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川自知躲不过,只好道“请师伯赐教。”说罢便自腰间抽出佩刀,此刀名为白泽,身如新月,色泽雪白,锋口坚
韧,寒光逼人。
小武见要动武,识相地躲到一边去。玉凌川已亮刀,见席尽诚仍是两手空空,不禁心中一沉,师伯已经达到无刀胜有
刀的境界,自己根本还不够塞牙缝。一这么想,手上的刀立刻呈现出迟疑,刚下第一招,就被席尽诚反手打翻在地。
狠狠挨了一记后,玉凌川跃身再起,手中白泽一旋,气势汹汹,欲扳回一筹。不料席尽诚侧身躲开凌厉的刀势,挥臂
又是一击,将人打得满地找牙。小武看着都觉得痛,蒙眼不忍再看。
玉凌川深知自己再攻下去也是自讨没趣,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又跪下,道“师伯,弟子学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席尽诚浩气凛然,道“云门向来隐居山野,不问江湖世事,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玉凌川顿时一脸难堪,回答道,“我私自下山,还妄想刺杀郑东南出风头,我知错了。”
“斩云刀是用来守护至亲和家园的,非是争名夺利之物,今日之教训望你牢记。”席尽诚正言厉色,又望向小武,道
“小武,你与小川一道回去,不必回王府了。”
小武又是一惊,一时间觉得头脑混乱,半天才答道,“是,师伯。”
席尽诚逐又吩咐二人尽快离开,并嘱咐玉凌川保护好小武,便回转王府。小武只觉心情十分复杂,目送席尽诚离去。
玉凌川爬起来,自个揉揉痛处,扯着小武的衣服问道,“小武,为什么你也叫他师伯?”印象里师父只收了他一个弟
子啊?云门门规比较特殊,只能收一名弟子传承武艺,绝不外传,到了师公那一辈出了点意外,才收了师父师伯两名
弟子。
小武也无意瞒他,道“你师父是我爹。”
“什么!?”玉凌川震惊不已,小眼睛扩大数倍,惊呼道“你是师父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师父有儿子!”他从四岁
起就跟着师父,天天窝在山上,只知道有个师伯在王府。师父一直跟他说师伯武艺卓越,是云门百年不遇的奇才,而
他认真地觉得自己也是个奇才,对这个师伯一直心痒痒,多年前就想潜入王府领教下,今天总算是尝到滋味了。
“我还没出生就跟爹分开了,所以你不知道。”小武回答道。
“这样啊……”玉凌川算算时间,拜师那会师父已经落魄得隐居山林了,小武大概是师父退隐前的事情,难怪自己一
点都不知道。“那你岂不是我师弟?”
小武瞥玉凌川一眼,压根不准备唤师兄。他把一身太监衣服脱下来,拿给玉凌川去当铺换钱,然后弄了套粗布衣服回
来穿上,还剩下一点做路上盘缠。
“这是什么?”小武换上新衣服,手里拿着一个不明物体左右打量。
“面罩。”玉凌川回答他,买衣服时顺便买了个。“你最好戴上。”
“戴它做什么?”小武看着这个黑漆漆的东西,疑惑不已。
“免得被认出来,”玉凌川一本正经地说道,“你逃走,王府的人肯定要来抓你。”
小武觉得有道理,夸赞玉凌川想得周到,把面罩戴在了脸上,只露出两只漆黑明亮的眼睛。玉凌川帮他整理头发和衣
服,觉得就算换了衣服戴了面罩,小武也还是好看,那年初遇就觉得小武像小狐狸似的漂亮,如今更是貌美如仙,才
不给路人看。
“你怎么不换套衣服?”小武指着玉凌川白衣胜雪的装扮问道。
玉凌川咦一声,露出纳闷的表情,道“为什么要换?”
小武指责道,“你家又没谁过世,干嘛穿白衣服?”
玉凌川就是个山里长大的野小子,哪会知道穿衣服的规矩,觉得白色纯净淡泊,跟他冷若冰霜的气质般配,所以多年
来一直坚持穿白色。虽然……师父也曾婉转地劝他换个颜色,但看他固执己见,也就没管了。
“还有你刚才刺杀王爷的时候,裹了一头的白布,跟尸体似的。”小武毫不留情地批评道,对玉凌川的品味不敢苟同
。
玉凌川引以为豪的打扮竟被批评得体无完肤,还是被小武批评的,顿时感觉心在滴血,郁闷不已。小武收拾得差不多
,面朝王府的方向望了许久,然后深深地鞠了个躬。
玉凌川不禁一愣,问道“小武,你在干嘛?”
“没什么,走吧。”小武摇摇头,顿感轻松了许多,他并非舍不得王府的生活,而是暂时割舍不下对昊王的爱慕。他
才活了十来个年头,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或许会另外有人让他爱得奋不顾身,但无论过去多久走到哪里,他
都不吝为王爷送上一份祝福。
第十四回:旅途
顺利出城后,玉凌川盘算了一下,没剩下几个钱,够吃一顿便宜的,外加买些干粮,便带着小武去吃路边摊。小武也
是经历过不少苦日子的人,对饮食丝毫不挑剔,觉得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
叫了两碗素面,一就坐便听到隔壁桌在嚷嚷,玉凌川瞥了眼,好几个狗腿模样的家伙围着一个富家少爷打扮的公子哥
,而那小哥长得兔头獐脑,两眼桃花,一脸色咪咪。
“妈妈的,走了一天山路,累煞爷了!”公子哥的声音还极大,唾沫横飞道,“爷今晚要去喝花酒,也有你们一份。
”狗腿们均是眼前一亮,连连赞颂公子哥体恤下属。
玉凌川眼睛一眯,只感碍眼十分,让人胃口大倒,若非只有这一家店,真想换一家。小武倒是很淡定,无所谓地拿起
筷子,然后把面具取下来搁在旁边,开始对付面条。玉凌川见着小武真容,顿感赏心悦目,笑眯眯地拿起碗筷。
这时,隔壁那桌却意外地安静了,玉凌川的第一口面条刚夹起,还没入口,便遭到狠狠一把推开,骨碌一下滚地上去
了。那公子哥扑上来,抢了玉凌川的座位,小武尚来不及反应这等变故,便听公子哥敲着桌子惊呼道,“美人,美人
啊!”
“哎哟,这吃的什么啊!”公子哥嫌弃地一甩胳膊,把桌子上的碗筷都扫地上去了,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包括小武
那碗。“美人放心,有爷在,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武还来不及接嘴,就被公子哥一把抓住手,公子哥顺势挤到了他身边去。“哎呀呀,手都这么漂亮!”公子哥陶醉
地感叹道,“以后跟着爷吧,爷绝不会亏待你!”
“放手……”小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奋力甩开却甩不掉。
“好听,声音也这么好听。”公子哥死抓着不放,心花怒放道,“来,让爷亲一下,亲一下赏一两。”说罢便撅着嘴
凑了过去。
小武惊得寒毛耸立,连连往后缩,无奈被抓得牢牢地,眼看就要被亲上了——公子哥的脸猛地由近拉远,原来是爬起
来的玉凌川把人整个揪了起来。
“亲一下给一两是吧?”玉凌川眯着眼睛,猛地凑近,面无表情道,“我让你亲。”
公子哥表情一滞,瞬间被这死鱼般的脸恶心得不行,骂道“阿呸,你算什么东西,快滚开!爷才稀罕……哎哟!”一
声惨叫,公子哥被打翻在地,狗腿们立刻围了上来,爷爷爷地唤。
“爷个屁,打!”公子哥嘶声裂肺地嚷道,命令一下,狗腿们都冲了上去。
小武见状,慌忙抓过面具戴上,迅速躲到一边去。那群狗腿扑上来又撕又咬,玉凌川一巴掌抽飞一个,三两下就收拾
干净了。公子哥见情势不妙,大喝一声走着瞧,撒腿就跑,狗腿们赶紧紧随而去。
玉凌川不屑地哼了声,又缩到小武身边去。“小武,小武。”他捧起小武那只被公子哥玷污的手,用自己衣服仔仔细
细地擦了个遍。
“那个……客官,”小摊老板堆起笑容,打断拉拉扯扯的二人,“这个,碗打碎了。”话里意思就是要赔钱,老板一
脸和蔼的笑,又道“还有……那位公子的饭钱还没付呢,您就把人给打跑了,你看?”
玉凌川面色一黑,郁闷不已,面都没吃上一口,居然还要赔钱!心想着小摊老板也不容易,只好把身上所有的铜板全
给了,当然不够!玉凌川主动要求洗碗,那老板想着他方才的身手了得,自己见好就该收了,免得激怒对方,吃不完
兜着走,便言罢了。小武和玉凌川表示了歉意和感谢,便饿着肚子离开。
身无分文的二人翻了两座山,实在是饥饿难耐,只得暂时在林子里歇息。玉凌川摘了些野果回来,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小武咬了一口就放弃了,然后自暴自弃地想早知这么惨不如让那好色公子哥亲一口得了。
其实对于相貌的好坏,小武一直没什么概念,之前呆在王府,小王爷是时常夸赞他长得漂亮,但其他人都不敢对他怎
么样,敢如此大胆对他动手动脚的只有太子了。人一旦饿慌,就容易胡思乱想,眼见玉凌川饿得缩成了一团,他不禁
想说不定去摆摊卖色,亲一口收一两,还能挣不少。
亏得玉凌川是长期混山林的野小子,砍了几根树枝做成陷阱,天黑前便逮到一只山鸡。他麻利地用树叶和泥巴裹住山
鸡,生了簇火后便扔火堆里烤。小武殷切地守在旁边,眼巴巴地盯着。烤好之后,玉凌川敲开外壳,肉香味扑鼻而来
,两人狼吞虎咽地分吃干净。天黑着,不可能赶路,吃饱后的两人便凑在火边挨一起睡觉。
所谓饱暖思淫欲,用在玉凌川这种发育良好的野小子身上再合适不过。“小武,小武。”他蹭到小武怀里嗅嗅,双手
十分不老实地把人环抱住。
小武平躺着,挠挠玉凌川的脑袋,道“乖,别闹。”玉凌川倒是听话,乖乖地趴在小武身上,时不时用脸蹭蹭小武胸
口。小武对他的骚扰不以为然,任他乱拱,幽幽问道“我爹……就是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玉凌川停下动作,抬头正好望见小武一脸茫然的表情,纤长的睫毛挡去双眼光彩。“师父啊,”玉凌川想了想,答道
“挺好的……吧。”脑海里猛地浮现被师父吊在树上毒打的场景,师父一直秉持“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好狗”的理念
,应该不会这么对小武吧?小武可不像他这么皮厚经得住揍,要是师父真要揍小武,他就替小武扛着。
“我爹会不会根本不想见我?”小武担忧地嘀咕道。
“怎么会!”玉凌川安抚道,转念一想,师父确实从未提过自己有子嗣,这又是为何?
“那他……怎么都没来找过我?”小武露出沮丧的神情,若是有心,怎会十几年都没有消息?哪怕来看他一眼也好。
玉凌川大叹不妙,赶紧劝说道,“小武不要乱想,这其中肯定有原因,你要相信师伯,可是他叫我带你找师父的。”
他暗暗心想,就算师父靠不住,起码师伯可靠的吧!
小武听去,觉得很有道理,师伯没必要哄他,便安心地伸手抱着玉凌川,道“嗯,你说得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
玉凌川顿时受宠若惊,美滋滋地窝在小武怀抱里,夹着两条腿蹭了几下,觉得怪舒服的,又忍不住蹭了蹭。
“你干什么?”小武扬手拍了这家伙脑袋一下,训道“别乱动,睡觉。”
玉凌川咬咬嘴唇,摆出一副老实听话的模样,本分地让小武搂着,一动不动。小武摸着他一身皮包骨,心想几年不见
这饿得啊,等他以后挣到钱了,就好好喂饱这只狼,养得白白胖胖的。
第十五回:父亲
一路走了十余天,玉凌川和小武靠着抓野鸡刨野菜熬过来,终于抵达目的地——封云山。此山地势平缓,一派翠意盎
然,生机勃勃,四周被高耸的群山环绕,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宛若一颗绿宝石镶嵌其中。
玉凌川熟门熟路地带领小武上山,沿途不忘把设在路上的陷阱查看一遍,看看有没有晚餐中圈套。小武则是一路的忐
忑不安,想着即将见到生父,心情忽高忽低,脑子都被搅乱了。
行至山腰,一座木屋子闯入视野,整座山间独此一间小屋,显得格外冷清。玉凌川道,“到了,再往上去便是练武的
地方了。”小武心中猛地一颤,脚步怎么都迈不开,眼见玉凌川冲进屋子,嚷嚷起来“师父,师父,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玉凌川又窜回来,小武却意外地松了口气。玉凌川抓抓脑袋,道“屋子打扫过,师父应是回来了,我们
上山找他。”
小武的心又怦怦乱跳起来,紧张的心情还是难以化解,回答道“我……我在这等。”
玉凌川知道自己师父经常是窝在山上十天半个月不下山的,便搬了条凳子给小武坐着,然后准备上山找人去。小武也
赞同这样办,自己能有段时间缓和一下心情,不至于一会见到人时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玉凌川屁颠屁颠地往林子里窜,几下就没了身影。小武木讷地坐在门外,愣愣地望着天空,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忽然,一声哎呀的惨叫响彻云霄,小武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随后便见到玉凌川抱着脑袋连滚带爬地逃出林子,嘴
里嚷嚷着“师父,你听我解释”。
接着,只见一道飘逸的青色身影紧随其后,此人轻功了得,仅足尖落地,如风似影。小武顿时知晓对方身份,便是他
的生父肖翀,与席师伯的风格大同小异,不愧是出自一家,他瞬间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
“说过不准下山惹事,你这打不听的狼崽子,疯病才好几天又到处乱窜!”肖翀手臂一挥,内劲卷起一阵风来,将玉
凌川掀翻一个跟斗。
“师父师父,我有原因的。”玉凌川赶忙狡辩道,“你前去诛魔,我听闻朝廷竟然想趁此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我是
担心你的安危,才去京城去打探敌人情况。”
肖翀听罢,表情依然冷淡,凌厉道“不管真伪,与你何干?”然后便是隔空一掌,狠拍了玉凌川的脑袋一记,“告诫
过你好多次,云门与世隔绝,你身为弟子该多用心于修炼,少多管闲事。”
玉凌川被揍得嗷嗷叫,见肖翀还是一脸怒气,忙道“我、我这次下山,还有一个目的。”
肖翀眼神一斜,一副“说不出好话就等死吧”的表情,玉凌川看得一个哆嗦,忙抬手指向小武,道“我是为了带他回
来见你!”
小武一惊,还是说不出话来。肖翀揍徒弟揍得欢,都没留意到多了一个人,他将目光投向小武,眉头微微皱起。“你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反手又发了一掌,再次狠狠掴了玉凌川一巴掌,怒道“说过不准带外人上山,我看你又
皮痒了!”
玉凌川见他那架势像是要拔刀,吓得大叫,“不是外人!他是……”
小武被这么一激,倒是把一身的紧张赶跑了,他扑通跪在地上,给肖翀磕了个头,道“肖大侠,我是您和虞燕王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