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尘埃——非兮

左司玥侧过左脸。“开到曲育路，在APIE酒吧门口停下就可以了。”

“……”艾歆忍住快要暴走的情绪，心不甘情不愿的发动车子。

“你这恶劣的家伙，大半夜的去酒吧玩还要拉我下水。万一阿南在我出去的时候夜游症发作，那该怎么办！”

“需要我帮你闭嘴吗，艾歆？”左司玥嘴角上扬，若有若无的笑意让艾歆看得毛骨悚然。

他终于彻底崩溃，只得一口气的开往APIE酒吧，不再多说。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曲育路。

艾歆奇怪地看着左司玥——他正以一种反常的急速步调，快步走进了酒吧。

走进APIE后，才发现这里只坐着几个客人，而吧台上，一个笑容腼腆的调酒师正低着头，擦拭淡蓝色的玻璃杯。

左司玥走向吧台，和调酒师东打了个招呼。“东，你还没走？”

林栎东闻声，连忙抬起头。

“左先生，你好久没来APIE了。”他放下玻璃杯，“过了3点我就可以下班。”

“东，唐泽来过APIE了？”

“你说小唐？他……”

“东，别告诉他！反正他也不要唐泽了。”楚麦奇从包厢内走了出来，甩了甩暗褐色的头发，语气十分不善。

站在左司玥身旁的艾歆一看到造型妖冶的楚麦奇，不禁暗自惊奇。

左司玥轻吐一口气，回道：“喂，你可真是爱管闲事。”

“哧”的一声，楚麦奇挑衅地喊道：“哼，你来晚了一步。唐泽可是叫了一个漂亮的MB，搞不好正在某家小旅馆里和那人春宵一度，好不快活呢！

漂亮的MB？！

林栎东疑惑地看了楚麦奇一眼。那个男孩不像MB啊……为什么老板这么说？

“哈！你不信？”楚麦奇看到左司玥正不以为然的轻笑，实在火大。

此刻，左司玥绕过呆愣在原地的艾歆，慢慢走向一脸疑惑的调酒师。“东，唐泽他究竟在哪里？”

林栎东尽量无视正在龇牙咧嘴的楚老板，极为配合的说到：“几个小时前，他被一个漂亮的男孩给接走了。当时，他喝得很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左司玥阴沉着脸，转身走向酒吧出口。

艾歆察觉到了左司玥的怒气，也只好揣着疑问追向他。

“司玥。”他放低了声调，“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那个唐泽又是谁？”

风吹乱了额前的刘海，他转过身，言语冰冷，“我是同性恋，还曾经和男人同居过三个月。”

“司玥？！你……”艾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很意外吗？真抱歉呀，瞒了你和阿南。”

艾歆赶忙解释：“不、不是的……司玥，我想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觉。”

“是吗？”他看向微微发亮的路灯，“但现在，我却不大理解自己。”

04.拐弯的剧情

五月的夜晚有一半是臆想中的宁静，还有一半是恣意无拘的灯红酒绿。

风是热的，像是暗涌在夜里的热浪，卷着细微的尘土，伴着哀鸣的蝉声，夹杂着男人和女人的戏笑哭闹或者尖叫。曲育路的东段是启明区酒吧街的开头，而APIE则在这条路的西端。可想而知，这间APIE不同于酒吧街的热闹和喧哗。这里有些苍凉，有些与世相隔，还有些和世俗格格不入的诡谲怪异。

APIE的客人，总是意外的少。

林栎东看着坐在吧台上若有所思的楚麦奇，小心翼翼的问道：“老板，左先生和他的那位朋友好像一直站在酒吧门口……”他们都还没离开。

楚麦奇闻言，默默转过头，略微眯起双眼，朝着APIE的门口吹了一声尖细的口哨。

“看来，我最近会变得很忙。”他眼睫轻颤，微微笑了起来。

悲伤和愤懑的区别在于眉头紧蹙的程度是不同的。

左司玥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艾歆皱着眉头听完左司玥的喃喃自语，便果断的把一脸悲伤的左司玥给狠狠拉回车内。

“司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最真实的，你怎么能用一句不理解就把它给简单否定掉了？我真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

左司玥无言地抬头，收起迷茫的眼神。“我只是不理解，什么样的感情可以称作是爱。”

或许他只是因为无法具体的向唐泽表达自我的感觉，所以才会临时找出了一个让彼此都相互误会的词汇。

爱。

尼采在书里说过，“基督教最精明的手腕便是讲爱，也就是柏拉图式的爱。这个‘爱’是多义的，包容的，也含有令人回忆的东西。最差的理解力也还感觉得出这词的闪光点，因为最老的女人和最有理性的男人都把他们生命中最崇尚和最无私的瞬间归功于这个爱了。”

左司玥似乎不懂什么是爱，但也并不是连最差的理解力也没有。

艾歆单手扶着方向盘，开口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爱的感觉呢？”

呵，爱的感觉。

他笑着想：是没有人教会我爱的方式吧？他们只教过我如何去否定爱，而我自然也不是一个只甘于柏拉图式爱情的基督徒。

你们当然不知道，我渴望的是什么样的爱。我当然希望有人像唐泽一样紧紧的拥抱我，让我在热情的短暂晕眩里忘了绝望，让我渐渐沦为一个只会用感官体会人生的动物，让我把面具狠狠摔在地上，向一切虚伪宣告我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善者。

就像被误以为是只花斑猫的幼虎，潜伏在被人类设定为安全地带的空间。

而左司玥就是那只可悲而可笑的幼虎。

“试着想想。”

左司玥坐在开着空调的车内，朝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微微吐了一口热气。

他究竟爱唐泽什么？事实上，他并非空有一副追逐快感的身体，却没有值得让别人去认定的感情。

五月的夏夜里，万千思绪都在沉默呼吸着，混杂在燥热不安中，期待转凉。

“Macky，事情都办好了吗？”叶席瑞抱着胳膊，随即又瞥了一眼瘫在沙发上昏睡不醒的唐泽，“我说，唐泽的资料就那么难找？彭璐那种货色真是有心计……哼，最毒妇人心！”

“叶董，不要那么生气嘛。”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里竟透出点孩子气的无辜，“现在唐泽对你来说，还是有价值的。”

“切，什么价值？别跟我说他有钱噢！哼，笑死了，就他那歹毒的妈能赚几个钱？！”叶席瑞凶巴巴地掏起唐泽的裤袋。

“真是的！我儿子怎么会喜欢他那个混蛋……”叶席瑞翻看着唐泽的玄黑色钱夹，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粉红色的嘴唇也孩子气地嘟了起来。

哈，他现在也沦落到要照顾一个醉得半死的小屁孩了！

叶席瑞越想越郁闷，越想越来气。

今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有这个运气碰上了正在调查KINGING的女便衣。但正当他追上那女人，想借故向她透露点破案的线索时，手上的手机竟莫名其妙的响了起来。

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接下电话，那女人就不见踪影了。

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当时叶席瑞怒火朝天，翻开手机盖，才发现是唐泽那个不要脸的屁孩打过来的！

正在气头上的叶席瑞当然是坚决地挂断、关机、卸下电池、往地上一扔……

可想而知，一台手机光荣的在柏油马路上报废。

曾经作为KINGING终极Boss的叶席瑞当然不会把这点小钱放在心上，可就在他踢飞黑色的手机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非常状况。

没错，“叶席瑞”已经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连他的银行帐户也被警方给冻结住。

他无语凝噎，打开叶亦的钱包，心上一疼——竟然只有27元6角！

“……”

上昌路街头，只见一满脸写着“我真挫败”的粉嫩少年，表情扭曲地蹲在电线杆旁，引来无数路人的“注目礼”。

于是，从身家过亿的烟草公司董事长一下沦为“即将卖火柴的小美男”，叶席瑞只得可怜兮兮地到路边的电话亭里投了几块硬币，叫Macky查了唐泽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结果只听见一个男人叫他到曲育路去接那个醉得不成人形的唐泽，害他只能把剩下的钱全抛给司机。

挂了Macky的电话之后，叶席瑞一脸不爽，吃力地抬起唐泽的手臂，把它们架在肩上。

这小屁孩还真重！

叶席瑞皱起秀眉，努力挺直腰板，踉踉跄跄地迈着沉重的步伐，把唐泽给扶到卧室里。

喝醉酒的唐泽几乎无意识了，整个身子瘫倒在了叶席瑞的身上。酒气冲天，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才把这个1米87左右的高大男子给拽到床上。

叶席瑞不禁火大：他究竟被彭璐那女人用什么给喂大的啊？为什么我儿子就长得那么瘦弱？！

他气喘吁吁地盯着唐泽看，发现此人正紧闭着眼睛，表情显得痛苦不堪。

这小屁孩究竟为了什么，竟然跑到酒吧里买醉？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早熟……噢，不对！为什么他要关心这小屁孩啊！

叶席瑞摇了摇头，握紧拳头想要往这张英俊的脸上砸。

只是拳头还没打到唐泽的脸上，自己就已经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给紧抓住了！

怎、怎么回事？！

醉鬼唐泽竟如僵尸复活般地伸出手臂，把他死死禁锢在了宽厚的胸膛上。

“唔……你他妈的给我放开手啊！”该死，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席瑞死命地在唐泽的怀里挣扎，嘴里狂吐三字经，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意识不清的醉鬼给宰了。

可正因失恋而痛苦不堪的唐泽却把他当作了左司玥，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一点也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

“玥……玥！”唐泽满脸悲痛的紧抱着怀里的少年，嘴里喃喃念着。

耳背的叶席瑞马上不乐意了。靠，他竟然爽到叫YEAR！

“抱我有那么开心嘛，YEAR你个大头鬼！”

愤怒地挣扎着，他只能用嘴原始的方式，对着唐泽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唐泽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等叶席瑞松开口后，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唤道：“玥，不要离开我……”

叶席瑞彻底无力了，只能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试图滤掉鼻腔里那浓浓的烟酒味。

他究竟抱够了没啊，竟然吃了那么多的豆腐！

亏本了！

叶席瑞不爽地“哼”了一声，只好摆出一副软壳动物的样子，只希望唐泽赶快耍完酒疯。

一个YEAR，两个YEAR，三个YEAR……咦，好像他叫的不是YEAR？

叶席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竖起耳朵听。好像这小屁孩发的是“yue”的音……

难道这小屁孩想要叫他亦？真是，口齿不清，跟他那狠毒的妈一个样！

叶席瑞郁闷地在心里大吼，却也无能为力，只好保持着这个暧昧得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

隔日早晨9点半，在后下街“SWIDY CAFE”门口，一个头发蓬松凌乱的大男孩正拿着手机左右徘徊。

“小玥，你在哪？你迟到很久了！”欧阳南不满地瞪着眼大吼。

“噢，阿南，真的很抱歉。我今天早上4点才睡着，马上就赶过去了……”带有歉意的回答让欧阳南疑惑地扬起了眉。

电话那头传出了轻轻的穿衣声。

“什么？小玥你该不会是……刚从床上起来吧？！”欧阳南惊讶地大喊，隔了几秒，又觉得自己叫唤得太大声了，只得略微缩起脖子，小声道：“你可要快点啊……”

回到咖啡店里，看到那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女子正对着艾歆大声抱怨。

“天啊，艾歆你说的那闪亮帅哥居然敢放我的鸽子？！”米莉咬牙切齿地扯着餐巾，全然不顾淑女形象。

艾歆沉着一张脸，竟没有想要圆场的意思。

这个年轻的大男孩只得替艾歆好声好气地补救：“不是啦！他正在来的路上，因为堵车的关系……”

艾歆看着涉世未深的情人，只觉得又无奈又庆幸。

司玥可是喜欢男人的，艾歆现在又不好解释了。谁他我没有眼力看不出司玥是同类，竟顺从了阿南去当这倒霉见的媒人！嘿，想想就有些郁闷。

他在心里大叹一口气——我们这不是帮倒忙了吗？司玥刚失恋，又被我们约出来见一个陌生的怪女人。

欧阳南一脸沮丧。

那个米莉大小姐正极不耐烦的东张西望，完全一副要拍拍PP，立马走人的样子。

欧阳南正担心着，没想到米莉就“嘣”的一声从座位上跳起。

啊，她要走了？！

他两眼泪汪汪地看向艾歆，沮丧无比。

“欸？云轩，快来这边呀！”纤长的手臂快速对着玻璃窗外挥舞。米莉睁着明眸大眼，语气欢快地向贾云轩叫唤。

那扎着马尾辫的女人似乎很熟悉米莉的肢体语言，竟极其有默契地走进咖啡店。

“米老大，你怎么在这里？”年轻女人有着一头微卷的长发，跳跃的语气里透露出天然的可爱。

她走到桌前，眼神暧昧地瞟了一眼风度翩翩的英俊贵公子艾歆。

“你在和一个大帅哥约会？”她满脸“哇哈哈哈”的白痴表情立马定格在欧阳南的眼里。

什么呀？为什么把我给忽略了！艾歆可是我家的，我家的！

欧阳南一脸憋气的表情，把正起身让座给年轻女子的艾歆弄得忍俊不禁。

“怎么，你这乖乖女竟然会出来玩？”米莉看着坐在对面的贾云轩，忍不住惊奇问道。

贾云轩刚对艾歆说完“谢谢”就马上听到了米莉的这句话，不经脑子就大吼：“今天是星期六啊，我的大小姐。准你出来和帅哥约会就不准我出来玩了？”

欧阳南的脸铁青得更厉害了，没气撒的他只能狠狠拽住艾歆的衣袖。

艾歆拿这个正生着气的情人没办法，只得说了几句客套话，抛出了“到外面抽支烟”的借口，把欧阳南给拉出了咖啡店。

米莉一看男士们都走了，立马原形毕露，张牙舞爪，和贾云轩唠了十几句心得体会。

早料到米老大会这样乱想！

贾云轩无奈笑了几声，赶紧转移话题。

“喂，我可没你那么闲情逸致，没事坐在咖啡店里YY男人。”

米莉不乐意了，瞪着眼叫起：“喂，你们周末也要实习工作？不要跟我说你又接了几份兼职！”

“当然不是了，本大侦探最近正忙于搜集证据。”

米莉横了贾云轩一眼，语气里多有不屑。“我说你个建筑学专业的去学人家当侦探？”

“你管得着嘛，说出来要吓死你，我现在跟元冬警官混得很熟哦。”

“你说那个今年得了见义勇为奖的元冬？！”

贾云轩得意地扬起眉毛。“羡慕吧，你当初不是吵着说‘嫁人就要嫁元冬’吗？”哼，米莉竟然也会想要和男人结婚，这真是奇迹啊。

“欸？我竟然连这都跟你说了！”米莉用手抚额，挫败之感油然而生，“好吧，好吧。我今天早上太早起床了，太累没法跟你辩！瞧瞧，黑眼圈都冒出来了，你在这坐着等我。姐姐去补个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