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三）+番外——莉诺雅

人肉对讲机于是朝着后院喊话：“东家，齐彤王坤找陆青岚”

齐彤和王坤一脸黑线，敢情这位憨厚朴实的劳动人民不知道他们东家就是陆青岚吗？

须臾之后，房子后面拐出来另一个劳动人民——同样戴着渔夫帽和劳动手套，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把钉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门前，为王坤和齐彤打开了门。

看到陆青岚这幅打扮，齐彤想起私家侦探的报告里面让她最五雷轰顶的一部分——陆青岚现在的主要职业和业余爱好，貌似是——种花。

“你……你真的在种花……”齐彤指着陆青岚，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仿佛一把抓到牛便便，然后发现牛便便里面包着金子，再继而发现那个只是金币巧克力的感觉。

“嗯，现在菊花开得正好。请进请进，进来看看我的劳动成果。”陆青岚倒是一点都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还是像过去一样，一脸仿佛做什么都很理直气壮的神情，将齐彤和陆青岚让道了后院。

后院中，劳动人民正在整理陆青岚的花圃，看来是陆青岚请来的园丁了。果然，句话开得正好，黄艳艳的两坨菊花，在风中微微抖动，除此之外，偌大的花园里面还有若干个花圃，种着各种齐彤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花卉。

齐彤愣了半天，终于开口：“你……干嘛种菊花……”

“现在正是菊花的时节啊。”陆青岚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对着晚秋高远的天空作远目状。

齐彤拼命压下抽打他的冲动，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在种花？”

陆青岚指着花园中挥汗如雨的园丁，神秘地对齐彤一笑，用只有齐彤和王坤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解释：“我，爱上了他。”

齐彤和王坤一脸黑线地彼此对望了一眼，又一齐看向天真地劳动着的劳动人民，再一齐看向陆青岚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终于，两个人同时用手肘砸向陆青岚的肩膀，同样的两个字从两人要紧的牙关中蹦出来：“去死”

“好久不见，你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犯贱。”齐彤无奈地拎着陆青岚的后领，把他往房子里拖。

“咳咳，咳咳……”陆青岚死命拉着领口，防止窒息，一边不忘回嘴：“你也说了……好久不贱……”

三个人坐在洒满秋日阳光的客厅，喝着陆青岚用晒干的菊花泡的茶，面面相觑，不禁各有各的感慨。

王坤和齐彤打量着陆青岚的客厅。简洁的装修，简洁的家具，看起来非常舒适的居所，但是看不出半点音乐人的气息，只除了客厅角落里的钢琴。

“你也弹钢琴了？”王坤捧着茶斜睨着钢琴若有所思。

陆青岚轻笑了一声：“别看我这样，我大学里主修的是乐理和作曲，钢琴是基本功。”

“你还是老样子。”齐彤捏了捏陆青岚的鼻子，“一吹牛鼻子就变长。”

“不会吧不会真的变长了吧”陆青岚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恐，接着三人大笑起来。

陆青岚的笑脸，渐渐地变成了一脸怀念和神往的表情。“其实不是的，只是突然想学而已。现在还只是菜鸟级别的。”说着，他坐到了琴凳上，为齐彤和王坤演奏了一首简短的练习曲。对音乐深有了解的两人当然听得出陆青岚的技术还有生涩的地方，但是听得出来，已经是经过足够的练习。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然学会了谦虚”齐彤轻轻鼓掌，一脸嘲弄地说。

陆青岚轻轻摇头：“自己弹起来，才发现其实真的很难。”说着，陷入了沉默。他想象不出，高中时候的宁威，靠着天赋和努力，练习了多久，才练习到那个程度。他只知道，他整整弹了四年的钢琴，实力距离当年的宁威，还是无法望其项背的遥远。他也知道——这也许是一辈子的距离。

时隔多年，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陆青岚渐渐想明白了，当初宁威的车祸，他对钢琴的放弃，或许都与自己有关。陆青岚直到此刻，才渐渐地能够想象，宁威为了他放弃的东西，是多么的珍贵和无可替代。陆青岚凝视着自己健全的，但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将钢琴弹得比宁威更好的双手，再一次地感受着弥漫在胸口的疼痛。在齐彤和王坤的面前，他就这样湿了眼眶。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静默。齐彤和王坤都是知情人，却从来都绝口不提当年的宁威和陆青岚。因为这份爱太沉重也太深刻，仿佛任何的谈论，都是对它的玷污。

许久之后，突然一个巨大的嗓门打破沉默：“东家我先走咯”

陆青岚仿佛突然惊醒一般，看了看表，又胡乱摸了摸眼睛，也大着嗓门吼道：“行明天见”

吼完，朝着王坤和齐彤笑笑，说：“这个园丁很厉害，但是只肯为嗓门比他大的人工作。”

王坤和齐彤都笑出声来。齐彤笑得揉着肚子，说：“你一天要犯贱多少次才够……”

没想到陆青岚一脸严肃地说：“我这次是认真的，可恶，每次和他说法都要气沉丹田”

王坤和齐彤想起刚才陆青岚和园丁互相喊话的情形，又一次笑弯了腰。

尴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王坤和齐彤同时开口：“我说……”

“你先说吧。”齐彤朝王坤笑笑。

“女士优先。”王坤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彤浅笑着颔首，将目光移向陆青岚。

“你有没有想过再工作？”

陆青岚望着齐彤，说：“我有在工作啊。”

第一五一章：工作机会

齐彤蹦到陆青岚身边，一巴掌拍在陆青岚脑门儿上。

“你在工作？种花也算工作？”

陆青岚摸着被打红的额头，弱弱地嘟囔：“不是种花啊……我也有继续做音乐啊……”

王坤在旁边听得一紧张，立刻插嘴道：“你签了经纪公司了？”

陆青岚猛摇头，王坤这才松了口气，齐彤的巴掌又拍了过去：“连经纪公司都没签，你怎么做音乐”

陆青岚这次有了防备，闪过齐彤的巴掌攻击，从琴凳上跳下来，一个回旋飞毛腿，作势欲踢齐彤。齐彤顺手抓住陆青岚的脚踝，轻轻一扭，陆青岚无法保持平衡，摔回了琴凳上，立刻两手扒着琴凳的边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视齐彤作可怜状。

齐彤嗤笑出声，顺势靠在了钢琴边，道：“你倒是说说，你做什么音乐了？”

陆青岚伸出手，一根一根手指掰着，数道：“帮某化肥公司的宣传视频制作背景音乐啦。帮某连锁快餐店写了一个主题歌啦。帮某卫生巾广告写了一句广告歌啦。”说完，一边弹着钢琴，一边兴高采烈地唱了起来：“特殊的日子，再也没烦恼~~”

齐彤一脸黑线地打断陆青岚的演奏，恨声道：“这个也算是从事音乐活动吗？”

王坤也哭笑不得地插道：“你是哪里搞来这些工作的？”

“现在有一些网站，上面罗列许多任务，只要做任务，就有报酬，不需要透露真实的姓名，可方便啦。”陆青岚一脸认真地回答。

“方便你个头”齐彤吼道，“那种写一首歌几十块钱的任务，也能算音乐工作？”

“最多有200的说……”陆青岚小声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你为什么做这种工作？你需要钱吗？”齐彤说着，指着别墅高挑的天花板。虽然是位于远郊的，开发商看起来也很弱小的楼盘，但是陆青岚好歹是一个人住着一套独栋别墅。按照他的“工作”收入，估计连物业费都付不起，何况他还雇佣着一个园丁。

“人家……至少……”陆青岚瞟了王坤一眼，有些尴尬地嘟哝，“至少，去看宁威的演唱会的钱，我要自己赚出来嘛……”说着，脸上掠过一种诡异的神色，一半是害羞，一半是骄傲。

原来，这就是陆青岚的逻辑。反正他有的是钱，而且除了种花也没花在什么地方，以他手头的钱，足够混吃等死很多年。但是，听宁威的演唱会的钱，一定要自己赚出来。因为，那钱有一部分是要给宁威的，他不希望这个钱是他以前依靠着林秀幸的扶持赚的。

简单，别扭，有点自欺欺人，然而却很真诚的逻辑。

齐彤终于被击败了。

于是王坤有了插话的余地。他真诚地凝视着陆青岚，用职业人和好基友特有的蛊惑人心的语调说：“怎么样？要不要重新出发？或许没法和以前那么红，但是只要努力，总是还有一部分听众记得你的。”

陆青岚也真诚地凝视着王坤，然后极其真诚地——摇了摇头。

“不要。”

“为什么？”王坤虽然想到过会被拒绝，但是没想到陆青岚会拒绝地这么干脆。

为什么？高中时候一直将“梦想”两个字挂在嘴边，仿佛站在最炫的舞台上，为万人朝拜敬仰，就是梦想的意义。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站上过巅峰，也跌落过谷底，激烈过也平淡过。陆青岚已经明白了，所谓的梦想，所谓的人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站在舞台上，成为目光瞩目的焦点吗？在人前唱歌是很好，接受观众欢呼是很好，可是总觉得，还差了一点什么。

是了，在他想象中，梦想，就是和那个人一齐站在舞台上。

那个陆青岚爱过，怨过，负过，却从未忘记过的人。

如果不是和他一起，那舞台，也不过就是舞台，并不具有更多的意义。

陆青岚没有回答王坤的问题，因为——他说不出口。他不愿意承认，铅华落尽后的今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宁威，因为他认为自己不配。

陆青岚的坚决和沉默让王坤黯然地告了辞，他并没有放弃，却也从陆青岚瞬间失去光彩的眼眸中，知道现在并不是时机。齐彤却以“要与陆青岚私下谈谈”为由，坚决地赶走了王坤。

“我给你一个工作机会好吗？”齐彤拉着陆青岚的手，虽然是在询问，语气却不容拒绝。其实，陆青岚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个大姐大。

但是，陆青岚还是小小地努力了一下：“可是……我说过我并不想要工作。”

“不是你想象中的工作，但是保证你一定会喊酷”齐彤的语气充满蛊惑。

尽管陆青岚强烈地意识到，他应该直接捂住耳朵，一句话都不要听。听一句，距离地狱近一点。齐彤这个人，从来就是不遗余力地搞怪，唯恐天下不乱地捣乱。尽管心眼不坏，却常常弄得人家狼狈不堪。可是，陆青岚却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却是在弱弱地期待着什么。他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阻止齐彤说下去。

“来当我的助理吧。”齐彤终于不再卖关子。

“助理？”陆青岚怔了一怔，他以为齐彤给他介绍的工作至少与音乐有关。可是，他瞬间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宁威的造型师？”

齐彤笑着揉乱了陆青岚的头发。

“作为菜鸟，一开始肯定只能打打下手。你如果是可塑之才，我才考虑稍微培养你一下。”

陆青岚的心情很复杂。

齐彤是宁威的专属造型师，一年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和宁威一起工作。陆青岚如果做了她的助理，就表示一年之间有一半的时间可以见到宁威。

可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见到宁威，他大可以直接登门拜访，何必当齐彤的助理这么麻烦？再说，看着齐彤眼里恶作剧的光芒，陆青岚也知道，自己如果答应下来，注定是会被欺负得很惨的。

可是又可是……陆青岚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见宁威，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配。那么，成为助理造型师，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到他了？

可是又可是又可是……陆青岚真的很迷茫啊见宁威，真的需要自己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吗？再说，见到了又怎样？哭着祈求他原谅，还是搞分手还是朋友那套啊？搞不好现在人家根本已经不记得他陆青岚了，不是自讨没趣吗？毕竟，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啊。

可是又可是又可是又可是……他陆青岚还惦记着宁威呢，宁威怎么可以忘记陆青岚呢可恶

总之当陆青岚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地点下了头。手中的便条纸上，是齐彤的电话号码，和上班的时间地点。

天啊，他怎么又一次这么容易把自己卖了啊

第一五二章：第一天上班

第一天上班。陆青岚此刻才发现住在远郊是多么地不方便。一大早挤了两个多小时的公车，才来到齐彤指定的地点。身上一股混杂着人类汗水和灰尘的味道让陆青岚觉得分外不爽。

深秋的天气已经渐渐有些凉意，路边的梧桐树叶黄灿灿地打着卷儿。陆青岚的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挤车挤出来的一层薄汗被冷风一吹，瞬间让他浑身冷得一激灵。

对普通人而言，上完大学，开始工作，几乎是必然的人生轨迹。陆青岚却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成为一个上班族——虽然是没有朝九晚五啦。

今天刚刚降温，路人许多都穿起来羽绒服。陆青岚却只是一件毛呢大衣，站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着抖。在齐彤指定的地点东张西望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一身冬装的齐彤姗姗来迟。

“冻死我了，你迟到快半小时了”陆青岚朝着齐彤吼。

“我怕你迟到，特意说早了半小时。”齐彤将看起来超大超沉的包包往陆青岚的肩膀上一甩，双手插在口袋里，两眼望天，视陆青岚的咆哮为无物。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差点被冻死好吧”陆青岚背着齐彤的大包包，一脸激愤，如果不是他对齐彤的了解，几乎要以为齐彤是故意整他。

齐彤指着陆青岚身后门庭若市的便利店，努了努嘴：“谁叫你缺乏社会常识？谁都知道等人是要去便利店的。”

陆青岚这下无语了。作为明星脱离人类生活的三年，加上在国外生活的四年，让他还真的不知道，原来等人是要去便利店的。

“额，谢谢指教……”陆青岚被齐彤的气势压垮，然后瞬间回过味来，“喂，迟到的人哪能那么理直气壮？”

齐彤趾高气扬地一笑，道：“哦，请称我为老板，助理。”

可恶啊……陆青岚在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仇找回来还有以前齐彤欺负他的若干次

一边陆青岚还在脑补将齐彤踩在脚下的画面，一边齐彤拎着陆青岚的耳朵道：“喂，要迟到了，赶紧的发什么呆啊”

于是陆青岚的脑补如破掉的肥皂泡般瞬间消失，他只能弱弱地跟在齐彤身后，作小媳妇状，走进了面前华丽的大楼。

“今天是宁威他们乐队要做一期时尚杂志的专访，不过我们只负责宁威的造型，其他人的造型会有专人负责。化妆下午一点开始，午饭前要先和杂志的编辑，美工和我们这里的其他造型师开会确定造型的风格和想要的感觉。然后不出意外的话，吃完午饭你就能见到你的心上人。”

陆青岚小小声抗议：“你这样的说法好像显得我有点居心不良……”

但是抗议很快被齐彤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