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天成+番外——凡瑞

杨毅和范、展月莲姐妹走进学校大厅就看见那里挤满了人，人群中围着的是林梦秋、校长及校长夫人。

“梦秋，我们去办公室谈，好吗？”

“就在这里谈，你、我还有你老婆！”

杨毅站在人群中看着互相对峙的大人，看到月莲、小霜被她们的祖父几句话领走就紧跟着跑了过去！一路尾随，杨毅忽然想起刚刚走进这所学校的时候。

校长是一个对音乐近乎痴迷的人，他爱一切有天分的孩子，杨毅在这所学校极受宠爱，不仅学杂费全免，食宿都是全免费。只是这一切即将被林梦秋打破，杨毅对这些还一无所知。

雪白的走廊，两个小姑娘坐在一个老人身边，杨毅默默走过去，听到三人这样的对话。

“爷爷，爸爸会怎样？”这是月莲的声音。

“造孽啊！爷爷也不知道，这是你爸爸欠那个女人的。”

“外公，舅舅会把学校给她？”是小霜。

“或许吧，那个女人不会经营学校的，她的目的就是毁了你舅舅所建造的一切！”

“爷爷……”月莲哭了。

“杨毅？！”范霜先看到杨毅。

“杨毅哥哥？！”展月莲奔过来抱着杨毅，哭着说：“学校就要没有了，哥哥你怎么办？”

杨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因为这件事还小的杨毅就知道了什么叫破产，什么叫股权让渡，什么叫绝境逢生。

原以为又要回到孤儿院，却认识了一个在杨毅生命中堪称父亲的人，他的名字叫黄奕宗。

学校倒闭了，林梦秋要毁了展纪元，没有手下留情。学校的孩子，除了杨毅都是富家子弟，学校宣布破产前就被各自家长接走了。

杨毅一直等到老师都走光了才从宿舍拖出自己的行礼。很少的行礼，除了一年四季已经变小了的衣服，还有就是英伦范儿十足的几套校服。望着犹如城堡的白色建筑，手里捏着自己和范霜、月莲姐妹的合影，看着学校四角的蓝的通透的天空。在这样的蓝天下面土地广阔，却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杨毅生存的地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你们展校长提到的音乐天才吧？你叫什么名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浑厚的，像山一样。

杨毅回头看他，瘦高的男人，一张国字脸，规矩正统，举手投足都是艺术的味道。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比喻，那就是屹立山巅的苍松。他忽然大踏步到杨毅面前，蹲下来，脸上全是激动的神情，他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杨毅只是呆呆的看着，说：“我叫杨毅。我爸爸是杨平坤。”

他忽然抱住杨毅，大声且庆幸地说：“孩子，叔叔终于找到你了！”

原来，校长并没有忘记杨毅，事实上是又想起杨毅来。他们一家在机场等待飞往北京的飞机，看着展月莲泪眼汪汪看着杨毅们的照片，展纪元才想起还有一个杨毅。他立刻打给好朋友黄奕宗让他去学校接杨毅，为了让他收留杨毅，他甚至于赌咒发誓杨毅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最扯的，他忘记告诉黄奕宗那孩子的名字就挂了电话，等黄奕宗想起问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孩子，你可知道叔叔找了你三年。”

“我认识您？”

他说：“小毅，你满月的酒叔叔还去喝了，你爸爸杨平坤，妈妈林悦雨，我是你爸爸最好的同学。”

“黄叔叔？！”杨毅不敢确定的。

“对！我是你的黄叔叔。”他将杨毅抱起来。

“黄叔叔，黄叔叔，爸爸妈妈都死了，我差一点就死掉了。”杨毅语无伦次的急切的说着。在这个世界上，杨毅已经没有亲人了，这是爸爸的同学，这就是杨毅的亲人！

“叔叔知道，叔叔辗转多个孤儿院找你，没想到你在J城，走！叔叔带你回家……”

有时候杨毅会想如果不是太过幼小，如果知道以后会发展成那个样子，杨毅真的不会跟黄叔叔走，更不会听黄叔叔的话去学什么古典乐器，那样就不会因为黄叔叔、黄叔叔的妻子和女儿，跟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开！

有时候又无比的庆幸，若不经历那一番波折，他怎么会知道幸福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和展纪元一样，黄奕宗也有一家专门的音乐培训学校，叫做“艺苑”。黄奕宗的女儿黄落落小杨毅四岁，和月莲一般大，可惜她骄纵任性、飞扬跋扈、蛮不讲理。和月莲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初认识的时候，杨毅就被这野猫一样的小姑娘用指甲在脸上刮了一道血痕，她自己却哭着跑去妈妈那里告状。杨毅很无辜，杨毅很郁闷，黄奕宗的妻子郭仪表面虽然没说什么，却让杨毅在家里时不要出现在除自己房间以外的地方。

即使这样，杨毅总要吃饭、撒尿吧？这个恶魔一样的小姑娘这样都不放过杨毅，明明杨毅撒尿的时候关上了门，她却用钥匙打开门后大哭说杨毅耍流氓。郭仪的白眼，黄叔叔的叹息令杨毅知道，寄人篱下始终不好。仅住了一个星期，杨毅又回到了学校寄宿。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运，学校里有两个恶霸双胞胎，经常看杨毅不顺眼。

身为男子汉又是因为黄奕宗才能在艺苑学习，所以杨毅本着能少一事则少一事，只要没过分杨毅就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天班里有个同学的压岁钱被偷了，不知怎么那两个恶霸就怀疑到杨毅的身上，杨毅知道他们让全班排挤杨毅，所以冷静的看着这一行人在耍什么花样。他们从杨毅书包里翻出八百元钱。

恶霸之一的哥哥许成文说：“你一个小孩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更何况你爸妈都死了，谁给你的？”

“这不关你的事！钱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就算你没偷赵小乐的钱也一定是偷了黄落落家的钱！”

赵小乐就是那个少钱的小男生。

“就是就是，小乐，你是不是丢了八百元钱？”弟弟许成武捏着杨毅的钱说。

其实，叫小乐的小家伙只丢了一百块钱，但是看着两兄弟凶巴巴看着，只能怯怯的点头说：“是……”

眼看着杨毅的钱就要被分了，杨毅怎么可能罢手，立刻上前去抢，于是一群人扭打成一团。老师来了，杨毅他们四人被叫进了办公室。

这个眼睛长头顶上脑袋忘家里的四眼女人气冲冲的责问杨毅：“钱哪来的？”

“居委会大妈给的。”

“老师，他撒谎！”许成文说。

“哪个大妈会给你这么些钱？分明是你偷得！”四眼女老师说，杨毅一听，很想上去就给她一巴掌，她见杨毅瞪着她，说：“这是你对老师的态度？？？！！！杨毅告诉你，就算你是孤儿也不能无法无天，仗着大家的怜悯博取同情！”

如果那时候杨毅早早认识酒吧里的那几位大哥，杨毅一定大骂cao你妈，杨毅一定大骂biao子。可是这些脏话那时候杨毅都没学会。很想用牙齿咬掉她的鼻子，用手抓破她的脸，但是杨毅知道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孤儿院流浪的两年，让杨毅知道决不能让有理的自己变成无理的，武力不能解决问题。杨毅瞪大了眼睛，死咬紧嘴唇，直到一滴滴血从嘴里流出来，吓坏了其他办公室的老师。

黄奕宗赶到学校时看到杨毅已经青肿的嘴唇，了解了来龙去脉，回过头问杨毅：“小毅，你偷没偷？”

杨毅抬眼看着他，艰难的说：“我没偷！那是我父母拿命换来的钱，居委会大妈每个月都会给的。”杨毅低着头看着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的四眼女老师，他想，你不是说我装可怜博取同情吗？我就装给你看。

杨毅眼含泪花，看着黄奕宗说：“黄叔叔，你学校的老师都是只会欺负小孩子的笨蛋吗？我没有父母替我撑腰就活该被别人拿走他们用命换来养活我的钱吗？黄叔叔，你让她把我的钱还给我吧！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原来杨毅每月有国家补贴的八百元钱，都是他自己去居委大妈那领的。他小心翼翼存在妈妈留的助学金卡里。偏偏就这一次没有及时存上。

杨毅一个人呆呆坐着，没有看黄奕宗站起身后脸色如何，只知道他走近许成武面前说：“把钱还给杨毅！”然后转回来放在杨毅面前。

“谢谢黄叔叔。”事情由始至终杨毅虽然装过可怜却没掉一滴眼泪，不是不想哭，是哭不出来，三年多的生活教会杨毅，现实不相信眼泪。

“校……校长，杨毅……”那个老师站在身后，紧张的等待黄叔叔的处置。

赵小乐插话道：“我刚才找到我的钱了，不是杨毅偷的。”

杨毅没心思去管结局如何，他抬头说：“黄叔叔，我先走了！”

抛下一干众人杨毅回了自己的班，杨毅的东西还在地上，同学见杨毅走进来只是冷漠的看着杨毅。杨毅收拾书包，背着离开学校，却在半路被黄奕宗截住，载回了家。

晚上吃完饭休息，杨毅听见黄奕宗和妻子在吵架，具体内容是怎么安排杨毅。

郭仪歇斯底里的吼：“黄奕宗，我没有给你生个儿子，你就去抢别人家的儿子来养，是吗？”

“你小点声！落落他们可能还没睡。”黄奕宗压低喝道。

“我就不！黄奕宗，我告诉你，那小子是个流氓，你女儿落落被他恐吓过。小小年纪就这样，你不怕以后那家伙在你自家房子里QB你女儿？？”

如果是现在的杨毅，他一定会很想坦然的去敲他们的房门，然后淡定的说：看好您那女儿，白给老子老子都不要！

第二天的餐桌上，黄奕宗说要把杨毅送去他授业恩师那里学习，杨毅点头说谢谢。

本来冰冷的餐桌霎时像化了冰一样，郭仪亲切的夹菜放到了杨毅的碗里，黄落落展着一张可爱笑脸说，哥哥吃饭。

把银行卡卡号给了居委会大妈，就跟着黄奕宗离开！经过了重重考试，杨毅被免了学杂费、住宿费，从此开始了对古典乐器的学习。

不过这里不重视实践演奏，整天背理论，学习文化课。杨毅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年，其间杨毅从未回过黄家。

学习文化课、背书，这是音乐学校吗？

倔强的少年知道自己的天赋决不能被就此埋没，他去找校长。

校长说：“杨毅啊，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不能单单只靠一种技能，语文啊，英语啊，数学啊，都要学习！”

看着校长慈祥的脸，杨毅很想说我志向不在那上面，以后怎么可能用到？我只想弹好我的钢琴。但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哪里能明白自己对音乐的赤诚。

夏季的风吹进校园，杨毅看到教务主任在极力挽留一个老年妇人。

“孙老师，您还是来我们高中部教授古琴吧，我们给你的福利待遇绝对是全国最好的。”

“哦！不，李主任，我年纪大了，家里还带着学生，实在□无暇，对不住李主任了。”

这个老年妇人自己见过，不就是一年多以前吓跑那五个无赖被范霜、月莲姐妹称为住在鬼屋的人吗？

杨毅心里知道被教务主任如此挽留的一定是音乐大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杨毅竟然就这样跟上去了。

在一个拐角处，老妇人忽然回头，“孩子，你跟了我五条街，究竟想做什么？”

“孙老师，我记得教务主任叫您孙老师，我叫杨毅，是学校的学生，我想跟您学习音乐。”

孙老师笑笑说：“学校的教学是全方位的，你在学校学习比跟着我更能适应以后的生活。”

“不！学校教的东西大部分是和音乐不相干的，孙老师我没想过考大学，我只想学好音乐！”

孙庆云的一生都在追寻音乐上的造诣，她没有上过大学，甚至于认不得几个字，可是此刻两个为乐成痴一老一小的心却是相通的。

“音乐不能许你一个富足的未来……”

“我的父母都死了，未来也只有我杨毅一个人，一个人不需要富足的生活。”

“我教音乐是一天24小时不间断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去学校任教的原因，这样整天泡在音乐里你也愿意？”

“那……孙老师收费高不高？”

“哈哈哈哈……好孩子，走吧！老师负责你的一日三餐，你就住到老师家里吧！也跟龙儿做个伴。”

龙儿，那是杨毅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那时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平凡的名字会牵上自己的一生。

3.相依为命（上）

孙老师住的房子很老旧，即使是白天楼道也黑乎乎的，房子的门是铁框的门，上面一层绿色的隔滤网。推开木门就看到夏日的阳光洒进小小的窗户，房间里似乎正放着什么音乐。

“小毅，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师哥。”

师哥？就是那个叫龙儿的，可是怎么听着都像是女孩的名字。书房的门就这样被推开，首先闯进眼睛的就是夏日里的阳光，然后是阳光下漆黑的钢琴，再然后就是钢琴前背对着门坐着的少年。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细高的模样，头发上一片金黄，是阳光的颜色。

他安静的弹着杨毅没有听过的音乐，一下一下似乎在杨毅的脉搏上演奏，面前似乎变成了旷野，白色的旷野，只有杨毅和他存在，没有孙老师，没有房间，没有一切，只有杨毅跟他，他仍背对着杨毅在演奏，杨毅的心脏似乎都在跟着音乐旋转，让杨毅无法忽略音乐，也无法忽略面前的这个人。

一个华丽的转身，便觉得周身都是前所未见的光华，在日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无法令人忽视的眼睛，像湖水一样的眼睛，温柔沉静的像一首老歌；白皙的皮肤泛着年轻的光泽，杨毅忍不住幻想当他脸上布满水珠，是怎样的动人心魄；红色的唇色，杨毅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杨毅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像被无形中剥夺了呼吸，拿走了大脑，整个人成了人偶，空虚的活着。

“老师……”就像湖心中无意间投进了一颗石子，周围泛着点点涟漪。看杨毅呆呆看着他，他问：“老师，他是？”

“这是小毅。”

孙老师的话把杨毅拉回现实，从进房门到他说话不过一分钟，空气分子活动的慢了，杨毅的呼吸慢了，他睫毛眨动的慢了，杨毅觉得已经一万年了。这种感觉在心里刮起了龙卷风，卷走了一切！

孙老师继续说：“和你一样以后跟着老师学音乐，住在一起。”

杨毅看到他眼睛扫过来，眉头紧锁，带着嫌恶的光芒。

孙老师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去煮饭，你们聊聊，互相了解一下。”

孙老师离开后，房间一下子到了冰点，他看也不看杨毅一眼，转身坐回到钢琴前。

“你……好，杨毅……我叫杨毅。”杨毅从不这样吞吞吐吐，平时是那种不说话则以，一说话一定是机关枪一般的扫射，到底语言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不！杨毅整个人都不对。

“……”

久久的没有声音，杨毅轻叹了一口气，他一定讨厌自己。

“我没有讨厌你，”他会读心术？杨毅走上前，看着他睫毛上跳动着的阳光，他说：“我叫李龙。”

为什么杨毅好像看到一个怪物拨开自己丑陋的外表，露出如天使的李龙，杨毅想这名字真不适合他，“我叫你李龙儿，好不好？”

他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杨毅，眼睛里流动的光把杨毅定在了原地，他说：“随你！”时间悄悄地走着，他说：“我叫你小毅。”杨毅拼命的点头，他问：“你会弹钢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