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觉着,这都是自己一时激动,所犯下不可抹灭的错误,大错已经酿成,无力圜天了:“一切的过错,不是都在胤礽,也有一半在我!”。
“大哥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胤禔瞥了眼胤禛,继续道:“不只你知道,就连皇阿玛都知道,太子新婚之夜,太子妃无辜吊死,表面看来,是错在沐卉,皇阿玛却意在包庇太子,若不然,石文炳又怎会得到善待,不但没有革职,反而更加得到皇阿玛器重呢?想必也是对他的愧疚,当然,石文炳并非池中之物,皇阿玛心中十分明白!”。
闻言,胤禛继续道:“那大哥可知道太子会做什么?”。
“四弟是想告诉我,太子会让我和他一样?在新婚之夜死了福晋吗?”,胤禔伸手抚摸着马儿额头上的鬃毛。
胤禛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隐隐觉着,太子会这么做,可一想,恐怕是自己多虑了,太子不会傻到这么做,不然,事情闹大了,恐怕皇阿玛都难以将此事压下!
胤禛呵了一声,马儿朝前跑去,胤禔紧随其后,至于方才的问题,谁也没有再提,可二人心中都很明白,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大婚近临,这日朝堂之上,康熙竟然赐封胤禔为“直郡王”,这和前世又成了反差,记得前世时,自己被赐封直郡王之时,正是收复台湾之后,才真正赐封的,千里驹也是从那个时候便开始那么叫了,可如今,什么都比前世来的容易!
接旨的时候,胤禔看的出,康熙眼中带着对自己的器重,只是,康熙却不知道,自己成也在他,毁亦在他!
回了府邸,送礼之人络绎不绝,从开始的和颜悦色,到最后的疲惫不堪,一个晚上没消停,等闭门谢客后,胤禔坐下来,奴才身后揉捏着臂膀道:“这些人真是太势力了,平时见主子淡然,都不上门,除了四阿哥和七阿哥就不见别人,如今可好,爷刚当了郡王,这群人就巴结的不得了!”。
奴才略显不愤,胤禔对这一切早已看开,别说这朝中大小官员,就连小到奴才的他们,也都希望能跟着有势的主子,不然都没什么前途,就算出了这个门,说不定都会被同样品阶的奴才欺负,更别说是朝中为官的了!
胤禔抹了一把脸,这一个晚上笑的比一年都多,僵硬的很,随后对身后的奴才道:“这府里上下都置办好了吗?”。
“置办好了,保证主子喜欢!”,奴才想了半晌,又对胤禔道道:“爷,今儿太子爷送来一份礼,奴才楞是不明白什么意思!”,闻言,胤禔问道:“太子爷送的什么?”。
“回爷的话,太子爷今儿送的是一绺头发,用红线捆着!”奴才说着,一边从里衣里掏了出来,递到胤禔面前,百思不得其解道:“按理说,太子爷金贵,可送这绺头发算怎么回事啊!当时好多大人都在,奴才怕惹人注意,在太子爷随从递给自个儿得时候,就塞进了怀里,想晚点给爷瞧瞧!”。
胤禔拿过用红线绑住的头发,摊在手掌中瞧,发丝乌黑、纤细,甚至在微弱的烛火下泛着微光,看来应该是胤礽自个儿的头发,只是,这个时候,送这么一绺头发,难道是想让自己想想他的好?还是另有其意?
胤禔将发丝撰在手里,对奴才道:“先下去吧,明儿也好准备一下!”。
待人走后,胤禔再次将头发拿出来,对着光亮处看着,胤禔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胤礽这样的攻势,思前想后,胤禔起身来到烛火旁,将发丝凑到烛火旁,逡巡不舍,可还是放了进去,听着呲拉呲拉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浓浓的糊味,胤禔却慌了手脚,等想把发丝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燃到只剩下一小部分,胤禔从柜子里取出一白布,将发丝放了进去,紧紧包裹好,又放进了柜子!
一切,只是尘封!
大婚这天,胤禔派了很多人去保护福晋,为的就是防止胤礽下手,虽然胤礽不大可能这么做,但小心点还是好的,这点还是同胤禛学的。
换好大红褂子的胤禔,坐在屋内等待吉时到来,在出发去接福晋回府,正当此时,透过格子门得光亮被遮了去,黑压压的一片,胤禔先了眼地上的影子,在看门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几个挤在门口的弟弟,正发出嘻嘻的笑声。
“都进来吧,别在门口堵着,遮去了光亮,我这就要摸黑了!”,胤禔语气调侃,等胤佑几个小家伙推门走了进来,抱怨道:“一点都不好玩,这么容易就被大哥发现了!”,胤佑在胤禔身旁坐下,胤禟、胤峨,一旁捂嘴偷笑。
似乎少了几个人,胤禔探头朝门外看了几眼,也不见胤禛、胤禩,这才问道:“怎么不见你们三哥、四哥、八哥?”。
闻言,胤禟打趣道:“大哥是嫌我们几个来闹不够,还想让三哥、四哥、八哥也参与进来吗?”,胤禔起身对胤禟额头上一点,笑道:“还没长大就知道拿你大哥取笑?若是长大了还得了?”。
“大哥说的是,平日里,不止大哥会被取笑,就连五哥、七哥、八哥、还有我都会被取笑,八哥说九哥这叫天性使然!”。
胤禔注视胤禟,眉清目秀,贝齿雪白,薄唇星点,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最美好,最善良的时候,可谁又知道,长大后的胤禟,已经将取笑变成了羞辱,言辞犀利,若是招架不住,说不定一个急火攻心,就驾鹤西去了!
胤禟见胤禔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站起身伸手在胤禔面前晃了晃,笑道:“大哥,你似乎看错人了,我又不是福晋,大哥看的这般入神,可当真让弟弟们见笑了!”。
胤禔挽去尴尬,伸手在胤禟额头上又是一点,笑道:“等老八来了,让他好好收拾收拾你!”。
胤禟抿唇笑道:“大哥高估八哥了,八哥平日很柔弱的,不喜跟我斗嘴,若是小十还有可能,这家伙就一股子蛮力,动不动就对我出手!”。
“哦?”胤禔转头看胤峨,已经有了些成年的影子,个子比他的几个哥哥都高,皮肤黝黑,但笑起来憨憨的,一排雪白的牙齿,却平添了一丝明朗。
胤禔平日里甚少与这几个小的弟弟来往,只因为他们都在宫里,又有自己的额娘保护着,恐怕和谁来往落个不好的下场,就拿胤禟的额娘来说,那绝对是一个爱猜疑的主儿。
“九哥,你这是在取笑我就只有一股蛮力吗?”,胤峨甚是不快,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眼中饱含不满。
胤禔为了防止趋势越演越烈,只好出声问道:“小十的武艺可有渐长?”。
一提武艺,小十自拍胸脯道:“那是自然,别的不敢说,这武艺,绝对不在话下”,胤峨说的悠然自得,谁料,话音未落,胤禟快嘴道:“你也就那么一点拿的出手的本事,若是论读书,恐怕就是这个了吧?”,胤禟伸出小指,在胤峨面前比划着。
这仗势眼看要拉开,胤禔还没来得及阻止,胤峨就已经出了手,一拳挥了出去,胤禟身材纤瘦,看上去没什么力气,要是接了这一拳,估计也够受的,胤禔一把抓住胤峨,平心静气道:“你们二个可真会挑地方,今儿大哥成婚,你们闹到我这了?成何体统?”。
胤禟见胤禔护着自己,伸舌头做了鬼脸,一溜烟的跑出了门,胤峨收回拳头,憨笑道:“大哥说的是,弟弟鲁莽,弟弟先告退了”,说完,就追了出去。
恐怕,只有这个时候,兄友弟恭才是最受用的吧?
胤佑一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屋子里静了下来,才说道:“终于安静下来了!”。
胤禔似乎忘记身后还有一个胤佑,回过身笑道:“大哥知道你喜欢安静,可你也知道这小九、小十打小就这样,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胤禔坐在胤佑身旁,继续等待吉时的到来。
“大哥你说,成婚有什么好的?”。
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思考,有什么好的?两个不相爱的人,就这么被乱点鸳鸯谱的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呢?若是家中只此一人尚好,若是有了侧福晋、庶福晋,恐怕这家里的勾心斗角就不会平息了!
所以说,胤佑问的这个问题很好,可又不能实话实说,胤佑本就孤僻,若是这么说,恐怕会对胤佑造成困扰,这才笑道:“这成婚可是终身大事,在民间有人这么说,人生三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现在你还不能体会,等你长大后,皇阿玛指了婚,你也就明白其中道理了!”。
胤佑沉寂,胤禔总想劝劝胤佑,可又不怎么去说,一时间就僵在这,直到胤禛从外面进了屋,说道:“大哥和七弟在说什么?”。
胤禛打破了僵局,胤禔这才如释重负,笑道:“老七问我,大婚有什么好的!”,闻言,胤禛跟着笑了起来道:“七弟还小,等指婚的时候在问也来及!”,说完,胤禛这才对胤禔道:“太子已经到了!”。
第四十六章:横生枝节
胤礽进门时,很难让让相信他是胤礽,瘦了许多,神色暗沉,眼中呆滞无神,进门后,只是对胤禔露出一个看上去很难看的微笑,胤禛看穿了胤禔的想法,随即对胤禔慎重的点了下头。
胤礽坐下后,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和胤禔搭话,胤禔说什么,只是恩一声便草草了事,很是敷衍,胤禔还想和胤礽说些什么,可吉时已经到了,已经有人进来禀报了,胤禔无可奈何的出了门,只是,在出门的时候,胤禔却发现,胤礽滴落在手背上的泪水!
婚事很繁琐,胤禔如同木头一样,被喜娘牵着走,很快便将胤礽的事抛之脑后,一路上,街市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着,胤禔骑在马背上,听到一句夸赞自己的,胤禔低头看去,是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听说这大皇子可是所有皇子里最俊美的,如今一见还真是如此!”,而另一个姑娘闻言,捂嘴笑骂道:“你个姑娘家,说这种话也不觉着臊得慌!”。
姑娘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臊得慌?难道你不希望嫁给这样的人吗?”。
听到这,胤禔骑马已经过了二人,自然就没有继续听,不过,方才的女子还真是敢说敢做,要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礼义廉耻关系到名节,稍微有些学问的女子,亦都是看过《女诫》,如果每个女子都如方才那个女子,恐怕都要嫁不出去了,不过,胤禔倒是很欣赏她!
临近府门时,门外已经挤满了人,爆竹声响,胤禔回身下马,看着高高的匾额上的金色字体,胤禔莞尔,这里面的人,便是要与自己执手一生之人,伊尔根觉罗-兰萱!
科尔坤倒是很热络,一路招呼着,等时辰到了,喜娘搀扶着兰萱上了轿,胤禔翻身上马,同同朝为官的人拱手告辞。
返回的路上,胤禔总觉着似乎哪里不对,这才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隐隐觉着,在出门时,人群里似乎有个很熟悉的人,因为人很多,也就那么一闪而过。
正当胤禔想的入神,身下的马儿竟然狂吼不止,马身朝上一仰,双蹄起地,胤禔惊慌连忙勒紧缰绳,防止从马上跌落,可身下的马儿竟然越发躁动,不停嘶吼,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胤禔勒住缰绳,伏在马背上,结果马儿竟然调转方向,不受胤禔控制,冲向了花轿。
胤禔用尽全力勒住缰绳,硬生生的磨破了手掌,血流不止,眼看要冲到轿子的时候,花轿内的人,竟然一个翻身从里边窜了出来,确定不会伤到兰萱后,胤禔也放开缰绳,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马儿在撞到轿子后,便一蹶不振,躺在地上喘了几下,就断了气。
胤禔派人仔细查看,随后有人来禀报,说是轿子的断屑插入了马儿身中,这才要了命,此时,胤禔很想仰天大笑,这是多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婚啊,福晋从轿子跳出,看那模样应该也会点拳脚功夫,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见了血,真是够吉利的!
“爷,轿子是没有了,不如你我共骑一匹马如何?”,兰萱已经自己掀开了富贵花开盖头,站在胤禔身旁,胤禔瞧着,还真是和前世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前世并不知晓,她还会点拳脚功夫!
这街市上已经挤满了人,有的在羡煞,有的在看笑话,胤禔牵过身旁的马,翻身而上,转而对地下的兰萱伸手笑道:“上来吧!”。
兰萱也不娇羞,伸手过去,胤禔用力一拉,便落在了胤禔怀里,大婚并没有给胤禔带来多少喜悦,但至少带来了笑料,恐怕这大清皇子成婚,如此的只有胤禔一人,说不定还会是一段佳话!
波澜过后,似乎没对婚事造成什么影响,到了府邸,胤禔抱着兰萱下了马,众人都在笑,胤禟从里面迎了出来,小声笑道:“大哥今儿可真是让九弟见识了一次,什么叫做羡煞旁人啊!”,说完,眼色瞟了眼胤礽。
胤礽站在门内,似乎什么都没在看,又似乎将什么都看在眼里,猛然间,胤禔想起临走前,胤礽那滴泪,心里一阵阵抽痛。
胤禟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胤禛捂住了嘴,笑道:“大哥今日大喜,九弟还是少说点的好!”。
不是胤禟要说,而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胤礽那点事,自打胤礽大婚,太子妃宁愿吊死,也不嫁给他的时候,胤礽就已经背负着许多人,背后的羞辱!
胤禟掰开胤禛的手,回身不满道:“四哥还不让我说话了?难道四哥就不这么觉得吗?”,胤禛不禁看了眼胤禔,神色黯然,随即放开胤禟,进了屋。
兰萱一直在听这几个兄弟说话,似乎关系不大好,见局面尴尬着,兰萱这才对胤禔道:“咱们进去吧!”,兰萱将手放在胤禔手中,胤禔这才牵住兰萱进了门。
夜里,众人走后,胤禔如释重负,坐下欣赏红烛摇曳,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虽然这个时候不该想起胤礽和胤禛,可还是不禁去想,胤礽的失落,胤禛的黯然,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爷”,兰萱唤了声胤禔,胤禔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兰萱此时脸色泛红,紧紧低下的头,略显羞涩,胤禔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事情没做,只是,前世和兰萱一辈子,如今在来一次,也就没了那么多感觉,胤禔莞尔笑道:“不早了,你先歇着,过会我就过去!”。
兰萱眼神滞顿,略有失落,随即轻笑道:“爷是累了吗?不如让兰萱服侍爷歇着吧!”。
胤禔对兰萱很了解,不可置否,起身让兰萱更了衣,回身对兰萱说道:“歇着吧,今儿很累吧?”。
兰萱摇摇头道:“兰萱不累,只是爷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累到了!”。
“无碍”,胤禔脱了靴子,本以为能躺在柔软的床上,可却身下一咯,胤禔连忙起身掀开被子一看,上面布满了花生、红枣。
兰萱看着一床的红枣,花生,脸色更加羞红,这喻意着,早生贵子之说,胤禔一想,一切皆成事实,别辜负了兰萱就好,刚要牵过兰萱行周公之礼,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兰萱羞红着脸坐在一旁,胤禔才问道:“何事?”。
门外的人小声回道:“爷,不好了,太子出事了!”。
胤禔一惊,连忙披上衣服,出了门,对门外的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爷,奴才本不想和您说的,可四阿哥说,还是说让奴才跟您禀告”,奴才凑到胤禔耳畔唏嘘道:“太子醉酒,掉在御花园的湖里了!”。
“可宣了太医?现在如何?”。
“听四阿哥说,昏迷不醒,并且还发着高热,口中不停的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