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肯听我把话说完。”
孔砚终于忍耐不住,暴怒大骂道,“我恨不能杀了你才好,你若不滚,便来受死!”
怀能搂紧了他,丝毫也不放开,在他耳边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我那时要走,你却不许,偏要捉我回来。那时我想,既然
分不开,便索性这样罢。”怀能叹了口气,却又笑了起来,仿佛无可奈何的一般,说道,“你却偏偏又要娶妻,娶妻倒也罢了
,只是偏偏教我知道。”
孔砚身上毫无力气,如何挣脱得开,只是咬紧了牙关,心想,如今这样,若是被人捉住,真是毫无抵挡之力,便越发的恨起怀
能来了。想着怀能怎会这样狠心,却又想,若是一抹青带了白泽回来,这蠢人便也要死了。
怀能搂了他一阵儿,见他不动了,便收紧了些,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昨夜里问你那三件事,你连半件也不肯许我,我心里其
实有些怨恨的。只是若是说与你知道,你怕是又要笑我。我便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走了,与你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
孔砚微微冷笑,心里怒火难熄,正恼恨得厉害,便说,“你想走便走,如今我一眼也不想多看你。”
怀能轻轻颤抖,在他肩头低声的说道,“我舍不得。”
孔砚屏住气,心头一时涌起许多滋味,许久才说,“你走罢,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
怀能搂抱着他不放,低头下去轻轻的亲着他的肩头,小心的说道,“我知道,等你头发长了,法力恢复了,我便走。”
孔砚见他又重提此事,便气得不轻,这人根本不解妖事,如何能知道他眼下的处境?心里恼怒非常,想,如今他连自保都难,
更不要说护着这蠢人的性命不死了。
况且被人剪去头发,是如何羞辱的一件事,他是真真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了,免得恨意难忍,睡梦之中便扼死了这人。
怀能见他只是气得冷笑,也知他片刻也不愿自己留在身边,便苦涩的说道,“你只忍些日子罢了,等你好了,我自然走开,再
不回来缠你。”
孔砚听他说起这些蠢话便动怒,心里恼恨非常,却偏偏半句也不能说给这人知道,便越发的烦躁,看也不看他,只嘲讽道,“
你有什么本事,也敢在我眼前夸口?”
怀能看他这样,神情便有些落寞,捉着他的手,发誓赌咒般的说道,“总护得你周全便是。”
孔砚置若罔闻,十分勉强的扶着床站了起来,静了静气,便又朝前走去。如今这样,此处是久留不得了。
怀能看他要走,连忙上前去扶住他,说,“你随我去万佛寺如何,那里倒有一处山水极好的,你必然喜欢。”
孔砚站定了,看着他冷冷的说道,“你喜欢的,我便厌烦。”
63.
怀能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勉强的笑了笑,却只是扯着他不肯放手。
孔砚嘲讽他道,“你还同我提万佛寺么,当初也不知是哪个,为了那些秃驴,口口声声说要取我性命的。”
怀能连忙分辨道,“是我错怪了你,你不是早把他们送去北方的边关了么?我听人说了的。”
孔砚心中警觉,不由得看着他逼问道,“是哪个同你说的?”
怀能露出懊悔的神色,良久才说,“我也忘记了。”
孔砚“哼”了一声,便又问他,“是哪个教你剪我头发的?”
怀能眼底便有些闪烁,转过头去不敢看他,低声说,“我在庙里时听人说的。”
孔砚见他这样便一肚子的怒气,只这一两句话,也可大约猜出这个蠢人不知是受了谁的欺瞒哄骗,才做下来这一桩好事。
若是告诉他这一身法力再也难如从前一般神通广大,这蠢人必定后悔不及,那时只怕是赶都赶不走了。
孔砚铁青着脸,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才没有骂出半个字来。
怀能偷看了他脸色,便试探般的说道,“那你去哪里,我带你去便是。”
孔砚回头环视着这洞中的所有,看到凌乱的床榻之时,心里突然极不是滋味,便怒声骂道,“滚!”
怀能突然捉紧了他,说,“你既然不说,我带你去哪里,你也忍着便是了。”
说完就化出一匹白马来,自己先翻身上去,然后要抱他上马,孔砚吃了一惊,不免沉声喝骂道,“你这蠢人,还要多事!”
怀能却连半个字也不肯听他的,使蛮力抱了他上马,就教他坐在自己身前,还伸出手臂去搂住了他,在他耳后发誓般的说道,
“不管有什么事,我拼着性命也会护着你。”
孔砚气得直在心里大骂,若是赶这人不走,只怕两人不知要一同死在何处了。先不说白泽,单是族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从前他
厉害的时节,怕是日夜都想着要吞吃他下肚的,如今察觉他法力大失,难道不要追来么?
怀能却只是抱紧了他,抱了片刻,突然僵硬起来,有些慌乱的解释道,“这是颠簸的缘故,不是我起了色心。”
孔砚心里烦躁,起初还不明白他说些什么,等察觉了,简直勃然大怒。如今紧要的关头,这人居然还硬得起来,竟然是这样的
色欲熏心!
怀能不敢抱紧他,怕他越发的恼怒,却又不敢松开他,生怕他跌下马去,心里紧张得很,便出了一身的急汗,辩解道,“我剪
你长发,不是要对你用强,我不是关王庙里那些强人,不会趁人之危,你放心便好。”
孔砚听他这一番话说得颠倒荒唐,也是气得厉害了,反倒笑了出来,冷冷的说道,“你倒也敢想。”
怀能不敢回嘴,老实了一阵儿,突然笑了起来,自暴自弃般的说道,“我心里爱你,如何能够不想?那件事每日里都要想上许
多回的,只是你从来不曾留意过罢了。”
孔砚见他不再遮掩,说得这样直露,一时也不知如何答他,又怕他真犯起傻来,倒不好收场,便只冷哼了一声。
怀能催马前行,却把他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见他丝毫也不理睬,闷了片刻,终于难受起来,喃喃的在他身后说道,“你有那
许多妻子,却还要来招惹我。我忍了许久了,可你偏偏就不懂得我的心意。”说到这里,仿佛怕他挣扎似的,抱紧了些,才又
闷声说道,“我实在见不得你再娶妻,你中意她什么?我以为你心里只爱妙音那样的。”
孔砚几时听他说过这些话的,倒好像极委屈似的,心里便有些异样,只是一闪而过,并不曾深思。却想,这人剪了自己的头发
,倒仿佛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然比寻常还啰嗦许多。
孔砚心里烦恼,只想着如何趁早赶走了他,听他问起这话,便冷冷的说道,“我中意她什么,何用你知道?你不是早就要走么
,何不快滚!”
怀能不答,也不知想着什么,把他紧紧的抱住,闷闷的走了一路,孔砚被他弄得胸口发疼,却挣扎不开,心里便恼火得厉害。
怀能也不知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突然勒住白马,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亲他的后颈,然后笑着说道,“你这样待我,便是你头发
长得长了,我也要一一的剪了。”
孔砚气得要命,便在心里大骂,哪里还有长长的一日,只怕命丧黄泉的那一日倒还来得快些!
怀能见他脸色铁青,却只是无动于衷,眼底便黯淡下去,等了片刻,终于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来,哀求般的说道,“我方才说的
玩笑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64.
孔砚听他这样小心翼翼的说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原本想要发作,却也发作不出,说,沉声说道,“你实话同我说,究竟
是哪个教你剪我长发的?”
怀能却只是不说,倒把他搂抱得紧。片刻之后,便说,“便是这里了,如何?”
孔砚看这里景色大异,与他居所十分的不同,心中不免惊诧,想,难道他有缩地之术不成?
怀能翻身下马,牵住了白马,献宝一般的指着这四下里的山林说道,“这本是万佛寺后山,也有庵堂,我们两个暂住于此,定
无人寻得来。”
孔砚大吃一惊,扯住了缰绳,冷眼看了他半晌,才问道,“你这日行千里的法术,几时学得的?”
怀能见他问起,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便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怕你颠簸,心里便想快些行走,并不知什么法术。”
孔砚嗤笑起来,并不相信,抬起手,指着四下里那些北方的山树,只说,“我要这里如须弥山里一般,你若是本事了,也来想
一想,好教我瞧瞧。”
怀能便有些沉默,半晌才说,“如你旧日里住的地方不好么,你也住得惯些。”
孔砚不过随口一说,哪里也是一样,他只是不信这人果然有这样的神通罢了。此妙音毕竟非彼妙音,哪里来的那许多法力。
孔砚冷冷的瞥他一眼,说,“你到底化不化得出?休要在这里唬人!”
怀能扯住了白马,也仰头看他,说,“若是我果然化得出,你便怎样?”
孔砚“哼”了一声,便随口说道,“若是你果然化得出,我便应你那三件事。”
怀能先是一怔,等明白过来,顿时欣喜若狂,连眼底也放出光来。孔砚心口一震,想,他竟然如此欢喜。
又想,早知这样,那时便应了他的好,也免得生出今日这些事端来。
怀能狂喜过后,竟然有些无措,见他生疑,便实话招认道,“其实我并不曾化过,只是要尽力一试。你还要容我慢来,只要化
得出,你便不能食言!”
孔砚不免嘲讽他一番,说道,“若是果然化不得,实话告诉了我,我也应你一件!”
怀能翻身上马,用手轻轻遮住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先莫看。你稍等片刻便是。”
孔砚等了许久,怀能才松开手,充满期盼的对他说道,“你睁眼一看。”
孔砚睁眼看去,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两个此刻便在那梧桐树下,仿佛身在梦里的一般,竟与他记得须弥山上没有分毫之差。
孔砚便有些恍惚起来,怀能在他身后抱紧了他,有些慌张的说道,“这是我化给你的,并不是幻境!”
孔砚捉紧他的手腕,一时竟不知说什么的好,想,是了,那时在七修观外,他封印初解,便将那山沉入江中,原是我低估了他
的本事。
怀能见他神色多变,便焦急起来,说,“你只管看它怎得!我还教它变回原样!”
孔砚回头冷冷的看他一眼,说,“原来尊者法术这样厉害,不如把我法力尽数归还如何?”
怀能一时语塞,讪讪的说道,“你要怎样,我替你便是了。”
孔砚瞥他一眼,不快的说道,“先把胡子剃了。”
怀能摸了摸脸,也吓了一跳,连忙应道,“好好,等到了房里就剃!”又辩解道,“那几日你一直未醒,我只顾守在你床边,
哪里顾得上剃发。”
孔砚听他说起当时之事,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又恨又恼,大骂道,“你也不知听哪个胡说,倒也敢下手!若我死在你手
上,你便也自在了!”
怀能许久才低声说道,“你有那许多妻子,脾气还这样坏,见着我便只要同我做那件事,还拿住持师兄的性命威逼于我,你心
里可曾有半分爱我?”
这许多话,也不知是说来问他,还是自言自语,孔砚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哑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怀能苦笑起来,便说,“有时恼恨起来,想,若是死了,倒也好了。”
孔砚僵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想,他是想我死么?还是想自行了断?这么想着,心也凉了,却还是疼得厉害。怀能却收紧了
手臂,喃喃的说道,“那一夜明明才和我做过那件事,怎么又要去和别的女子行礼?我原本是想走的,到底舍不得,剪你长发
之时,也曾想过的,若你死了,我也随你,黄泉路上,总不教你孤单。”
孔砚听到这里,反倒笑了出来,说,“蠢人,那夜与她行礼的我也不知是哪个,与我行礼的,难道不是你?”
怀能怔了一下,孔砚冷哼一声,便不再理睬于他,只是催马向前。
怀能却只是不敢相信,便说,“你休要哄我,她分明说是……”说到这里,却顿住了,孔砚沉下了脸,问道,“她说什么?”
65.
怀能便自悔失言,不免懊恼,反问他道,“你立她为后,难道不是真的?”
孔砚想到这其中的曲折,到底不便说与他知道,正沉吟之际,怀能便说,“她说你耗费了许多心力,才救了我性命。”
孔砚不知这两人几时见过的,生怕那女子说起死而复生一事,便皱眉起来,连忙追问道,“她还说什么?”
怀能不大自在,小声的说道,“那一夜你不是要与她行礼么?”
孔砚便想,他也不知是听哪个说的,便不以为意的说道,“是要行礼,只是她生得丑陋不堪,我吩咐了下去,教她自己去拣个
俊美的便是。”又想起那女子本是汉人,如何到了西南之地,那时也不曾深究,如今却觉着有些古怪。
怀能吃了一惊,竟笑了出来,也不知他话中那里可笑,却又不知想着什么,愣了一下,便皱起了眉头。
本想追问,可见怀能这样闪避,便索性不问了,想,他这样啰嗦,总有露出马脚的一日。只是心里毕竟有些烦躁,想,他也不
知是听哪个胡言乱语。
两人一路行去,果然看见有僧院一处,青墙后几间山房,院内一口吊井,几个石凳石桌,许多桃花李树,倒也十分僻静。
怀能下了马,便要来扶他,孔砚沉下脸去,说,“我的腿还没断!”
怀能便缩回手去,见他扶着马鞍小心的下来,便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这样的小气。”
孔砚瞥他一眼,说,“你又啰嗦什么?”
怀能看他一眼,似乎有些脸红,竟把手里的缰绳一松,慌慌张张的说道,“我去把房里打扫出来与你住!”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进房里去了,孔砚慢慢的走到石凳旁,歇息了片刻,伸出手来,默念咒文,四周却只是如寻常的一般,并
不曾有什么异样。
孔砚攥紧拳头,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狠狠的在石桌上砸了一拳,手臂也震得生疼,只是那一身的法力,却不能再有了。
孔砚想起方才怀能使出的本领,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若是这人不曾剪断了他的长发,这样的法术,他随意便可使出,怎会放
在眼里。
他教这人化尽一池的白莲,却并不曾放在心上,那时他何等的厉害,便是佛祖也不曾看在眼里,又怎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尊者。
却万万不想,这人便是这样回报于他。
那时在山里,才知道这人便是妙音转世之时,他只想与这和尚欢好。那极乐的滋味,竟也尝不够的一般,哪里舍得丢开?他也
知这人心里十分的爱他,只是究竟想些什么,他也不甚明白。那时节,就连他自己心里想些什么,也都还不甚明白。
如今想想这人旧日里说过的话,怕是心里原本就有些龌龊的念头,又不知是受了哪个的哄骗蒙蔽,不然怎会下这样的狠手害他
?
那一夜欢好之后,这蠢人趁他熟睡,便剪断他的长发,教他如今这般狼狈,东躲西藏的度日。孔砚一想起来便气愤不过,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