李芙麟看看浍氏,摇摇头,露出奸诈的笑,说:“我看不是有妖怪偷了你家的鸡,而是那鸡你自己偷偷吃了吧?”
浍氏一听,面色更加苍白,眼珠不断的四处乱转,担心周围有人听到。
“李三爷,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我……我真的没有……那鸡真是妖怪偷去的啊!”浍氏道。
“你别慌!就算是你偷吃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婆婆的。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看没看见妖怪?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今天就真找个妖怪,把你家的鸡全偷走!”说着看了看尧峨,尧峨无奈耸耸肩。
“别别别!我说实话,说实话!其实那鸡是我偷着吃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婆婆对我不好,总不给我饭吃,我快要饿死了,所以我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偷了一只鸡吃,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活活打死我的,所以就骗她说,家里来了一只妖怪把鸡偷走了!我婆婆这个人最迷信了,跟她说有妖怪,她真的相信!其实根本就没看见妖怪,真的!你别告诉我婆婆!”浍氏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拽着李芙麟的裤子苦苦哀求,一面说着一面掉泪。
李芙麟看看尧峨,尧峨点了点头,看来这最初的谣言,不过是这浍氏编出的谎话。
“你别哭了,我不会告诉你婆婆的。”李芙麟把浍氏扶了起来,碰到她的肩膀的时候,发现这个可怜的妇人瘦的皮包骨头。
离开刘家的时候,李芙麟把浍氏拽到一边,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那浍氏面色将信将疑。
“你放心,你一说这句话,那老刁婆再不敢为难你了,她若还敢欺负你,你去找我就是了!”李芙麟笑笑说。
“李三爷……”那妇人眼含泪水,感激涕零,一见他对着自己笑,竟然还微微红了脸。
出了刘家不远,尧峨问李芙麟,他究竟让那浍氏说什么,李芙麟笑笑说,他看浍氏可怜,所以想了法子帮她,让她不再受婆婆的气,但是自己让她说什么,却不肯告诉尧峨。
既然在刘家没有收获,两人打算再到别处去打探。
文轩县有条河,叫细川河,这条河不宽,更像是一条大水沟,整个横穿了文轩县的东北部。两人从刘家出来,路过细川河的时候,发现河边人声吵杂,也有官兵衙役在忙忙碌碌。
李芙麟一打听,才知道,今天上午,从河里打捞上来了一具尸体。
“又死人?真是奇怪了,今年文轩县还真是不太平啊!”李芙麟一边向着河边走一边喃喃道。
“谁死了?”李芙麟问一个围观的百姓。
“是石峰石老头!”那人回答说。
“石峰?就是荆山书院的那个瘸腿的老管事?”李芙麟惊道,当年他也是荆山书院的学生,自然也认识这个老管事,只是当时并没有太多接触,也没有说过几句话而已。
“是啊!”
河边放着一具尸体,用草席蒙住了脸,过来几个衙役把人群驱散,然后把尸体抬走了。
“荆山书院的人?前阵子荆山书院就死了三个学生,然后是朱家七口,这次又是个管事的,这事不会是巧合吧?”李芙麟皱眉道,“莫非和荆山书院有什么关系?”
“这人死得不简单,刚才你看见他的手了吗?”尧峨在李芙麟的耳边说。
李芙麟刚才并没有注意,盖在草席下的石峰的一只手露在了外面。
“没注意,怎么了?”
“他整只手都是黑色的,按理说,如果是掉入河里溺死的,身体应该发白肿胀才是,可是他的手却是黑色的!”
“是中毒死的?”李芙麟惊奇地问。
尧峨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出人群,李芙麟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一处人少的角落,尧峨才继续说。
“中毒死是有可能,不过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尧峨面色沉重。
“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果能看一下尸体,就清楚了。”
“看尸体?这我可以想象办法,但是要等到晚上。”李芙麟说。
“那我们晚上去看看再说吧。”
文轩县县衙后堂,县太爷李呈安正坐着喝茶,一旁坐着的是他的师爷周福。
“老爷,不好了,又死人了!”一个衙役冲到后堂禀报。
李呈安放下茶杯,面色不悦,最近文轩县接二连三的闹出命案,一个案子还没了解,这新的又来了。
“怎么回事?”老爷声音威严,问道。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在细川河上飘着一具尸体!”衙役说。
“细川河上?”老爷若有所思重复着,“快去派人打捞!”
“刚才班头已经带人去了,尸体已经捞上来,正往衙门抬呢!”衙役回答。
“可知道死的是什么人?”李呈安面色沉重。
“刚才有人回报说是荆山书院的管事的,叫石峰!”衙役回报说。
“石峰!瘸子石峰!死了?”李呈安面色大变,猛然站了起来。
“怎么会死了呢?不对啊!石峰死了?”李呈安口中不住喃喃,在地上来回走着,神色慌张。
衙役因为老爷不同寻常的反应,惊讶的看着老爷。
注意到他的视线,李呈安赶紧收敛了神色,摆摆手吩咐道:“把尸体先抬到停尸间去,等着仵作去检查!管好你们的嘴,任何消息都不可外泄!”
打发走了衙役,李呈安仍然惊魂未定,回到桌边坐下,端起茶碗想喝口茶压压惊,手却不住的颤抖。
“老爷……这石峰……不是……”旁边师爷仿佛也知道内情,欲言又止。
“嘘……什么也别说了……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会仵作会去验尸,你先去把仵作找来,我有话先跟他说。”李呈安放下茶碗,长叹口气,神色依旧凝重。
第十三章
最近的一件事情让樊天瑶是伤透了脑筋,前天,先生宣布,五天后要进行中期考试。荆山书院是方圆五百里最著名的书院,曾经出过无数的状元贤士,对于学生的要求自然也十分严格。学生在书院就读,一切都要听从书院的安排。书院每期是十个月,除了新年一个月的假期,春天和秋天各有半月的假期,让学子们回家帮助家里务农。新生是每年夏季入学,入学后的第一个秋天,会有一次中期考试,如果学子们没能通过这次考试,那么趁着秋假的时候,便会被直接开除。
自从进入荆山书院之后,樊天瑶每天忙着闯祸和受罚,近日来又与安伯成的鬼魂苦苦纠缠,根本没有时间学习。更加真实的情况是,对于书院教授的内容,樊天瑶根本是一窍不通,平日里光是拿着毛笔抄书,对他来说都已经是极大的挑战,更何况是考试呢?
樊天瑶不想被开除,并不是因为他对荆山书院有什么留恋,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被开除之后怎么办!他甚至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从他老娘的态度来看,如果知道他是被书院开除的,说不定会用那把大笤帚活活的抽死他!
得知新生中期考试的消息后,有一个人一直都很高兴,当然就是对樊天瑶恨之入骨的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很清楚樊天瑶的水平,平日里看他的一手字,好像一群母鸡踩过的脚印一般,还有他平日里根本不肯读书,他知道,樊天瑶是说什么也不可能通过中期考试的。只要樊天瑶被开除,那他就再也不用被牵累受罚,也可以再次一个人享受一个房间的待遇了。
在多次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樊天瑶终于妥协了,他决定和安伯成做一个交易。既然安伯成是荆山书院的学生,而且是他的学长,那就能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通过中期考试。所以他和安伯成达成协议,他答应帮助安伯成调查他的死因,而安伯成要负责帮助他通过中期考试。
虽然通过中期考试对安伯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目前阻碍樊天瑶通过考试的最大障碍,却是他自己。樊天瑶写毛笔字的速度,简直比乌龟爬还要慢,而中期考试是要写文章的,会写一篇很长很长很长的文章,而且是有时间限制的,就算安伯成在一旁念,樊天瑶在一旁写,以他的写字速度,恐怕是无法写完一整篇文章的。
鉴于情况的严峻,安伯成要求对樊天瑶的书法进行特训。
于是世子殿下就看得到了以下的一幕。
非常讨厌学习的樊天瑶,每天只要一有时间,便伏在桌上玩了命的练习写字,有时候还会突然大叫,对着空气发脾气,摔了笔墨纸砚,然后又突然大哭,乖乖的捡回来继续写。
三天后,世子殿下忍不住好奇心,趁着樊天瑶不在的时候,看了一下他练习的字,结果因为过于震惊,一下午都没有说出话来。他很奇怪,写了一手这样的字的樊天瑶,是如何考进这荆山书院的?他肯定不是自己考进来的!还是说他的身份很特殊,比如他可能是先生的私生子?世子殿下不禁苦笑,自己怎么会想到那里去,更可能的原因,不过是樊天瑶找人替考罢了。管他是身份特殊,还是有人替考,他现在的水平,就是玩命学,也不可能通过中期考试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感到高兴的世子殿下,竟然感到了微微的遗憾。
正是中期考试的这天,樊天瑶一早就被安伯成吵醒,在他的催促下赶去课堂。和樊天瑶同期的新生们,都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每人的书案上都放好了笔墨纸砚,大家静静的等着先生来出考题。
先生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那就是荆山书院要被迫关闭了。
考试被取消,樊天瑶和一众新生被要求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等候通知。
下午的时候,所有的学生被召到院内集合,先生宣布,荆山书院被暂时关闭,各位学生要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先生的解释是,最近书院发生了很多事情,需要暂时关闭整理。这是一个不清不楚的解释,让众学生们议论纷纷。
樊天瑶这次彻底绝望了,管自己到底能不能通过中期考试,看来都必须离开书院了。可是离开书院之后自己要去哪里?虽然回家是好的,可是难道自己要到街上拦一顶轿子,然后告诉他说去樊天瑶家吗?
樊天瑶在房里收拾东西,不住的唉声叹气,世子殿下见了十分奇怪。之前樊天瑶生病的时候,做梦都想要回家,怎么这会却又因为要回家而唉声叹气呢?
“你干嘛唉声叹气的?不想回家吗?”
“不是……只是……哎……”和他有什么好说呢?他又怎么会明白他的心情呢?
“你舍不得书院?”世子殿下意外,他还以为樊天瑶讨厌这书院呢。
“不是……是……”
既不是不想回家,又不是舍不得书院,那他到底因为什么唉声叹气呢?
“你到底为什么唉声叹气啊?”世子殿下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坐在屋子中间的桌旁,一边喝茶一边问。
樊天瑶看看他,摇摇头,想堂堂世子殿下,定然不能理解他这种小人物的心情了。樊天瑶也把东西收拾好,放在床边,也来到桌前坐下,然后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一声的叹息,听得世子殿下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还是忍不住追问。
“到底是为什么?又不用读书,又可以回家,不是正合你意吗?”
“世子殿下……你又懂什么呢?哎~恐怕你我至此一别,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樊天瑶想起今后自己可能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便忍不住做抹泪状。
“你……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世子殿下见他好像有口难言,又说什么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以为他是舍不得和自己分开。
樊天瑶一愣,虽然自己开始没有这么想,可是他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毕竟当自己掉进了山沟里,是他把自己救上来,自己生病,也是他照顾了自己,虽然他这个人傲慢,冷血,小气还有洁癖,可是他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吧。
于是樊天瑶点了点头,忍不住眼中也擒住了泪水。
看到樊天瑶如此,世子殿下深感意外,同时心底竟然也有那么一丝丝的高兴。
世子殿下突然有了个主意,不禁在心中奸笑。
樊天瑶,之前欠我的,我要你都还回来!
“既然你舍不得我,不如跟我走吧!”世子殿下轻描淡写的说。
“恩?跟你走?”
“是啊,反正书院已经关闭,待我回到王府,父亲可能会找个教书先生来教我读书,不如你就给我作伴读,这样你也可以继续读书,岂不是很好?”世子殿下露出难得的和蔼可亲。
樊天瑶想了一想,既然自己无处可去,虽然还要忍受这个小气又有洁癖的世子殿下,去作伴读总好过在街上乞讨流浪或者回家被老娘抽死的吧?
于是樊天瑶答应,和世子殿下一起回府,去作他的伴读。
两人正聊着,白胖子彦博成来辞行,说起了书院关闭的事情。
“我听人说,书院之所以关闭也是出于无奈,说是县太爷下的命令。”
“县太爷干嘛要关闭书院?”樊天瑶说。
“说是因为咱们书院又死人了!”彦博成说。
“又死人了!?”
樊天瑶和世子殿下都是第一次听说,两人都感到意外。
“是啊,管事的石老头死了,好像是掉到细川河里淹死的,具体的也不清楚,都是听的传言。反正咱们书院最近总是死人,不管什么原因吧,县太爷说,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先将书院关闭,等案子查清了再说吧。”彦博成说。
樊天瑶和世子殿下也觉得这书院总死人,定是有蹊跷,互相看看,没有说什么。
“天瑶,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是我拿你当朋友,如今书院关闭,我们也都不得不回家,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相见的机会,真是遗憾啊。”彦博成说。
“说的是啊,整个书院,我看就你白胖子人好!”樊天瑶笑着说。
“夸奖了夸奖了,不过有你这句话,我也值了。我东西收拾好了,天瑶,就此一别,多多保重!”彦博成拱手施礼,眼神甚是不舍。
樊天瑶也被他的这种感情感染,生出浓浓的离情别绪来,同样拱手道:“博成,你也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完彦博成便走了,樊天瑶看看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冲着他微微一笑,道:“虽然王府不像彦博成家在其他县,可是这书院竟然也成了是非之地,咱们也别耽搁了,早点走吧。”
两人拿了自己的包袱,樊天瑶跟着世子殿下出门,可是心中却突然生出了略微的不安。
第十四章
这天晚上,黄六值班,李芙麟本想威逼利诱一下,让黄六放自己和尧峨进停尸间查看一下石峰的尸体,可是这次黄六是死活不肯答应,说是县太爷放话了,仵作验尸,案情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停尸间,而且衙门内的各种大小消息,统统禁止外传,若是查明有人泄露消息,斩立决。
这黄六就是再给李芙麟面子,再怕他,也还是抵不过县太爷的一句斩立决啊!
李芙麟和尧峨都感到奇怪,前阵子朱家死了七口人,死得那么蹊跷,县太爷也没这么紧张,怎么单是淹死一个书院管事的,县太爷却如此小题大作呢?而且上午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回县衙了,为什么仵作到了晚上还没有验完尸,看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内情。
“停尸间进不去,这可麻烦了啊……”李芙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