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开,那些冰化成了碎片掉落在地上。
周遭突然腾起许多云雾,赵柏凌怔怔的望向蓝冶那张清澈的脸,冰化成碎片那一刻,梦境也碎了。
这一日,很多人彻夜未眠。
羽楌国皇宫。蓝晏皇帝坐在凉亭内与蓝冶对弈,身后跟着两个掌灯的宫女。
白子落,胜负已定。蓝晏皇帝朗声一笑,让宫女把棋盘收起来,然后看着蓝冶道:“冶儿这一招妙极
,进可攻,退可守。你不动声色的将朕的白子逼到绝境,又让朕毫不察觉,慢慢跳进你的陷阱中。进
退得宜,果真是做帝王的料啊。”
“皇叔谬赞了。蓝冶的黑子只在于守,而非在攻,有些身份奈何不得,但黑子不会威胁到白子。”蓝
冶淡淡的起身,意有所指的说道。
“是吗?冶儿,朕近日听说将军令出现了。四国还未分裂之时,九州唯一的君主——圣神武皇帝曾说
过天下合久必分,故而将三分之二的兵权秘密的藏了起来,称其为将军令。历代史书有云,得将军令
者可夺天下。”
“朕未曾亲眼见过将军令,但皇兄临死前说兵权在皇嫂手中,后来你母后自尽,你觉得朕会如何想?
”
蓝晏皇帝一字字说道,边说边观察着蓝冶的反应。
蓝冶抬头望天,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从小就知道皇叔城府极深,旁人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
么。
“那个叫赵柏凌的小子倒是挺不错,可惜他非我羽楌族人。”蓝晏皇帝叹了一声。
蓝冶似乎知道他动的心思,眼神染上了冷冽的杀气,“皇叔,劝你别动他。”
这话不仅仅是威胁那么简单,其中更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深意。
“可朕已经动了他。”
“他身上的伤是你派人下的手?”蓝冶微惊,转过头质问道。
蓝晏皇帝吃惊的程度不下于他,一脸严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受了伤?是谁告的密?”
“蓝冶曾拜于九华山空蓝道长门下,也算半个修道者,要知道这个并不难。”其实他是听到了柏凌的
声音,那么的无力、那么的痛苦,从未有过的挣扎,他不想柏凌有事,所以元神出窍去救他,哪怕为
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修道者?呵,那就好好修你的仙,羽楌国的事你也管不了。”留下这句话,蓝晏皇帝大摇大摆的拂
袖离去。
第十七章:杀破狼
赵柏凌醒来时,天还没亮,墙上火把的火焰忽明忽暗的跳动着,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影。他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影,刑部大牢的门就被人打开了,然后,一个娇小的人儿冲进了他的怀里。
“你干什么?你是谁啊!”赵柏凌想推开她,可是手上没有太大的力气。
“别动,我是仙荷。”她紧紧的拥着他,不知为何,看到他受伤,心里会有一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感觉
。她以往所见的赵柏凌,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贵公子,是最骄傲的少将军,不该是这样!
仙荷放开了他,掩去眼中的心疼,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们被我下了迷药,我们赶快走,被皇兄
发现就走不掉了!”
赵柏凌没有立即答应她,若有所思的瞧着她,轻声道:“赵柏凌不值得你这样。”
“什么叫不值得?!赵柏凌,如果你留在这里,那才叫不值得!皇帝哥哥已经疯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更何况,你,你爹也希望你走。”
“爹?他还好吗?仙荷,我求你一件事,不要让西门亿动我爹。算我求你。”赵柏凌紧紧抓住她的手
,恳求的说道。
“你放心,我们快走!路上一边走一边说。”
赵柏凌转头望了一眼大牢里昏睡的其他人,眼中有些不忍,“仙荷,我想放他们走。”
“你疯了?!”仙荷惊叫一声,猛然捂住嘴,小声说道,“这可是死罪!”
赵柏凌神色坚定,仙荷在心底苦笑,既然救了他,也不在乎多救几个,只要他肯走。
仙荷将一个白色小瓷瓶打碎,然后将钥匙扔给他们,不容赵柏凌拒绝的将他拉走。一路上,她告诉赵
柏凌那个小瓷瓶里面装的就是解药,很快他们就会醒来。
两人小心翼翼的躲过了守夜的侍卫,正要走出刑部大门时,身后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
争论声,一大群侍卫高举着火把向他们冲来。
“赵柏凌,你先走,我来想办法。你爹要我转告一句话,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娘还有你。你
快走啊!我是公主,他们不敢动我的!”仙荷急急的将赵柏凌推了出去,后退一步将刑部大门重重关
上。
仙荷,谢谢你。赵柏凌在心中说道。
看了一下天色,很快就要亮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现在哪也不能去,逃出来又能
如何呢?路过十一味斋时,赵柏凌的脚步顿了一下,眼中莫名的起了哀伤。
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赵柏凌低下头,衣服又被血染红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不怕死,
只是不能死在西门亿手中,绝对不能。他的尊严不容许被这样践踏。
赵柏凌又艰难的走了两步,这时街角里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从他背后偷袭,正中他的后脑勺,赵柏
凌昏昏沉沉的向后倒去。
……
再次醒来时,他竟不知自己深陷何处,周围一片黑暗,头顶微微有点亮光,好像是一扇天窗,他听见
上方隐约有交谈的声音。
赵柏凌勉力撑起身子,头疼的像要裂开一样,晃了晃脑袋,还是觉得很昏沉。
就在他准备躺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仔细辨别着,那分明是蓝冶的声音。另一
道声音很陌生,听着有点苍老。他听见蓝冶说,“皇叔到底想做什么?”
皇叔?
赵柏凌很快便反应过来,原来另一个声音是蓝晏皇帝的。
上面就是蓝晏皇帝的寝宫,此时的他披着一件黑色的鹤氅,半倚在龙塌上,气定神闲的望着伫在窗边
的蓝冶,波澜不惊的反问道:“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蓝冶,我看着你的脸就想起你娘。”
“那你该对付的人是我。为什么要陷害柏凌?”蓝冶走近他。
“陷害?朕陷害他了吗?冶儿,将军令不是你送给他的吗?你瞧瞧你,和你娘多像啊,嘴上说着善良
的话,背地里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以前那么贱,勾引了皇兄,又想来勾引我。而你呢,利用赵
柏凌来对付朕,你们不是一样的吗?”蓝晏语带嘲讽的说道。
蓝冶的眼神很冷,“你没有资格说我娘,我也没有利用柏凌。”
“论起心思和手段,朕比你看得透。别以为四年前的事就你一个人知道。你师傅曾给赵柏凌看过相,
说他是杀破狼命格,七杀坐命。为了成就你心中的霸业,你把将军令送给了他。这样命格的一个男子
,手中又握有天下兵权,最后还不是为你所用?”
“就算是又如何?他终究是我徒弟,你不能伤他。”
蓝晏皇帝放声笑了出来,皇兄啊皇兄,你儿子到现在还这么可笑!“徒弟?你只想着怎么利用他,他
会认你这个师傅吗?当初赵邺堇杀了你师傅,你为了报仇,就让赵柏凌失去了十四年前的记忆,十四
年啊。这些,你以为没人知道?”
他说的很大声,因为他是故意说给密室里的人听的。
“我曾经是想过报仇,可现在做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皇叔,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
。”蓝冶说完就走,眼中有些微的担忧,再晚一点柏凌就会有危险。
待蓝冶的脚步声远去,从红木彩雕折叠屏风后走出一个黑衣女子,正是裘笑。她心中有些不安,这样
骗殿下究竟是不是错了?
“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他这一去至少要五天才能回来。呵,五天,足够我布下计划了。裘笑,你
做的很好,放心,他不会知道这一切是你做的。”
见她还在沉思,蓝晏也不打扰她,掀开被衾从榻上起身,走到了书架前,书架上堆满了崭新的书籍,
只是沾了不少灰。他将手伸到书架后,推开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后出现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玉石,
呈莲花形状,他缓缓转动玉石,整个书架发出“嘎吱”一声响,向外挪出一条不小的空隙,他横着身
子钻了进去。
昏暗的通道里,蓝晏皇帝的双眼异常明亮,他步伐稳健的穿过长廊,没有点灯,因为这条路已经走了
不下千回。
推开一扇圆形的石门,他进了一间石室。
“蓝晏皇帝。”听到脚步声的赵柏凌抬起眸子,眼中并无诧异。
“赵公子真聪明,不愧是镇国将军的儿子。”蓝晏几步走到他面前,笑了笑。
赵柏凌注视着蓝晏的眼睛,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意图,但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你想怎么样?”
蓝晏俯下身与他对视,浅黑色的眼瞳里蕴藏着丝丝的阴谋,那种阴谋被他埋得很深,以致于过了二十
多年才爆发出来。
“赵柏凌,我得利用你毁了蓝冶。但是要毁蓝冶,必须先毁了你。你说我想怎么样?”
“用我来毁蓝冶?呵,你才是最蠢的人。他也不过是利用我而已,你凭什么认定我可以毁了他?”赵
柏凌扬起头,在讲出这句话的同时,心变得好凉。
他曾经可笑的以为他们至少算是朋友,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蓝冶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如果蓝冶恨
他的话,不就一死嘛……却让他这样活着,算是报复吗?
他赵柏凌,永远活的那么天真。可笑至极。
“蠢?你觉得一个弑父杀兄的逆贼担得起这个字吗?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抓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吗?因
为你对蓝冶来说是不同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这一点和皇兄很像,他们父子都是这样的人……”蓝
晏说到这里,声音似是有些悲凉。
“你太高估我了。”事到如今,要他怎样去相信?
“试试不就知道了。当年我所承受的痛苦,我要加诸在他儿子身上,千百倍的偿还。赵柏凌,你也别
怪我,谁让你认识了蓝冶呢。好好睡一觉吧,或许明天醒来你就不是你了。”
蓝晏皇帝像是早有预谋,第二天又带了两个人来见他。
这次他提了一盏琉璃灯,借着柔和的灯光,赵柏凌很快就认出了来人,一个是宿月国的丞相李泓,还
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是他儿子李文访,原来他们暗地里已经投靠了羽楌国。
李文访一开始见到他很害怕,将自己缩成一团,后来胆子大了些,嘴里不知在咕哝什么,还不时的盯
着赵柏凌。
“三少爷近日可好?”李丞相拍着儿子的背安慰他,抬头望向赵柏凌,凶相毕露。
第十八章:似我愁
“我好不好与你何干?”赵柏凌冷笑,心中已明白蓝晏皇帝想做的事。
李泓还未来得及开口,蓝晏已出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为你儿子报仇吗?赵柏凌就在这里,只要不
弄死他,怎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李泓面带疑惑的望向蓝晏,显然对他的话有些质疑,“蓝冶公子他……?”
“他?哼,朕会让他生不如死。”蓝晏皇帝幽冷的吐出这句话,看了看赵柏凌,然后将琉璃灯挂在墙
壁上,宽袖一甩,转身走出了石室。
等蓝晏皇帝一走,李泓立即猖狂的笑了起来,凶狠的眼光中夹杂着无法磨灭的憎恨,“文访,哈哈哈
……他终于落到我们手中了!就是他害你成了废人,变成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不尽情的折磨他,怎
能消爹的心头之恨呢?”李泓此时的面容异常的狰狞。
“这件事错在你,你怎么不怪自己?教唆儿子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这就是你们李家的报应。”赵柏
凌闻听李文访痴傻时怔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他们作恶多端,这是罪有应得。
“报应……你怎么敢说是报应!赵柏凌,都是你害的!全是你的错!”
看着李泓一步步逼近自己,赵柏凌也不后退,就在李泓快打到他脸时,他气运丹田,猛的出掌击向李
泓,掌风迅疾,将李泓震开数远。
李泓往后退了几步,还未稳住身形,就看见赵柏凌痛苦的捂着胸口,双膝跪在地上,嘴角边一条猩红
色的血迹那般夺目。
“卑鄙!”赵柏凌微抬头,恶狠狠的瞪着李泓,面容有一丝苍白。他只觉得内力在流失,无论如何都
提不上来,全身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这种情况……他冷笑,看来这些所谓的帝王都喜欢在背后暗
算人。
而李泓自然是喜上眉梢,再次走到赵柏凌身侧,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在这乱世之中,不会点阴
谋手段和等死有什么分别?赵柏凌,你知不知道,自从文访废了以后,过的有多凄惨!平日里那些称
兄道弟的朋友不来看他,原本订的亲事也毁了,他的人生再也不会完整了!”
李泓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眸中尽是阴狠,突然一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小腿上。赵柏凌吃痛的闷哼一声,
目光犀利的穿过李泓。
“爹,不要!!!”李文访满脸惊慌的大声喊了起来,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文访?!他是我们的仇人!”李泓诧异的望向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
李文访没有理会李泓,只顾盯着赵柏凌瞧,“你长得真好看,可是受伤了,这样就不好看了……是谁
伤了你呢?”
“文访,你觉得他哪里好看?”李泓和蔼的问道,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嗯……脸,他的脸好看。”
“还有呢?”
“还有……还有眼睛,他的眼睛好漂亮,真像女孩子……”
“爹让他陪着你好不好?”
……
……
邑日国,主殿。
白色的帐幔垂在地上,轻柔的随风飘拂,帐内的人影本是悠闲的躺着,听到帐外两个人的汇报,他满
面怒容地掀开帐幔,几步走到墨袍男子身边,先是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对他又是打又是骂的。
“旬雅,孤王养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说话间,又在他身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一边的旬莲跪着挪到他身边,将头垂的很低,胆颤心惊的喊道,“主上息怒,这不关旬雅的事!请您
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不用了,我不会杀赵柏凌的。”旬雅自始至终都是阴冷的看着这一切,此时唇角扯起讥讽的笑,木
然的从玉石地板上起身。
“你说什么胡话!旬雅,快向主上认罪!”旬莲惊慌的抬头,伸手去拉旬雅的袖子,奈何他依旧直挺
挺的立着,眉宇间是傲然。
风洛华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轻声一笑,眼角浮现一道浅浅的皱纹,为他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鸟
儿长好了翅膀,就总想着逃离猎人的牢笼,就算这个猎人再好有什么用?你们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