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他们就是一盘大萝卜
1.暮然回首
老鸨那诗意的情怀并没有保持多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开始让她头疼了。
半夜时分,欢客们也折腾累了,笙歌早停,宿醉未醒,除了几个精力充沛还在上下翻腾的,剩下的大半搂着一副温暖的身体睡着了。
正是杯莫停最最安静放松的时光。
一声恐怖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已经睡着的老鸨第一时间被惊醒,披上件衣服就往外冲,二楼已经有睡眼朦胧的客人探下头来四处张望,彼此还打听着,“喂,怎么了?怎么了?”
老鸨已经冲进了声音的来源地——二楼的天字四号房。不进还好,进去更是吓了一跳:房间里四处凌乱不堪,遍地狼藉,花瓶摆设香炉通通到在地上,床帐已经被全部撕扯在地上,半塌的床上坐着这房间的主人,小官箫宴,披头散发神色慌张。
“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你找死啊!!这房间是怎么的了?”
“刚刚~~~~刚才有几个人从窗户进来,他们和我床上的那位大爷打~~~起来,打的好厉害~~~~~最后他们把陈大爷给~~给~~~~给带走了。他们~~~打的好厉害,那位大爷还还~~~~还~~~”箫宴抖的厉害,竟然说不出话来,指着地下,一个劲的抖。
老鸨顺着箫宴指的方向一看,差点吐出来,地上有一截血淋淋的断掌。老鸨心想,难怪一进来屋子里一股子血腥味。
这时屋子外面乱哄哄的,几个八卦的欢客和几个护院都往这边走来。老鸨快走几步堵在门口,把那伙人堵在屋子外,笑着道“没事没事,打扰几位爷了,这天冷露重的,快回去歇着吧。”
一个露着毛茸茸的胸脯的彪形大汉快步推开老鸨,嘴里道“陈哥是不是在这个房间?”
老鸨也傻了,箫宴正是陈大爷点的,而跟陈大爷一伙而来的,还有三个人,各自点了小官进了房间。他们腰上跨着刀,看上可不是好给的。
老鸨愣神的光景,这大汉已经进了屋,立刻闻到屋子里一股血腥味,屋子里只亮了一只蜡烛,光线很暗,一时倒没看到地上的断掌,这大汉已经上前一步拽住小官的头发,左右开弓“他去哪了?你这贱胚,说你把我陈哥弄到哪里去了?”
只两三下,这小官的头便肿了起来,老鸨一看这是怕要出人命了,这箫宴被打的连气都要被过去了,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忙硬着头皮去拉,嘴里道“是几个江湖人士闯进来把陈大爷带走了,这小官哪里知道什么,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陈大爷怎么样啊?”
其实这不过是一会的功夫,另外两个在楼下歇息的人也赶到,看到此景,听到此话,忙去拉大汉“王爷,别打了,赶快追吧。”
几人越窗而出,一起四下追赶而去。
老鸨忙对门外几位看热闹的人道“大家也别多事了,赶快歇息吧,看看那几位爷,可不是善茬儿,一会追不到人返回来,发起火来可别连累各位。“
老鸨这么一说,大家果然一哄而散。
老鸨转身对猪头一般吓傻了只管哭的萧宴道“别哭了,还好刚才那位大爷没看到地上的东西,否则你小命怕是早没了,你赶快找件旧衣服,把那东西包好,我着人烧了去。你把地上的血收拾收拾。这伙人去追我看八成是追不着,一会回来问你你就说睡着呢几个人进来就把陈大爷掳走了,别提这断掌的事。要不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萧宴半裸着纤细的身子哆哆嗦嗦的下了床,忍着难耐的干呕,顺手拉了件衣服去包了那半只断掌,收拾了递给老鸨,老鸨又嘱咐了,拿了东西出去了。
那伙人果然又返回来,自是找不到什么线索,只是有恶狠狠的问了那些人的相貌身材,只是灯光昏暗,又睡意朦胧,萧宴如何看的清。
最后那王爷又扇了萧宴一巴掌,才恨恨的和另外两人急急的出去。
第二天老鸨不仅看着卧床不起的萧宴头疼,更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暮风不翼而飞了。按说门房里有几位身怀武功的大汉看门,除了武林高手,连鸟都飞不出一只去,怎么会让这个小官跑了呢?难倒是昨晚趁那阵子乱跑出去的?可是这暮风是前两天刚刚自愿进勾栏里来的,也没有卖身,只是在这里弹奏琴曲,自己也没有逼迫他接客,为什么要跑呢?
第二天辰时,咸阳城门已经是一派热闹景象。孟乘风带着几个随送,站在城门下,面对前来相送的邹少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寒暄了一阵子,直到宾主几人已经都无话,孟乘风还呆呆的站着,管事悄声说“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启程吧。”
孟乘风这才如梦初醒,点点头道“好吧,事情也都了了,该走了。”
大家都道他这话是这件事已经做好了,却不知这孟乘风心里跟无数的小虫爬一般的滋味难受。
孟乘风心想,就算是四个城门都找过来,这也找到南门了,他要是有心,不用等便来了,要是压根没这心思,就算我在这站上一天一夜,怕也是不会来了。
想及此,他跺跺脚,只说了一个字:走!!
柳问星缓缓醒来,天色早已经大亮。柳问雪在床边守着,眼睛红肿,神色疲惫,看似整夜未眠。
柳问星挣扎着要坐起,柳问星赶忙来扶他“你再歇歇吧,不过大夫说你并无大碍,只是因背后受了一掌,血脉栓塞,心里又急火攻心,所以才在提气行走时突然晕倒。”
柳问雪柔声道“我知道你为我的事着急,为了我,还自放身架去那种地方。可是这事也不在一时半刻,你也别太着急了。先慢慢的把~~~~”
柳问雪话还没说完,柳问星已经一跃而起,柳问雪这句你也别太急了的话,让迷糊的柳问星突然想起自己急为何来。
柳问雪在后面急追,一面大声道“你这是干嘛去?不要骑马,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小心牵扯了伤口!!!“
柳问雪穿的是家常裙子,骑不得马,看着柳问星绝尘而去,急的跺脚,只唤家丁”去去去,去追二少爷!!飞鸿~~飞鸿~~“
奈何武功高强的人都聚在前堂暗室商议正事,听不见柳问雪的呼喊。柳问雪急的一跺脚,匆忙赶回去换衣服。
柳问星策马狂奔,后背隐隐作痛也顾不得,气海翻涌的厉害,嘴里阵阵甜腥。
东南西北四个门,哪一个门也不见熟悉的身影,柳问星的仿佛浸入冰窖一般,比那刺骨的寒风还要冰冷。
这时换上戎装的柳问雪已经终于找到,急切的问”问星,你在干什么?快快跟我回去。“
柳问星脸色惨白,摇摇头”姐姐,我有要事,你着人去查问客栈,昨日可曾有外来的商贾入住?一个叫孟乘风的人。“
柳问雪一脸疑惑”孟乘风?”
“正是你曾经派人追杀的孟乘风。此事说来话长,你不要多问,如果找到他,切不可为难他,立刻着人来通知我。如果你还存了杀他的心,那么我们姐弟从此便恩断义绝,我说到做到!”
柳问雪此刻又心疼,又疑惑,又生气,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我再四处看看,午时一定回去。你记住我的话。”
“你先和我回去,吃了药歇着,我着人去找还不行吗?”
柳问星摇头“我的伤我知道,一时半刻不打紧。我再去找一圈。你不要再多说了。此事是我自己的事,不要来阻拦我!”
柳问雪不待多言,柳问星已经拔马离开了。柳问雪眼泪涌上来,可是想想弟弟最近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敢再去阻拦,只得按柳问星的吩咐,大家四处去找。
柳问星沿着城门缓缓骑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初春的太阳渐渐有了一些暖意。不知道闲逛了多久,柳问星走到南门附近。
2.人好齐
柳问星沿着城门缓缓骑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初春的太阳渐渐有了一些暖意。不知道闲逛了多久,柳问星走到南门附近。
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人多且繁杂,只有一个穿着米色长袍的身影静静的站在城门之下,在陌生人的眼里,这便只是一个陌生的身影,一个匆匆一瞥的路人,而在有情人的眼里,这便是纠缠于梦里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惊艳身影。
柳问星强力的压抑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一步一步的向南门挪去。
那人似乎有所感应,缓缓转过头来。柳问星止住了脚步,于阳光下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强烈的阳光让对面的眼睛显出几分的棕色,像两枚看尽万年沧桑的琥珀。
孟乘风自觉是个粗人,如此这般的一个场景确实让他有点晕乎,也有点尴尬,他轻轻一咳,笑道“本打算正午便启程的。”
柳问星点点头,想要张嘴说什么,可是一时间气海翻涌,难以自控。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眼前一黑,在对面那人柔情的眼光里,堪堪的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已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孟乘风皱着眉坐在床边。看柳问星醒了,便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背后受了一掌,可是大夫刚才说你的脉象平稳,并无大碍。难道是中了什么奇毒?”
柳问星笑“你少来咒我,我好的很。你个乌鸦嘴。”
“那怎么平白无故就晕倒了?”
“应该是忘忧散的后遗症吧,情绪过于激动的时候,就控制不住气血的运行,大脑缺血,便晕了。”
“什么?这么厉害?那你找人看看没有?洛阳的名医也不少。”
“没什么大事。”
“晕我眼前还好,晕倒仇家跟前不是送死吗?”
“一般情况下,我还是可以控制的,只是~~~”柳问星停住不说。
“只是什么?”
“喂,我刚醒好不好?给我倒杯水来,这是哪里?”
“这是客栈,”孟乘风转身倒水,把柳问星扶起。柳问星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怕是晕着的时候孟乘风上上下下都检查过了,才发现自己背后的掌印,便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白了孟乘风一眼。
老孟面部改色“怕什么,我哪没看过?”
“你先找个人去清风阁通知我姐,她怕是着急了,然后再跟你说。”
孟乘风起身去找伙计,柳问星下了床,上上下下整理一番。对着镜子,把自己凌乱的发束好,孟乘风推门进来,一看这场景,笑“你还真是当小官当的顺手了,看你那惺惺作态的样子。”
柳问星生气的往起一站“得,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叨扰了。”
老孟一拉柳问星的袖子,“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到底去杯莫停干什么去了?”
柳问星冷笑“吃醋了啊你。”
“说不介意是假的。好歹给我个解释。”
“去当卧底啊,抓一个人,计划了很久,行动就定的昨晚,所以不能和你纠缠。你明白了?”
“得手了?”
“嗯。”
“挨了一掌?”
“不碍事。”
“干嘛来这?”
“说来话长。你我多年未见,不能说点别的?”
“你还没说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晕?”
“还不是你害的?”柳问星白了孟乘风一眼“我早就发觉自己一激动就气海翻涌,难以自抑。好在我这人还算有些涵养,遇事均能化解,并没有发生晕倒的事情。只是昨晚和今早晕了两次。”
“为什么?难道是受了一掌之后触发了旧疾?”
“旧疾你个屁。昨晚是因为心里惦着你,今天是因为见着你。”
柳问星话说的如此直接,孟乘风不感动是假的,一感动就开始想歪的,他贱兮兮的坐到柳问星身边,“我有如此大的魅力?”
柳问星弹开孟乘风的贼手“少来。”
“别装小官样啊。正常点。”
“去你的,再说真生气。”
“我还没生气呢,想起你给那些人唱小曲我就生气。”
“唱个小曲怎么了?”
“你唱小曲时那表情,真他奶奶的,把人弄的心里痒痒的。”
“跟你才那样唱。你傻啊。”
“再给才唱一曲。”孟乘风用手指去挑柳问星的下巴。柳问星感觉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一时间有些晕晕乎乎的,两人正在腻歪粘缠的时候,马上就要吻在一处,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老江湖的两人从欲发的情欲里惊醒过来,齐齐起身,孟乘风一个箭步走到窗边道“我再去找你。”
柳问星手疾眼快抓住他“去哪?不许走。我看看谁有意见。”
正拉扯的时候,门开了,柳问雪第一个进来“问星!”
柳问星一手死死拉住孟乘风,一边点头“我在。”
沈鸿飞跟在后面,看到眼前这一幕,无惊无喜,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柳问星道“雇轿子了吗?”
柳问雪点头“我想你掌伤未愈,便雇了轿子来。”
柳问星点头“知姐姐者,我也。乘风,走吧。”
孟乘风张嘴想说什么。柳问星又道“怕了?”
孟乘风一笑“怕什么?”
于是几人鱼贯而下,两人坐在轿子里,孟乘风皱眉道“不想见这些烂人。你会来咸阳,江湖必有大事。你姐姐嫁了吗?”
柳问星点头“早嫁了,他们早已回了清风阁,不在洛阳了。这次确实有棘手的事情。不光我在,沈鸿归和郝郝春水也在。”
孟乘风奇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凑在一起?”
“沈鸿归这会子是郝春水的男宠。郝春水是飘渺宫的宫主。”
“妈了个巴子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时间再细说,你先不要管这些。我在这里就可以了。”柳问星抓住孟乘风的手。孟乘风眼神有些迷茫“那我算什么?算你飞星山庄庄主柳问星的男宠吗?”
柳问星笑“当然不是,你是嫖客,我是小官罢了。”
“你且要按时吃药。王一鹤的掌法的威力虽然一般,但是当时他是全力施为,你还是要好好休养。这期间不可乱动真气,也不可剧烈活动。”柳问雪一边嘱咐柳问星,一边看向孟乘风,又道“孟大侠,我不管你们如今是什么混乱关系,但是希望你可以以他的身体为重。你的房间我已经着人收拾好。”
孟乘风难免尴尬,正待说话,柳问星道“不用了,你唤人来加床被子。”
孟乘风老脸一红,这柳问星真是不要脸的紧。
柳问雪柔声道“你好好休养,庄子里房间有的是,我唤人在你这小院子的西厢房里~~~”
“我说不用便不用。”柳问星打断姐姐的话。
“可是,可是你们两个人同处一室的话,不太好吧。”
“姐姐,不是我说,我小官也当了,那沈鸿归连男宠都当了,这个院子还有几个正常的?别给我来这一套。不日便会有一场大战,为了你,我连命也拼了,我要和谁睡在一处,你还要管吗?”
柳问雪眼泪刷的便下来了,她张张嘴要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孟乘风叹,“你这又是何必?”
“你不记恨她了?”
“为什么要记恨?”
“她找人去杀你。”
“罢罢罢了,我和她又没一点关系,江湖中杀我这样一个小喽啰,不是比打死只苍蝇更理直气壮吗?反正我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