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白神色微沉,“知道了。”
正欲走,又见那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来,僵着脸,上前行礼。
王九很是尴尬,“总督,叶参军今晚上出去了,末将……在此……呆了有些时辰了……并未见其回来。”
夏念白微微蹙眉,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忽然转身而去。
王九呆立在原地,“夏总督……”舒璎看见两人说话间的反映,转头轻斥王九,“没心肝的东西,还不去追。”
王九很是吃惊:“我追去干嘛?”
“还不是少爷见你光跟着我……误会了呗……”舒璎跺了下脚,有些难以启齿,“你却当我不知道么……你这呆子,还不去哄他……”
王九更是不解,“我……去哄总督……我自打回来后,都没见总督几次,能有什么误会。”
“快去追他!”舒璎狠推了王九一把,“你跟总督……不是。不是断袖么……”
说罢,人便赶几步入了内宅。
王九自原地反应了一会,恍然大悟,忙抬脚追上去,“舒璎姑娘,我忒冤枉啊……”
夏念白寻了总督门口的侍卫,将叶添走的缘由问了个清清楚楚,失神半晌,只想着这老地方能是哪里。
“禀总督,”侍卫恭谨道:“那百姓与府门口等叶大人时,小的跟他聊了两句。”
“什么。”
“只知道他家住城外,与一家客栈门口给人拦了,才有的这么一个活计。”
他话音刚落,夏念白便转身出了总督府门,“备马,我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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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吻在一处,痴缠半晌,容紫神色一片恍若,松了衣带,露出一种不自知的淫秽。
叶添心里一动,越发的有了兴致。
直到给容紫压在床榻上后,才略微惊悸了一下,想着翻身而上,却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等等!”
容紫的脸近在咫尺,五官越发精致,“等什么?”
“我从未在下,不成!”
“我也是一直在上,你只能认命。”
“你之前找过几个?”
“没有。”
“那你还谈什么在上,”叶添下意识的撑起身子,“下来!”
容紫解了身上衣衫,露出精瘦胸膛,因自幼习武,腰身犹如长枪一般标直,将其死死压在身底,“你有本事,便上来。”
语毕,便去脱叶添的裤子。
叶添满面惊悸,“不成!我怕疼!”
容紫眼角荡着赤裸裸的娇艳,抿唇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叶添脑子里忽然一阵迷糊,摸了摸他的脸,“真是个美人……”
话音未落,却听得门口一声动静,叶添这才想起来,方才进来之时,自己竟忘了插门。
估计该是小二进来续茶水的。
容紫缓缓侧头,凤眼含毒。
叶添也跟着微抬了头,朝门口望去。
那人衣白胜雪,眉黑如墨,却根本不是店小二。
41、误会
舒璎毕竟脚小,自然走不快,刚过了内宅石拱门,便给王九拦在一处。
王九长年习武,身体壮健,在个头娇小的舒璎面前一立,跟堵墙一样挡了大半去路。
舒璎气急败坏,“你这人,为何偏偏要缠着我,要不要脸。”
王九给舒璎骂的满脸通红,却依旧横了心,状着胆子挡在原地。
只想着若是今天不讲事情说清楚,那便是默认了断袖事宜,白费了一番心思不说,这罪名也实在是忒窝囊。
王九心里想的明白,却苦于最笨,给舒璎这么一呛,竟是什么也未说出口。
舒璎见王九又不说话,也不让道,越发恼怒。
情急之下便拿了手里头的物件,不管不顾的踮了脚,自王九脑壳上狠命一敲,“下流!”
这一下子,王九反而是有些开窍。
“舒璎姑娘,在下冤枉。”
舒璎横了眼,“你冤枉什么?”
“我……我……不是断袖。”
“少狡辩。”
“……真不是。”
舒璎翻了个白眼,“谁信,我可是亲眼见着的。”
王九急道:“在下是跟叶兄弟走的有些近了,那也是兄弟情谊,叶兄弟才思卓绝,人也俊朗,可在下确实是无半点非分之想的,最主要,在下确实不是断袖。”
舒璎一愣:“你说你跟添少爷……”
王九几欲流泪,“绝对没有的事。”
舒璎板着脸道:“你说你跟添少爷的事情干嘛,我说的是你跟我家少爷,而且我自然知道你跟添少爷两个日日厮混一处,又同去灵州,不过是同僚情谊,可你跟我家少爷却是……”
话音未落,舒璎便给一边心急如焚的王九抢了先,“在下跟总督……那更是万万没有的事啊……”
舒璎正欲驳斥,却转眼一想,自己那晚本也没见着那人脸,只不过凭一身衣裳就说是王九,确实是有些独断了。
一时间,空气却是寂静的骇人。
舒璎轻吁口气,“那……你是不是有件青色衣裳。”
王九点点头,“有。”
舒璎抬头看一眼王九,忽然瞪大了眼,“你身上就穿着呐。”
王九顿了顿,“这是叶兄弟的衣裳,那日舒璎姑娘给在下,在下感激涕零,浆洗干净后,却是……却是未舍得还。”
话音刚落,又急忙道:“绝非因为这衣裳是叶兄弟的才又舍不得还的。”
舒璎见王九急的额头冒汗,又是这样老实巴交的人,寻思了半晌,忽然想明白了许多。
自己平白无故的就给王九扣了这样大的帽子,当真愚钝。
舒璎心里面服了软,面儿上却下不来台。
这才遵了礼仪,讷讷的道了句,“王大人,奴婢多有得罪,失礼之处……”
王九打断道:“舒璎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是在下自己唐突冒犯,只想着跟姑娘解释清楚。”
舒璎一愣,“跟个丫头,大人却又费力来解释什么呢?”
王九挠挠头,“……这……我怕你恼了……”
舒璎垂了眼,指尖上绞了帕子,只觉得这王九若是不是断袖,憨厚老实的,却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王大人折煞奴婢了。“
王九听得舒璎言语间越发平和,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已是欣喜万分,“……舒璎姑娘太过客气了,没有及时同姑娘解释,却是在下的不对。”
舒璎依旧的低着头,盯着自个脚尖,“王大人,真会说笑。”
王九忙道:“没有,没有,在下真心实意。”
舒璎见王九这般,忍不住一笑,竟生出些羞愧,“……那……之前砸了王大人的镯子,真是对不住……”
“无妨,无妨,”王九想了那旧物,依旧心头滴血,“不过是个物件罢了……坏了还可以金饰重新衔上么……”
“刚才奴婢动手冒犯……还望王大人见谅……”
“我头硬的很,便是舒姑娘多敲上两下,也无妨。”
“王大人到底是跟添少爷呆的久了,真会说话。”
王九异常认真,“在下自小最笨,说的这些花也是未经大脑,不过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了……”
舒璎笑道,“你却看看,越发的能说会道了。”
王九无话可说,一脸无辜的立在远处。
舒璎看他一眼,“之前,真是误会大人了……”
王九喜不自胜,“虽是误会,总归有说清楚的一天,又道:”在下实在庆幸,能跟舒姑娘说明白了,省得心生罅隙,落了个此恨绵绵,岂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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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念白抬手轻扣门板,却不料这门竟未插,且不受力,只这一下,便径自打开。
客房里面的光景,一派香艳绮旎。
烛心摇曳,映了一地的绫罗衣衫。
那纱制的床幔后头,少年裸着上身,回头望向这里,妖丽的脸上竟溢出一丝阴厉杀意。
夏念白想着兴许走错了屋,本欲后退,却瞧见那给少年压在身子底下的人,正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惊怖欲绝。
夏念白忽然挪不动步子。
容紫凤眼微眯,扬唇一笑,“你是谁?”
夏念白脸白的吓人,僵在原地,如同木偶。
之前只知道叶添好男色,喜长驻南馆。便是知道了自己心里有些不痛快,但眼不见为净,且也是难于启齿,时日久了,也便由他去了。
所以说这样的事,自己是从未见过的。
叶添死死盯着夏念白,黑着脸,也不知是惊得还是怕的,整个人在容紫身下抖得厉害。
想着自己在外头厮混了许多年,可这床笫之事给夏念白当场撞见,却还是头一遭。
又是给人骑在身上的,实在是难看。
容紫低垂了头,长发滑凉,落在叶添裸露的腰腹上,“他是谁?你们认识?”
叶添充耳不闻,盯着外头,涨红了脸,半晌又怒喝一声,“出去!”
夏念白脸上没一点表情。
低下头去,看自己攥的发青的指节,静默不语。
转身出门,顺手关了门板。
待人走后,叶添瘫了一样倒在床上,心口密密麻麻的,绞成一团。
容紫一时间也没想明白,便又问了句,“你们认识?”
叶添点点头,又摇摇头,已是没得半点兴趣。
屋子里一片死寂。
容紫愣了一下,眼见着叶添起身,将自己翻下去。
却不是压上来,而是下了床,自地上拾起衣裳,穿戴上,连衣带都来不及系好,就青着脸往外跑。
容紫趴在床上,呆望着床帐许久,那张艳若桃花的面孔,忽然绽开一抹浅笑。
接着又缓缓的暗下去,咬着唇,几欲出血。
若是自己没猜错,方才那门口的人,就该是那年遮天血色里,执锐披坚的夏念白。
虽说当年自己那一剑没刺中,可方才那一下,看那样子,该是正中红心。
暮秋夜寒,枯了一树玉兰,凉了一方城池。
已入三更,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风悉悉索索的,捎带了更夫音色暗哑,声声紧逼。
夏念白自叶添前头单手牵了马缰绳,却不骑马,只一味的朝前走。
月悬暗穹,银满肩头。
叶添远远的跟在夏念白后头,莫名其妙的,眼泪竟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掉。
不敢上前,也不愿停步。
就这么跟着,眼见着那人越发的远。
欲与君共此生尽,却未料,空翘首。
42、失踪
不记得是多久以前,自已暗自思慕夏念白,叶添却是万万没想到,那时这个人往心里头一住,已是十多年过来。
即便早就想好了同他一起这些年,不过是醉卧独赏韶华过,轻枕衣袖梦南柯。
可待这真的褪酒醒梦后,未料自己竟这样痛哭流涕着只愿长醉不醒,黄粱千年。
夏念白这般,以后该是不会同自己有半点瓜葛。
叶添倒想他上来给自己两个嘴巴,也比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人了强。
时入四更,冷风寂寂。
叶添跟在后头,哭够了,想累了。
便掉转了头,不再跟下去。
反正早晚都会有个了解。
本来就该如此。
两个人背道而行,了无生息。
走了半晌,叶添才发觉得有些冷,忙裹紧了衣裳,擦了擦眼,沿着方才追来的路,折回了客栈。
柜台前头的店小二单手撑头,听得又动静,起身正欲迎上前去。
待看清了叶添,便微微点头,继续坐回去打呵欠。
叶添上了楼,停在门口顿了顿,抬手推开门板。
入眼的一双手,手指修长,略有些苍白,实在是不像是一双有力的手。
以至于突然照自己脸上来这么一下,叶添都觉得自己下巴要脱臼了。
楼下的店小二登时就给这一声脆响惊醒。
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只闻得头顶上接着门板重重合上的动静,抬头望过去,却再也看不如任何端倪。
叶添捂着脸,猛然回神,“你疯了?打我干什么?”
容紫穿戴整齐,立在叶添面前,眼帘微抬,就将人望得心头一震紧缩。
听得叶添这一问,容紫反倒一笑,声音越发安定平和,就像这方才甩耳光的另有其人,或者说,就像是根本没有此事一样,“你不该打吗?”
以往除了夏念白,还未有人跟自己这般凶暴,叶添强忍住还回去的念头,揉揉肿的老高的半片脸颊,没好气道:“你却也使太大劲了吧……”
容紫盯着叶添的眼,答非所问,“你哭了?”
“怎么会,”叶添忙以手揉眼道:“不过是在外头吹了风,进了沙子罢了……”
容紫冷哼一声,“你这么这样大的人,竟还掉眼泪,实在丢人。”
“都说了是给风吹的……”
“你当我是那三岁稚儿么?这等蹩脚的借口也信?”
因为夏念白的缘由,叶添本来就心头郁结难消,进门又给容紫来这么一下,自然是毫无耐性可言,听的容紫这等紧紧相逼的言辞,便挥挥衣袖道:“罢罢罢,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了,我是哭了,且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这样你可满意?”
容紫斜了眼,“不满意。”
叶添紧皱了眉,冷声道:“你在这里空逞口舌之快,莫非是太过闲来无事?”
“叶大人,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脾性易怒之人。”
“容公子实在太过赞誉了,方才赏人巴掌的可是你……”
容紫声音越发缓慢,盯着叶添,步步靠近,“说的也是……之前我也不觉得,经大人提醒,当真越发的觉得怒火中烧呢。”
叶添眼布惊惧,步步后退,“君子动口不动手……容公子你有话可要好好说……”
容紫上前一步,揪了叶添衣襟,黑眸阴郁。
叶添面儿上一青,“……君子动手不动刀啊……”
容紫语气冷薄,“刚才过来的,可是夏念白?”
叶添一愣,静默不语。
容紫挺直的鼻梁几欲贴上叶添鼻尖,“他喜欢你?”
“我当你想问什么呢……” 叶添紧绷的衔登时松了劲,不自觉扬唇一笑,“我却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对我根本就没……”
话音未落,便给对面的两片薄唇堵了个结结实实。
鼻面相贴,口舌交缠。
叶添眼底些许错愕,盯了眼前细长凤眸,虽说深邃如潭,却是年轻人固有的清澈透亮,给一层如羽眼睫半遮着,简直要将人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叶添不自觉双手附上容紫后脑,反客为主,深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