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心苦（生子）下——卿寒

月涟漪只觉得今天的林重楼太奇怪，都不像是她记忆中那个不苟言笑的林家主了。只是结盟是首要的任务，她暂且将其他放在一边，颔首道：“既然是楼主许诺，那自当是要给的。”

林重楼缓缓道：“那就好。”说完起身便往外走乱吩咐了林东易待月涟漪去厢房什么的。

月涟漪看着林重楼远去的背影又愣了下，转身看了看林重楼曾做过的位置，再看看那已经几近消失了的背影，不由低声呢喃：“这真的是林重楼？不会说什么别人假扮的吧？”

第四十六章：回风动地起，秋草萋已绿（中）

“结盟的话，你是要怎么结？”林重楼问月涟漪道，“你是需要我林家排除多少精锐联手剿灭天下帮？”

倚月楼不大，故而倚月楼就算是对付谁也只能是小氛围或是针对单个，就像上次卧龙帮带着江南水帮来人海战术，且不论那些人有多少人是要白白赔上性命的，少数对上多数毕竟是弱势且倚月楼是被围，孤立无援，而卧龙帮是围攻，随时随地可以有补给。如此下来，倚月楼再是厉害也断不可能撑得过去。

故而月姬才对肯向楚青岫请援。

一因为如此，林重楼提起结盟也会想到支援。

可月涟漪却说并非如此。

林重楼问：“你需要多少人？”

月涟漪伸出两个手指比了比。

“两千？”林重楼微微皱了皱眉，两千太多，精锐在于精不在于多，要是两千那就不是精锐了。

女子摇了摇头，也不和林重楼兜圈子，径直说道：“两个人。”

“两个人？”一旁旁听的林南鸢性子最活泼，第一个叫嚷起来，他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月涟漪，只觉得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两个人你还来结什么盟？”

月涟漪只是淡淡地道：“我既然是来结盟的就自己我的道理，我既然只要两个人也只有我的道理。”她微微抿唇，“我的道理是我的，他人能不能理解我不关心。”

林南鸢浮于表面的表情一下子消失殆尽。他秀美的眉微微一挑，却只盯着月涟漪不说话，没有再乖的了地退到一边去。

林重楼问道：“那么涟漪堂主，请问你要哪两个人？”

月涟漪看向林重楼，说道：“第一个就是林家主你。”

“我？”

众人都不由一惊，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月涟漪会说出林重楼来，的确，林重楼是林家最最重要的一家之主，要是他去了，就代表整个林家去了。

可江湖上向来不管威名，就算是你有名但你单枪匹马没有任何外援，那依旧有人想要放手一搏，想要一战成名。

名和利，是最危险又最令人为之疯狂追逐的。

而相反的，如果你带了十万大军来，就算你是连个葱都不算人家照样会为你腿软下跪。

人都是现实的，尤其是武林中和官场上的人，江湖朝堂，向来血煞遍地。

林重楼之于林家就像是一条龙的龙头，龙不能无头家不能无主，更何况林重楼还没有孩子，林家后继无人……

没有主的，又浑身金光闪闪的珍宝最容易招来血腥。

月涟漪的话一出，就算是平时一贯沉默的林东易都忍不住开口的，他向月涟漪一抱拳说道：“涟漪堂主，家主是绝对不能去的，东易不才，定是远远及不上家主，可也略有薄名，不知可否代家主前往？”

月涟漪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和他古板僵硬脸，不由问：“难道你们都认为你们的家主保护不了自己？不就是一个天下帮，依你们林家的实力，哪怕是一统武林又有什么……”

“啪”的一声响，将月涟漪的话截断，林重楼冷冷说道：“涟漪堂主，南北武林有盟约在，这个盟约是重若林某的生命的，请你不要侮辱它。”

月涟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张口道：“林家主，杏脯很甜吗？”

在座的三位护法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家冷面家主倏忽变了脸色，均是不由一惊。林北静往林南鸢那边挨了一点，低声在他耳边道：“要不要打个赌？我赌家主去。”

林南鸢瞥了他一眼，低声回道：“赌什么？”

“赌什么其次，关键是谁会是跟着家主去的那个。”林北静的眸光转啊转，从林南鸢转到林东易再想到自己，低声说，“很有可能是……”

月涟漪看他有反应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便说：“这个秘密和天下帮有关，和倚月楼更有关，如果林家主想要一探究竟，让真相水落石出的话，那就跟着我去吧。”

林重楼看着她，目光很平静，但极具压迫感，即便是已经胸有成竹的月涟漪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最后林重楼一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家主！”林南鸢和林东易齐声急切地喊道。

林重楼竖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们的话，淡淡说：“我意已决不必再劝。”转而对月涟漪道，“涟漪堂主，剩下一个人选是不是可以让我自己选？”

月涟漪欣然道：“当然可以，谁都知道林家主慧眼如炬，既然林家主去挑我就不必费心了。我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在林家主这三个护法里选即可。”说完轻轻一拱手，“先告辞了。”

看着月涟漪离去的背影林南鸢第一个坐不住地叫嚷起来：“家主，那么危险的事情您怎么能冲锋陷阵单枪匹马的去呢？”

“谁说单枪匹马？不是还有一个么”林北静将林南鸢激动地一直往前走的身体拉回来，教育道，“而且家主已经答应了人家了，要是反悔了那家主不是变成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可是家主的安全最大！”林南鸢瞪了一眼林北静，看林北静仍然一副悠闲样不由一气喊道：“你怎么这样！脸东易这个木头都知道着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北静实在弄不明白这怒火是怎么蔓延到自己身上的，他松了抓林南鸢的手，对林重楼一耸肩，表示自己无法了。

林南鸢也知道林重楼是来真的，也很难让林重楼改口，只得做最后的努力，向林重楼道：“家主，此去平安与否尚且不知，前路艰险，我们之中你最好还是不要带我。”

“噗——”

“啊哈哈哈！”林北静简直是笑得打跌，他还以为林南鸢要说“前路艰险，请家主带属下前往，属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完成保护家主的任务！”没想到林南鸢竟然这样有……嗯，自知之明。

就在林北静嘴角还噙着一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的时候，林重楼突然说：“北静，这次你与我去。”

“啊，嗯？！！”林北静一下子给林重楼的话震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林重楼离开议事厅，林东易十分好心地对他提醒道：“快些走吧，回去打包打包行礼，处理些事务，不然就来不及了。”他才反应过来。

他一整天了都还莫名其妙地，想不出林重楼怎么会突然找上自己。毕竟这是去围剿天下帮，不是参加个婚礼，不是那么简单的，在一定的原则上来说是要保密的，而保密的最佳人选断断是不会轮到自己这个后来者身上。

林东易性简重，又细心谨慎，还是从小在林家长大，是林家公认的第一好手。

没道理是自己啊……林北静百思不得其解。

可不管他在怎么不得其解次日也要跟着林重楼和月涟漪一起上路了。

和月涟漪来江南时不同的是，她来的时候一人一骑，而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三人三骑了。

在马背上坐好，林重楼调转马头往前跟着月涟漪而去，他问月涟漪道：“是先去哪里？洛阳么？”

月涟漪摇了摇头，“直接去天下帮总部吧。”她一抖缰绳，马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林重楼问：“怎么了？”

月涟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我来的时候是从洛阳来的，不太认识去长安的路。”

这回连林重楼都不觉扬了扬嘴角，他朝后一招手，林北静便纵马上来了。

“家主，何事？”林北静问道。

“前面带路。”

直到林北静的的身影和他身下的马影离得他们远了些，林重楼才和月涟漪慢慢更了上去。他们并辔共行走了好一会儿，月涟漪才开口问：“林家主就没有什么话来问我？”

林重楼并没有侧过头来看她，目光直直落在远方。“你想要告诉我的，就算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

月涟漪愣了一瞬，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颇为爽朗，要是被寻常人听了，莫不会以为这个女子是名门正派出来的女侠。她边笑边道：“林家主果然不愧为江南武林的霸主，真是……”她顿了顿，忽的敛了笑意，咬着唇齿吐出几个字：“有意思。”

说完，她自己又抑制不住地笑起来，惹得前面领路的林北静都不由被她的笑声引起注意而回头远望。

林重楼的表情依旧平淡，好似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足以撼动他一样。面对他这样的听众，月涟漪也不由觉得有些无聊，笑了笑便歇了，随即正色道：“好吧，不说其他的了。林家主，难道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南下与你结盟？这般千里迢迢还自找两个人？”

林重楼道：“你所奇怪的我一样奇怪，只是还远远没有奇怪到想要开口问的地步。”

月涟漪忍不住为之再起笑意，“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真正的意图并非是与你结盟呢？”

“如若不是……你又为何？”林重楼说了半句，终于是转过头去看月涟漪，迟疑道，“你……”

秋风微微凛冽，穿过衣袂耳边时终是带上了一丝轻响。月涟漪低声道：“当年楼主和楚盟主一事，千头万绪，我也不知从何说去，但在我看来，楼主并非是爱着盟主的。”

提及此事林重楼剑眉一轩，声音染上些秋风中的冷意，“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思。”

月涟漪静静注视着他半边暗含怒气的脸容，问道：“林家主，我可否问你一句——虽然此事涉及隐私，但终是与我楼中有关。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林重楼瞥了她一眼，“什么？”

“你对楚盟主，是不是别有隐情？”

女子含蓄的问句如同砸进他平静无澜心底的石头，清冷月光下，心湖一荡一荡拨开涟漪，撼动了那心湖中仿若静止着秘藏的画面。

那是他的秘密……

他深藏心中最宝贵的秘密！

为了这个秘密，他可以袖手天下，也可以变身修罗，哪怕是自己的亲生血脉和这个秘密相比都不足以论。

他只想想要倾尽一生倾尽所有去守护好这个秘密。

但是，他从未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

于是，即便是在月涟漪面前，林重楼依然坚定，他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

说完，他一抽马缰，双腿一夹马肚子，扬声一声“驾”。他身下白马便笔直向前驰骋而去。

月涟漪望了他背影一会儿，忽的一笑，也扬鞭赶了上去。待终于赶到林重楼身侧的时候，她朗声对林重楼道：“林家主，到了京城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林重楼一贯镇定的双眸微起波澜，而被赶上来的领路者十分疑惑，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看着自家家主动容的神色，林北静不由怀念起林南鸢来，心道：要是有他在，保准是什么话都能问得出来。

后来行程很是紧凑，林重楼和月涟漪在没有这样细细说过话，终于在半个月后，林重楼一行人到达了万年县。

对于这条进入万年县的官道林重楼不可谓不熟悉，他当年就是从这里进去，在万年县遇到了先帝爱女、现今的丹阳长公主奢华的出嫁仪式，也就是在那场送嫁的途中提前遇到了楚青岫。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出雏色。他始终不能够忘记那长街灯火下的秀丽，即使是现在他依旧没能找到一个人可以抹掉心中烙印。

“呵——京城还挺冷的哈！”林北静搓了搓手，呵了口热气，十一月快到腊月的天气已经寒冷起来，怕是再过几天都改下雪了。

月涟漪在一旁道：“不如我们去添置些冬衣吧。”

她这话一出林北静不由笑道：“涟漪堂主，你不是开玩笑吧？”

天冷这种事情对于寻常人来说的确难耐，的确是要添加衣物以御寒冬，可武林中人不一样，只要是内力充沛者，就算是漫天飞雪河下冰冻三尺那也是无足畏惧的。

“莫不是涟漪堂主你受了什么伤？”林北静打量着月涟漪面色如常的脸容，猜想着问。

月涟漪没理会他，而是转过头去看林重楼，“林家主，如何”

林重楼回看了一眼月涟漪，他们无声对视了一会儿，林重楼竟然颔首道：“好。”

第四十七章：回风动地起，秋草萋已绿（下）

万年县虽然只是一个小县，但毕竟是位于天子脚下，和京城相距不远，许多在京城中抢不到地盘的商户便退而求其次落户万年县，故而小小的万年县也算是繁荣。

眼前这家布庄听说就是当年在京城西市中和其余的布庄商斗中落败而被赶出京城，但无论是布的质量还是成衣的手工都是极好，也算得上是万年县选衣的首选。

林重楼踏进那布庄才发现，那布庄其实很大，店面不过两间，内里却很深，还分出了各个隔间，供需要各种布料或是制衣的客人进去选购、量身。

林北静看到那些隔间时不由赞叹道：“这布庄的老板还挺细心的，想得出这样的办法来。”

他话音未落便有个徐娘半老的妇人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地对林北静道：“客官谬赞了，这不过是我们生意人的一点想法罢了，其实想要这生意好啊，要的是老板和客官将心比心，多多为他人着想也是为了自己好不是。”

林北静笑道：“老板娘果然是个贴心人，不知老板是何人，上辈子修这么大福气能娶得像老板娘这样的贤内助、好妻子！”

“呵呵，客官过奖了，来来，客官是要什么样式的衣裳，我这虽然不比京城里那些绸缎庄布庄的大气宽敞，但绝对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要什么保管都有！”

他们正说着，林重楼本来沉静的脸容倏忽一动，林北静刚刚转过身想要去找林重楼，那老板娘也是刚转过头来，但下一刻众人眼前一花——林重楼已经不见了！

林北静觅着那一路风看向柜台边的第一个小隔间，那隔间门上用于遮挡的布帘在空中微微摇晃着下摆。

“诶？”林北静疑惑地看向一脸淡然的月涟漪。而老板娘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就差没哭着向林北静跪下了。

妈呀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嗖”的一声就不见了，啊不，连“嗖”的一声都没有——这一定、一定是我看错了吧！！老板娘颤抖着声线对林北静道：“这位客官，你、你们是……你们是……”

林北静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寻常百姓，不由对她笑笑道：“没事没事，老板娘，我们就是混江湖的，方才那个是我家家主，一身轻功出神入化，所以才这样快。呃，你可知道什么是混江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