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不忍——含希

糟糕，难道今天不能摆摊了吗？一条都还没卖呢。正在犯愁，摊子前面停下一双看起来很精致的皮靴。

“你好，买围巾吗？这是兔绒的，很舒服的哦。只卖30元一条，商场里面都要卖到80以上呢。”随风笑着抬头招呼客人。

“兔绒？”陆子恺挑了挑左眉。低头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整张小脸被厚重的棉服包裹起来，只看到刘海下一双清澈的眼睛。

“陆，陆总。”谎言被揭穿的羞怯让随风小脸突的涨红。“仿的，是，是仿的，不过跟真的兔绒一样，摸起来很舒服，而且很

实惠。”随风小声的补充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陆子恺刚陪着几个客人在附近的一个酒楼吃了顿便饭，B市下班高峰期停车、开车都极其不方便，只隔着

2条街，走路也有10多分钟，因此陆子恺也就没开车。

“我，我……”

“行了，下雪了，今天会降温到零下8度，别摆了，回去吧。”雪越下越大，旁边好些摆摊的小贩都开始收摊了。再摆下去，小

家伙的围巾估计全都要泡到雪水里。

“啊，是。”随风有些为难，其实他不想收摊，今天才摆上没半个小时呢。一条围巾也没卖出去，不过雪越下越大，估计也不

会有什么客人了。没准还要把围巾全弄脏，无奈的随风只有把摊子收了起来。

陆子恺看着随风伸出手，这么大冷的天，他也没戴手套，一双有些粗糙的小手早已经冻的发紫，不过却依然麻利的把摊子合拢

，包上塑料垫子。

随风刚收拾好，就被陆子恺一把抓住了冻的快失去知觉的一双手。

随风楞了一下，不解的抬头。

只见陆子恺脱了自己的手套，一只一只仔细的将随风的手套好，一把提起他裹好的围巾摊，一手拉了犹在发愣的随风离开了天

桥。

12

等随风回神自己全身暖暖的抱着一杯牛奶的时候，已经坐在公司26楼的套房里。

“现在工作怎么样？”陆子恺挂好衣服后，给自己也倒了杯牛奶。他不像其他男人那么动不动就是红酒、啤酒什么的，从小陆

家老三就是个乖宝宝，牛奶当水喝，目的就是为了身高超过大哥、二哥，可惜直到26岁的今天也没能如愿。

随风以为陆子恺是在怪罪他出外摆摊打工的事，顿时变的有些惊慌。公司提供住宿，而且每个月还发给员工300元的饭贴，比以

前的工作条件不知道好了多少，这让他最近2个月身体变好了不少。连医生都说，保持这种生活环境和心情对他的病情有好处。

如果失去这份工作，随风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陆总，我不知道公司不准我出去打零工，您说了，我下次、我下次不去了。我保证我……”随风的小脸变的有些苍白。从极

冷的环境下走进充满暖气的温暖的房间，好不容易有些红润的双颊倏地变白，让陆子恺本来有些想逗弄他的心情也没了，只剩

下满满的疼惜。

“你别慌，我不是怪你。你身体不太好，这么冷的天还出去摆地摊，你不辛苦吗？刚才你的手冻的比天上掉下的雪花还冰……

”陆子恺坐到随风旁边，疼惜的摸摸小孩的头，试着放松语调安抚这个有些慌乱的小人。软软的发丝，服帖着，身上一件半旧

的黑毛衣，领口、袖口到处都起了浅浅的球，却被人小心的修好了，看的出主人如何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我，我不辛苦。”随风的心里有些发酸，也有些热。

院长奶奶得空的时候，看到他也会这么摸摸他的头，问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累不累。可院里上上下下100多个孩子，有的孩子

才几个月到几岁大。院长奶奶怎么可能随时都只照顾他？即使那样，随风也觉得很满足。

在随风的记忆里，除了院长妈妈，就没有人这么对过他。孤儿院里的孩子脾气多多少少都有些怪异，那些从小在院里长大的孩

子还好，如果是记事后再进来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有些偏激、有些脾气的怪异。随风从小就不喜跟人争抢什么，再加上身体有残

缺，自然是得院长妈妈的关心多一些。本是懂事的孩子却偏偏被那些防备心很重的孩子说成奸猾、小人、装B……曾经他也有向

院长妈妈告状，说那些后来的孩子如何如何的欺负他，可当他看到院长妈妈为难的样子，隐忍的叹息，随风沉默了。他不能让

唯一能给予他一点点疼爱的妈妈为难。院里的孩子满了16岁就要离开，16岁之前，小随风从福利院到闹市区的各个垃圾箱捡塑

料瓶子卖钱，一毛一毛，就那么攒起来，交给院长妈妈。

16岁的时候，因为没有学历，只能跟着到福利机构联合的一家制衣厂和另一家水泥厂工作，可不到一个星期嘈杂的声音和生产

车间的粉尘让他的心脏病连续发作了2、3次，院长妈妈不得不把他接回了福利院。

那年的冬天，他离开孤儿院，很努力的出去找适合他的零工打，可身体不好的他做不了体力活，没有学历自然也没有好工作。

好几个月，他为了节约钱，就住在火车站、汽车站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一天就吃1块钱的馒头和火车站免费提供的白开水，那

里有暖气，到是不怕冷着自己。他帮一家清洁公司打扫卫生，擦车，冬天的水冷的手掉了好几层的皮，连带的关节都有些轻微

的变形。可他只有16岁，刚出去工作，很多事情不懂，那家公司才给他800一个月，不管吃住，也没有保险。在B市那个大城市

，这个工资仅仅够全市最低工资标准。很多在一起的清洁工至少一个月能拿2000元。随风的病每个月光是给自己买药都要去掉

五六百，三个月试用期后，随风去找老板要求调工资，却被老板一句他未满18岁打了回来。并且告诉他要么就继续干下去，要

么就走人。心酸、委屈，随风就傻傻的站在那家保洁公司门口几个小时，肆虐的冷风、疲累的身体让他昏倒在公司门前。有好

心人把他的遭遇告到了劳保局，老板支付了他的送急诊的医疗费后，丢下2000元钱就离开了。自然以后也不会再聘用他。

就这样，随风又搬回了福利院，占据了阁楼的一个小床位。他把老板留给他的2000元，和三个月的工钱全给了院长妈妈。等身

体稍微好一点，就开始出来继续找零工做或者在天桥上摆地摊。

生活过的很艰难，随风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他知道不论自己怎么抱怨，都不会有人会理，也没人会帮他一把。他不知道自己

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他，他看不到。医生说他如果能好好保养，他的心脏病并没还有那么严重，能活过几十年没问题，可他

知道他没有这个条件。

温暖，是随风奢望的。他试着努力过，希望有个人真正的对他好，他也会对那个人很好很好，努力的付出他所有的一切的去对

那个人好，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这个福气。

陆子恺一句小小的安慰，就像有人拿着温热的帕子，捂在随风冰冻的伤口上，伤口融化、流血，随风才知道自己依然很痛、依

然很苦。

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手中的牛奶里。

陆子恺很诧异。轻声问着随风“你怎么了？没事吧？”

随风迷离着双眼抬起头，看着眼前阳光帅气的男生……

窗外的夜很静，没有风，雪花静静的洒落大地。房间里橘色的灯光很温暖，随风低低的声音柔柔的回荡着。也许是外面的世界

太冷，也许是屋子里太温暖，温暖到随风想找一个人倾诉……

13

随风趴在办公桌上，脸红的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一切，摸摸胸口，心脏跳动的有些异样，有些疼却不是发病时的疲累，有些痛苦

却不难过，随风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了。悄悄的加大了今年的药量，随风希望自己跳的有些紊乱的心能够尽快的平静下来。

昨天夜里，捧着陆子恺递过来的牛奶，橘色的灯光照在白色的牛奶上，是那么的温暖，温暖到他想哭。离开福利院后，他已经

好几个冬天没有呆在温暖的地方，夜晚能喝上一杯暖暖的热牛奶。一种陌生的情绪让他突然好想找个人倾吐心中压抑了快20年

的苦，仅仅只是想说出来，也许心里就能舒服一点，好过一点。那个人刚开始只是静静的听，偶尔的安慰自己两句。可后来什

么时候自己到了他的怀里，什么时候那个人在他的脸颊、嘴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自己都浑然不觉。直到今天早晨才

有一点点清醒过来。

趁着那个人进了洗手间冲洗，随风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衣服，整理了凌乱而温暖的大床。在那个人出来之前，轻手轻脚的悄悄

离开。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陆子恺。

虽然随风没有什么见识，却知道两个男人也可以在一起，以前院里有伙伴小邱，也是因为学历不高出去后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后来有两次回院里说是能帮大家找一份轻松又赚钱多的工作，带了几个面容清秀的伙伴离开了。当时小邱也找过自己，不过被

院长奶奶骂出了福利院，从此就再也没回去过。虽然昨晚两个人没有做到最后，只是帮对方解决生理需要，但是从小邱那几次

的“劝说教导”下，随风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情。不过今天早上醒在一个人温暖的怀抱，那种让随风依恋不舍的感觉，让

他不由的想哭。

“楚楚~~想什么呢？小脸红成这样？”总务科的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小张看着这个男孩。刚开始知道这个男孩是个软柿子，只有

高中毕业，总是有些不屑的。后来发现这个男孩脾气真的很温和，也不爱跟人争执些什么，总是很帮忙，吩咐他做再多的事情

也是笑咪咪好脾气的去做完。上次档案室那边缺人，公司一年上亿的发货单需要整理存档。小孩也没抱怨，一个人仅仅用了一

个半月的时间就熟悉了流程，把发货单根据区域、发货年月装订、分理的整整齐齐。常常一个人加班到晚上10点11点，也没听

一句抱怨，让她们这些欺负他的人都觉得过意不去。小孩见了谁都是甜甜的一张小嘴叫人姐，也不多话。渐渐地对他的抵触也

少了。

前几天突然变天，穿的少，小孩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几条仿兔绒的围巾给她们。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也不值几个钱，不过质量不错

，摸起来很舒服，厚厚的大围巾围在脖子上也不觉得那么冷了。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孩挺懂事的，还开玩笑的给他起了个绰号“

楚楚”。

“张姐，没，没什么的。”小孩坐起来，一脸做了坏事的紧张。

“真没什么？那你脸这么红？”

“没，没事的，张姐，你们中午吃什么？还是对面的饺子吗？我现在现在去给你们端去。”话还没说完，小孩站起来抓起棉服

就溜出了门。

快步冲入电梯，随风将厚重的大衣套在身上出了公司。走在大街上，冰冷的空气才让他热了一个上午的小脑袋冷了下来。

买了5份水饺，随风保持着一次性塑料碗的平衡，努力的想在水饺冷前把饺子送回办公室。刚走到公司大厅，就看到了昨天那个

温暖了自己的人。

陆子恺也看到了随风，眉头皱了一下，向随风走了过去。

随风有些慌张，不知道是上前去打招呼，还是转背立刻离开。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娇俏的女孩，一把吊在陆子恺的

臂腕上，拉着陆子恺向外走去。

看着那个女孩拉着陆子恺离开的背影，随风的心脏突然抽疼起来。整个人也开始发颤。

对了，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自己的性向，随风隐约是知道的。小时候就觉得自己不对劲，每次看到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他总是很羡慕公主。刚开始大家小

还不觉得，以为是公主太幸福，自己才羡慕。后来才知道，自己羡慕的不仅仅是公主的幸福、更羡慕的是公主有个王子来爱，

而自己是个男生，永远都做不了公主，童话故事里更不会有王子来解救王子。

随着年月的增长，随风有些察觉自己跟别的男孩的不同，他很茫然，却也羞于启齿的去问谁，更找不到人问。后来有一年，同

院小邱外出打工回来说能带他们去找个轻松又挣钱的工作。跟他讲了很多，随风更是明白了一些自己不曾搞明白的事情，比如

说同性恋，比如说自己原来喜欢的是男人。后来出了社会，随风明白了小邱的工作性质，这跟他想象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也知

道了走这条路的艰难。随风很庆幸当初院长妈妈唾骂小邱时失望的眼神让他没有跟着小邱离开。其实他只是想找个能够爱自己

、疼惜自己的人。可现实是残酷的，现在这个社会没钱、没学历、没能力的男人就算是个普通女孩也不会看上了，何况他想找

一个能够疼惜自己、照顾自己一辈子的男人，怕是更不可能了，何况自己这破败的身体，随风更是想都不敢想。

陆子恺，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虽不是亿万身家，才26岁就在B市有一套自己的小公寓、一辆自己的小车，年薪30万的收入，也算

是个条件相当优渥的人了。

其实自己真正跟陆子恺接触也不过2、3次，其他时候都是远远的看着他协调处理公司的事务。可就这么2、3次，陆子恺却给了

自己别人从未给过的温暖。如果说自己爱上他了，那显然是假话，但若说自己没有心动，没有奢望那更是骗人的。否则看到那

个女孩吊着陆子恺的手离开，心脏也不会如此的抽疼了。

随风，不要贪心。不要贪心就不会失望，也不会心疼。看，这就是惩罚，是你动了妄念的惩罚。

低垂下眉眼，没有看到陆子恺转背会头看他的眼神。转身，随风进了电梯，快点把饺子给张姐他们送上去，不然会凉的。

进屋，刚放下饺子，就引来小张几个女孩的欢呼，赶紧抢了自己的那份水饺，热热的准备开动。

出去的时候还含羞带怯的小模样的随风，买个饺子回来就变了张脸似的。小张一脸疑惑，正想问随风怎么了。却看到办公室门

口站了个人。

“陆总。”小张那几个女孩有些吃惊，这个三少爷是从来不到总务科来打转的，今天那根筋不对了，跑这里来？

“恩。”陆子恺看着小脸突然变白、手足无措的小孩，郁结了一个早上的心情突然有些明了。“没事，你们吃你们的吧，我来

找随风的。”

“啊？”随风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走吧，出去吃饭，边吃边说。”

“好的。”随风拿了厚厚的棉衣，默默的跟在陆子恺身后出了办公室。

小张和另外三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到了餐厅，人很多，但是都在大厅，陆子恺便带着随风找了个角落的小包间坐下。服务员过来，陆子恺随便点了几个菜，到不

是他不尊重随风，而是昨天了解到随风从小生活窘迫，最多也就是去小面馆吃2两素面，这种一次饭要吃掉几百都算便宜的餐厅

，随风更是从来没进过的，估计菜单给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点菜的好。

早上起床，看着随风窝在自己的怀里，蜷成小小的一团，呼吸就在脖子间轻转流动，有些痒，纤细的睫毛长长的遮盖了昨天迷

蒙的双眼。被子下的身子是清瘦的，压在身上甚至有些烙的疼，即时是在有暖气的房间被自己的体温捂了一个晚上，早上的手

脚依然有些冰凉。这孩子身体是真的不太好。

难道牛奶也要醉人的吗？听过酒后乱性没听说过牛奶乱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