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猎人眼神一暗,接着突然一拳用力打在克尔德腹下,他没料到猎人会来这一招,中拳之后身子晃了一下。
「你干嘛!」
「让你听话一点。」
又是一拳揍了过来,这次克尔德躲开后也不客气地踢腿反击,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打了起来,但克尔德在攻击
的技巧上似乎总是略逊一筹,一个不留意他的脚踝又被猎人一手捉住,整个人被拉倒在地上,接着又是一拳朝他脸上打来,他
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一切都迅速黑了下来。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克尔德很快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粗重的绳索将他的双手绑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绳子密密麻麻地捆着,连
走路都不能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下半身终于穿上了裤子,尺寸有些大,看来是猎人的牛仔裤。
窗外的天空在遥远的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淡淡白色光芒,天要亮了,下了一夜的大雨也渐渐小了。
猎人已经收拾穿戴好,换了条牛仔裤,脚上穿着马靴,套上大衣,戴上牛仔帽,背起猎枪,拿起行囊,然后看了只差没被绑成
粽子的克尔德一眼。
那眼神冷冷的,平静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他们两个人只是陌生人,完全想像不出他们曾经做过那样亲密的事情。
「你把我绑成这样做什么?!」克尔德在床上吼着,「这样我怎么走路?」
「那就不用走。」
他只要一直乖乖待在马车上就可以了。
「我怎么吃东西?」
「不用吃。」
「那上厕所?」
「不吃东西就不用上厕所。」
唔……克尔德气得哑口无言,很想跳下床再冲上前和猎人好好打一顿,只可惜现在他根本完全动弹不得。
猎人走了过来,像扛货物一样将他一肩扛起,带出房间外。
「他妈的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万一被别人看到了那我以后还混什么?!」
而且这该死的家伙昨夜居然放过那个女人!
他应该要追过去把那女人杀死,要是那女人胆敢把昨夜的事情说出来,他就杀了妓女户里所有的人!
「你再吵,所有的人都会注意到。」猎人淡淡地说。
克尔德果然住嘴。
当猎人扛着他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将脸埋在猎人的牛仔帽檐下,希望不要有人看到他。
堂堂的头号通缉犯强盗头子却被赏金猎人以这种丢脸的方式「扛」出来,他宁愿死也不要被人看到这副吃憋模样。
「呃……早安。」
是年轻侍者的声音。
「客人,您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吩咐要的东西也都放上去了。」年轻侍者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被扛在猎人
身上的男人。
唔,脸被猎人的牛仔帽遮住了,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
不过,想必一定很窘吧?
一个大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这样大摇大摆地当货物扛下来,年轻侍者想,要是自己的话,恐怕早就羞愧而死了吧?
猎人点点头,走过年轻侍者身边往马房的方向而去。
这时侍者突然听到有人恶狠狠地对他说:「再看就把你眼珠挖出来!」
猎人也听到了,深觉克尔德实在十分不受教,他当着年轻侍者的面,拿起挂在腰带上的皮鞭就往克尔德的臀部上狠狠抽了一下
!
清脆的鞭声之后,臀上就是火辣辣的疼,克尔德的脸也像臀上刚被鞭过的地方那样火辣火辣地烧着。
这……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在别人面前这样对他!
他一定要杀了这家伙!一定!
第六章
一望无际的干燥沙漠,寸草不生,几乎不见任何生命踪迹,每当沙尘暴袭来,滚滚黄沙涌动,天地变色,连阳光也被遮住,一
片黑暗。
就像世界末日。
但这片毫无生气的荒漠,却在雨季来临的那一瞬间涌出无限生机,大雨落下的第一夜之后,各式沙漠植物便纷纷吸饱水分破土
而出,用着极快的速度成长、盛开花朵,聚集成群,很快便成为绿洲,吸引各式在沙漠中生活的生物前来汲取这珍贵的水源。
大雨在黎明时刻短暂停歇后,又开始落下,在乌云聚集的天空下,一辆马车在大雨中缓缓前进着。
被五花大绑的强盗头子无聊地躺在马车厢里,偶尔马车太过颠簸他人就会跟着滚动,起先他还努力维持身体平衡,最后也懒得
再管,有些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随着马车滚来滚去。
无聊死了。
外头大雨下个不停,猎人也完全不理他,只是驾着马车在赶路。
他是生气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克尔德想到这个好笑的问题。
他大概是真的无聊过头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双手双脚被这样绑着,尽管万般不情愿,那些属于过往的黑暗记忆还是慢慢浮现,占据了克尔德的思绪。
那时候也是雨季,他和其他队友正要出任务,却接到新政府已经接手的消息,所有行动一律取消。而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克
尔德闭上眼,不想再回忆。
……妈的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他快无聊到发疯了,于是忍不住随着马车的震动滚到马车厢帘子前喊:「喂,你真的要把我
带到内地去?」
外头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克尔德又问:「你为什么会当上赏金猎人?」
「那你为什么又会当上强盗头子?」
听见猎人有了回应,克尔德居然莫名高兴了一下。
「过活。」克尔德说。
「要讨生活有很多种方式,不需要靠抢劫杀人。」
「我只会抢劫杀人。」克尔德没好气地说。
他说的是实话。
外头又没了回音,只听见马车轮子在沙地滚动的低沉声响,还有淅沥的雨声。
那家伙在外头驾车,不就等于一路淋雨吗?
神经病,真那么喜欢淋雨的话自己一个人淋就好,干嘛要人陪?
「你也抓了不少罪犯,领的赏金应该也够了吧!」克尔德又问。
「……」外头沉默了一会儿,「离我的目标还很远。」
「什么目标?」克尔德嗤笑一声,「难不成想靠赏金成为富翁吗?」
说了半天,只要是人都爱钱,只是讨钱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我和你不一样。」猎人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但克尔德却觉得这话很刺耳。
他气闷地住嘴不再出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气什么。
马车继续走着,然后克尔德听见了口琴的声音,那乐音离得很近,仿佛就是……是猎人在吹口琴吗?
没想到那个大老粗会乐器,而且还吹得出曲调。
口琴的声音悠远清亮,吹出的曲调却带着淡淡的悲伤,克尔德认得这首曲子,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听镇里的大哥吹奏过,他
早想不起来那位大哥的面貌与名字,但那些音符与声音却一直在留在他脑海里从没有忘却过,只是他不再回想而已。
口琴的乐声唤醒了那些遥远的记忆,也莫名地让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即使马车摇得再厉害,克尔德也不再抱怨或咒骂
,那种带着淡淡忧郁的心情起初让他觉得很别扭,但转念一想,这里再也没有旁人,那讨厌的家伙又在外头,没有人知道他现
在的心思与念头,又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他轻哼了一声,想着自从遇到这个男人之后,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便开始崩坏,而他却完全无法阻止,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很厌
恶。
难道就这样乖乖带被带到内地去关一辈子吗?
当然不。
他绝对会找机会逃走,只要有机会的话……
到第三天的时候,克尔德已经饿得连动都不想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想张开。
那该死的猎人居然就这样饿着他,除了水之外什么也不让他吃,怕他吃了东西后有力气又开始想逃跑。
但不要以为这招一定有效,生存能力越强的动物,越能耐饥饿,在那长期处于饥饿的日子里,只要有水就能活下去,而被饥渴
逼出来的本能与力量往往更为惊人。
克尔德在等,等着猎人对自己的戒备再次松懈的那一刻。
这天晚上,马车停在沙漠中央最大的一处绿洲旁,每年雨季这里都会聚集许多提供饮食与住宿的商人,他们带着大批的帐篷与
食物,在这处绿洲建盖起临时旅社,提供给过往行人住宿。当然,价格也比平日要高出五成以上,许多商人一年就赚这一次,
赚得的钱便足够应付一年的生活所需。
绿洲中央有一座庞大的帐篷,面积约有半公顷,里头不但提供住宿,甚至还有临时搭建的酒吧与杂耍团场地,供吃供住还提供
娱乐,连女人都有,虽然要价是外头的三倍,仍应接不暇,毕竟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还能有女人,即使是个丑八怪也有人愿
意花钱买一夜爽快。
猎人的马车停在重新冒出绿意的棕榈树下,宽大的叶片遮住了雨水,赶了好几天路的马儿疲累地甩了甩马鬃,叹了口气。
猎人拍拍马儿,又交代了帐篷旁的马夫替他照顾马,这才爬进马车厢里把克尔德再「扛」下来。
为了保持体力,克尔德难得听话地没挣扎也没喊叫,乖乖被扛着走,一路上虽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因为他够低调,人们看
了他一眼后便没了兴趣,继续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
猎人没有走进绿洲中央最大的那座帐篷,而是在绿洲边缘挑了间不太起眼的中型帐篷走了进去,里头客人也不少,一个皮肤黝
黑的年轻女孩正在人群间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玛雅!三桌客人,烤骆驼肉!」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帐篷后冒着烟的厨房传来。
「知道了!」女孩应了声便快步走到厨房。
「玛雅,这里还要两瓶啤酒!」有客人喊着。
「马上来!」女孩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
等到她端着烤骆驼肉以及啤酒重新出现时,猎人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笑意盈盈地对着猎人说:「客人,要住宿吗?我们只剩一
间房啰!一晚只要三百克朗,比隔壁那家便宜了五克朗,很划算喔!」
送完啤酒和烤肉,玛雅匆匆赶过来,作势要提起猎人随身携带的行囊,带客人进房。
猎人看了她一眼,拿着行囊的手往后退了退。这女孩个子这么娇小,这种粗重的工作他自己来就行了。
善于观察客人言行的女孩仰起头对猎人一笑:「客人,您心地真善良。」
她长得并不是很美,个子也太过瘦小,可那双如黑玉般的晶亮大眼洋溢着动人灵气,相当讨人喜欢。
猎人看着玛雅的眼神柔和了些,嘴角的弧度甚至微微弯起。
领着猎人到达住宿的小房间后,玛雅又问:「客人要不要先来点吃的?如果不想到人多的地方用餐,我们可以送进房喔!」
会这么问,是因为刚刚她听见了被猎人扛在身上的那个男人,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猎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那么我马上就送来,请先休息。如果需要洗澡的话,澡堂在厨房旁边。我们这里只提供住宿和吃食,如果客人觉得无聊的话
,外面最大的那顶帐篷有很多娱乐,女人、赌博、喝酒、杂耍、摔角、比武等等,想得到的几乎都有,您只要说是玛雅介绍来
的,还能有折扣优待喔!」
玛雅说完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这时克尔德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但房间里的两个男人都没作声。
直过了好一会儿,克尔德才没好气地问:「你是看那小家伙看呆了吗?快点放我下来!」
他讨厌那个瘦得没胸没屁股的小丫头!
多话不说,而且还那么自在地和猎人攀谈起来,装熟装得那么自然,要不是他现在饿得没力气,刚刚早就一巴掌赏过去了。
猎人把克尔德扔在床上,开始动手脱掉淋湿的大衣。
「把我解开。」克尔德又说,「不然我要怎么吃东西?难道你要喂我?」
想到这画面克尔德就恶心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谁说要给你吃东西了?」猎人淡淡地回答。
「再不吃东西我会饿死!到时候你的赏金就只剩下一半!」
「像你这种野兽是饿不死的。」
猎人转过来,嘴角扬起嘲讽的笑。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饿死,克尔德绝对不会存活到现在。
猎人知道克尔德的来历,也知道他的能耐,这也是为什么至今他都能把克尔德吃得死死的,让他没办法逃脱。
克尔德已经懒得花力气去瞪猎人,他翻了个白眼,转身面对墙壁,再也不想理那个可恶的家伙。
肚子又在叫了,他可怜的胃一直在抗议……而烤肉的香气正由远而近慢慢飘过来……克尔德吞了好几口口水,嘴馋得几乎想哭
。
可恶!
杰尔·尤金·威尔森,这辈子我绝对和你没完没了!
猎人是故意让克尔德逃脱的。
整整三天没吃东西,克尔德壮硕的体格瘦了一圈,困缚住他的绳结也因此松了些,克尔德被丢上床后便趁着猎人不注意挣脱了
绑住双手的绳结,但他仍不动声色,等到猎人起身暂时离开房间时才跳下床,解开脚上的绳子,翻窗拔腿就跑。
外头下着大雨,他没跑多远就淋了一身湿,加上肚子饿,脾气很坏,心情一整个不爽,实在很想好好发泄一番。
绿洲中央最大的那座帐篷传来鼎沸人声以及男人的哄笑,克尔德没怎么多想就往那个方向而去。
妈的,老子饿死了,先吃饱才有力气跑路。
穿着一身黑、身材高大的克尔德一掀开帐篷帘子,最先吸引住他的不是帐篷中央搭建的比武场,也不是位在角落的浓妆艳抹女
人群,而是食物的香气。
还有酒!他已经快要饿疯了!
再不吃点东西他说不定连树皮都啃得下去。
他一甩头发上的雨水,脸庞虽然两颊消瘦了些,但仍不损英俊,那双略带疯狂的眼神因为饥饿显得十分饥渴,他大步直接走向
吧台,大方坐下后点了一整瓶威士忌,又叫上两大盘烤肉。
怎知他正打算大快朵颐时,身旁一暗,原本坐在他身旁喝酒的男人被一把抓开,接着另外一个更为高大的男人坐了下来。
克尔德手上的叉子还叉着一块烤肉,他转头看了一眼来人,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同时间他另外一只手马上拿起切肉的刀子刺了
过去!
但尾随他而来的猎人轻松就捉住他的手腕,再带着他的手往吧台上重重一击,克尔德吃痛放开了刀子,但他还有叉子!
「要吃肉还是要杀我?」猎人淡淡地问,看着咬牙切齿的克尔德。
「吃肉!」克尔德凶回去。
于是猎人松开手,转过身对着刚刚见证这一幕而目瞪口呆的吧台侍者说:「一杯兰姆酒。」
克尔德嗤笑了声:「穷人喝的酒。」
猎人突然伸手过来拿走克尔德面前的一整瓶威士忌,退还给侍者,「饿太久,喝酒伤胃。」
「我高兴!」克尔德伸手想抢回酒瓶,但猎人动作更快,干脆手一松,整瓶酒落在了地上。
酒瓶破裂,酒香四溢。
「钱照算。」猎人对着再次目瞪口呆的侍者说,「找他要钱。」然后指指气得脸色快发青的克尔德。
他哪来的钱啊!
被猎人逮到的时候,全身上下的家当都被这家伙搜刮光了,差点连衣服都没得穿,怎么可能还有地方藏钱?
猎人不理会他,又对侍者吩咐:「来一锅粥,水多一点。」
饿了太久的胃光吃肉会受不了,得配点清淡的食物。
他可不想在还没领到赏金前,看见克尔德因为暴饮暴食而暴毙。
一阵风卷残云,克尔德没花多久时间便把所有的烤肉和一整锅粥吃得精光,吃相狰狞得吓人,还引起不少人侧目,但都被克尔
德恶狠狠的眼光瞪回去。
好不容易吃饱了,他抹抹嘴边的残渣,并没有像一般人酒足饭饱后吁出一口饱足的满意叹气,而是眼神里满是警戒,丝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