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自己一急就正合了她的心意,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被这句话勾住了所有的心神,沸腾的恐惧几乎
要将他吞噬。过了半晌,终是按捺不住,径直探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他怎么回答的?”他急不可耐
的问,再也忍受不了她的沉默。
他的手捏得很用力,柳明馨皱起眉头,不敢置信的瞪他。
贺峰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半天,笃定地颔首,“他拒绝你了。”这话一出,见着柳明馨的脸乍然一
白,顿时狂喜,眼睛都唰地亮了起来。
“你和他一点都不合适。”
柳明馨这时才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憋红了脸,声音蓦觉尖锐。贺峰的耳朵隆隆作响,只有那几句话捣鼓进耳膜,逼得他连呼吸都重了
,脸色微变,“纪正白以后可是要做医生的,他爸对他的期望那么大,绝对不会允许你和他在一起的
。”她愤愤地皱眉,见着对方脸隐现惶白,登时从心底浮出一丝的快意,继而又觉得很委屈,竟将一
男生当成情敌来看待,甚至用上了自己从来不屑用的招数。她从小到大被人惯着,宠着,如今,有了
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却连对方的眼睛都进不去,而最可悲的是,就算被拒绝了,也没想过要放弃,抱
着一丝的侥幸,如果没有这个人——
纪正白是不是就会喜欢自己?
这念头让她又不甘又无可奈何,挑剔的目光落在贺峰的脸上。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就是鼻子挺了点,长得英气了点,足球踢得好了点,身材高大了点而已,为什么纪正白偏偏就对他另
眼相看?这个素来眼睛往天上看的大小姐将贺峰从头打量到脚,而贺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没多想
,思维尚停留在柳明馨方才说的话里,脸色又白又青,过后,突然就涨红了,找不到反驳的措辞,一
急之下,索性狠狠的将巴掌拍到桌子上去了。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他身体向前倾,几乎是贴着柳明馨的耳朵吼。
顿时她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尖叫出声。
贺峰这才退后一步,怒瞪着她,“我告诉你,你就算这样说,我也不会死心的,我就是喜欢他,就是
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谁也阻扰不了我!”完全不经大脑,一时口快,将所有的心事脱口而出,直到
见着柳明馨目瞪口呆的样子,脸才蓦地涨红,却也不退缩,梗着脖子楞是一动不动。
毕竟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直白的话,贺峰心跳如鼓,脑子里空白一片。
待鼻尖掠过一丝香味,怀中一满,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下,不自禁的伸手环住,以持住平衡,待脑中反
应过来不对,低下头去的时候,发觉柳明馨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似乎被他的力度弄得疼了,手轻轻
的扯住他的衣角。
这……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来的变故让贺峰呆傻的想了一想,半天没反应过来,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脑子却摇起了警铃,似
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视线投到了门口——纪正白的手尚还放在门边,依旧戴着那副眼镜,嘴角不
见笑意,站在那里,就好像墙角偷偷长出来的白花,无声无息。虽然是和以前一般的神情,一般的样
子,贺峰还是慌了,宛如火光窜到了手上,像抖落一个脏东西似地将柳明馨狠狠一推,见着她被撞在
桌脚,疼得呻吟一声,也是不管不顾,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看着纪正白,无辜得像是被主人冤枉的大狗
。
“我——”他张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才的情景,怎么看都像是他将柳明馨搂进怀里的,真真是百口莫辩。
贺峰懊恼得垮下了脸,恨不得将那个卑鄙的女人踹上几脚,但纵使心里咬牙切齿,在纪正白面前也不
想露出自己凶狠的一面。他恬着脸走上前,忐忑地低下头, “小白,你找我?”就算是在这样的情
形之下,看到眼前的人,还是觉得满心雀跃,越靠的近,忍不住一手将他揽进怀里的欲望越是蠢蠢欲
动。
但手还没伸出,一个东西已塞了过来。
抓在手里一看,竟是一本厚实的笔记,顿时困惑,目光停驻在纪正白的脸上,纪正白扶了扶眼镜,“
这笔记本给你。”他补充着说,“这是我答应你的。”又顿了顿,“要让你合格。”
几句话拼凑着下来,贺峰已经了解他的意思,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提起一页,那副模样,就像对着一个易碎的玻璃似地,连续翻过几页,顿时瞪大眼睛,磕
磕巴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受宠若惊,“小白——小白你这是给我的?”字迹清楚,密密麻麻的一整
本,还担心看的人不理解似的,连解题的步骤都一个个举了例子。
写上这一本,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精力?
贺峰的手不自禁的打抖,心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温热的液体来,他瞅着纪正白的脸,试探的倾过身子,
动作很慢很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战战兢兢,却在即将触到的时候,那张至今仍是面无表情的脸转了
一下,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贺峰心下暗恨,直起身子,眼睁睁的看着柳明馨红着脸走到纪正白身侧。
“刚才……我……”她羞答答的样子,简直和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判若两人,而且低眉顺眼,委屈得
不行,贺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惶急的看着纪正白,生怕他被糊弄了,但又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不
敢轻易出口,只能瞪着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终于,纪正白开了金口,却是对着他的。
“这是送给你的。”
意思是,随便贺峰如何处理,和足球队其他人一起用也没关系。
贺峰也懂他的意思,将笔记本摁在怀里,气氛有些诡异,却不知要如何打破,他张张口,呐呐的想说
些什么,对方的目光却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说完那句话,纪正白已经微微颔首, 转身离开,半点也
不迟疑,楞是让贺峰完全猜不透自己是该解释,还是无需解释。
这愣神的功夫,纪正白已经出了门去,被彻底忽视的柳明馨快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角。
这次,眼睛是真的红了。
“你什么都不问吗?”她又急又怒,挑高了眉。
纪正白看她一眼,“问什么?”
“如果我说那一切都不是意外呢?”
柳明馨咬着牙哼了一声,意有所指,脸上更是露出一抹的委屈,似被轻薄了的羞辱样子。追到门边的
贺峰抓住了门框,紧张得全身都僵硬了,心嘣嘣的跳起来。
“你故意的?”纪正白顿了一下。
犹如从暖意洋洋的春天一下子降到了冬日,还被一盆浸满冰块的凉水浇了个透心,柳明馨整个神情都
凝滞住了,完全没想到对方说的是这样一句和想象中迥异的话,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脸色惨白,
张口便想要反驳,但纪正白笃定的视线让她楞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像一切龌龊的心思都被对方看了个透彻,一直高高在上,受人追捧,一想到可能要面对的鄙夷目光
,手顿时收回,只觉得满心的不敢置信,羞耻得脸燥热,腿脚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仅一句话,将她抱的那一点侥幸淋得半点不剩。
庆幸纪正白没有再注意她的狼狈,他从她身边走开,径直下了楼,贺峰随后追上,她却再没力气阻止
。
贺峰跟上了纪正白。
“小白!”
他站在面前,整张脸似乎都在发光,眼睛灼灼,看得纪正白再也维持不了板着脸的样子,微垂了视线
。
好多好多话梗在喉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两人默默,相对无言。见纪正白神情间似微动,只觉得对
方也许觉得不耐,顿时心下烦忧,磕磕绊绊,终是吐出一句, “我会合格的。”又觉得自己说了句
废话,顿时红了脸,将笔记本往前一伸,像誓言一般,一字一句,“不,不止是合格,我会努力考好
,不过……”他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头垂下,纪正白默默等着,仍旧是一声不吭。
贺峰许久不说下句,只顾埋着头,看着他的样子,纪正白也觉得心里无端发紧,偷偷为他攥紧了拳头
,捏了把汗。
气氛越来越沉闷,一时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为难之下,他只能和往常一般,选了最直接也是最本能的动作——转身离开,只是他才刚刚走下几阶
楼梯,便听到后面传来贺峰的声音,似乎发急了,几乎是吼出来的。
“如果我考得好了,能有奖励吗?”
这句话中气十足,直钻进了纪正白的耳朵里。
纪正白当然知道他想要的奖励是什么,没吭声,脚步不停,仿佛没听到一般,朝下走去,直接转了个
弯,消失在楼梯的道口,思索片刻,他又顿住步子,没忍住,从侧边的缝隙往上看,看到贺峰满脸沮
丧的蹲下,神情像极了被遗弃的大狗,高大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不该答应他的。
不该给任何一点机会,他们是没可能的。
这样直接就离开,趁着还没有陷下去的时候,当机的斩断,是最明智的做法。
明明知道的,但是——
「如果你考胜过我,我就答应你的奖励。」
一会儿,贺峰收到了这条消息,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纪正白看着他站直身体,神采飞扬,萎顿之色全然不见,这才将手机往兜里一塞,消失在楼道内。
反正,贺峰不可能考胜过他。
绝不可能。
22.作弊
距离考试只有几天的时候,谁都察觉到了那分的紧迫感,路上处处可以看见读书的学生,还有足球场
上,神采飞扬的若干足球选手。神采飞扬?没错,是神采飞扬。也不知前几日是着了什么道,足球队
一扫往日的失落,信心百倍的样子,简直就像已经知了原题一般,读书更来劲了。其中当以贺峰最引
人注目,原本就很用功,现下更是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这让熟悉他的李勇才等人大跌了眼镜。
“怎么样,准备好了?”
考试的时候,阿邱刚好和贺峰一个考场,坐得也近,他窸窸窣窣的翻着书,忐忑不安地扭头问他。贺
峰看了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他的目光牢牢的盯在门口。阿邱跟着看过去。纪
正白今天穿着雪白的衬衫,打理得极干净,皮肤白皙,还是那副黑框眼镜,面无表情。贺峰的目光灼
灼,他却似完全没发现一般,径直穿过他们,坐到了最后一排。
“没想到书呆子竟然和我们一个考场。”阿邱嘀嘀咕咕,目光又凝在了门口,眼睁睁的看着柳明馨出
现,轻飘飘的连衣裙,五官精致,身材纤细,登时眼睛都亮了起来。柳明馨喜欢纪正白,那可是谁都
看得出来的,而贺峰喜欢柳明馨,那在足球队里,也不是个秘密。两个男主角和女主角都出现了,能
发生什么事呢?阿邱的八卦因子完全被勾了起来,眼睛滴溜溜地跟着柳明馨转,看着她在纪正白旁边
的位置坐下,掏出书,默不吭声的读。
五秒钟,静寂。
十秒钟,柳明馨还在低头看书。
阿邱傻眼了,自己预期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他狐疑的看看似乎对柳明馨无感的贺峰,再看看似
乎连抬头都不敢的柳大小姐。搔搔头,丈二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不容他多做考虑,试卷分发下来,一看那题目,他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靠!什么是优等生,这才是优等生!
人家随随便便勾画的范围,竟然八九不离十,也难怪次次都名列前茅。
他在心里嘀咕,当然不知道纪正白费了多少心思才将范围浓缩再浓缩,集成厚厚的一本,心里无限佩
服,偷偷的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纪正白,就像看着天神一般,崇拜得五体投地。不过划中范围是一点
,背没背中,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阿邱从来没有背书的好习惯,背一半丢一半,吊儿郎当的性子不
是光队长的几下拳头就能改得过来的毛病。他抓耳捞腮,做完后,指指画画,将有把握的题目勾出来
,算了一下,竟离合格还差上一点。
他这下可就楞了,这该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见老师不注意,偷偷将抄着题目的纸条攥成一团,手一扬,准确的落在贺峰的桌面上。那
背影一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当先将纸条压得严实。
老师的目光扫过,他们着时出了点冷汗。
贺峰小心翼翼的将答案抄在上头,目光往后一扫,估量了阿邱的大致方位,正准备掷出,突地老师轻
咳一声,心一抖,纸条顿时失了准头,阿邱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在自己前面的过道上。
他咬着牙,拼命的伸长腿,却怎么也够不到。
现在离考试结束只剩几分钟的时间,班上尚还坐着的人寥寥无几,若是有了大动静,必是会被老师发
现的。阿邱趴在桌子上,奄奄的提不起劲来。突听耳边有一点细细的脚步声,他唰的投过视线,看见
纪正白从他身边走过,似乎发现了那小纸团,顿时楞了下,步子稍停。
阿邱心如鼓跳——别说别说别说……
念念叨叨,如果不合格,说不定还有补考的机会,但如果被发现作弊,那可就真惨了。
他冷汗淋漓,前头的男生不知何事动了动身子,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呀一声响,刺耳极了,老师
楞了楞,下意识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完蛋了……
阿邱煞白了脸,却突见纪正白走快几步。
他今天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鞋子往地上一搓,小纸团滑到了阿邱的脚下,虽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
么事,但多年作弊的经验让他当先做出了反应——将纸团踩在了脚底下。
这一番动作极快,几乎没人发现纪正白的迟疑,老师朝着这个公认的优等生友善的笑了笑,擦肩而过
。
阿邱目瞪口呆。
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那个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中的人,的确是纪正白没错。
这——
优等生不都该是时时等着打小报告,刻板严肃不近人情的嘛?纪正白为什么会这么帮他?他可知道,
除了起初让他帮忙时的那番纠缠外,他们没有什么其他的接触,连熟识都算不上。
这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阿邱瞪着眼睛,第一次觉得,纪正白这个人,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
讨人厌。
足球队的其他人对纪正白的印象也不见得比他的好,虽然口头说着要找他帮忙,其实他们也没真的就
将希望放在了纪正白的身上,在他们看来,那样乖宝宝一样的书呆子,和他们根本就是两路人,平时
相看相厌,危急关头,自然不会傻傻的投以什么期待。所以当贺峰拿着笔记本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
大吃一惊,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纪正白真的愿意帮忙了,而且并不似敷衍。
凭什么自己纠缠了那么久对方不闻不问,也没见贺峰有什么动静,偏偏却成功了?
想到这里,突然有点不平衡,他支着下巴,斜斜的看了贺峰一眼
纳闷的看见,那个人伏在桌上,闷闷地乐。
23.怅然若失
考试完的一周后,就分发了成绩单,贺峰去看了全年段的排名,目光直接落在头榜上,登时眼睛就红
了,纪正白三个字晃得他头脑轰的一声响。疼得好像被狠咬了一口,眼前一片花。旁边的阿邱猛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