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
唤声被隔绝在木门的另一边。
雨滴还未落下,锦衣趴在泥地上细细分辨,隐隐的震动,逐渐清晰。
原本应该两日后出现的人却在今日匆忙上山,锦衣措手不及,只得最快速度跟着上山。山路蜿蜒曲折
,障碍多也容易隐蔽身形,更何况那人这趟走得匆忙,身边随行也不多。锦衣不想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
隐在拐角处一处茂密灌木中,锦衣垂目静候。
挽风已然出鞘,细长的剑锋纹丝不动。
手里摸出一个瓷瓶,临行前紫阙给他的:“我保证只要吸入一口一定麻痹,记着在上风口洒,千万别
把自己给弄晕了。”
锦衣无言。
马蹄声由远极近,不算宽敞的山路上一辆马车缓缓出现在越发昏暗的视线里,周围是数十人的护卫队
。
锦衣毫不犹豫的拔了瓶塞,闭气顺手一挥。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迷药的药效,关键是装药的瓶子。手指轻弹,瓷瓶已猛地飞出,刚好砸在左前方马
匹的马腿上。
马匹受惊嘶鸣,马夫用力拉着缰绳依旧无法阻止它的狂乱,马车一阵剧烈摇晃。
侍卫纷纷下马,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又是一道闪电,所有人眼前都是一阵亮了又暗。只是这光亮中隐着一道不寻常的剑光,却是无人有所
察觉。
剑光一闪而逝,更多人只是感觉到耳根处不寻常的冷意,一道黑影已没入了车厢。
锦衣还是失策了。
那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地方官,周围的侍卫也都是些不入流的武将,却不知何时混入了高手。更何况这
个高手不守在马车外,反而坐在马车里。
疾如闪电般的一剑被猛地架下,锦衣被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道手腕猛地一震。那人手里是一把刀,足足
半尺宽的刀面,整把刀更是重得惊人。锦衣不退反进,挽风死死压着刀锋,左手却是一道光芒一挥而
出,笔直向缩在角落里的胖子飞去。
晏南留给他的匕首啊,早知道应该另弄一柄在身上备着。
匕首脱手的一瞬,锦衣飞速后退。
却不想那人根本不管角落里的胖子,刀光一闪直逼锦衣胸口。
想避开已是不及。
锦衣咬咬牙,硬撑着挨了一刀,身形却是不停。脚尖在车架上一点,凌空转身。
马车外的侍卫已被迷药迷倒了大半,却依旧有清醒的。三四把剑同时逼上,锦衣顾不得闪避,手里的
挽风一架一刺间已是挑翻了其中一人,趁着一瞬的空挡冲进了昏暗的林子。
又是一道闪电,雨点从疏到密,将地上沾染的血迹冲了个干净。雨一直在下。
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雨水混着血水,贴在身上异常冰冷。
挽风依旧在手,锦衣的手已经有些僵硬,却依旧紧紧地握着剑柄。
一道火光划破黑暗,自远处缓缓而来。
锦衣缓缓抬头,掌着灯的手,握着纸伞的人,却是一个不甚熟悉的人。
“人早就走光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少年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镇定,似是对风里弥散的血腥
没有一点察觉。
“我不过在屋里呆了一小会,你就急着来要房钱?”锦衣想笑,嘴角却有些僵硬。
“大哥说了,该收的钱一文也不能少,不该收的一个子也不能多。”
“你大哥说的真对。”
“可惜,我大哥也做过错事。”
“哦?”
“有些人,天天在做错事,却依旧活得好好的。有些人,也许一辈子只错了一次,甚至是难辨是非的
一个错,却生不如死。”
林间小路曲曲折折,锦衣被绕得有些头晕,少年却走得很轻松。
“到了。”火光微微一颤,房门被轻轻推开,“跟我进里屋,我找件大哥的衣服给你。”
“不是说不让进么?”
“那进一趟十个铜板好了。”少年从善如流,掀起帘子等着锦衣进来。
锦衣到底学不会拒绝。
“喏,这几件你先换着,你们俩身形差不多,应该穿得了。”少年手脚很快,一件长衫飞了过来,然
后又是一件单衣。
少年还在找,但锦衣在接过长衫的一瞬就愣了,甚至连单衣飞过来都没有接住。
淡青色的长衫,尽管在昏黄色的火光中看不真切,长衫领口的手工刺绣锦衣却不会认错。
那是紫阙的杰作,想绣鸳鸯却怎么看都只能勉强辨认出鸭子的轮廓。
猛地抬头看向一直在屋里却不曾出声的另一个人。
“过来。”
简简单单两个字,停在锦衣耳里不啻于惊雷。
“你怎么总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里站起身,比起当年削瘦得多的身形,竟是
和那时的晏南有些相似。
锦衣的胸口猛地一滞,却不是扯到伤口的那种疼。
“锦衣,快把衣服换了,别仗着身体好就逞强。”青栩的声音一直都很稳,直到此时才透出一些忐忑
,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锦衣的脸颊。
却在下一刻,被一股大力扯得往前一冲。
忽然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有些僵硬,有些冰冷,却是那人惯有的笨拙。
“小锦衣——”一不小心,熟悉的称呼又冒了出去。
“青栩,回来吧。”锦衣的身体在抖。
一股暖意自怀里的躯体缓缓蔓延,瘦得有些咯人。压到了胸口的伤口,锦衣却没有感到一丝痛楚。
“你,确定?”
“当然。”
“我——”
“那么多年,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