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由命吧。十几个人刻意的抛开心里的恐惧,借着烈酒麻醉自己,这大战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还有漫长的夜值得消磨。不胜人生一场醉~~~
反观内厅里的圆桌上,满满一桌子的美味,桌边却只面对面安静的坐着两个人。
沈鸿归给郝春水把酒满上,郝春水也不做表示,淡淡的夹起一筷子的糟鱼道“别说这阁子里的厨子,手艺倒还是真的不错。”
沈鸿归道“你要是喜欢,这事儿完了我跟我哥把他要过来,让他去飘渺别院给你做饭吧。”
郝春水淡淡道“这倒不必了。”
沈鸿归被噎的够呛,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经习惯了郝春水这神神叨叨的别扭人,也不觉得怎样。
郝春水看着沈鸿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便端了起来道“鸿归,这次一战之后,不管结局如何,你都可以自由了。”
这句话让沈鸿归吃惊不小,抬起眼看着郝春水。郝春水点头道“我早已想过。虽然我生平未遇敌手,但是上次审王一鹤时,听他形容才悟奇那诡异的武功,我便觉得此行我未必能讨了好处去。”
说完,郝春水瞟了沈鸿归一眼,眼神里说不出的落寞的寂寥。沈鸿归心虚,低低的垂下眼帘。郝春水又道“你放心,我已经答应了你。你也做了该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食言。这次之后,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放了你。”
说完郝春水又笑“当然我要是死了,也没资格说这些混话。”
沈鸿归心里先是一喜,听到郝春水说道死,心里却又是像被针猛的扎了一下,刺疼刺疼的。
郝春水自顾自的说“和你这么说,你就放心吧。话说的明白了,要是我真有个好歹,你也得顾忌着点,横竖你也自由了,就别落井下石再捅我一剑~~~”
沈鸿归这回真的要吃惊了。自己,在他眼里,就真的那么不堪吗?
郝春水自顾自的继续说,他似乎几天也说不了这么多的话“我倒也不是就这么想你,只是,只是,我真是不知道你在我身边这些日子,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说你倾心与我吧,我也不愿意自己骗自己,说你恨我吧,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郝春水看着沈鸿归的眼睛“说到底,你我还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爱,但现在也不要记着恨,就当是一场双方得益的交易吧,交易完,一拍两散就好。你不想着落井下石,我也不必去纠缠不舍。这样怕是最好的结局。
按说这不谙世事不近情理的郝春水如是说,沈鸿归应该放下心来解脱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能言善辩的沈鸿归却一句话也不想说,心里翻腾的像是一锅滚烫的开水,张嘴说什么,都只是些虚无缥缈的空气,便只好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两人便不再说话。听着外厅嘈杂的喧哗,更显得内厅的空旷寂静。壶里的酒空了,桌上的菜也凉了,对比这外面热闹的场景,衬得这场晚宴愈发的没个着落。
那孟乘风和柳问星刚刚相见,自是干些情人之间该干的事情。
那柳问雪有孕在身,沈鸿飞拖家带口,自是一家三位四口人在一起,享这大战之前最后的天伦之乐。沈鸿归看着眼前的郝春水,又不觉想起后院的沈鸿飞,到最后,依然剩不下什么。
只余这身份尴尬的两人,在这里安静的吃菜喝酒。
要说陌生隔阂,两人早已把彼此的身子玩弄的滚瓜烂熟。要是说郎情郞意,这又不过是一晌贪欢而已。
别说郝春水迷糊,就连沈鸿归也有点糊涂了。这一场,真真算是理不清的孽缘。此时这一刻,前因后果似乎都模糊起来,只余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现在。
“走吧。”郝春水嫌外面过乱,便站起身来。
两人沿着后门,穿过花园,来到东院。郝春水直接进了屋,听见沈鸿归在外面叫下人备木桶热水。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大桶被抬了进来,沈鸿归默默的走到郝春水身后,为他更衣。郝春水摇摇头“不洗了,明晚反正还是要粘上血腥的。”
沈鸿归暗道这话太不吉利,也不想说别的,就自己解了衣服下到水里。
郝春水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
沈鸿归草草洗完,又叫来人,吩咐把水抬下去。便带着好闻的香气,湿漉漉的着着单衣坐到郝春水旁边。
见郝春水不动,沈鸿归便跪下去,以很屈辱的姿势两手去拉郝春水单薄的裤子。郝春水按住沈鸿归的手道“今晚我们在一起只说说话罢。”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沈鸿归一扭脸便看到郝春水线条深刻的轮廓和健壮的藏在单衣里的胸膛,想起自己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瘦削单薄的少年。
如今的郝春水已经完全褪了青涩,渐渐变得粗犷勇猛起来。仿佛这种变化,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沈鸿归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让他如此快的从男孩变成男人吗?
郝春水一翻身,有力的臂膀死死的揽住沈鸿归。沈鸿归心里一动,之后又为这一动而迷茫。自己是怎么了?在这样的关头多愁善感?真是笑话。
难不成是自己下贱到喜欢上要挟自己强迫自己上床的人?沈鸿归你没病吧?再说,什么是喜欢,都是狗屁!
明天要打了,打完之后,自己自由了,自由之后呢?自己要去哪里?
下意识的,他也反身抱住郝春水。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听着彼此的呼吸,突然都希望此刻不要过去,让这相拥相偎没有过去未来的一刻就此定格。
在定格中,两人沉沉睡去。仿佛都梦到初次见面的一刻沈鸿归正是最好的岁月,一袭青衫,翩然而立。郝春水只是个瘦削内敛的少年,羞涩的站在树下的阴影里,掩饰着从未有过的砰然心动和难以抑制的眩晕。
一切似乎都是命。
命里注定我为你生,或者为你死吧。这一切,与你无关。
4.情至深处
孟乘风缓缓睁开眼睛,身上清爽的很,想是昨晚被柳问星清理干净了。屋外有不知名的鸟在啾啾的叫着,让孟乘风想起那个洛阳的小院,一切从那里出发,走向未知的命运。
而柳问星今晚又要出发了。孟乘风刚刚陷入回忆的思维一想及此,又不免痛了起来。
其实孟乘风心知昨晚的孟浪,是柳问星设计好的。两人如何相遇,如何纠缠,又如何天各一方,又如何狗血的重逢……
这里面的万千感慨,都放在了昨晚的叫喊和呻吟里,那被狠狠击中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灵。如今这场恶仗凶多吉少,以后的日子被两人憧憬的再美好,先过了这个坎再说吧。
只是两人都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命运的大手牵着我们每个人的鼻子,向不可知的未来一步步的走去。
不能逃避,不能回头。
既然生如草芥,不如一晌贪欢吧。
门开了,柳问星端着两只茶盅,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看见柳问星已经醒了,便笑道“还以为你一直昏下去呢。”
“谁昏了?”
柳问星看着孟乘风强作镇定的表情,扑哧一下笑起来,“没见过你这么不爱惜身体的嫖客。”
“也没见过你这样如狼似虎的小官。”
“喏,参茶,补一补。”
“你的身体呢,没什么异样吧?”昨晚折腾的那么狠,孟乘风有些后悔,自己这样的小角色晕过去也没大关系,可是柳问星应该是保持最佳状态的,自己有些自私,为了一时的欢爱~~~
“喂,别一副沉痛的表情,昏过去的可是你!”柳问星笑完又说“我没什么事,正好采阳补阳了,精神的很。”
两人一边喝着参茶,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像是刻意的把气氛弄的轻松一点,开始大家还笑的自然,慢慢屋子里变静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太阳升的很高了。
终于孟乘风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柳问星收敛了勉强的笑容“午时分拨出发。”
“多少人?”
“大约二十个。”
“这么少?”
“才悟奇向来自负,而且他这次针对的不是清风阁,只是来对几个摇摆的小帮施压的,不会带大队人马来。”
“那你们从勾栏里把人劫走,不怕走漏风声?还是小心为妙。”
“你放心,王一鹤身边的人我们都已经收买安抚了,再说,才悟奇知道才好,他更得来了。”
“可是二十个人~~~~”
“不是说了,才悟奇自负的很。不过自问这二十几个人,能和他相抗衡的,也就是郝春水一个而已。他是秘密武器,我们都是幌子。我们几个人,才悟奇既然想问鼎中原,一定多少都有些了解,只有郝春水,他武功最高,却是最神秘。”
“他创帮立派,那身边自是高手如云。”
“他是不世出的武林奇才,他身边那些长老护法,和他相比有着云泥之别。”柳问星抚平孟乘风紧皱的眉头“放心吧,你老公也不是吃素的。”
孟乘风拉着柳问星的手“老婆,你要小心。”
柳问星又笑了,阳光灿烂的房间里,这一笑真的是灿若春花,孟乘风一时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和这样一个绝世尤物厮混在此呢?
“等我回来,你把生意挪到洛阳来吧。”
“嗯。”孟乘风有些魂不守舍。全然没想自己那收购批发丝绸的生意不在产地经营,大老远的跑去洛阳有什么意思。
柳问星又道“委屈你了。”他的眼睛,仿似一潭幽泉,清澈冷冽,孟乘风心想,别说生意,就算是这条命,你便要了去,自己也是给的心甘情愿。只是自己的命怕是不值一文吧。
想到这里,孟乘风心里一紧,自从见到柳问星以来就一直隐约盘桓在心头的自卑感无力感此刻明晰的浮上心头。
他孟乘风,是飞星山庄庄主柳问星的爱人,他应该像飘渺宫主郝春水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人长身并肩而立,齐御强敌,做自己爱人最最有力和安全的靠山,而不是一个满手铜臭的市井商人,只眼巴巴的看着爱人只身犯险。
只有在洛阳的那个小院子里,他们的身份才是平等的吧,他是魔教的走狗,他是教主的禁脔。虽然够猥琐够狗血,但是就那样卑微快乐的活着,有多好?
孟乘风握着柳问星的手出了神,柳问星还以为孟乘风是单纯的关心自己的安危,便出言相劝“你就乖乖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你老公好赖也算是十大山庄的庄主,御敌难说,自保没问题。”
孟乘风心里苦笑,是啊,十大山庄十大山庄。他眼神迷蒙的脱口而出“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柳问星一愣,笑道“因为小官爱嫖客啊。”
孟乘风心道“除了这点之外,真不知道你我还有什么共通的东西。就算是小官嫖客一说,我也比较象凯子,你倒像头牌。就算是在勾栏里,这两类人怕是也难以有相交的时候。”
可是人生就这样了,自己再努力,也只能傻乎乎的拉着柳问星的手,说些注意安全的混账话。孟乘风心里涌上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即使以前自己再卑微再渺小再不济,孟乘风大条的神经都没有象现在这样的脆弱。而当自己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真的爱上某个人,而且这种力量大到自己无法逃避的时候,孟乘风才恍然大悟于自己的猥琐和无力。
如果重来一回,可以自己选择的话,孟乘风真的想出生在武林世家,找个好的师傅,勤练武功,最好可以和柳问星青梅竹马,两人瀑布下琢磨剑法,电光火石间,两把剑剑尖对剑尖在空中铛的一声抵住划一个惊心炫目的半圆,相视一笑,发誓牵手一生~~~
虽然他武功了得,但是遇到事情都是自己出手,因为有我就够了,你就站在我身后给我加油助威,什么飘渺宫宁乱云,在我手下走不过五十招。柳问星自然不会受那诸多折磨,搞得现在时不时露出些小官习气(老孟你不想小柳要是没那习气你会爽吗?)才悟奇更是狗屁,虽然姐夫为人垃圾,但是自己作为妹夫一定也伸手相助。
两人神仙眷侣,逍遥自在~~~
变老之后两人于华山之巅重挽剑花,再对一次好看的半圆。之后携手散发弄舟于江波之上,寄余生于沧海之间,不知归处,云雾皑皑。这样的人生,多么的潇洒和圆满?
只可惜,自己永远的失去这一切了。(是你压根也没得到过)
“马上要走了,你却在这里愣神,真的没话想和我说了?”柳问星的手被孟乘风越握越紧,加之孟乘风的眸子愈加迷茫,柳问星有些不耐烦了。
孟乘风惊醒过来,放开柳问星“要走了吗?”
“嗯。”
“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唔~~~~”
柳问星趁孟乘风痴痴呆呆,突然压住孟乘风一阵好吻,吻完跳起来说“少给我来这一套深沉的,不适合你,真的。”
孟乘风先是一愣,然后苦笑。柳问星飞吻完,转身出门了。
门关上了,院子里阳光刺眼,照的柳问星的鼻子酸酸的,有些温暖的东西涌上眼底。亲爱的,在我准备放弃自己的时候,你的出现是多么的及时。就算我不能回来,但是我终于找回了自己。但是放心吧,我会为了我们,努力活着。
第十二章:刷BOSS
1.刷BOSS(一)
刚刚消融的小河潺潺流淌,携着从远处山上流下的雪水,在落日的余辉下泛着粼粼的波浪。
这是片茂盛的松树林,四周是荒无人烟的野地。草还没有长,只余裸露的地皮,是那种土黄色,不时有风吹来,风势不大,但是却带起阵阵尘埃。
松树林里安静的很,只能隐约听到小鸟的叫声,还有远处小河的水声。
这是方圆几十里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
二十几口人已经在这里一动不动的潜伏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前,在山那边茶棚打探的兄弟已经放出了信号鸽。才悟奇已经路过了那片茶棚。
翻过这山,怕是马上要到了。
沈鸿归的手心里都是粘粘的汗,他不禁回头看看郝春水。郝春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是沈鸿归能感受到他那隐隐蓄发的充沛内力。沈鸿归此时心乱如麻,他一直不敢想象,这一战的结局。此时此刻,那种无力感又一次难以自制的涌了上来,就似十几岁那年哥哥把自己送上昆仑山学艺般的绝望和无助。
饶是这个时候,高手更应该屏息静气,心如止水。而身经百战的他现在居然无法做到。他甚至想疯狂的拉起郝春水的手,狂奔而去,不管什么江湖恩怨,纷纷扰扰。有他全身全尾的在身边就好。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脚步声,车轮声渐渐临近,不用看,就知道,目标要到了。
略显嘈杂的声音渐行渐近,郝春水突然放松了刻意隐藏的内息,那车轮声便立刻为之一滞!
郝春水一声清啸,身型已似离弦之剑般射出!
沈鸿飞沈鸿归柳问星三人人紧随其后掠起!
清风阁两位武功高强的长老带领十余名帮众紧随其后。
松树林外的空地上,一辆装修华丽,颇具异域风情的马车旁,四位身着宽大白衣的青年仗剑侍立。十几名形色各异的高手在马车前一字排开。
马车上的帘子看来异常厚重,即使这空地上寒风阵阵,却也不能将车帘撼动分毫。
两队人马就这样无声的对持着,拉车的马不耐烦的打着响鼻,用蹄子不停的刨着土地,飞扬起一片的尘土。
郝春水默默感知那车里的内力,竟然无声无息。大巧若拙,大音希声,里面的那个人,武功不可估量。
清风阁的人都随郝春水而动,眼下他不动,众人便也不动。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风中渐渐凸显几分寒意。
终于,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撩起,一个张着满脸虬髯的人不耐烦的打着哈欠,嘴里嘟囔着“喂,要不就打要不就让开,没听过好狗不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