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朕有分寸。朕待会还要召见军机大臣,白凤你先退了吧!”收起书信,其中最薄的那封,却是揣入心口放着。
白凤看在眼里,脸色便未泛起过好颜色,老天知道他是多想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甩袖而去。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
把注意身体这般那般的话,重新嘱咐了百遍,直到惹得那个人烦了,厌了……
他知道那人在埋怨,却不是埋怨人家废了他的功,惹出旧疾,而是埋怨这身子抱恙。
若不是这身子拖着,心急成这副模样,他怕早是要御驾亲征了!
“圣上,有句话臣不得不提醒您……”
“不当说的话,便算了吧!你是大夫,应当知道朕现在不适合听不中听的话!”
“但是身为人臣,微臣不能放任皇上迷途而不知返!”
“白凤——”
“便纵是篡位之罪,圣上可以宽恕,废功之辱,圣上可以谅解,这君臣之别,父子纲常,圣上……”
“白凤!既然知道君臣有别,你又在朕这里叫嚣什么!”
“叫嚣?”白凤一愣,旋即轻笑起来:“圣上说是叫嚣,那便叫嚣了吧……恕微臣冒犯,微臣——告退!”
终是摔门而去,天澋曜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地抬手捻起眉心。
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深……
有些人,明明不想面对,却反复思念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不散……
忘尘啊忘尘!
白凤你为朕开了这么多苦药,倒不如给朕下一记忘尘来得痛快!
马不停蹄五日之余,一路有惊无险,天铭泱终是顺利抵达睦南都城。睦南皇帝亲自接见,拜为上宾。
只是,如今局势危急。睦南乃小国,郡县城池本就不多,楚池此次虎狼之势,趁人之危,当即一干城池纷纷攻破,目
前已兵临城下。睦南国君自然是没这份功夫招待天铭泱他们的,人一来,礼数做尽,便是探讨起守城的大事。
只是,在天铭泱口中,这个守城的主力,却不是他这个皇帝钦派的儿子,而是一个神秘的高人。
这个人,是天泽皇帝于乡野挖掘,三请而入朝的世外高人。是兵家传人武侯先生的关门弟子,在行军打仗,守城防御
上极有建树。此次请这位先生入睦南,天泽是有着必胜的信心。
这个人,名为白羽,三十上下,一张俊颜,两撇胡须,颇有些军师智囊的风骨。
这个人,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做翎鸢。
这,是一场计谋。
“白先生,应你的要求,守城的各大将领都聚集于此,便说说这守城之法吧!”
议事厅中,睦南的军师谋臣围坐在正中的方桌边,天铭泱与睦南负责守城的三皇子也位列当中,而唯一站着,等闲若
定的,正是那个被称为白先生的翎鸢。
“若无必救之兵,则无必守之城。城池修,守器具,樵、粟足,上下相亲,又得四邻诸侯之助,则守城必胜无疑!”
翎鸢微微一笑,抑扬顿挫的语气带着一股张力,让原本不甚信服的众人,稍稍提起了兴致。
“我白羽守城,传承自先师,自成一派。尽管目前时间紧迫,但我依然不得不从理论说起,因为各位——对我的实力
,并不信任!”扫一眼各自心思的众人,有些脾气暴躁的将士已经因着这句评判略有微词,欲开口反驳。
不过,翎鸢不准备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只不介怀地一笑:“各位姑且听我说完,等到我这守城理论说完,再提出异议
也不迟!”
微微敛神,翎鸢缓缓道:“若要守城成功,一下十四个条件,不必齐备,满足其中一便可。要么城墙宽厚,否则护城
河深广;要么城墙高固,否则守城机械完善;要么粮草充足,否则山林草泽丰饶;要么地形难攻易守,否则士兵训练
有素;要么军民一心,否则父母坟墓在;要么能将为国君所信;否则国君仁义信爱。以上十四条,无一具备者,城便
不用守了!具备越多,胜算便越大!”
微微停顿,翎鸢目光是真诚的,声音亦是沉稳:“白某只是略述,各位可是认可?”
“白先生说的挑挑是道,我等莽夫,自然钦佩。”
“先生说的在理,我愿追随先生。”
“既然是天泽请来的高人,又得到父皇信任,大家又岂有不信之理?还请白先生说说具体的布局吧!”
“在这之前,我白羽,还有一个条件。”翎鸢受了众人的诺,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从容道:“若是要我守城,则必
须全全听令于我,若是各位不予以信任,处处质疑,那么我这个城也是守不得的!从现在开始,我白羽便是这守城的
指挥官,我下的命令,不可犹疑,立刻执行!”
“这……”
“守城之事,号令分散是大忌。”
“但一言堂也不是上策吧?不如……先生作为总指挥官,在下和诸位将军参与决议如何?”三皇子建议道。
“人多意见分散,定是无法果断。三殿下既然是想防止武断,那么参议之人,我以为,两个足矣。”一直沉默不语的
天铭泱终于开口,说话间手指点点睦南三皇子,又是点点自己,笑开:“睦南天泽唇亡齿寒,天泽的诚意,我已然带
来。还请三殿下拿出诚意来!至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七殿下都开口了,我没异议了,各位呢?”轻笑一声,睦南三皇子转向各位将士。
“我等一心护城,只要是护城良方,自然拥护!”
“好!”翎鸢忽而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来讲讲具体护城的法子吧!”
一张详尽描绘的图纸展开,翎鸢微微俯身,稍作易容的相貌已经不见清秀,反是多了些岁月篆刻下的睿智。
“加固加高城墙,是为首要。同时挖掘暗沟,链接护城河,以防敌人水攻。在这东门之外,修建瓮城;城中四角,修
建高楼最为指挥所;城中还必须修一座望楼,以备登高观察敌人情势之用。吊桥、女墙、厕所、水井、城门、城墙皆
有规格与讲究,这幅图纸上全部有详尽描述,即刻起便集结城中工匠,日夜修城!”
“属下乃护城战备营统领徐庶,此事便交予属下完成!”行一个军礼,一位身材健硕,四十有余的中年将帅领命道。
天铭泱侧头旁观,手指轻轻叩击着方桌,抿唇笑了笑。
“此事便交由徐庶将军全全处理,赏罚亦是全全由你承担!”一个挥袖,翎鸢沉声喝令,徐庶领命离开。
“另外,守城器械,兵器、重型城弩、投石机、盛水的器具,盛土的草箕、滚木、瓦石、柴火亦要立刻准备,粮草亦
是要备足,同时,守城用到的水、油、石、粪汁等等要随时备齐!此事……”
随着翎鸢扫视,又一将领站出来:“军需营统领李密领命!”
啪啪——
又是两声细微的指尖叩击桌几的声响。
“准!”
“再者,为了防止奸细,城中必须拆除一切死角,守城门的士兵不得携带兵器,出入需要指挥官的通行证,并且实施
宵禁,出巡视之人,任何人不准外出。军中赏罚制度务必分明,逃兵者,救火不利者,勾结奸细者……务必施以最严
酷的惩罚!相应的,也需要奖励激励,这件事便交由……”
“六军监军陈荣请命——”
啪啪——
啪啪——
指尖敲击声不断,翎鸢的准令同时下达。
……
严密的部署,详尽的任务,当议事厅内所有人都领命离开,已是傍晚。简单用餐过后,六皇子回朝回禀皇帝,翎鸢和
天铭泱二人便是在城中巡视。
“白先生果然不愧是父皇辛苦请来的军师,守城之法精绝极了,本殿着实折服!”微微扬声的赞誉,一路上引得不少
人侧目,天铭泱一副自信开怀的模样,侧目之际,忽而道:“先生的衣领沾了泥……”
说着,便是凑过去,指尖轻轻掸着,唇凑到耳际,微微颤动:“弓箭队的左丘,冲锋营的赵虎,骑兵营的苏尘,卫城
队的韩青,都是人才,找机会封了头领。小鸟儿放心,十四的消息,不会错!”
“多谢七殿下赞誉。”微微退身,翎鸢颔首,稍行了个谢礼。二人视线交错,其中深意,便只有这二人可懂。
“时间不早了,先生先行歇息吧,还要养精蓄锐,明日布局。都城安慰,百姓之幸,全部仰仗先生了!”
“白某定不辱使命,竭力守城!殿下也请歇息吧。”
几句寒暄,二人相背而行,房门开阖,各自盈起一团暖黄。
“守城的事,如非必要,你的人不必插手。”脱去外袍,天铭泱坐在卧榻,接过十四端来的茶,笑道:“重头戏还在
后面,我从来不白白给人家守城的!”
十四垂头应声,随即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这是朝中送来的密信和蜃楼上报的消息。”
表情在一瞬间略略僵硬,天铭泱接过两封信,指尖轻轻摩挲着其中一封,似乎透过薄薄的纸张,便能感受到千里之外
的温度。
目光渐渐温柔,天铭泱终是再次钩唇。
这朝中来信,倒是……
好厚的一封。
56.夜袭
夜色妖娆,清华的月光掩不去一室杀机。血的味道慢慢扩散开来,翎鸢却是除了压在自己身上这人微热的体温,任何
事物都感受不到。
天铭泱,既然你满心城府,狠毒心肠,又为何要舍身救我?
刀剑之声在房内铮鸣,十四旋起长刀,如影如幻的身形挡住自家主子,迎战潜入的暗杀者。同时喉间发出尖锐的鸟鸣
声,不多时候,便是有数人前来协助。
暗杀者手段娴熟,但终究略逊一筹。这一场杀戮片刻之间,便是在十四雪亮的刀刃之下平息,只是当刀尖抵上落败者
的咽喉那一刻,外面忽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十四眉头一皱,收刀道:“殿下,该走了!”
语毕,天铭泱已然起身,朝着翎鸢略一点头,与十四从窗口飞身而出,窗外那些十四唤来的暗卫也是在同时消匿无踪
。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短到那些杀手还来不及逼近翎鸢,便是被门外涌进来的士兵压制住。统领疾步上前,朝着翎鸢
一拜:“白先生受惊了!”说话间,眼睛不住瞟着窗口,慢慢锁起眉。
方才似乎看到窗口有黑影闪过,可是错觉……
“我没事。”翎鸢清音一句,唤回那统领的神思。走上前去,冷冷看着那一干黑衣,翎鸢的声音寒凉得骇人:“你们
是什么人!”
只是——这话问晚了。
士兵扯下面巾的一瞬,杀手的唇已泛青紫,唇角溢出白沫,正是中毒症状。下一瞬,便是身子僵硬地歪倒在地,当场
死了。
那统领过去一番检查,拿着兵器看了又看,又是撕开上衣,只见死人胸口上刺着一只青狼,统领转头道:“先生,这
些人怕是楚池的奸细!这兵器是楚池特有的精钢铸成,而这青狼是楚池人的图腾!”
楚池的奸细?
没想到自己的名声传得如此之快,已然成为了楚池眼中的肉刺!
只是,如此名目张胆地前来刺杀?而且时间恰恰选在今夜……
怕是糟了!
“传令下去,全城之人立刻于望楼之下集合!”
那统领一应,当即抬走那些杀手的尸首,领命出去。翎鸢披上一件外袍,亦是快步朝着望楼方向走去。
“集结百姓,小鸟儿这是要捉奸啊!”回房便是迅速套上软甲,披了战袍,天铭泱朝着十四笑笑:“十四,准备好了
,今儿晚上咱们就干一仗大的!”
“请殿下以后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十四没什么表情,只是声音低沉显得有些不悦。
“小鸟儿现在被我推上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十四既然不愿去保护小鸟儿,我只好亲自出马了!”微微挑眉,天
铭泱的神色有些狡猾:“再说,便是我冒险,十四可会让我涉险?或者……十四现在改变主意去保护小鸟儿的话,我
便安生呆在房里如何?”
“殿下……”
弯指轻敲了一下十四的脑门,天铭泱笑得有些无奈:“十四你啊——就是个木头疙瘩!死犟!你是当真不想管那小鸟
儿么?”摇了摇头,天铭泱示意十四随自己出门:“你不知道变通,我便给你铺好了变通的道儿,我粘着小鸟儿,你
护着我,总成了吧!”
十四跟着出去,脸上没什么变化,倒也是不再多言了。二人抵达望楼的时候,百姓已然集结,在翎鸢的号令下,背诵
翎鸢守城当日制定下的护城之规,而兵卫长正在人群之中来回巡视,但凡发现有滥竽充数,不会背诵者,便定然是那
后来潜入的奸细。
“先生?”耳边忽而传来那熟悉的轻佻声音,随着话语呵来暧昧的一口气。翎鸢冷冷侧目,便是迎上天铭泱略有深意
的笑:“本殿一路赶来,见到士兵纷纷涌向瓮城,工匠们又是开始挖洞,点火鼓烟,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好一副不耻下问的谦虚模样!但翎鸢心里明白,这位精明殿下也不过跟自己装傻做样子,今夜要发生什么大事,他自
然明白的很,不然也不必穿着战袍过来了。
虽说这人一贯的装糊涂着实令人窝火,但戏份,还是要做足。沉下声音,翎鸢缓缓道:“若是没有意外,今夜,楚池
必来攻城!”
话音方落,那边,兵卫长便发现了一个奸细。翎鸢正欲挥手下令斩杀,天铭泱忽而拉住他的袖口,低声道:“不可杀
,这奸细,有大用处!”
说着,又是凑近些,摆起一副恍悟模样,故意扬了扬声:“唔……原来是这样啊……白先生果然好计谋!”扬起下巴
,天铭泱满面好不得意,手臂一挥,喝道:“今夜抓到的奸细,不许杀!全部给本殿绑了,挂在瓮城城楼之上,一战
鼓擂响为号令,凌迟——”
“让楚池三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挂在城楼上,被折磨致死……白先生好一招削弱士气!”清脆地击掌声响起,
正是姗姗来迟的睦南三皇子,微挑的眉梢似是带着一丝调侃:“本殿还以为白先生素来施行仁爱,这个时候,倒也真
是狠得下心呐!”
翎鸢视线微微一沉,袖中的手微微攥拳,已是竭力按捺心中的愤恨,显露在眼眸中,却还是晕出淡淡的寒凉。
面对一个用计杀过自己一次的人,便是再深藏不露的人,也是无法轻易冷静!
翎鸢微微后退一步,向着睦南皇子行礼,头垂下的一刻,脸上因为僵硬而狰狞。若是这个人再靠近一步,他怕是当真
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当场便要杀了这个仇人!
“呵……原来是三殿下!”眼前人影一晃,倒是天铭泱一步挡在了前面,朝着那三皇子寒暄:“白先生博爱又顾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