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不忍——含希

幸福。

16

回到陆子恺的家，这是随风第一次来。公寓不大，是个68平的大开间。这个公寓有着三米三的挑高，18层的板楼，每家都有一

个4.5米宽的大阳台。开发商挺厚道，户型不错，物业费也算公道，车位卖断，虽然这个公寓比周围的房子一平方贵了近2000块

，陆子恺还是立马拍板买了下来。

这房子是陆子恺给他们家老大陆子风签订终身卖身契的条件之一，陆子恺自然不会替自家老大省钱。

随风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房子主色调是乳白色和橘黄色，让人感觉很温暖，现代简约的风格，就像是广告里的样板屋。本以

为一个单身男人的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凌乱，但是陆子恺的房间很整洁。

“你不会以为我家里就像那些单身男人家一样乱糟糟的吧？”陆子恺看着小孩吃惊的脸，有些好笑。

“恩！”随风点点头，觉得脸上微热，立刻摇摇头。“很整洁，也很漂亮。”

“哈哈，知道你要来，昨天我叫了钟点工过来打扫过了。怎么也要给你留个好印象啊。”陆子恺笑着提着几大包东西进门。“

快进来，看看今天中午我们做些什么好吃的。拖鞋穿我的就好。”

看看脚下的驼色拖鞋，随风的脚趾在鞋子里挤了挤，站在门口没有动。等陆子恺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厨房出来，发觉小孩低头看

着地板上的拖鞋，浏海遮住了小孩的眼睛，只看到小孩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

“怎么了？换鞋进来呀！”

“有，有没有鞋套？”憋了半天，小孩才吐出一句话。

陆子恺这才注意到小孩脚上的黑色球鞋。边上有些裂缝，隐约看的见补过的痕迹。前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鹅毛大雪，这两天融

雪，路上湿滑，小孩的球鞋难免浸了些水。难怪刚接他的时候，一直在路边跺脚，怕是湿冷的很难受吧。

陆子恺走上前，接过小孩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一把把小孩横抱起来。

随风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搂住陆子恺的脖子。

“放我下来，我能走。”

几步跨进浴室，将小孩放在浴缸边上坐好。

随风不敢乱动，生怕踩脏了干净的地面。

只见陆子恺拿蹲在随风的面前，脱下小孩的球鞋。

随风小脸涨的通红，袜子虽然被自己洗的很干净，但是雪水早已经脏污了双脚，湿冷的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自己似乎总是

让陆子恺看到他不堪的一面。被同院的孩子欺负后身体的乌青，现在更是一双完好的鞋都没有，这样的自己怎么配跟陆子恺在

一起。这房子虽然不大，可这黄金的地段和装修，随风也明白它的价值。随风突然很自卑，觉得昨天答应陆子恺跟他交往完全

就是自不量力。这样的自己，能留住眼前这个男人多久？

不容随风多想，陆子恺已经脱下了随风的袜子。一双小脚不大，不像男人的脚，脚趾很圆润，但是几乎每个脚趾上都有一两个

红红的冻疮，握在手中，整一个冰渣凉。

陆子恺将小孩的脚放进浴缸，放开热水。

热水冲在冰凉的冻疮上，有些痒。但随风不敢动。

“家里没盆子，就这么热热脚，多冲会热水，我把温度调高些。待会儿出去给你买个冻疮膏。”

“嗯。”随风低着头，看着陆子恺用热水仔细冲着自己冰凉的脚，不敢说话，生怕眼泪就这么忍不住的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子恺确认小孩的脚不再冰凉，才帮他擦干净，再次一把抱起，回了客厅。

将小孩放在沙发上，回头找了双厚袜子，拿过拖鞋给小孩细细穿上，才仔细的看上小孩的脸。

随风愣愣的看着陆子恺，一点点的小事，已经让小孩感动的说不出话来。陆子恺明白，拉过小孩抱入怀中拍了拍：“今天开始

，我都这么疼你，好吗？”

“嗯！”随风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哽咽，手却紧紧的抓住陆子恺的衣服，不愿放开。

就这么静静的相拥了一会，陆子恺觉得有些热，这才发现原来进了屋，两人还没有脱下外套。大楼的暖气很足，不怕小孩会冷

到。帮小孩脱下外套，放好：“我出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你先去厨房看看咱们今天的中午饭，好吗？”

“好。”随风点点头，有些害羞，不敢看陆子恺脸。直到听到陆子恺关门的声音，随风才回神的拍拍自己的脸。

不管未来如何，随风都想记住今天的这种被人疼惜的感觉。作为回报，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做顿好吃的给陆子恺。

17

没多久，就听到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便传来几个陌生的声音：“陆子恺，快出来迎接本大爷，我买些鸭脖子，承宇

买了湾仔的饺子，咱们吃了待会儿一起摸几圈。”一个清脆的声音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嚷嚷。

“人呢？好像不在。”另一个柔和的声音附和道。

“出去了？”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好像是陆子恺的二哥。总务科旁边就是财务科，财务科的财务总监就是陆家老二陆子

靖。不过他没有天天坐班，据说在外面开了个注册会计师事务所，一个星期只来公司一天，负责审计下财务。随风跟他打过几

次照面，记得这个低沉的声音，另外两个声音却没有听过。

怎么办？出去还是不出去？随风有些不知所措。

“都怪你，让你先打个电话的，看吧，这下可好，人没在……咦？厨房里有动静……”话音没落，那个有着温柔声音的人已经

站在的厨房门口。“你是谁？”

来人比随风高一些，却跟随风差不多的瘦，穿着英伦风的V领毛衣，一条鸽子灰的围巾松松的挂在脖子上，微褐的头发显得很皮

肤很白皙，同样是黑色的毛衣加牛仔裤，这个人穿起来得很有气质，随风觉得自己相形见绌。

“谁啊？”陆子靖看着爱人进了厨房，也跟着进来。“呃，你不是总务科新来的小孩吗？你怎么在这儿？小三呢？”

“谁？谁在？小三不在？”清脆声音的男子听到厨房有动静也跟了过来。

一时间小小的厨房，挤了四个人，显得异常拥挤。

“陆总监，我，我……”手上还抓着正在打理好了准备切片的鲢鱼，随风有些懵，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东西给我，你们给我出去，这么多人挤在厨房转身都转不了了。”看出了小孩的慌乱，韩承宇把陆子靖和进来凑

热闹的莫伦羽推回了客厅。

“你好，我叫韩承宇，是子恺的朋友，你是？”韩承宇有些疑惑，也有些了然。这个房子装修好到现在，陆子恺从没带过陌生

人回家。眼前这个男孩怕是跟陆子恺有着特殊的关系。

“你，你好，我叫楚随风，我是，我是……”

“他是我现在喜欢的人！”陆子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真是的，几个家伙进来了也不关门，暖气都跑光了。”

“你们怎么来了？”陆子恺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大包小包丢到墙角，喘口气问道“来也不先说一声，今天的午饭没你们的份！

”

“先别跟我说午饭，我先问你，什么叫你现在喜欢的人？”韩承宇眯了眯修长的眼。陆子靖扶了扶眼睛，把想开口的话吞回了

肚子里。自家爱人这个眼神太熟悉了，估计今天小三要倒霉了。

“二嫂，就是你听到的，字面意思跟隐藏含义完全相同。”

“小三你什么时候跟你二哥学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交的可都是校花级的美女啊？”少根筋的莫伦羽跳了上来，挂在陆子

恺的身上，眼睛却不时的瞟向一旁全身僵硬的随风。

“别叫我小三！”陆子恺一边努力的把损友从身上拉下来，一边应付二嫂的拷问。

“小轮子你别打岔，让我把事情问清楚。”韩承宇平时很温和，但是一旦严肃起来，除了陆家老大，他们几个也没人敢在对上

几句。

“二嫂，就许你跟二哥在一起，就不许我跟随风？”陆子恺有些不服气，想当初二哥为了跟二嫂在一起，他可是帮了大忙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二哥说这个孩子是你公司总务科的员工？”

“是啊。”

“那他是你们家那个亲戚还是关系户的孩子？你这么瞎来，就不怕……”陆家公司的运营韩承宇没有参与，但是多多少少他也

知道，公司总务科那几个人要么就是与陆家有生意来往的两家公司老总的亲戚，要么就是陆家远亲的孩子。韩承宇当然不是反

对陆子恺跟一个男人交往，他担心的是这个孩子如果有什么身份背景，而对方家里又不同意，保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不是的二嫂，他跟我们公司任何人都没关系，除了我。”陆子恺一听就明白了韩承宇的担心。越过韩承宇，陆子恺走到随风

跟前，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你先做饭，别担心，我跟他们解释。”

随风点点头，抓着鱼回了厨房。这个场景他应付不来，也不知道怎么该跟韩承宇几个人说些什么。

“洗菜用热水，多蒸些米饭。”背后传来陆子恺的嘱咐，让随风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把抽油烟机的功率开到最大，温水哗哗的洗着菜叶。随风听到客厅传来几个人高高低低争论的声音，但大脑却选择了忽视听到

的内容。那些人说着关于自己的话题，福利院、孤儿、学历……走到那里了解他的人、谈论他的人没一个不会提起，大家的语

气不是同情就是不屑。听的太多，听的都麻木了……

随风机械的做着饭菜，麻辣鲢鱼、糖醋里脊、可乐鸡翅、土豆泥、回锅肉、青炒杭椒、紫菜蛋花汤，一道道的菜做好，放在灶

头，却不想端出去。装作整理干净灶台，打扫做饭产生的垃圾，装作很忙很忙的样子，随风突然很想逃，逃离他不熟悉、也不

想面对的人和事情。

这样的幸福他才拥有不到三天就要结束了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这么惹人嫌，连一个疼爱自己的人都找不到。眼睛有些

模糊，不小心踢倒了垃圾桶，刚丢掉的烂菜叶子撒了满地。随风赶紧蹲下来收拾，突然发现桶边站了一个人。

韩承宇一进厨房，就看见小孩蹲在地上慢慢的捡垃圾。一滴泪水消失在烂菜叶中，被主人一块儿丢进了垃圾桶。自己刚才的态

度一定伤到了这个孩子。

韩承宇将小孩拉了起来：“别捡了，待会儿扫扫就干净了。把手洗了，一起出去吃饭吧。”

小孩依然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没有说话。

“刚刚我误会了，所以说话的语气重了点，你别生气。”

小孩轻轻地摇摇头。

“小三把你的事情已经告诉我们了，只要你们两个是真心的，我们是不会反对的。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条路不好走。”

小孩微微一怔，终于抬起小脸。

韩承宇仔细的打量着小孩，五官很普通，皮肤因为常年在外打工有些粗糙，没有好好保养的脸颊因为这几天的风雪，吹的有些

干裂，唯一能称的上出彩的就是那双黑而清澈的瞳仁，纯粹而干净。

韩承宇知道，这样的孩子，只要有人对他稍微好一点，就特别容易被打动。可这孩子的生活背景、文化学历、消费习惯跟陆子

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又能跟陆子恺在一起多久呢？如果那一天陆子恺决定要离开他，这个男孩受的了吗？

18

“二嫂，你吓到我家小孩了。”陆子恺跟韩承宇讲完他跟随风的事后，明显的从二嫂的脸上看到了两个字：鄙视。

陆子恺很郁闷，之前他谈过几次恋爱都是无果而终，尤其是第二次跟校花女友分手，居然是因为他没在学校女厕所外面等那个

女孩。这事被韩承宇知道后，只要不小心惹着他了，韩美人就会斜着一双美眸，上下藐视自己两眼，用一种极端鄙夷的口气淡

淡的说道：“算了，谈个恋爱都跟办家家酒似的家伙，难得跟你计较。”

韩承宇听完随风的事情后，沉思了一会儿，抛下两个字“开饭！”转身就进了厨房。

二嫂的嘴虽然有时候尖酸刻薄的连陆家老大都受不了，但是内心却是个比豆腐还软的人。陆子恺自然不担心小孩会被欺负了去

。只要韩承宇同意，二哥那个妻奴肯定是站在二嫂那边，大哥虽然才是陆家当家，不过感情的事情他从来不过问两个弟弟，因

此韩承宇对小孩的认可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陆子恺真没想过要让小孩见到自己的家人，至少不是现在。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跟小孩之间的事情又不

是见不得人。

在陆子恺的爱情观里，合则聚，不合则离。他会很认真的对待每一份感情，但是结婚不结婚，或者说是否一辈子都跟一个人在

一起却是压根儿就没想过。

可小孩不同。很明显小孩跟韩承宇是同一类人。他们都会为了感情会付出一切，至死不渝。

陆子恺看不明白，陆子靖和莫伦羽却是清清楚楚。一个拍拍弟弟的肩“好好对他！”

另一个则是一巴掌打在陆子恺的屁股上“小三，不许欺负人！”

两人挤进厨房端出随风做好的饭菜准备开动。

韩承宇则是拉过随风的手洗净，用毛巾擦干，牵着小孩看也不看陆子恺一眼的回了客厅。

韩承宇的手指修长，掌心细滑而温暖，随风的手却冰凉，指腹上全是小小的倒刺，手指的关节因为辛苦的劳作微微变形。感觉

到两人的不同，随风惊慌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韩承宇不容他挣脱，拉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你的事情小三跟我们说了，你的遭遇我也很难过，我并不是反对你跟小三在

一起，只是希望你明白，即使没有家庭和亲人的阻挠，你们之间也会有很多的问题。”

“二嫂，只要你不反对，还有什么问题？怕我照顾不好他？”陆子恺跟在二嫂后面，看着小孩，觉得很冤，他对情人都是一等

一的好，跟那些女孩交往谁不说他温柔体贴。

“小三你给我闭嘴。”韩承宇打断陆子恺。“跟你这种没大脑、粗神经的家伙根本就说不通，子靖把人给我带过去吃饭，我们

一会就来。”

妻奴陆子靖立刻听话的把子恺拉走。

韩承宇背过身，挡住陆子恺的视线，放低声音安抚眼前有些被吓到的小孩“你别看我们家小三现在26岁了，也算事业有成，可

他从小就被他两个哥哥宠坏了，他对他的人生还没有规划。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看出来了，你跟我一样，是个容易死心塌地的

人。小三现在对你是很好，但是他未必就把你当成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我怕你就这么陷下去，最后会受伤害的人是你，你明

白吗？”

“嗯，我明白。”怎么能不明白？两个人的差距有多大，再是没什么见识，也都清楚。可，自己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啊。“陆

总，对我很好，对我很好……我只是，只是想有个人对我很好，我只是……希望有个人对我很好……”随风咬咬牙，努力不让

自己哭出来。

“唉，别哭，不然陆子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韩承宇拉过一张面巾纸递给随风，他懂得小孩的苦。当初他也经历过一段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