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煦,千万不要放弃,一切会好起来的。”
“师傅,去找戒明住持吧。红煦这次会认真对待洗礼的。”
“师傅知道了。”
和清宫里,焓冽刚迈出书房,突然脚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手紧紧握成拳。在书房中整理书籍的清铭转身一看,自家的主子不知怎的跪在地上,急忙上前,“殿下……”
话还没来得及说,只见焓冽脸色一变,眉心呈现出一血滴形状的印记,然后慢慢消失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突然,他仰起头,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力量瞬间消失,焓冽支撑住身体,整个人倒在地面,昏迷前,脑子里想的是——不好了,血咒被破了。
清铭一见焓冽倒地,尖叫了一声,靠近焓冽,忽然被地上的那摊血吓到,他试图扶起焓冽,可是焓冽身强体壮的,瘦弱的清铭怎么都无法扶起焓冽,“不好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经这么一喊,瞬间来了好多太监宫女,一群人全部上来帮忙,费了好些力气才把焓冽抬到寝室。
“快去叫太医来。”说话的是焓冽纳的良娣之一。
“姐姐说的是,快,快去找太医。”应喝的是焓冽的另一良娣。
因为焓冽莫名地吐血倒地,平日里十分平静的和清宫难得一次这么热闹,连朱自在都闻声而来,来看望焓冽。
戒明观察了一会儿红煦的情况,坚定地说:“戒空,让人准备洗礼。”
“是。”戒空站在戒明身后,说,“师兄,红煦现在怎么样了?”
戒明眼神一沉,说:“就如他刚刚说的,血咒已破,如果不让他恢复,恐怕他这孩子般的身躯承受不住血咒所带来的血魔反噬。”
戒空低着头,说:“我明白了。”
说完,戒空就离开了,戒明看着脸色苍白的红煦,嘴角露出无奈的笑,“还是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命运难控啊。”
66、蜕变礼
“叩,叩,叩。”
红煦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敲门声,刚以为听错了,翻了个身继续睡。一想,不对,昨日血咒已破,今日……
突然,门外一阵吵杂,“红煦,要快,戒空师傅找你。”
红煦惊起,慌忙地整理好身上的衣物,赶紧去开门,看到门外的场面,红煦惊呆了,看到熟悉的面孔,红煦抓着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亲和地说:“这是戒空师傅叫我们准备的,戒空师傅没明说。但这些都是寺里最庄重的洗礼才会拿出来用的。”
那人说完就匆忙地走了,红煦低着头一想,记起来了,昨天他昏迷前跟戒空师傅说了,他愿意再次接受洗礼。
红煦赶紧往戒空的住处跑去。
敲了几下门,红煦等待里面的回应。
“进来吧。”
“是,师傅。”
推开门,看到打座中的戒空师傅,红煦不敢造次,静静地站一旁。
戒空师傅慢慢睁开眼,看着心爱的徒弟,说:“红煦,来青崖山已经五天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红煦看着戒空师傅,说:“师傅,除了昨天血咒破解,红煦已经平静下来了,心里的牵挂没了,人也轻松了。”
说这话时,红煦的头微侧着,血红色的眼眸不停闪烁着,心里苦笑着,刚来青崖山两天,曹若海和何奈就离开了,去找曹若夕,司徒紫寒也没再来青崖山。而且血咒一破,他和焓冽定的契约也解开了——焓冽一定被契约反噬了……不,不能再想了,红煦自我警告着。
“红煦,你也看到现在寺里的情景了吧。”
“嗯。”
“我和师兄已经商量好了,现在就为你准备洗礼。”戒空顿了一下,问,“红煦,你能承受得住吗?”
“红煦明白了,这次红煦一定可以承受得住。”
“这就好,你跟释林下去换套衣赏,来大堂。”
“是,师傅。”
红煦以前有做过一次洗礼,可惜失败了。当时戒明住持所七情六欲要完全经历过,才能真正的蜕变。现在的红煦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子了,这两年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焓冽的笑、焓冽的霸道、焓冽的温柔,还有月天伶的疼惜、燕墨年的占有欲、司徒紫寒的保护……以及很多朋友的支持……
大家为他付出那么多,而红煦能为他们做的,只能这么多,最终,不知是谁亏欠了谁。
所谓的洗礼,也可以说是种法术,这是整个青崖山无名寺最宝贵的东西,一代传一代,不知过了几百年,洗礼依然保存得完好如初。
这次青崖山为红煦准备的洗礼是所有洗礼中最高级的蜕变礼,从历史的记载上看,蜕变礼的成功几率很小,但也只有通过蜕变礼,红煦才能真正长大。
红煦的身体是被戒明住持用法术强制控制在十一二岁的形态的。从命运的罗盘上看,红煦的命该绝于六岁那年的绑架,但没有忘记过往种种而投胎成司徒红煦的史红袖改变了原本属于红煦的命运。
为一个人续命就要用更多人的命来做交换。被史红袖改变了命运的司徒红煦只能依靠不停的杀戮才能活下去。
如果红煦一直待在司徒府,那续命者会从司徒府开始延续开,甚至蔓延整个明城或更多的地方。但红煦要到十八岁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在十八岁之前,都是戒明住持帮他控制的。过了十八,红煦体内的血咒就越来越强大,甚至幻化成血魔,控制住红煦的身体,这强大的力量连戒明住持都难以控制,才要红煦自己出去闯,出去学习掌控自己的命运。对于司徒紫寒护弟弟的心情,戒明住持完全能理解。但命运是无情的,你要想活下去,就要把别人踩下去。
戒明住持一直隐瞒着这些真相,一切都像当年好友预测的一样,从红煦遇到焓冽开始,从现在正式开始,“妖人现世,国或昌盛、或破败,其关键在于君之位者。”
红煦遇到了焓冽,不,应该是龙明烈。第一次相遇时,龙明烈只是个不得宠的小皇子,再次遇见时,龙明烈已是天龙王朝的太子。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红煦助龙明烈成就大业。
但龙明烈可以给红煦的,除了爱,还有什么?
可能无解吧!
之前,红煦去战场倒是戒明住持意料之中的事,与其一直伤害周围的人,不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换上一袭白衫的红煦站在大堂的中央,望着面前的佛祖像,不由自主地笑了。记忆中的洗礼,要先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环节才能结束。
红煦在戒空的指示下,跪坐在中央,看着周围忙碌的身影,一切好像跟自己无关似的。
忘了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是如何结束了。
在恍惚间,戒空要红煦到后山的流瀑,坐在瀑布的下面,不许动,意志要集中,然后任由水流冲击。
戒明和戒空在一旁看着红煦,瀑布中的红煦很美,像从天上下来洗浴的仙女似的,但这不是红煦的真面目,真正的红煦长什么样,连戒明住持都不知道。
经过一天一夜的冲洗,红煦的意识由清晰转为模糊,再有模糊转为清晰,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从流瀑那儿跟戒空回来后,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梦里没有血咒,没有血魔,也没有清水……
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听到敲门声,推进来的是释林师兄,他把手上的衣物放下后,微笑地指了指屏风,说:“红煦,起来洗浴更衣吧,等好了,来净和堂。”
之后,释林把门关好,离开了。
红煦起身,看到自己的手,不再是小孩子般肉肉的,变得均匀而修长,他马上意识到洗礼成功了。他立即冲到浴桶旁,映衬在水中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说完全男性化不真,说是女子般柔美又假。
红煦摸着自己的胸膛,熟悉的心跳,让他明白所看到的是事实。这才是成年的红煦应该有的容貌和身躯。和司徒紫寒的英俊不同,此时的红煦多了分艳丽的姿色,风华绝代之姿。
看着水中的自己,红煦笑了,“原来,我长这样啊!”
不变的是脸上的两个酒窝,依旧那么可爱。
沐浴更衣后,红煦出现在净和堂,原本熟悉红煦的师兄师弟都欢呼起来,一是为洗礼的成功,而是为红煦此时的容貌。
感染了大家愉悦的气息,红煦很快就融入群体中,一起庆贺。
夜深了,红煦和戒明在无人的净和堂。
“红煦,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红煦看出戒明不似平常,显得格外严肃,“师傅有什么话就直说。”
戒明看了一眼红煦,开始讲红煦六岁那年的绑架,讲到命运的改变,讲到杀戮的人生……讲到焓冽,不,龙明烈,当今太子,还有红煦灵魂中的史红袖……
“红煦,为一个人续命是要用更多人的姓名来延续的。除非你死,要不然死的人会更多。我想这个就是史红袖追寻的红鬼宿命的源头吧!”
“师傅,这鞋我都明白。但除非是我自己想死,要不然谁也杀不死我。”
戒明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能说:“红煦,现在血咒已破,师傅只希望你能不要泯灭人性,让血魔完全控制,成为只知杀戮的鬼。”
红煦低垂着眼眸,说:“红煦明白。”
“红煦,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红煦思忖了一下,说:“我想我会永远离开这里吧。”
“不打算回司徒府了?”
“我,不想伤害大家。”
“红煦,以后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就回青崖山吧。”
“谢师傅。”
说完,红煦转身离开,他打算远离明城,远离司徒府,远离老城里的所有朋友,远离焓冽……
红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戒空从暗处走来,对戒明,说:“师兄,这样行吗?”
戒明笑着说:“那是他的命运,我们不能掌控,以后一切听天右命吧!”
67、焓冽的信
“清水师傅,你曾经说过,要看一个人的未来如何,要先看一个人的气脉,为什么我学了这么久怎么还看不出来呢?”红袖郁闷地说。
被叫师傅的是个看似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微笑地对红袖,说:“红袖,你现在还小,这种看气识人的本事不是说学就能学会的,以后,你就会明白师傅让你学气道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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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悬崖边,风轻抚着衣裳,感受着风带来的宁静,但内心却不平静,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有关清水师傅的点点滴滴。
红煦低垂着眼眸,泪轻轻地滑落,“清水师傅,我到底是谁?”
左手一松,一张纸随风飞扬,那是焓冽写给红煦的信。
“红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皇宫,在来苏州的路上了。
红儿听说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京城找我?
红儿,我好想你。
红儿,你曾问我,为什么我会叫你‘清水’,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你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我会自然而然的叫出‘清水’这个名字。
红儿,我也想知道谁是清水。从小就有一个自称清水的男子出现在我梦里,跟我讲神话故事,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故事好像跟自己有关似的。特别是听到那只鬼,那只受了诅咒的鬼,我的心就开始抽痛。
红儿,我曾告诉你,我坐上那坐高的位置,全是为了保护你。现在这都成了曾经的诺言,遥不可及。
红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你要拯救燕墨年,毅然决然地被囚燕国,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多么不舍。
红儿,现在不管你有没有恢复记忆,我都想再见见你。
红儿,来苏州吧,我想见你。
红儿,好吗?
想你的烈”
红煦,一双血红色的眼眸,一身异地装束,站在苏州城繁华的街头,吸引了无数人的好奇目光。
一个人不小心撞到红煦身上,倒在地上,红煦弓着身体,和善地问:“你没事吧。”
只见那人一抬头,对上那双鬼魅般的血红色眼眸,先是一震,接着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没……没事……”
红煦微微一笑,露出那对不深不浅的酒窝,“没事就好。”
此时,那人仿佛看到红煦身后闪亮的背景,好有气质的人啊,虽然眼睛看起来很可怕。
红煦还来不得反应,只见那人一个鞠躬,转身就离开了。
“喂,你的钱袋掉了。”红煦低头一看,捡起刚才那人掉的钱袋,一抬头,那人已经消失了。
红煦苦笑着,皱着眉看着手中的钱袋,这样子果然很张扬。
那红色眼眸因为血咒的破除,而无法消失,红煦只能以异族人的身份出现,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偷偷回司徒府拿的。这身衣服是司徒紫寒从西域带回来的,是给红煦的礼物,以前红煦身体小小的,不能穿,现在他恢复了,能穿上这异族人的衣服了。
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红煦只好穿着这身奇异的装扮……
虽然苏州城比较少见非黑色瞳孔的异族人,但不时还是能看到绿眼睛蓝眼睛的异族人。
一路过来,侧目观望的人不在少数,红煦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漫步到曾经的江南聚武阁,红煦的笑有些无奈,到了今天,他还是无法忘怀,灵儿挡了那剑之后,青儿带着灵儿去哪了?
而曾经辉煌的江南聚武阁,今日也成一普通的酒楼,还有一个非常俗气的名字——王三酒楼。
突然,一道小孩子的身影从红煦面前奔过,红煦定眼一看,是苍穹,然后抬头一看,叶喜正好追过来,看来苍穹这孩子又逃了。不过,多时不见,苍穹也长大了……
望着蔚蓝的天际,红煦欣慰地笑了,一切都没有改变。
“追鼠,离苏州还有多远?”焓冽坐在马车中,问驾着马车的追鼠。
“快到了。”沉默了一会,追鼠才说,“你身体刚好,还是多休息吧。”
焓冽轻笑着,说:“苏州快到了啊。”
“若海来信说,主人的洗礼很成功,但不清楚主人会不会来苏州。”
“是吗。戒空师傅也派人来告之,说怕我见了红儿认不出他来。”
“那你?”
“紫寒说,红儿离开青崖山就没回司徒府了,连杜明也没见过他,我也怕我不认不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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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能明白红煦想做什么事,洗礼成功了,证明他可以做正常人了,但血咒一破,却让他做个正常人的渺小愿望都破灭了。
焓冽一直想让红煦过正常人的生活,想让他活得轻松,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戒空师傅的历练,魔鬼般的历练,但即使他做了再多的事,该来的还是会来……
追鼠见焓冽沉默不语,继续专心驾马车。记得焓冽要暂离京城,来苏州时,朱自在特意让他跟来,想到朱自在,追鼠笑了,恢复原本身份的朱自在终于能正视他的感情了,可也因为隔着这层身份,距离却遥远了,如同那曾被他弃之不顾、又十分在意的龙浩祺。他与他,注定无法双宿双飞?
一辆马车,两人心事,注定没有明天,注定隔岸观之,注定……
红煦一踏如华伶楼,老鸨立即上前来,“这位客官有何需要?”
红煦看着老鸨,从衣服里拿出几张银票,微微一笑,说:“这里,我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