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签受的春天 上——苏三清

乔立不想去的，他是被顾卓骗了，顾卓笑眯眯的对他说：“那家酒楼有几款很不错的点心。”

等到乔立乐颠颠的拿起菜单，再翻来覆去，怎么都找不到，疑惑的去一班的地盘找他，发现他被一群人围住了，大多是女生，还有班主任和教官。

看着顾卓略显虚伪的笑容，乔立的心又凉了半截。

半夜里，他开始睡不着，他知道顾卓很晚才回来，知道顾卓只喝了三杯就倒下，还听到韩伟在说：“要是以后当了官，喝这点可是不够的。”

乔立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整天管他吃喝，这里不许，那里不准，既不是发小，也不是亲戚，以为两人是朋友，可顾卓总是真真假假的让人看不透。

不是他挨上去的，是顾卓老来招惹他，乔立知道，他的性格一点都不好，古里古怪，没人愿意接近，但无论他怎么对顾卓，那人都有说不完的理由，再度对他的事情过问。

静悄悄的，大家都睡熟了，唯独下铺传来顾卓含糊不清的声音：“喝，喝……不下了……”

乔立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几次想敲床板，让他安静，可一想起顾卓说过，怕自己敲床板，伸出的手就怎么都敲不下去。

不止一次板起脸想远离这号人，猜想顾卓是心有城府的，但总是给他的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念头，乔立喜欢观察人，尤其是眼睛，一直以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但他发现，这条定律，在顾卓身上好像不管用。

顾卓对他说话的时候，一脸真诚，其实对谁都真诚，乔立甚至看不出他有什么时候是露出马脚的，眼神从来不惊慌。

可是，为什么顾卓就对他很特别呢，乔立想不通。

第六章

乔立想远离顾卓，比什么都难，两人在一个宿舍，而且还是上下铺，上课老是碰到会在同一间教室，顾卓都要坐在他身边，吃饭时顾卓总会盯着他。

“你没有别的朋友了吗？”乔立快被他烦死了。

“有啊，但没有你这样的。”顾卓语意不明。

“我什么样？”乔立也知道自己一向得不到好的评价。

“你会让我很想和你说心里话，我都觉得奇怪。”顾卓找不到原因，只知道自己喜欢和他相处，没别人那么费劲。

乔立可不觉得他有说过心里话，除非他的心里话是一堆谎言。

这样提过两三次之后，乔立甩不开他，所以别人都说他们两个是死党，乔立也不反驳。

军训结束之后，一班的班干名单里面果然没有顾卓，听说他在选班干的那天晚上请了病假，连班主任都觉得可惜。

李红当了个体育委员，有胜于无，总算吐了一口气。

病假么，乔立记得，那天晚上，他和顾卓在图书馆复习功课，顾卓一点生病的症状都没有。

天气很快变凉，乔立回家拿了一堆冬天的衣服和笔记本过来，在给笔记本接上各种线的时候，丁绍很羡慕的在旁边夸个不停。

乔立这才注意到，丁绍好像家里生活条件不好，就连寝具都是旧的，枕巾已经用得磨破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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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网络中心办理相关手续，正好遇见顾卓，两人成了学校第一批使用开户的学生。

当天晚上，宿舍里就挤了很多人，尤其是顾卓的电脑前，一个个都在试网速。

倒是没人敢上乔立的床，他就把笔记本摆在床上的小书桌上，还栓了个密码锁。

顾卓两三下就爬了上来：“速度怎么样？”

乔立很想把顾卓踹下去，这是第一个踏入他圣域的贱民：“你上来干什么？！你不也有电脑？！”

“给他们玩玩，你这里怪冷清的，我来陪你。”顾卓把头探过来，“啊！苹果！”

“别瞎嚷嚷……”乔立正烦着，他怎么都登不上，而且不想被人知道他这是什么牌子，怕贼惦记。

“你登不上？”顾卓见他有些急躁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乔立试过了好多次，账号没错，密码也没错。

“要不试试我的账号，我账号有效。”顾卓低头对正在玩他电脑的李红说，“老李，不好意思，先停停，这边登我账号试试，乔立的账号好像有点问题。”

众人等着，乔立试了，还是不行，顾卓让李红他们继续玩，自己掏出手机，联系了正在网络中心值班的朋友，对方说是苹果系统和学校网络登陆的服务器有冲突，让乔立在设置上更改一下。

捣鼓了很久，两人总算是弄好了，乔立电脑的界面很清爽，比顾卓的组装电脑性能好得多，顾卓忍不住，玩了一下，爱不释手。

“我可要收钱了。”乔立盯着右下角的时间看。

“那我们一起看电影，你这里有什么可以看的？”顾卓翻他的D盘看。

全是一些什么史前生命或欧洲秘史之类的科普教育片，顾卓又翻游戏包，发现是联系英语单词的游戏。

“到我电脑上拷点东西过来看吧。”顾卓对他这台毫无娱乐性的电脑很无奈。

“不要，我要看的话自己会下，只是不存盘。”乔立夺回鼠标，“你下去。”不喜欢有人呆在他床上。

顾卓看了看底下那群人：“我下去也没事干，我可不要听收音机。”

“你打牌去！”乔立的脚已经蠢蠢欲动的要往他腰上去。

“没人和我打，我跟你打？”顾卓没事可干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乔立火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刚刚我看见有个恐龙片，我们来看恐龙。”顾卓退而求其次。

“那片子我都看了十几次，准备删了。”乔立就不想和他看什么鬼电影，他总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

“你都存盘了，说明看几十次也无所谓。”顾卓见他要生气，只好说，“看最后一次好不好？就当是陪我，看了你再删。”

乔立想想他陪自己这么久，自己陪他一次也算应该，于是点开了恐龙片，往床里边挤挤，让他和自己并肩靠着墙。

中途李红起身去厕所，回头就看到顾卓在和乔立讨论，立刻来了句：“哎哟，两位好雅致，高处不胜寒呀。”

酸得乔立想掉牙，顾卓拍拍他，低声说：“别，你要真计较，就显得和他差不多了。”

想想也是，乔立不理会李红，继续看片子。

从卫生间回来，李红还是要问：“不会是在看毛片吧？”

气得乔立想抡起笔记本就朝他脑袋砸下去，幸好顾卓先出声：“不是，乔立的电脑里面全是学术的东西，我们在看历史片。”

找不到可以继续攻击的地方，李红只好撇撇嘴，但也不好意思再用顾卓的电脑，郁闷的回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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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的课程是理论课居多，两个班挤在大教室里上课，乔立尤其喜欢坐最后一排，他视力很好，听得也清楚，喜欢这种没人在后面看着他的感觉。

年轻的老师偏好在传授知识的时候加点新的东西进去，有时候还会聊聊大家的生活，上了年纪的教授，很多都是固定的模式，这让学生比较容易走神。

乔立偶尔会在书上写下一些短句，特别是扉页。

有次顾卓就翻着读：“花开了，风是香的。”然后扑哧笑了，被恼怒的乔立抢了回来。

乔立课间出去的时候，顾卓就一页页的翻，发现他记了很多细琐的事情。

“路上看见一棵树，没有名字，被人遗忘。阳光晒不到的地方，容易长青苔，心也是吗？有时听到风在哭，问了又不说为什么。”顾卓越看越觉得乔立是个寂寞的人，有太多的缝隙可钻，漏洞百出。

等乔立回来了，顾卓提醒他：“你这样记，小心被老师看到，后果很严重的。”系里的确有几个要求有点严格的老师。

“叫你别看！”乔立没想到，这些小小的心事，都被看完了。

到了第二次上课的时候，顾卓买了本掌心大的笔记本给他：“写这上面，小本也容易藏。”

“顾卓，你真不是我妈？”乔立觉得他已经鸡婆到了无人能比的程度。

“后妈。”顾卓永远是笑眯眯的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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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似乎总有折腾不完的联谊，系里的、各个部门或年级之间的各种联谊轮番上阵，乔立看到了一个老熟人，那人脾气火爆，经常和别人吵架，特别是和李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听说就住在隔壁，但乔立一直没有留意，上课也不去注意，直到那天的联谊会，亲眼看见那人和李红吵得天翻地覆，吵得乔立心里爽快。

早就看李红不顺眼了，但居然有人这么勇敢的老挑刺，乔立是八分佩服，还有两分感觉那人无聊。

“他叫许墨，完全是个炮筒，见了谁都轰，一班的问题学生。”丁绍和他窃窃私语。

“没人管吗？”乔立多希望顾卓撒下他，奔这种问题学生而去。

“管不了。”丁绍摇摇头。

据说是许墨负责分发水果和零食，给李红的份少了点，李红就抓住这点不放，说许墨对他有偏见。

“他累不累呀，老这么怀疑人生……”乔立听了不由得纳闷，一颗花生和两颗花生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我又没拿秤称过，我怎么知道是多少？！”许墨的声音远远传来，火力十足。

“你还给了别人两根香蕉，我都看见了，你就给我们一把花生，这算什么？！”李红见不得有丝毫的不公平发生在他身上。

“香蕉都没了，当然只能给花生，还是说其实你是猴子，非香蕉不可？！”许墨把袋子一敞，里面的确只有花生，他的理由是充分的，但他的态度就很有问题了。

“你人身攻击我，大家都听见了？”李红看着众人，想得到支持。

“公鸡？我还母鸡你呢！”许墨在地上捡了点香蕉皮，“香蕉皮你要不要？是猴子的话，有香蕉皮就可以满足了吧？”

这人究竟有多毒舌，乔立听了都不禁为他捏把冷汗，就算李红的个性再小女生，从体格来说，还是个魁梧的东北大汉，再看看许墨细瘦的身体，很可能要被打死。

好在和事佬顾卓同学及时赶回来：“不好意思，香蕉不够，我这才买回来，水果市场太多人了，老板娘没空招呼我。”见李红激动的站着，把整袋香蕉都交给他，“我跑回来的，要歇歇，麻烦你分一下，没事吧，老李？”

李红看他气喘吁吁，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主持什么公道，而且女生已经开始对他指指点点了，只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发香蕉。

偏偏许墨还不善罢甘休，要继续说，被顾卓拉到一边：“麻烦你留点口德，把他逼疯我们都得死。”

这话乔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两人就是在他面前说的，害得他差点呛死。

“乔立？你怎么在这？”许墨和乔立家就住隔壁，万万没有想到两人会在一个系里。

“路人，我是路人。”乔立才不要招惹他，从以前开始两人就不来往。

等许墨走了，乔立打趣道：“他比我有意思多了，你怎么不去管他？”

“我对拆弹不感兴趣，而且还不是一次性的炸弹。”顾卓夺走他手里的香蕉，“不许空腹吃香蕉，伤胃！”

“顾卓你这个后妈！！！”乔立剥了皮一口都没吃到，满腹怨念。

第七章

乔立更多的时间是泡在图书馆，几次遇见许墨，发现这家伙很勤奋。

虽然乔立也是来看书，但看的大多都是小说类，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偶尔顾卓也会过来，一起做功课。

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宿舍里有人开始崩溃了，特别是韩伟这种平时老去泡妞的人，要乔立帮帮忙，乔立指指隔壁：“那边有个学习狂人，你另请高明。”

谁都知道许墨很夸张，就连每次交上去的论文都是论点新颖全面论据充分到位，被教授赞美得几乎用完了所有的褒义词。

冰火两重天，乔立和许墨都不是好惹的，韩伟只好求助于顾卓。

“我的笔记都是抄乔立的，你要是想看就拿去看，部里还有事，我先走了。”顾卓把笔记给他，转身又不见了。

岂止是抄乔立的，韩伟发现完全是乔立帮顾卓抄笔记，想起来，最近顾卓老缺席，都是乔立帮他喊到。

考完试，大家都归心似箭，临走前，顾卓还很认真的对乔立说：“要不我去你家拜年？”

“少来！”乔立收拾东西，没看他。

到了家里才发现，久久不见的弟弟其实挺可爱，至少不会虚伪。

乔立被他拉着问有没有去解剖死尸，有没有在停尸房过夜，有没有遇见鬼……

“等等，为什么会遇见鬼？”乔立听着觉得不对劲，前两个还算是正常的问题，但乔炎一脸的想听鬼故事，又怕又期待的神情。

“有死人不是？”乔炎吞咽口水，紧张的问。

“没有，至少我知道的没有。”乔立轻易击碎了他的想象。

过了年，乔立竟然有一点点期待顾卓来拜年，因为大年三十也没有收到他的短信，想自己先发条祝福过去，谁知初一收到了他的祝福彩信。

很是失望，那是千篇一律的祝福，短信里面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一看就是群发的类型，而且还不是大年三十的第一波。

从初一等到初十，乔立一天到晚端个手机在看，怎么等都等不到任何的短信或电话。

因为吃东西太油腻，导致腹泻，乔立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起，听到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喂？”

乔立很想直接挂了，念及这人是顾卓的母亲，多少要有点礼貌，于是耐着性子问：“请问顾卓在家吗？”

“哦，顾卓他去小学同学家拜年了，手机也不记得带……”那边絮絮叨叨的抱怨。

愣了一下，乔立挂了，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难受。

反正这又不是顾卓的胃，这是自己的，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到了快来学校的时候，顾卓终于给他打了个电话，乔立却不想接，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发傻。

“哥！”在一旁玩游戏的乔炎被烦死，拿起电话，“你不接我接了！”

“喂！”乔炎也不顾哥哥的心情，接起来大刺刺的说。

“乔立？”顾卓听这声音有点像，但好像又不是。

乔立在弟弟身后低声说：“我不在。”

“我不是乔立。”乔炎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继续玩游戏。

“请问乔立在吗？”顾卓温和的问。

“他说他不在……”乔炎心不在焉的回答，突然被哥哥从后面踹了一脚，赶紧说，“他真不在！”

顾卓大抵知道乔立在生气，但为什么生气他却不知道，只好赔笑问：“可以劳烦他接个电话吗？”

乔炎回头看看哥哥，被哥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很识趣的说：“他出去了。”

“这样啊……”顾卓遗憾的说。

“你有什么事情吗？”乔炎很想挂了这个电话，他已经被哥哥的眼神千刀万剐了。

“就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去学校，麻烦你问问他。”顾卓在翻日历。

“那他回来我帮你问。”乔炎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是这样。”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