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别逞强,我来帮你揉揉。”
说着,女孩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的陈其生座位的边沿扶手上,伸出纤细双手,温柔为他按摩起太阳穴来。
“呃……娇娇,你不用这样……”
“你别动,闭上眼睛就行,乖,听我话。”
黎娇娇声音一扫往日骄横,她原本就生的漂亮,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整个人简直像加了糖精的蜂蜜,甜蜜腻人
得令人浑身酥麻。
这一刻,原本各人叽叽喳喳吵得热闹的车厢,彻底静了下来,无数好奇的眼神全部投在陈其生身上。
黎娇娇这一举动可谓大胆之至,就算她以前跟陈其生关系正甜蜜时,也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陈其生前座,嘉韵跟殷山洪小两口正在窃窃私语。
“改转成温柔攻势了吗?”嘉韵捂着嘴笑,投给陈其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哈哈。”殷山洪短促笑了两声。
“你知不知道,”嘉韵声音压得低低:“当一个女人为爱情肯彻底放下身段自尊的时候,她绝对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
拔了。”
“你说的有点儿道理。”
嘉韵托着腮,摇了摇头:
“无非就是一棵树,这棵那棵也没多大区别,娇娇这是何苦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殷山洪一脸无谓的抠耳朵:“你不用操这份心啦。”
“……”
嘉韵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大庭广众之下,美人主动相邀,不好驳了她的话让她难看,又是一份盛情难却,陈其生左右为难之际,只好默默低头
,任黎娇娇摆弄自己太阳穴。
坦白说,她按摩得不错,指法力道,按捏得恰到好处,不一会儿,陈其生头痛就慢慢得到纾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又察觉到异样,稍微撇了撇脑袋,发现青弦正一脸阴郁盯着自己。
怎么了?
陈其生有点儿困惑,想了一会,暗自思忖,该不会是黎娇娇那句话让他不高兴了?
想要开口跟青弦说些什么,可是黎娇娇突然挪了挪身子,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陈其生身上来,又吓了他一大跳。
“娇娇,你……”
鼻尖嗅到一阵女性馨香,黎娇娇柔软的胸几乎要贴到陈其生脸上,他顿时气息不稳,觉得全身血直往脑子里冲。
“等、等会。”鼓足勇气,陈其生突地从座位上坐起身:
“多谢你,我头现在不痛了。”
出乎意料的,听到这句话后,黎娇娇并没有摆出任何不满脸色,只是停下动作,也跟着站起身,冲他甜甜笑了笑,轻
轻说了声“照顾好你自己”,就回了自己座位。
这丫头不知道又在打些什么算盘。
虽然在火车上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重,可是,看来她是还没打算死心了。
陈其生轻轻吁了口气,心里头滋味复杂。
当初不是没有爱过这个女孩的。
陈其生恋爱当初那会也做过很多傻冒的事,例如揣着自己单薄的钱包为她和朋友唱K去一次次的买单,例如在画室里
熬夜教她练习,包括每天早上跑到学校外面为她买一杯奶茶……
不不不。
陈其生用力摇了摇头。
他不是念旧的人,有些东西,错过了,那就不能再回来。
当下,需要他去操心的事情太多,他境况困难的老家,他还未明朗的前程,他那堆卖不出去的画,还欠着的房租,这
次的采风行程,以及……他新收留的一只流浪小猫妖。
最后这一条最邪乎。
他又忍不住含着笑意望向青弦,正在此时却发现方板着小脸,一双手正向自己伸来。
“欸?青弦你要干什么?”
“别动,你不是头痛么。”
“难道你也要帮我按摩?”
“没错,不行么?”
“唔,可以……不过,你应该按我太阳穴,那在我耳朵上面一点,不是我腮帮子。”
“哦。”
“嘶~!!!痛!好痛!!”
“哦。”
“青弦,力道轻一点儿。
“哦。”
“……又太轻了。”
“==”
21.
西塘过后是苏州,游遍了江南水乡小情小貌小景小调,看过了西塘古镇姑苏寒山寺扬州瘦西湖,悠悠水路苍老青砖斑
白影墙过目一遍,平江路上再走一遭,第三天,就上了往西北去的火车。
这趟采风旅程的战线的确拉得够长,光是坐火车,就花了近两天时间。
陈其生支着脑袋靠在车窗栏上看风景,火车已经到了黄土高原,正行驶在平整塬地上,外头茫茫一片苍黄色,远远可
见黄土高原特有的千沟万壑。
旁边车厢里殷山洪勇子正和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热热闹闹斗地主,有人睡觉有人聊天有人眯着眼打PSP,陈其生大大打
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他略微有些倦意,懒懒从座位上起身,回自己床位上再小憩一会,眼睛余光无意间瞟到对面床铺,只见青弦迅速翻了
个身,背对着他。
“青弦。”
陈其生轻轻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青弦,青弦?”
陈其生不死心,又连着唤了两声。
青弦依然没有回应,脑袋上两只小猫耳却不经意的颤了颤,漏了底气。
……果然是醒着的。
难怪刚才就觉得一直有人盯着自己。
陈其生甩了甩头,走到青弦身边,蹲下身来。
男孩只肯把后脑勺对着他,露出柔软的半长不短的发丝,以及两只尖尖猫耳,顶端是粉粉嫩嫩的透明红色。
陈其生又忍不住,悄悄伸出手,轻轻弹了弹那薄薄猫耳,小东西很是敏感,被陈其生稍微碰了下,立刻反应明显的抖
了两抖,陈其生大觉有趣,干脆一手包裹住整只猫耳,柔柔耳尖直触他手心,微微颤抖着,触感好得很。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只小猫,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跟他闹脾气对着干,又不听话,每次到了景点,都不肯跟着他和同学们一起
走,一个人到处乱晃,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人,让他干着急,回到旅馆,也一句话都不吭,爬上床就呼呼睡大觉,任一
帮子女生怎么逗他,都不肯开口说话。
估计是黎娇娇那句话说得太重了。
想着想着,陈其生又歉意的摸摸青弦脑袋,圆圆的,发丝很软。
床铺被褥动了下,响起布料摩擦声,青弦突然翻了个身,直直面对陈其生。
四目相望,那双碧盈盈的眸子深处,泛着幽幽水光,简直能把人给吸进去。
多漂亮的眼睛。
陈其生呆呆看着,舍不得眨一下眼。
“……”过了好久,青弦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开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陈其生心里一动,立刻直起身子,靠得更近一些。
“其生!”
突然间有人喊他,声音由远而近,黎娇娇走过来,极为亲热的扯过陈其生胳膊:
“其生,听说你这两天画了不少东西,我要看一看嘛。”
陈其生原本就对她避之不及,这几天一直能躲则躲,可是现在在火车上,怎么也都躲不过去。
还没等他答话,黎娇娇眼尖的瞧见他搁在床上的速写薄,不由分说拿起来:
“哟,原来你放在这里。”
陈其生连忙离开青弦身旁,想要拿回速写薄,他并没注意猫耳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神情。
那边厢黎娇娇已经毫不客气翻开他速写薄,一页一页浏览。
“不愧是其生,果然画得好。”黎娇娇一边赞叹一边兴致勃勃翻着:
“你这画的是……”
陈其生来不及阻止,随着画册一页页翻过去,她脸色越变越古怪,手上翻页的速度越翻越慢,最后停在了某页上。
他盯着那本画册,心里咯噔一声。
糟了。
那页是张人物速写,画的是个男孩趴在床上睡觉的姿态,男孩手脚攀着个大枕头,被子在他身下扭成一团,睡得香甜
,他嘴唇微微嘟着,鼓起的脸颊如同苹果一般,生动可爱。
崇尚写实的陈其生非常严谨的,认认真真的将他所看到的,一五一十一笔一划全部描述了出来,包括男孩头顶的两只
小猫耳与他绕在枕头上的毛绒绒猫尾巴。
画册后面好多张,全是关于青弦的速写,大都是陈其生趁着他熟睡时偷偷画的。
趁着黎娇娇动作慢下来,陈其生赶紧将画册从她手里抢过来,紧张地吞了吞喉咙:
“抱歉,这画册不给别人看的。”
黎娇娇神情古怪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她愣了愣,重新又换了幅面孔,摆出一脸讨好笑容:
“行,我错了,我把自己最近的画也拿了过来,你帮我看一下怎么样?有些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面对这样的要求,陈其生不好拒绝,他只得点了点头,不忘瞟了瞟对床的青弦,却见少年用被子蒙住整张脸,只露两
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一眨也不眨,他注意到陈其生投过来的目光,又看了眼黎娇娇手里的画册,飞快扯下被子遮
住眼睛,背过身去,缩成一个小团儿。
陈其生这下只能无奈的微笑了。
火车达到敦煌时,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天色还漆黑一片。
陈其生跟着领队赵哥一起先去找旅馆,这时候的敦煌气温低得很,风又大,他衣服穿得又单薄,一阵阵风刮过来,陈
其生冻得忍不住缩起脖子。
“其生,你怎么回事?
一旁赵哥发现他不对劲,关切问道。
“没事,没事。”
陈其生摇摇脑袋,试图将遍身刺骨的寒意也给驱散掉。
刚才下火车前,他就把箱子里仅有的两件保暖点的薄棉衫给罩在青弦身上了,自己还是穿着从学校出发时就一直穿在
身上的薄外套加衬衣。
没办法,出门时只做了一个人的打算,衣服什么的也都只准备自己那份,他哪儿想得到随后会被只小猫给粘上?这时
节西北的天气太冷,他怕青弦禁不住冻,万一路上感冒发烧,那可就坏了。
“你是不是身上衣服没带够?”
“喔……没有没有。”
陈其生干笑两声,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赵哥颇狐疑的看他两眼,又叹了口气:
“等明天天亮了去店里买件厚实点的衣穿去,钱不够,就从我这儿先拿着。”
他随便点了点头:
“行的,我知道了。”
陈其生默默在心里算了算这段时间的帐,他除了负担自己的费用以外,又加上青弦,旅行期间的吃穿住行增加了一倍
支出,之前刚在画室里找的兼职,因为这段时间的旅行也被他暂时放下,因此没了收入,虽然这些东西从来没说出口
,但事实就是越来越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得出钱去买外套?
可是,陈其生还是个很要面子的家伙,他哪里肯在人前显露自己的难处?
第二天,行程目的地是鸣沙山。
这天运气不错,赶上个好天气,初到时大家兴奋了老半天,毕竟许多人都是头一次看到沙漠。
在太阳底下,整个沙漠看起来都是金黄色一片,沙丘连绵不断,曲线弯弯绕绕回回旋旋曲曲折折,连天空也是别样的
纯净,呈现出瑰丽的湛蓝色。
这真是让人难以忘记的景色。
陈其生闭上眼睛,尽情深呼吸,在阳光的烘烤下,他能闻到沙粒的味道,青草根的味道,空气的味道,还有……
骆驼粪的气味……
离他不远处卧着头骆驼,狠狠打了个喷嚏。
正蹲在它附近好奇打量的青弦当即下了一跳,拔腿就跑,飞快跑得远远的。
陈其生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
“喂!青弦!”
前头传来殷山洪声音,他骑着一头人高马大的骆驼,挡在了青弦面前。
“小家伙,敢不敢骑一回骆驼?”
他冲青弦挤眉弄眼道。
青弦受惊的看着面前骆驼,小脸苍白,一句话都不说。
骆驼晃了晃脑袋,那裂开的嘴巴像是在嘲笑人一样,然后,在青弦面前,稀里哗啦拉出一泡屎。
青弦震惊的望着这一幕,随即立刻捂住鼻子,飞快回跑,躲到陈其生背后,脑袋都不敢探出来。殷山洪见状,哈哈大
笑起来,他得意洋洋冲着青弦吹了声响亮口哨,骑着骆驼拉着缰绳大摇大摆走远。
22.
“……臭死了。”
青弦在他身后皱着鼻子抱怨。
陈其生只觉得好笑,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青弦脑袋,对方却不耐烦的偏开头,从他身边溜开,一会儿就跑得不见踪
影,可怜陈其生的手万分尴尬晾在半空,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小子,越来越不乖顺了。
在鸣沙山有一整天的时间,于是陈其生带着早早准备好的油画用具,挑了个观景的好地方开始摆画架,他准备在这里
静下心来好好画出张东西来。
画布框是他事先就准备好的,刷上两层乳白胶,陈其生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抽出根燃上。
画前一支烟,这是他的老习惯。
陈其生眯着眼打量着眼前风景,湛蓝天空雪白云彩金黄沙漠清透泉水青绿芦苇,心底慢慢有了数。
这次想试试不一样的,那就……用刮刀吧。
他挽起袖子就开工,沙漠里风大,吹在身上沁凉沁凉。
不过没事,画画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
由于太过专注,陈其生完全没有注意时间,直到他一鼓作气完成一整张画时,竟然发现天色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他满意的看着画幅,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张感觉自我不错,回去再在细节上稍微调整一下,差不多就算完成了。
“其生!其生!”
远远听到底下有人喊他,借着暮光陈其生分辨出那是殷山洪,他应了一声,麻利收拾完东西,全背在背包里,直接就
从沙丘陡坡上滑了下来。
“赵哥叫你整队集合呢,打你电话半天都打不通。”殷山洪急吼吼说着,又溜着他那头骆驼往回赶:
“赶紧的,再晚点就没有回市里的车了。”
陈其生掏出手机一看,他那破机子在沙漠里半格信号都没有。
往回走时半路上遇见黎娇娇和另外几个人,黎娇娇正被人搀扶着,一瞧见他,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
样。
殷山洪见状,好奇问道:
“她这是怎么了?”
旁边嘉韵答道:“刚才玩滑坡时不小心崴到脚了。”
“啧,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骨头了没?”
“其生,”黎娇娇泪眼婆娑:“我的脚好痛,你能不能背我?”
“我这有骆驼,你骑到这上头舒服点儿?”
殷山洪一旁抢过话头,却挨了黎娇娇一记白眼。
“我就要你背我嘛其生。”她语调带着点儿撒娇,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陈述句。
陈其生沉默了半晌,一把扯住殷山洪腿:
“你下来。”
“哎哎,你想干嘛?”
趁着殷山洪狼狈从骆驼身上下来时,陈其生走到黎娇娇面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女孩先是呆了呆,随即一脸欣喜:
“其生,你……”
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把她给抱到了骆驼面前,那通灵性的生物早就乖巧的跪下腿,等着人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