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看她心情转好地回来了,就行了。
我们刚下车往学校走着,就看见莫耿跟舒莹莹正准备坐车出门。莫耿看见我们,就独自走了过来跟我们打招呼:
“回来了?”
范京笑着回给他:“是啊。听说你跟她好了?”
莫耿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哎……是啊。”
“男人怎么能抵挡得住温柔的女人呢?”我在旁边接了句话。
“行了啊你。”范京打断我,继续跟他说:“你们要出门呢?”
“是啊,上街转转。”
“那你们去吧,我先回宿舍收拾一下。完了再联系啊。”
我们互相道了别,各自走开。
6. 出国
英语四级估计是除了英语专业外每个大学生的噩梦,我们也不例外。
其实我们艺术类的学生只要过了学校的四级线就可以,但是我仗着高中仅剩的一点骄傲在宿舍发誓非过国家四级不可,偏偏学校规定大二才能报名考试。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还是很认真的,因为没习惯大学放任自流的学习习惯,到下学期的时候我也已经跟旁人一样把英语课用睡觉和小说来打发时间。
到了大二,尽管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还是信心满满地走进了四级考场。
那些单词真叫一个陌生!
考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早就没有当年的能力了,但初中物理老师就教过我们惯性的道理。在出考场的那一刻,我也像猛刹车肯定会向前滑几步一样依然拥有高中时期走出英语考场的自信。
不管后来的惨不忍睹,因为考试那天是周六,也是平安夜,晚上我跟范京说,咱们出去玩吧?范京说行。
我是信基督教的,正是因为有了信仰,在宿舍众人集体看鬼片吓得躲在被子里的时候,我还能神态自若地在半夜洗澡刷牙照镜子。宿舍的人提议大家一起去唱歌,我说好,你们先去定个包厢,我去教堂做个祷告再跟你们汇合。
到了我们经常唱的那家KTV,才发现居然有爆多的人在等。这时我们说要不就不唱了,到处逛逛打发时间算了。
正准备走呢,莫耿和舒莹莹还有彭一唯也走到这边来了。
他们问我们干吗去,我们说没地方唱了,准备走了。
彭一唯说他们定的是一个大包厢,原来说一起的几个人都有事不来了,要不就一起唱吧。
我说随便啊,问她们几个,也都说好。
他们定的地方,我们几个就买了些吃的。范京问要不要买点酒喝,他们都还没吭声,舒莹莹竟然说了句:
“别喝了,我不喝的。”
这都什么态度啊。
我说算了,不喝也好,今天好好唱歌就行了。
气氛在范京的一首《壁花小姐》下活跃起来。我和韩寅又开始信乐团和五月天的主打歌,看得莫耿和彭一唯震惊了,估计他们没想到我们还好上这一口。更没想到的是,我准备再点一个《海阔天空》时,韩寅说休息一会儿,我说那我一个人来,舒莹莹说她也要跟我一起唱。
我是根本没想到除了我跟韩寅还有别的女的喜欢唱信乐团的歌,抱点怀疑的心理给她话筒。
说实话,她唱得不怎么样,勇气却相当足,不愧是京城里来的。完了之后我们几个还一番交流,特别是她好象非常喜欢范京,不停地问这问那。我当时就想,可能她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讨厌吧,看起来是个好人啊。
在回去的路上,舒莹莹竟然把范京的手给挽上了,无比亲热地说着话。
莫耿跟彭一唯在后面走着。
我们四个人说,这是怎么了?
我走到后面问莫耿,怎么舒莹莹对范京这么热情啊?
莫耿说,我哪知道,说不定聊了几句就觉得投机了。你们都熟点我都觉得高兴。
我说,没这么简单吧?这也开始得太快了。
莫耿骂我想太多了。
后来,舒莹莹跟我们的关系都挺好了。我还把她加到我们几个私密聊天的群里来,完全把她当自家姐妹了,有什么玩笑都敢在群里随便开。
因为大四学长毕业空了一间房,莫耿和彭一唯就分开了睡。
舒莹莹特别粘范京,经常叫她一起去莫耿那儿玩。有一次范京从那边回宿舍,跟我们说:
“舒莹莹买了很多木瓜在那儿狂啃,我问她这有什么好吃的?她说丰胸啊。我就问她,那你要 莫耿干什么?”
把我们笑得不行。
后来我们还因为这事在群里把她一顿打击,她竟然说:
“我当然不能靠他,我们最多也就是到Kiss这一步。”
我们一听,都不相信。
她幽幽地说了句:“我想他还不乐意呢。”
这话一出来,我们先是笑她说思春了,然后开始就莫耿是不是个男人又一番讨论,把她急得不停地辩解。
恋爱中的小女人,完全没了北方女子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了。
大一的时候我们刚从高中出来,穿着打扮都是运动休闲气浓重的,但是韩寅除外,她酷爱皮衣和匡威鞋。不像大街上那种没气质的人,她穿起来很有味道,也好看。我们在她的带领下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了双匡威鞋,真是做到了广告词上的All Star。
但是当我们一统一,韩寅又走上了女人气的风格,高跟鞋蹬得“噔噔”响。
范京那会儿由于头发比较少,已经把直发弄卷了,看到韩寅穿得那么好看,她说不行,也要买个高跟鞋穿,就把我们一块儿的人都拉着转街了。
平时我们都是五个人,这会儿多了个舒莹莹就更加热闹。但是我却明显感觉到一向沉默的吴琴最近越来越不爱说话,就在我们六人浩浩荡荡地在街上闹的时候,她一个人走在后面,我过去问她有什么事,她欲言又止,说一会儿再说。
最后在韩寅的参考下,范京买了白色的系带高跟鞋,舒莹莹直说好看,也买了双一模一样的。我一直都是穿的运动装,对这些没什么大兴趣,姜子南则说要等再瘦五斤再来买。我问吴琴要不要挑一双,她说不用,接着问我们饿了没,请我们吃饭。
大家都很高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等坐在KFC里把东西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吴琴说:
“我下周就出国了,手续已经办好了。”
我们全都愣住了。
出国?
下周就出国?
我们好象都没弄清楚出国是个什么概念,只知道要花费不少的钱加上学会一口流利的外语。
可是我们身边的吴琴竟然说要出国了?
范京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别开玩笑了。出国?出哪个国啊?”
“澳大利亚。我姑姑在那边。”
这下我们有点相信了,但是怎么会突然想出国呢?在这儿不是挺好的吗?我们这么问,
吴琴说:“其实高中的时候我爸爸就想着要我出国,但是我自己想体验一下在国内上大学的感觉,所以才拖到现在。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办手续了,上个月爸爸给我电话说已经在那边找好学校,我下周就从这边过去了。”
她平静得好象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但是我们却感觉到她的无奈。
她真的愿意离开我们吗?大家在一起过得这么开心,一起分享喜悦,一起分担不愉快。一年半的友情就这么放弃,她真的乐意吗?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姜子南把她的手握住说:
“吴琴,其实我一直想向你道歉的,你那么喜欢黄震,我却跟他在一起。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要是因为这个你才决定出国,我真的会很内疚。”
吴琴一笑,
“你别傻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提我都忘记了。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呢?而且你们现在幸福我也很开心啊。我完全是因为自己想去外面看看,所以才决定去的。而且澳大利亚那么漂亮,以后你们可以过来找我玩啊。”
看来她是真的决定去了。
韩寅笑笑说:“好啦,能去外面看看是好事。到那边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到时候找个老外,生个混血的小孩儿,我要当干妈的啊。”
吴琴说没问题。
然后大家都沉默地喝着果汁,气氛顿时忧伤起来。
7. 送别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我们集体翘了一门大课去送吴琴。
她一个人先从福州飞北京,她爸爸妈妈已经在那儿等她,然后从北京经过香港中转去澳大利亚。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说专门定的傍晚的机位,因为那时候的天空异常美丽。
当时我并不懂,后来跟苏晨一起乘坐了傍晚的飞机,我才明白吴琴的话。
在机场大巴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我忽然想起来《画魂》里的男主角非常喜欢唱的那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歌据说是借用了一首美国通俗歌曲的曲调,歌词也参考了一首日本歌曲,但是也有论者以为词意浓缩了《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的意境。然而两首歌曲在美国和日本可能早已湮灭于历史的大海,但这首借鸡生蛋的歌曲却在中国获得了长久以至永远的生命。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如此凄迷阴柔,词浅意深但哀而不伤的词句,配以相当中国化的舒缓旋律,就很难不成为中国的名曲——尤其是在新旧交替、道术灭裂的二十世纪,这首歌已经成了新的“阳关三叠”,“四千余年古国古”的二十世纪中国人,已经用这首歌“送别”了太多的东西。今天,也用吴琴最喜欢的电视剧里的这首调子来送别她,会不会很贴切?
想到这,我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坐在我身边的吴琴望着窗外,她没有说话,但是我分明看到她滑过脸庞的那滴眼泪。
到了机场,我们帮她把行李拖运好,然后站在安检门口说着话。
她一一拥抱了我们,说着要我们好好保重之类的话。
抱着我的时候,她过了很久都没松开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拉开手袋拿出一张CD,是郑秀文的一张限量版,上面有她的亲笔签名。吴琴说那天晚上在天台上的聊天,她会一直记得,然后把碟送给我,又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
“彭一唯是个好人,好好珍惜。”
彭一唯?
怎么不是苏晨吗?
她怎么突然跟我说这样的话?
没等我问,她松开我,对我们挥挥手说,走了。就转身走进安检门。
我才真正感觉到离别的滋味。
就这么一扇铁架子门,隔开了我们。
看着她的背影,我顿时觉得很心疼。看看范京她们,都哭了,连一向坚强的韩寅眼睛都湿了。我们几个围在一起说,大家数三声,然后笑起来送吴琴进去好吗?
“一,二,三”
大家都收起了心情,对着还看着我们的吴琴笑着挥手直到她走到我们看不见。
亲爱的,祝你幸福。
在回程的车上,我越想越不对,我问姜子南,后来吴琴还跟黄震有联系吗?姜子南说没有啊,怎么人都走了你还问这个?我说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啊,她问哪不对。我就把刚在机场吴琴跟我说的那句话给她说了。
这么一听,姜子南居然说:
“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个奇怪的事了。我跟黄震好的那天不是请你们吃饭吗?我那会儿还不好意思打电话给吴琴,黄震就说他打吧。结果打了过去吴琴竟然问‘你是谁啊’,然后黄震说了半天吴琴还不相信。我觉得不可能吧,他们不是老发短信吗,吴琴怎么可能因为我们谈恋爱了就不认识黄震了呢。我问黄震,他竟然说他跟吴琴从火车上分别后就根本没联系过!后来我也以为可能是黄震怕我误会,就再没问了。”
这么说来,吴琴喜欢的那个发短信联系的人,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但是只有黄震跟她交换了号码啊。
我问姜子南,黄震电话号码是多少?
姜子南一说,我总算明白了。
黄震的号码跟彭一唯的只差一个数字,很有可能在交换号码的时候黄震说错或者吴琴记错,所以那天在球场上见面的时候,黄震根本就不记得吴琴。那吴琴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的人原来是彭一唯而不是黄震的?然后是不是因为彭一唯把她拒绝了所以才决定离开呢?
吴琴已经走了,只有问彭一唯才能知道答案了。
一想通,我马上忍不住地准备发信息给他,不管他理不理我,我一定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他却先发了信息来给我:
“吴琴走了吗?”
我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了:
“走了!你跟她怎么回事啊?”
他居然没否认:“你都知道了?”
好你个彭一唯,没想到你这么乱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吴琴喜欢你的?你玩弄别人感情害得人家伤心地出国了,你开心了是不是? 你就这么冷血吗?你是不是人啊?”
我不知道我用词是不是太过分,我也不管我这么说会不会伤彭一唯的心。但是在我心里吴琴这么温柔细致的女孩子应该是被人疼爱的,而不是给你彭一唯拿来消遣好玩的对象。你折磨谁不好把这么个内向的小姑娘折磨得要背井离乡去个陌生的国度,你于心何忍?我以为他会作些解释,但是他只是回了个;
“你现在太激动了,等你回来我们见面说吧。”
好,我就看你能给个什么解释。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我就打电话给彭一唯,他叫我上他们家再说。我跟范京她们说有点事,让 她们先回了宿舍。
一进门,莫耿就开玩笑说:“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彭一唯房间,把门猛地关上,坐下说:
“有什么解释,来,解释我听听。”
彭一唯的定力也是相当好,他居然还问我,喝水不?我没理,他才拉了张椅子坐到我面前说:
“其实黄震请我们吃饭那天,我就知道了。黄震不是打电话给她吗?后来她打到我这边来了,第一句话就问‘你不是黄震?’我当然不是了,她又问‘那你是谁啊?’我说彭一唯。然后她没说话就挂了。吃饭的时候我们都没吭声,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后来她说喜欢我。我说我只当你是妹妹看,我也有女朋友了,你别误会。再就没联系了,直到昨天晚上给我电话说今天要出国,问能不能送她。我说不去了,祝你一路顺风。”
这么大的误会,我们居然迟到现在才知道。
不过想想,吴琴不爱说话,彭一唯也是个能装的角色,我们怎么会知道表面平静下的暗涌波涛?但是我又想不通了:
“喂,那人家都要走了,你去送一下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给人家留遗憾吗?”
他笑了笑说:“你傻吧?要是我真去了,她还能安心地出去吗?其实她太内向了,出去看看对她的性格也有好处。”
这么说也有道理,让她死心踏地地出国,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
这么想想,我放松了不少。
彭一唯可能看出来我已经没那么激动,把我拍拍说:
“喂,理解了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理解了。”
“理解就好,所以说你还小,不懂事。感情这东西深奥啊。”
“我不懂事?感情深奥,既然你知道感情深奥,为什么还跟你女朋友分手?”
他避开了我咄咄逼人的眼神,说:
“我跟她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