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有了些许醉意的齐彤送回了家,林秀幸揽着因为喝酒而脸颊发烧的陆青岚慢慢走向停车场。
“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陆青岚喃喃地说。
林秀幸俯首在陆青岚的耳边轻声问:“怎么?觉得我有这样的朋友很奇怪?”
“不是啦……”陆青岚轻轻摇了摇头,用有些羞赧的声音说:“你第一次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认识……”
林秀幸“哈哈……”地大笑起来。平时他是不会这么笑的,看来酒精对他还是有着一些微妙的作用的。
“王坤不是我的朋友嘛?”林秀幸呵呵笑着说。
“但是他也是工作伙伴啊……”陆青岚喃喃地说。
“那齐彤也是工作伙伴呀,她是造型师。”林秀幸坏心眼地挑刺。
“可是……可是……”陆青岚不知道如何反驳林秀幸,有些急了。
林秀幸轻轻咬了一口陆青岚的耳朵,观察着陆青岚因为酒精而更加敏感的反应,微笑着说:“我不敢把你介绍给朋友啦。齐彤是例外,因为她对男人不敢兴趣。不过别人么……”林秀幸在陆青岚的耳朵上吹着气,欣赏着陆青岚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将声音调整到“性感频道”:“……说实话,我真不想让你当什么偶像明星。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别人看你的眼光,我统统觉得讨厌。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看到他们色迷迷地看着你,我就想把那些人宰了。真的,有时候想得不得了。想到你要当偶像明星,你会站在舞台上,会有几千个人几万个人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你,我就快要发疯了。想象着不知道有多少色迷迷的叔叔或者女人,在家抱着影碟机,看着你的音乐录影带流口水,我就郁闷地要发狂……”
陆青岚嗅着林秀幸带着些酒气的呼吸,只觉得自己要醉了……
两人很快走进了只停了两三辆车的露天停车场,走到林秀幸的座驾前。林秀幸的奔驰跑车被送去作维修保养了,今天开的是一辆宝马X5越野车——这辆车平时只有驾车出去旅行的时候才会开。
林秀幸用带遥控功能的车钥匙“嘟”地打开了车锁。如欢迎主人回来般地,宝马越野车的刹车灯闪了几下。
“不行啦。”陆青岚突然拉住林秀幸的手臂说,“不能开车啦,酒后驾驶会被扣驾照哦。而且也不安全。就算你以为你没有喝醉,实际上酒精已经让你的反应变迟钝啦。所以今天不能开车,我们打车回去吧。”
林秀幸笑吟吟地看着一脸严肃地唠叨着的陆青岚,忽然吻住了那两片义正言辞的唇。将舌头伸进陆青岚的口腔内来回搅动,粘着陆青岚的舌头吸吮抚触,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带着酒气和情欲的吻。
“谁说车子就是用来驾驶的?它也可以用来……”林秀幸在陆青岚的耳边轻声呢喃,他一只手抱着陆青岚,用单手打开越野车后座的门,将陆青岚抱了进去。越野车的后座较之跑车是宽敞了许多,但是对两个蠢动的男人而言,依然显得相当狭窄。
林秀幸关上车门,将陆青岚青涩的身躯占为己有……
激情过后,陆青岚瘫软在越野车的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许久都无法缓过来。林秀幸拥抱着陆青岚,轻吻着陆青岚濡湿的额发和面颊,急促的带着浓重酒精味的呼吸喷射在陆青岚的耳际。
“青岚,你好棒……新的发型好性感……”林秀幸喃喃地说。
陆青岚因为剧烈地喘息而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握了握林秀幸的手,以回应林秀幸的夸赞。
“青岚……我好爱你。有你在我身边真好,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陆青岚的喘息渐渐平息,却无法回应林秀幸的话,只能继续喘着气,假装仍然无法开口。因为陆青岚清楚,自己心中爱着的,并不是眼前这个表面上性感风流,内心其实很敏感、很容易寂寞的男人……
……
宁威和宁静兄妹俩最近的生活,即使用焦头烂额四个字,或许都不足以形容。
去见了父亲的律师,请他帮忙处理家里的房产,并请他帮忙询问如何让父亲减轻处罚的事情;处理母亲的葬礼事宜,通知亲属,守夜,联系公墓;为了让旧房子能够更快地处理掉而找新房子暂住;想方设法整理、变卖一切可以变卖的家产。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虽然兄妹俩都处于放暑假的空闲状态,仍然感到应接不暇。
母亲躺在棺木中,由于宁威的坚持,仍然穿着死去的时候穿的那身绛红色旗袍和那双红色的绣花鞋,而没有穿通常意义上的白色的寿衣。虽然母亲那方的亲戚们窃窃私语着,认为这个穿法“不吉利”,但是宁威依然相信,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下葬,是母亲的心愿。
下面剩下的事情是找房子和筹钱。
为了能让现在居住的别墅能够更快地被变卖,宁威和宁静兄妹俩决定搬出自己的家。然而搬到哪里去,却是一个问题。一贫如洗还必须为了父亲的减刑而筹措巨额现金的两人为此一筹莫展,虽然在街上跑了许多中介,却没有找到满意的房子。——不是宁静嫌太贵,就是宁威嫌居住条件太差委屈了宁静。
“不论多差的条件我都可以接受啦,再说最多只住两个月就可以住进大学的宿舍了。”宁威又因为没有独立使用的卫生间而回绝了一家出租屋时,宁静抗议道。
“绝对不行,女孩子住的地方一定要干净,就这一点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宁威的语气很坚决。
最后,宁威决定将宁静送回宁威和宁静的外婆家。外婆家是一室户的老公房,虽然符合干净的标准,然而房间相当狭小,除了两位老人家的铺位之后,最多也只能再搭出一张单人床。
为了找房子,跟随着哥哥几乎跑断了腿的宁静舒了一口气地坐了下来,问宁威:“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
宁威摇摇头说:“你住在这里,我去住在朋友家。”
宁静听话地点点头,随即狐疑地问:“哪个朋友?”
“你别管啦,我有什么朋友还要一一向你汇报吗?”奔波了一天,宁威的口气也不太好。
说完,宁威转身向刚刚丧女,心情很糟糕的两位老人告辞,请他们多多照顾妹妹之后,转身离去。
宁静从房间里追了出来。
“等等……”宁静有些焦虑地说,“你真的会找朋友帮忙对吧?”
“这你还用得着怀疑吗?”宁威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会同你保持联络的,不用担心。我已经很累了,你别让我还要花力气给你安全感,好吗?”
宁静看着哥哥疲惫的面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睛下面有了淡青色的黑眼圈,眼角透着浓浓的疲惫,看上去仿佛熬夜了很多天一般……
“……保重。”宁静不敢拖着疲惫的哥哥多说话。
“嗯。”宁威点点头,拍了拍宁静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外婆家。
其实,宁威没有地方可以去。
第四十二章:累累负债
天色已经是黄昏了,宁威疲惫地走在路上,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所谓的朋友,其实不知道是多么靠不住的东西,那些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孩子们,因为父亲的事,都远远避开宁威和宁静兄妹俩,唯恐受到牵连。这些官宦家庭出生的孩子们,从小就沾满了势利的气息。而在学校里面,宁威唯一的朋友或许只有陆青岚而已。但是陆青岚,却是现在的宁威最最不想碰到的人,他绝对不愿意让陆青岚看到自己的这幅狼狈相。
不知不觉间走回了原来的家,远远眺望着那幢在一片高楼大厦中间显得有些孤单的别墅,想起别墅的钥匙已经交给了中介公司,而且可能很快就会易主了。宁威长长叹了口气,令他唯一庆幸的是,那架从小陪伴他长大的钢琴,连同那些精心收藏的古典音乐CD,一同卖了个好价钱。买下那架钢琴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资深古典音乐发烧友,似乎是一看到宁威发在网络上的出售信息,就立刻和宁威取得了联系。
“二十万?绝对绝对不行。”那位有点微微谢顶、戴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镜的叔叔一听到开价,就严肃地摇着头。
正当宁威感到失望的时候,那位叔叔伸出三根手指说:“连同那些CD,我开你三十万吧。”
宁威感到有些不解,小心地提醒:“可能不值那个价钱哟?”
那位叔叔拍着宁威的肩膀说:“这架钢琴是鲍德温的吧?虽然有点旧,但是保存得不错。而且这可是‘钢琴贵公子’小时候使用的钢琴哟。绝对绝对有收藏价值。”
那位叔叔竟然还记得两三年前八卦的古典音乐杂志为宁威取的诨名。
宁威为无法说出“已经无法再弹奏钢琴了”的事实的自己感到羞愧,但是还是红着脸接受了那位叔叔的好意。因为三十万虽然稍微贵了些,却也并没有超出合理范围,而且现在绝对不是为了自尊而放弃金钱的时候。
宁威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为那位叔叔的慷慨表示感谢,同时,也为自己曾经朝夕相伴的伙伴会有一个好的归宿而感到欣慰。
细数着“可能可以借到钱的有钱人”,宁威最后将目光着落在自己的老师身上。那位教授宁威钢琴的老师是一位今年超过了七十岁的老人。解放前家庭条件颇为优越的他,在解放时随着父母亲从香港辗转到美国,却将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初恋情人留在了中国。那位老人在国外成为了世界级的知名钢琴家后,却依然对自己的初恋恋恋不忘。特殊时期一结束,就辗转回到了国内,寻找自己的初恋。
那个已经四十岁后半段,依然为了自己的初恋坚守独身的痴情男人在大陆辗转了两年,才找到了当时已经成为区妇联主任的初恋情人。那时候,师母虽然结过一次婚,生过一双儿女。但是丈夫在儿女还在幼年的时候就病死了。此后就一直孑然一身。突然冒出来的、从十几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的初恋情人令师母颇为诧异。但是很快,不同的文化和生活环境使两人之间擦出了新的爱情火花,很快就结了婚,相依相伴至今。
由于老师一直到七十多岁都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灌制的唱片也一直有版税收入,所以老师家的生活过得相当富裕。而且和官场绝对绝缘的他,似乎是唯一有可能帮助宁威的人。
只是……老师是一位性格非常固执的老头,而宁威自从决定了陪伴陆青岚实现梦想之后,就没有再去找过他。现在他或许还在生宁威的气吧?即使没有在生气,或许会考察自己钢琴方面有没有进步,那么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手臂而断送了钢琴家的人生的事情,又会受到责难吧?况且,隔了两年多以后突然厚着脸皮上门借钱,似乎很失礼……
几乎是硬着头皮的,宁威按响了老师家居住的高档公寓楼下的门铃。
师母那带着老太太特有的柔和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您好,请问是哪位?”
宁威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师母,我是宁威。”
“啊……宁威啊?”师母热情地招呼,“你好久没有过来了啊。老师现在在上课,你先上来坐坐吧。”
“是,抱歉突然来打扰。”虽然事先打电话联络过,宁威还是礼貌地道了歉,接着,乘坐电梯来到了老师的家中。
两年多不见,师母似乎见老了不少,但是脸上依然挂着慈祥的笑容。
“宁威啊,你好像瘦了不少嘛……近来可好啊?”一边端出点心,给宁威泡茶,师母一边问道。
“是……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事情。”宁威接过弥漫着清香的龙井茶,低头谢过。
师母心疼地轻轻抚摸着宁威的脸颊:“啊呀呀,这么纤瘦都不好看了。钢琴还在弹吧?”
宁威抿了抿嘴唇,低着头,不敢接触师母的视线。
“对不起……出了次车祸,手臂不行了,所以……”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唉……你呀……”师母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同情,令宁威感到有些难堪。
这时候,老师的课似乎结束了,一个腋窝下夹着乐谱的十来岁的男孩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向师母低头致礼之后走向玄关。
“是宁威那个笨小子来了吗?”老师不愉快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接着,老师从房间里走出来,双手叉着腰,冷冷地注视着宁威,“你还有脸来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宁威深深地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师母在一边打圆场:“这孩子挺可怜的,老公你就不要再骂他了。”
老师却不愿意收敛起自己的怒气:“你这个家伙,枉费我对你还抱着期待,没想到就这样被你背叛了。哼,如今你回来就指望我原谅你?那我也太好搞定了吧!”
说着,转身回到了钢琴室,“呯”地关上了门。
“唉,他就这脾气。”师母安抚着宁威,“你先回去吧,我好好劝劝他,过两天再打电话给你。你突然回来上课,是想考音乐学院吗?”
“不……其实我……”宁威带着浓浓的尴尬和歉疚,说出了来意。
“我的父亲因为贪污被捕入狱了,虽然他绝对不是无辜的,但是做儿女的,总是希望能尽可能地挽救他的生命。”
师母用饱含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宁威:“要借五百万是吗?”
宁威深深地低下头,说:“果然还是太勉强了。老师还在生我气吧?我厚着脸皮回来,却突然提借钱的事情……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说着,站起身,向师母行了个礼,转身向玄关走去。
“你给我站住!”身后忽然传来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
宁威回过头去,只见老师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站在客厅中央:“你小看我老头子吧!我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给我回来,要多少钱只管开口,只要你能按照我的期望,成为世界级的演奏家,我就不要你还这些钱了!”
宁威低着头,站在玄关,紧紧抿着嘴唇,许久之后,才轻声说:“对不起,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还是算了。”令宁威难过的,不是老师的怒骂和斥责,而是那温柔的关怀。如果老师骂他,责怪他,他或许会厚着脸皮向老师借钱。但是老师慷慨地答应借钱给他,却反而让他无法接受老师的好意。况且,他已经无论如何无法完成老师的期许了。
师母走到老师身边,附在老师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看来是说了宁威的手臂的事情。老师的脸上一下子流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看上去像是一个好不容易完成了满意地杰作,却忽然不小心打碎了的陶器艺术家一般。
“对不起……”宁威轻声说。
“简直是个笨蛋!”老师劈头盖脸骂过来,“钢琴家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手,完完全全是个笨蛋。”
接着,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琴房,签了张支票递给宁威。
“没法弹钢琴,那你也就是个普通人了嘛。要靠打工赚这些钱,等你赚到了我老头子也进棺材了,算了,只能不用你还了。谁叫我老头子徒弟运差呢?算了算了,下次看到长得像你这么固执的坚决不收了——所有鼻梁中间有青筋的都不要。”老师皱起眉头之间层层叠叠的皱纹,任性地宣布新的选徒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