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走了吗?”郎亦煊推门而进,风铃清脆。
温彻收掉桌子上的茶杯。“我把这些洗好就可以走了,去舞会前能先送我回家一趟吗?我想把便便放回去。”
“好。”郎亦煊顺手帮温彻收拾起散落的书籍。“你这花店都快成书吧了。”
“我朋友说光卖花卖茶的难吸引人,他就帮我从出版社拿了批书。现在大家挺愿意来这儿看书的。”温彻擦净了茶杯。书的主意是王翊想的,歪打正着的好。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郎亦煊提及“喜欢”。“喜欢”是温彻的病。
“这样的生活不费脑子。”温彻觉得不透彻的好。“不累。”
郎亦煊笑了,不置可否,把便便揽到手里。便便这只猫不怕人,却懒得和人亲近,能讨它欢心的除了温彻就是郎亦煊了。温彻是它的再生父母,自然说得过去,到郎亦煊这儿,就不成章法了。郎亦煊曾打趣自己养了十几年的猫,身上有猫味儿。温彻只能接受如此的说法,因为深究了会烦心。
“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估计一会儿到了舞会吃不到正经食物。”郎亦煊把方向盘打个转就开到了温彻小区。
“那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儿吧——”温彻一怔,这话太暧昧了。“我昨天做了红烧肉,没吃完——”
郎亦煊弯起眉眼。“回家吃。”
温彻做的红烧肉太干,郎亦煊不赏脸,倒是一小碟咸菜合了心意。温彻努力把肉填到嘴里,又撕一些肉碎到猫碗里。“便便来。”
“你应该雇个保姆。”郎亦煊断定温彻没有下厨的天分。
“我赚的钱刚够开支,而且家里就我和便便,没什么需要收拾的。”温彻还住大房子的时候倒是雇过一个保姆,五十开外的和善阿姨做得一手海派菜。若说温彻对以前还有什么留念,便是阿姨做的鱼头粉丝煲,现在想起都还流口水。
郎亦煊很喜欢逗弄温彻。戴眼镜的男人事事认真,明明一句玩笑,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极正经的事。“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走了。”
温彻点了下头,又揉了揉便便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家乖乖等我。”
车开到了会所,郎亦煊突然无厘头的:“你喜欢便便吗?”
“什么?”温彻皱眉。
“便便,你喜欢吗?他是只猫,你跟它活在不同的时间轴里,你可以陪他一辈子,可它却不行。如果它死了,你怎么办?会发疯吗?”
“也许我明天就死了,‘一辈子’很难定义,不是吗?”温彻没有回答“喜欢”,害怕发疯。
化妆舞会,真的要化妆,温彻很不幸的抽到扮格格,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他穿了旗袍带了旗头,眼镜不能脱,就这么不伦不类的,另类喜感。老员工一个个的过来打招呼,没有了上下级的关系,直接称兄道弟的去。新员工都只敢客气招呼一句,远远观望。
“温彻好呀!”曾经的女助手不叫温彻“温总”了,D罩杯依旧汹涌。
温彻扶了扶眼镜,郑重。“你穿得太少了。”
“巫婆这种角色不用穿太多。”女助手坐到温彻身边。“大家一开始都以为郎总说谎,当初你走那么坚决——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我只是累了。”温彻笑了笑,轻言。
女助手想起电梯那幕。“喂,你跟郎总真的不是?”
“不是。”温彻把鸡尾酒放到茶几上。除了FA聚会,他真没有喝酒的兴致。
“可他们都觉得你们是。”女助手看了眼那撮聚到一起的新员工。“你们要不是,传说就破灭了——”
“我不需要配合你们。”温彻不是一个具有娱乐性的人。
但郎亦煊太晓得制造话题,适度疏远,再适度关心,中场相偕离去的把戏永不过时。“嗯,要回家吗?”郎亦煊摘掉军帽。禁欲的制服与浪荡的人合为一体,性感破表。
“回家。”温彻真的累了。这不是他的场合,技术宅要有自知之明,更何况他已经不搞技术了。
第四十八章:温彻——追求
郎亦煊送温彻回了家,赠他“晚安”。温彻愣了愣,笑着点头。很多事都不承应,他们对彼此的侵略和退让都是暂时的,下一秒便有可能调换身份。
花店接了个大单子,给某家快开业的酒楼扎花篮。二十个花篮,饶是温彻手脚再快也忙活了一个通宵,清早再借了隔壁早餐店的面包车把花篮分三趟送了过去,结了款一刻没停就赶回来开店。早上都是些零散的卖花生意,温彻糊弄着就算过了,下午才有喝茶看书的客人,他便趁着中午的片刻解决了晚饭,还预着打个小盹儿——
“老板好!”女孩儿明亮的招呼着,进门。
温彻甩了甩脑袋才认出那天跟他借吧台的女高中生。“怎么?想要段夏用过的杯子吗?很抱歉,段夏用过的物品都被剧组收回去了。”他搞不懂现在的小孩。衣服、杯子、头发、甚至于一张吸鼻涕的纸巾,都是他们追逐的对象。他们说那些东西上有段夏的DNA。DNA?那段夏的屎算不算?万一段夏有痔疮,拉屎的时候肯定血崩,到时候他们会拥有大量DNA,再仔细一点儿的话还可以研究段夏前天吃了什么!
“不。”女孩儿脸红了。“我,我来喝茶。”
温彻纠结了,感情他在心里吐了半天槽,一句没在点子上。“玫瑰加薄荷怎么样?醒脑。”
“好啊!”女孩儿坐在吧台边,撑着下巴看温彻。“老板,这个店就你一个人顾吗?要不要请兼职啊?”
“不需要。”温彻把玫瑰薄荷茶放到女孩儿面前。玫瑰香是冰凉的。
“我可以不要钱到你店里打工——”
“这儿真没有段夏用过的东西,我发誓!”
“我来这儿不是为段夏,我也发誓!”女孩儿冲天举三根手指,比温彻还认真。
温彻盯着女孩儿看了一会儿,小叹气。“你十八岁了?”
“十六——”
“你看,我不能雇佣童工。”温彻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而且,我这儿不缺人。”
女孩儿抿唇。“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段夏,是我的朋友喜欢。因为她们喜欢,所以我也得装得很喜欢段夏。段夏演的《你好,向日葵》就是狗屁!可我看了五遍狗屁!我喜欢这个花店,老板泡的茶也好喝!”
“谢谢。”温彻不太理解女孩儿的从众心理,那种小团体的爱好分享。他的学生时代只有书本和电脑,在同学眼里温彻是不折不扣的书呆子,乏味且没有存在感。
“老板,这是茶钱。”女孩儿把钞票压在杯子下面,折成心形。“我以后还能来吗?”
“随时欢迎。”温彻把便便从花梯上抱起来,送女孩儿出门。
女孩儿瞪大眼睛。“我还不知道店里有只猫!”
便便土黄土黄的,跟花梯的油漆颜色很能融到一起,不爱叫也不爱跑的,只有很熟的客人才晓得店里有只猫。一只不卖萌的猫招的财也有限。“现在你就知道了。”温彻揉着被太阳晒得软绵绵的便便,微笑。
“它叫什么名字啊?”女孩儿试图引起猫咪的注意。萝莉天性。
“便便。”
反应在意料之中,温彻相当习惯尖锐的笑声。好在女孩儿的笑声清脆。女孩儿说喜欢便便,温彻只是皱眉。“喜欢”得太容易了,为什么别人的喜欢就这么容易?嫉妒融到茶里是酸的,这一下午温彻泡出来的茶都是酸的。
女孩儿有时跟同学一块儿来,有时一个人来,她说她叫严小诺。温彻只觉得这名字太豆瓣风了。某小某?不过是个某某。“老板叫什么名字啊?”严小诺咬着笔杆看温彻。
“温彻。”温彻把雾掉眼镜摘下来擦干净再戴上。
“温彻,温彻。”严小诺把作业本推到温彻面前。“怎么写?”温彻一怔,写下自己的名字。严小诺在温彻的名气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还画了个桃心。“温彻,你鼻梁杆儿都被眼镜压出印儿了,还是配隐形眼镜吧!你不戴眼镜更好看!”严小诺说着,取下了温彻的眼镜。“真的很好看——”
“还给我!”温彻讨厌模糊不清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模糊不清的。
严小诺被吓到了,连说话都带了鼻音。“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一杯咖啡。”郎亦煊推开店门,嘘着眼睛看吧台的一幕。
温彻戴回眼镜,冷然。“稍等。”
郎亦煊坐到严小诺身边,低笑。“你身体发育好了吗?就急着来勾引人。”
严小诺收起课本,落荒。“温彻,我明天再来!”
温彻没应,眼镜又雾了。郎亦煊对泛滥的青春气息过敏。“她喜欢你。”
“嗯?”温彻抬起头。
“小女孩儿看多了言情小说总爱乱想,如果不是总裁高干,文艺小资男也不错。”郎亦煊隶属前者,玩过太多浪漫的游戏,免疫。
“文艺?小资?”温彻只认定最后一个字。男。他是个宅男。
“她喜欢你,还不明白吗?喜欢。”
“明白了。”温彻这一秒才切实的明白,那么多的喜欢,关于他,一个小女孩儿的豆芽梦。“我该怎么办?”温彻几乎没被女生喜欢过,他以为女生永远不会喜欢无趣的男人。萝莉的口味怪异。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郎亦煊笑了。“作为小女孩儿的情敌,你认为我会给你什么建议呢?”
温彻一怔,附笑。“我的确不该问你——”
“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郎亦煊撑起身体伸过吧台,与温彻唇齿间隙。“小女孩儿比我更难打发。”
温彻缓慢的别过头,郎亦煊的呼吸打在脸颊上,热的。“我知道。”
第二天花店快关门的时候,严小诺来了。“抱歉!我迟到了!”女孩儿跑来的,汗水打湿了长发,黑色的发丝黏在白皙的皮肤上,诱人。
温彻把开败的花扎成一捆。“嗯?我们没有约好,对吧?”
“我昨天说了明天要来的啊!明天!就是今天!”严小诺整了整滑下的书包带,微笑。
“可是我现在要关门了。”温彻把便便揣进随身的宠物包里。
“那——我陪你走一截吧。”严小诺看着温彻手里的花。“这些花都不要了吗?”
“嗯。”
“那送给我吧!”
“给你。”温彻拉下卷帘门。“然后你给我回家——”
“不要!我要跟在一起——我就跟你走一截!只一截!今天我都提前把功课做完了!”严小诺追上温彻。“温彻,等等我!”
“严小诺,我——”
“上次那个人是谁啊?那个男人。”严小诺挎上温彻的手臂,亲昵。过分亲昵。
温彻傻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挣开女孩儿的束缚。“请你不要这样!”
“我没怎么样啊——”
“再见!”温彻拎起宠物袋狂奔。女人不一定是恐怖的生物,萝莉就一定是!
便便因为这次狂奔,晕乎了三天。“便便好像没什么精神。”郎亦煊难得休假,一整天都泡在花店里了。
“睡多了吧。”温彻把便便纳到怀里。便便用头蹭了蹭温彻,接着睡觉。
“那个小女孩儿还来缠你吗?”郎亦煊不觉得萝莉有优势。以生意来说,她连最起码的本金都付不出。温彻是同性恋,这是郎亦煊的优势。
“没有——”温彻的话还没落地,女孩儿就跟一群同学进来了。“温彻好!”温彻愣住。
“你好。”郎亦煊讪笑。轻浮于挑衅。
严小诺恨了郎亦煊一眼,跟同伴说了几句话朝吧台走过来:“一壶洋甘菊。”
温彻呆呆的点头。“好。”
洋甘菊茶里加了玫瑰果,明目。一群女孩儿叽叽喳喳的缠着温彻说起段夏。吧台只剩郎亦煊和严小诺。“学生?”郎亦煊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
“嗯。”严小诺看着温彻,问郎亦煊。“你是谁?”
“我是谁?”郎亦煊玩味女孩儿的问题。“我没义务回答你。”他走过去,把温彻从萝莉堆里拯救出来。“她们到底是喜欢段夏还是喜欢你?”郎亦煊宁可错杀。
温彻把滑下的眼镜抽回鼻梁。“就是一群追星的小屁孩儿——”
“那她呢?”郎亦煊扫一眼严小诺,笑意深远。
“小女孩儿不懂事——”温彻踮起脚,想要把顶柜的人参切片拿下来。
“我来帮你。”郎亦煊绕进吧台,伸手拿下了温彻要的切片。
温彻有些窘。两个人背靠胸的站在一起,没有距离。“谢,谢谢。”
“客气。”郎亦煊顺手抱了温彻一下。“你太瘦了。”
温彻的耳朵红了。言语做的怪,举止更甚。“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郎亦煊投降,推回客人位置。“我只是想助人为乐。”
“谢谢你的帮助——”温彻的话就被女孩儿们的哄笑冲散了。她们望着他们,窃窃私语。
“唔,你猜她们在说什么?”郎亦煊喝光了咖啡。他不喝茶,咖啡都是磨好了存在温彻这儿的,还好温彻不嫌麻烦。戴眼镜的男人从不嫌麻烦,只麻烦自己。
“不知道——”
“我走了。”郎亦煊倾身耳语,暧昧无边。“小心萝莉生猛。”
温彻没来得及回答,那群女孩儿又是一阵哄笑。严小诺死死地盯着温彻,这一刻,温彻感觉自己像是被蛇缠上的猫。萝莉真的生猛。
第四十九章:温彻——微小的希望
“温彻!你跟那个男人是一对吗?我朋友说你们是一对!是同性恋!”严小诺从巷子里窜出来,质问。她一直在等他。
温彻紧了紧手里拎着的宠物包,今天不能再跑了。“我还以为你的朋友只对段夏有兴趣。”难怪那群女孩儿一直看他,走的时候还说“支持”他。
“她们说错了对不对?你才不是同性恋!那个男人真的很讨厌!故意接近你——”
“你的朋友说错了。”温彻偶尔也会坏心,坏不到底。
严小诺长出一口气,扬起嘴角。“我就知道她们错了——”
“我跟他不是一对,但我是同性恋。”温彻扶了扶眼镜,低言。“我喜欢男人。”
严小诺的笑容凝固了。“喜欢?男人?温彻,你不是说她们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