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反应过来,猛地上前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几乎要将他的内脏踹到嘴里,成俊当即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然而他很麻木地跌坐在地上,也不去擦那嘴角的
血渍,就这么呆滞地坐着;他稳重了许多年,这一刻骤然就六神无主了。
任非云忍着身上的余伤,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那保镖立即跟上,同时稳稳地扶住了任非云的臂弯,以便他拨电话时不
会骤然倒下。
印风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若干年前——那一年他捂着的伤口蜷缩在地板上,身周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而这情境
和现在一模一样;这让他几乎要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后没有钟明、没有已显老态的任非云、没有和自己眉目相像
的小鬼,他只是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睡了一觉,而一觉醒来,他仍是那个苟延残喘在等死的人。
印风只恍惚了一瞬,随即他在来人的身影下渐渐清醒过来:这一切不是梦,要不然毒龙那手脚,不会如枯枝一样萎缩。
印风在渐进的脚步声里打量了周围,只见四周白粉砌墙,二十平米的样子,身下是冰凉瓷砖,房间里空无一物,除了门
外连扇窗户都没有,印风确认这不是梦境,于是他突如其来地笑了——还好,一切都是真的,钟明是真的,那过往的幸
福也都是真的,连二胖常挂在嘴边的苍老师,都能让他此时心中微喜。
毒龙一脚踩在印风脸上,使劲碾了一把后,淡淡地问,“怎么样?疼不疼?”
印风在他鞋下,面皮生疼,却生生忍住了不答话。毒龙于是吃力地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踏在那伤口上,继续碾起来
,这会他倒笑了,阴测测地笑容笼罩了面庞,他语气柔和地问,“疼吗?”
印风痛苦地闭上眼睛,全身止不住地抽搐,想答话也答不出来了。
这时门口一人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他挥了挥手将一群保镖样人物留在门外,自己则是推了推眼镜,面容和蔼地踱至印
风面前,弯了腰仔细打量,而后他抬头问毒龙道,“这就是印擎天的儿子?”
印风半边脸颊上雕刻般凝固着肮脏鞋印,嘴唇泛白,皮肤也是惨白,闭着的眉眼秀美精致,笔挺的鼻尖微微随着呼吸起
伏了,像一只濒临死亡的白狐。
毒龙收了脚,在地面上蹭了蹭鞋底,拉出一道道血印后,收回了腿,道,“是。”
邓明胜和气融融地笑了,起身面对着毒龙道,“你没见过他父亲,真是一点都不像。”邓明胜抬起手指在空中比划一下
,“他父亲是国字脸,三角眼,这差别真大,要不是事先知道,我真认不出来。”
毒龙不答话,沉默地站在印风身边。
邓明胜蹲下身,扶了扶镜框,他想伸手捏住印风秀挺的鼻子,然而看了看他鼻侧染着的污泥印,他又立即放弃了这个想
法。邓明胜笑得简直像个慈父般,“小印?说起来,我和你爸爸是同僚呢。你爸爸有没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在你那里
?我可听说那东西几近辗转,现在又由你保管了。”
印风这时骤然睁开眼,眼中精光聚敛,刻毒得淋漓尽致。邓明胜的样子落在他视网膜上已经十分模糊了,然而他知道这
人就是邓明胜,所以目光越发地凶狠,几乎要活生生从邓明胜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邓明胜怔了一瞬,随即哑然失笑,他转头对毒龙道,“呦,你逮回来一匹小狼啊。说是他被任非云那人搞过?”邓明胜
自言自语般发问,“印擎天的儿子竟然是鸭子出身?”
印风想活着,所以他并没有赌气回嘴,但是心理活动是止不住的,于是他很不屑的想,我当年那算是情投意合,而你才
是标准的鸭子出身。
邓明胜语笑宴宴一番,直起身对毒龙和蔼道,“看来这小东西不大肯和我交流,那换你来说吧,动作温柔点儿,可别把
人弄死了。”
毒龙盯着邓明胜慈祥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心寒。
待得邓明胜离开,毒龙喊了一帮人进来,将印风双手反剪到背后,用手铐锁了起来。印风失血过多,只觉眼前白光一片
,根本无力反抗,两手背在身后,他侧躺在地上,一副荏弱不看的模样。
毒龙忽然笑了,抖抖索索地摸了根烟点燃,他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觉出一种胜利的快感——这个人,终于匍匐在了他的
脚下,奄奄一息。这个认知让毒龙跟打了兴奋剂一般激动起来,他上前一步抓住手铐中间的扣锁,想要一举拎起印风,
然而手腕上一阵脱力感传来,他那手一抖,连手铐都抓不稳。
毒龙盯着手腕看了半分钟,忽然奋力对着印风腹部拳打脚踢,神情狂乱地嘶吼道,“你他妈怎么不死!怎么还不死啊!
”
印风觉得自己成了狂狼里的一小叶扁舟,几乎要被凶猛的浪潮砸死了。他眼睛眨了眨,却是一片发黑,终于因为失血过
多而失明;在拳脚相加下,印风吐了口浓血,然后便在那剧痛里失去了知觉。那暗红色凝聚在地,几乎是血浆的模样。
邓明胜留在门口的几名手下立即进来动作霸道地扯开毒龙,但口中依然恭敬道:“龙哥!邓先生让我们看着您,还请担
待些。”
毒龙看了看那两名黑西装,又瞧了瞧疯死过去的印风,痴狂的表情才终于褪去,他跟那两人打招呼道,“真是抱歉,有
点失控了。”那两人并不应答,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毒龙端了张小板凳,安静地坐到墙角,一边抽烟一边笑,看着蜷缩在中央的印风,毒龙觉得幸福极了,成就感好似吸毒
一般,跗骨蔓延,让他通体舒畅。
后半夜,印风开始浑身止不住地抽搐,四肢像是浸泡在冰水里许久,沉重而阴冷,他废力地呼吸着,心率的失衡几乎要
让他失禁,然而却什么也尿不出。
毒龙将凳子拉近一些,凳角在空旷的房间里摩擦出刺耳的“吱嘎”声,然而印风听不到,他的四肢都开始僵硬发青,意
识一片混沌,呼吸滞涩。
毒龙坐在凳子上,弯下腰轻轻地问,“你这是要死了?”
这个发现让他骤然兴奋起来,毒龙站起身,绕着印风走了三圈,才忽然想起来不能让这个人死掉。毒龙愤懑地踢了印风
一脚,越过门前的两人走了出去,片刻后端着托盘回来,他蹲在印风身边。两指夹着一根针筒,用拇指抵住吸取了一些
海洛因,开始为印风注射。
印风逐渐停止了抽搐,安静下来。毒龙扔了针管,继续坐到角落里去,用一席毯子裹着身体,开始昏昏欲睡。
凌晨时分,他在一片充满枪声的梦境中醒来,满头冷汗。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毒龙站起身,对着外面吼道,“人呢
?都他妈死了?一声不吭的!”
不一会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名小弟纷纷站到了门口,其中暴击机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面,“龙哥咋了?有啥吩咐?”
毒龙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扔了口袋里空空的烟盒,“老子没烟了!都他妈傻了?老子没烟了知不知道!”
暴击机立即上前递了烟到毒龙嘴边,并且帮他把火点了。他蠢归蠢,但自从跟了毒龙后,伺候人的经验倒是十分见长,
于是此刻他回身站到门口,道,“龙哥,我们几个打牌吧,这郊区地方,太安静了。”
毒龙一口气吸掉小半根烟,猛然扔了烟头再次走到印风身边。
印风闭着眼睛,脸色惨白,跟尸体一般。
毒龙蹲下身,拿袖口擦了擦印风的脸颊,继而手掌下滑,直到腹部,毒龙使力地按在那处伤口上。印风冒着冷汗骤然睁
开眼,嘴巴徒劳地张开,声音却嘶哑得发不出来,只得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已经意识模糊了,只觉得疼,疼里泛痒,全身在这种极端的舒爽和疼痛下起了一身薄薄的鸡皮。毒龙阴冷地笑了笑,
忽然兴奋起来,他喘着气扒下印风的裤子,把人翻过去摁在地上,他看着那光洁的臀部,歪着脑袋皱眉道,“这东西好
么?”毒龙对着那两团雪白的肉丘用力拍了几番,听得那几声清脆的“啪啪”响,他抬头看向那帮小弟,“这玩意有什
么好的?任老大就冲着这个?”
毒龙扒开那臀部的两团肉,露出那处粉红的穴口,一根手指用力捅进。身下的印风察觉到这异感,微弱地挣扎起来——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全身说不出是疼是痒,印风觉得自己要死了,然而转念一想,不能死掉,不能放弃啊!他在这个
世界上还有亲人!他并不是孤身一人!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寻得那一番存在感么?他要活着,要生活,要坚持下去。
毒龙模拟着动作抽插了两下,拔出手指,定定地望了自己的指尖:“真恶心,这玩意有意思?”
他将手指在印风裤子上蹭了蹭,厌恶地皱着眉起身,对那帮小弟道,“你们上他?随你们上!”
暴击机当即后退一步,讪讪笑道,“老大,我……我不好这口……”
毒龙阴沉地盯着暴击机,以及他身后那帮人,忽然了然地笑了,“你们不敢啊,不敢碰他是不是?”他用脚踢了踢衣衫
不整气息奄奄的印风,嘲道,“都要死了,你们还不敢?放心,我刚给他打了一针,够他昏一天的。你们上了,他也不
知道。”
毒龙一把扯住暴击机的衣领,其实他气力不大,但暴击机一向有眼色,立即就顺着他的力气往前倾了些许。毒龙冷冷道
,“不好这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你他妈给我扒了裤子,上他!”
暴击机在毒龙连拉带拽的胁迫下,两腿打颤地脱了裤子,然而对着印风那尸体般的身躯,他仍旧硬不起来。
毒龙暴躁地一脚踹在他裆部,喝道,“没用的东西!没用!”
他指着不远处另一人道:“你来!”
那人好不容易当真扒下裤子,并且揉搓得硬挺起来了,骤听外头传来枪声,登时便吓软了!
毒龙脸色一变,丢下众人一马当先地跑出去。
郊区的野地里,白色的别墅空旷矗立,欧洲式的尖顶城堡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诡异。任非云坐在汽车里攥紧拳头,嘴唇几
乎抿成一条线——这个地方,是他亲手为印风建立起来的。他们搜了整个市,彻夜不眠,原来印风竟是被挟持到了这个
地方!
钟明坐在任非云身旁,神情倒还是平静,只是眼光不断地发直,模样简直有些魔怔了!
半小时后,里边还不见有人出来,任非云检查了一番PPK的子弹,将那把精致的AK也小心地放在一旁坐凳上,而后对着前
面副驾驶的保镖道,“喊上最后辆车的人,我们过去。”
那保镖用生疏走掉的中文答道:“您身体不好,我去。”
任非云不理他,从汽车背着建筑物那一面下了车,忽然又想起什么般,转身用枪指着钟明的鼻子:“给我待这,别他妈
乱动!”
钟明木然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点了点头,闭上眼仍旧坐得笔直。
任非云借着夜色的掩护,从一边建筑物的暗影里快速掠过,身前身后分别带了数十人。
钟明坐在车里,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的血肉,忽然想起了印风下午离开时嘴角噙着的笑容。他终于回神一般,崩溃地泄出
一声嚎啕,不过随即又用力闭上了嘴巴,忍住了疯狂的呜咽声。
70.结局-1
毒龙一干人等被任非云带人堵在教堂里围歼。
任非云身体抱恙,体力不支,但是枪法却依旧精准。强忍住颤抖,他几乎是一枪一个地解决对方。任非云带着的一帮人
都是亡命之徒的出身,顶着稀疏月光下的一道道流弹,一路碾压向前,海啸般决堤了对方的防线,加之双方人数悬殊,
局势很快便出现了一面倒的情况。黑暗的空间里,空气清冷而干燥,不远处的楼梯、门廊上都传来虚弱的呻吟声。任非
云回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电闸,随即他闪电般地掠过身前的长椅,而原来他站的位置上登时紧跟上了三枪!枪声响
起的同时,他在长椅的掩护下微微探头并且扣动了扳机,二楼房门口的毒龙瞬间被改造过的PPK一枪射打穿了肩膀,一切
不过发生在几秒钟之间,
毒龙倚着墙勉强站着,捂住伤口的手腕不停颤抖,两腿仿似筛糠。
任非云带着一群面无表情的杀人机器,连看都不看毒龙便闯入了房间。
地上的人衣衫不整,神志不清,光洁的地板上氤氲出大片干涸了的血渍,长裤被退到了膝弯下,露出月白的臀部和明显
粗细不均的大腿。
任非云站在原地,眼前一片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身旁的保镖立即上前扶住他两边手腕。他勉强立正了
,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算清醒了些,然而清醒了那心里的痛觉才更明显,他心脏里最嫩的那块肉被狠狠地剜了一刀,疼得
他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最后任非云也没能亲自抱起印风,他已经和印风一样,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任非云的贴身保镖上前,面无表情地替印风拉好裤子,那保镖一把将印风抱起,就跟抱着一团床单般轻松。动作中难免
动到伤口,印风眉头轻轻皱着,嘴巴张了张,泄出的一丝痛叫却仿佛呻吟一般。
几十人簇拥着任非云和印风向外撤去,所过之地三不五时地出现已经昏死或者断气的人,他们在前一刻还动作矫捷;毒
龙勉强依靠墙壁支撑着身体,颤巍巍地抬手瞄准那群人。
簇拥在最后的一名保镖似有感应般,猛然转身抬手,一枪正中了毒龙的心脏。
众人对枪声早已麻木,继续不为所动地急促迈步。
这下毒龙再也站不稳了,他跌坐在地,身体上传来的震感并不那么真实,甚至连疼痛都渺茫得可忽略不计,眼前的景物
急速倒退,懵懂中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言不合,他便拿文具盒砸了人家的脑袋,然后躲在教
室不敢回家。他的手指曲了曲,印证本能似的朝任非云的方向抬了抬,和那次在医院时一样;然而任非云背对着他踉跄
离开,他们就此永别了。
印风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他所有的感官都似乎沉没在混沌的海洋深处,全身一时热一时冷,偶尔温暖得像在母亲的羊
水里,却又骤然被万针入骨,他在极度的舒爽和疼痛中死去活来。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过度运作,从而精疲力竭,他极度
地想要休息一会,想要任自己的灵魂沉淀到海洋的最深处,那里伸手不见五指,有着最深沉的安全感。
他昏迷得并不是很彻底,所以还能模糊地感觉到身边人们的忙碌,有白色的身影不停地穿梭来去,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地
说话,但是他耳中剧烈地嗡鸣着,什么都听不见;印风想他是看到了任非云,十年前的任非云,风度翩翩运筹帷幄,眼
角眉梢都洋溢着俊爽的气息,他脑袋枕着任非云的大腿,手中熟稔地拆卸着一把枪支,而任非云像给小猫顺毛一般不停
抚顺自己的头发,然后弯下腰凑在他的耳边说,“小风我爱你。”
印风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任非云在阳光中的半个侧脸,甜美而温暖。
这个梦很好,他想。在梦里,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一切伤痛都没有开始,他握着任非云的手,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撒
娇;他用手指去插任非运的鼻孔,看着那人佯装发怒;他犟着脑袋跟印擎天争执,觉得自己终于摆脱父亲的控制,成了
顶天立地的男儿;他简直要溺死在这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