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不忍——含希

“那不就行了吗？”看着随风明亮的眼睛，陆子恺相信眼前这个清澈的男孩。“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陆子恺，你

呢？”

“我叫楚随风。”

“对了，我刚抱你上电梯的时候，发觉你连站都站不稳了，你真的没事吗？”陆子恺有些不放心。

“不，不是，我喝点牛奶就好了，没事的。”随风羞愧的把头埋怀里。要他怎么说，腿软是因为害怕，还有……饿的么？

9

即使父母不合，对陆家三兄弟并不是特别关心，但是从也从未饿着冷着过三个儿子。再加上陆家老大的早熟和超强的工作能力

，至少在物质生活上，陆家三兄弟一直都过着优渥的生活。自然，陆子恺也从未体会过饿的感觉。

“喝点牛奶就好了？”这是什么意思？陆子恺有些懵。

随风有些难堪，一张小脸有些发热：“嗯，真的，陆总，不用了，我喝点牛奶就没事了。”

“你，该不会是饿的吧？”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的第一任女友，为了保持身材，常常不吃饭，时不时饿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实在不行的时候才喝一杯牛奶。随风这跟皮包骨头没差的身材，用不着减肥吧？

“嗯。今天货物有些多，中午没来得及去吃饭，就……我没事的，就是有些低血糖……”随风有些不好意思，本就小小的身体

更是缩的小小的，靠在沙发角落里。

“那你先把牛奶喝完，昨天大哥让秘书送了点聚福楼的汤来，我热点给你尝尝？”陆子恺站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

一锅土鸡汤热上。

“不用了，陆总，真不用了，我喝了牛奶就好了。您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这是应该的。对了，下午到底是则么回事？”看着沙发上小小的一团，随风给陆子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刚刚被自己捡回家的

小狗狗，弱弱的，惹人怜爱、疼惜。

“也没什么，我们来这里上工打包东西也就才6天，可到昨天为止，已经掉了5台手机了，王主管以为是我们其中一个人偷的，

所以今天下班的时候，想搜我们的身。”

陆子恺皱了皱眉，搜身是有点过了，放在国外，绝对是侵犯人身权利的事情。其实若是在公司正式员工之间，王叔怕是也没这

个胆量说搜身。也就是欺负随风几个是农民工，不懂法，才敢这么没凭没据的干。“你知道是谁偷了的吗？”

“不知道，是王京点了货来运到包装间的，我们几个就负责包装和搬运，没人去数过。”点货不是随风几个的责任，都是王主

管的侄子的工作。

“这些货除了你们，没人经手？”

“我们把包装完的货码上推车送到物流配送间就回来了，所以，其他的……”陆子恺喜欢风的感觉，自然总是喜欢将阳台上的

大飘窗打开让风吹进屋子里，保持着空气的清新。可快10月天已经转凉，26楼的夜风吹来依然是有些冷的。风一吹，被撕坏的

衬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随风身子不好，却不敢说冷，只能把自己缩得更小。

羞愧于自己对工作的疏忽，本就没什么工作经验，何况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自然不会去理会，陆子恺提出的问题，自己一个也没

办法回答。并不是推卸责任，而是随风从没想过除了认真的打包货物之外，自己还应该注意什么。

忽然身上一暖，才发现陆子恺不知合适拿了一件薄外套罩在自己身上。

“你看我，疏忽的，冷着你了吧。没关系，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王叔的确也没有资格对你们搜身，我代公司向你道歉。”

“不，没什么的。”随风有些楞住了，16岁开始断断续续的打零工开始，没有一个老板对他这种人不是唾骂就是看不起，大部

分人都是很不屑的跟自己说话。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有时候若是身上因为上工而灰扑扑的，连坐公车都会被人瞧不起。

对于主管的做饭随风也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他身上的伤而已，即使知道他们无权这么做，却也只是认命。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

或者说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会为了这点小事跟他道歉的。

“你别担心，好好工作，有机会我让人教你些技能，很多事情都不复杂，只要你认真学，我相信很多工作你也能做的。”陆子

恺拍拍随风瘦弱的肩膀。

这个男孩五官只能说的上清秀，鼻子很挺，眼睛不大，但却清澈见底，有些自卑、怯弱，却不妒世愤俗，只想安安静静做好自

己的本分。如果自己拉他一把，将来的日子也会过的好一点吧，帮他对于陆子恺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

“等会吧鸡汤喝了，再去出去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你收拾一下，明天就到公司宿舍去住吧。”

随风愣愣的看着陆子恺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喝了一碗鸡汤，平时本就少食的随风已经撑到了。正好陆子浩打电话给陆子恺陪他出去接一个G市老板的飞机，随风便穿着对于

自己过大的外套，自己坐公交回到了住了19年的福利院。

见到院长妈妈，随风是有些激动的。

一想到傍晚陆子恺对他说的那些话，随风拉着院长妈妈的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院长妈妈含着泪花，笑着摸摸随风

的小小的脸颊：“我的小随风长大了。”

19年前，随风被人放在纸箱里丢在福利院的门口。这种经历的孩子每年福利院都有好几个。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总是有各种各

样的借口，丢弃自己的子女。院长妈妈不懂，既然不愿意负担这个责任，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呢？

放随风的纸箱除了包裹随风的毯子，就只有一张诊断书。上面写着这个不到3个月的婴儿的名字：楚随风，还有“先天性心肌炎

”这个小随风被抛弃的理由。

其实这病好好养着，也不是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可是总归是要花好大一笔钱才能治的好的。随风才3个月大就跟着院长妈妈，

还没断奶，院长妈妈就用米汤把这个孩子一口一口的喂养长大。虽然19岁了也才165的个头，不过院长妈妈还是很满意了。好几

次都以为这个孩子活不了了，不过现在看来，也还好好的不是吗？

4年前随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可是一年1000多的学费，院里实在是帮他出不起。随风用假期和放学时间边读

书，边捡塑料瓶子攒钱，硬是强撑着完成了高中的学业。可高考的时候因为心脏病发，最终没能考上大学。

这个孩子虽然特别的粘人，却也特别的懂事、乖巧。

福利院里大大小小，来来去去几百个孩子，院长妈妈最心疼的，就是随风。

可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使院长妈妈有心偏爱，但那也只能是比别的孩子多出那么一点点。能顾到随风的地方确实也是不

多的。

现在这个最贴心的孩子就要离开了，院长妈妈多少还是舍不得的。

“小风啊，出去了要懂事，你长大了，妈妈很多话就不多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去检查身体、按时吃药，不要让妈妈操

心……”

“我知道了，院长妈妈，陆总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不仅没有让王主管继续冤枉我，还帮我治……让我住在公司宿舍里

，这样每个月我可以省下几十块的公交费呢。以后我就不是零时工了，是正式员工了呢，说是公司还给买保险的。而且啊，陆

总还请我喝鸡汤……还说要让人教我点技能，让我多学点东西呢……”

兴奋的随风，拉着院长妈妈的手，叨叨的说着，好像通往幸福的路就在眼前，似乎自己惨淡的人生变的开始明亮起来。

10

第二天，陆子恺一大早就将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叫到面前，交代了对随风的安排。想到昨天看到的青青紫紫的身子，虽然都是皮

外伤，但是看起来却是极为吓人的，对这个瘦弱的男孩，陆子恺总有一种无法丢弃不管的感觉，希望能尽力的替随风安排一下

，让他在公司能有个轻松一点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

人力资源的主管接了陆子恺的命令，虽然不明白副总为什么如此关照这个聘请的小零工，但是也遵照命令的，将随风安排到了

公司25楼的一间小公寓里。

跟着人力资源的主管在公司转了转，随风才知道原来自家公司的规模即使是在全国也是排的上号的。公司主体在五楼六楼，地

下一层的一半则是公司租下的物流仓库。为了留住好的人才，给员工福利，在25楼租了8个酒店式的小房间，26楼则是租了一个

大套间给3个老总临时用。偶尔也用来招待些客户。

员工宿舍是双人间，偏巧这时住有资格住宿舍的员工刚好都是双数。随风便被安排进了一个独立的单间。

把自己简陋的行李放在门口，随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这个房间看起来跟别的宾馆里的标准间没什么区别：简单的

两张单人床，一个梳妆桌，两把椅子，两个衣柜。却是随风长这么大以来所住的最好的房子。

用手摸摸床上柔软雪白的床单和被子，随风有些舍不得睡下去。怕自己是在做梦，梦一醒就什么都没了。

正当随风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风将门打开，发觉陆子恺正站在外面。

“你在呢？人力资源部说你来了宿舍，却不见你下去签合同，我正好上楼来拿点东西，顺便过来叫你。”

“是，我马上就下去。”随风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你会做些什么？”陆子恺想给随风掉换个部门。

“我，我，我也不知道。”刚才人力资源的主管就问过随风这个问题，可随风一点都答不上来。高中毕业，出来打了快三年的

零工，除了会捡些破烂来卖，打扫清洁卫生，简单的打包一些不重的货物，其他的，体力活他干不了，轻松的却不会做。

“电脑你会用么？”

“高中的时候，有开计算机课，懂得一点点。”福利院的孩子有多少机会随时摸到电脑呢？

陆子恺觉得有些为难了。

眼前的小男孩微微的低下了头。陆子恺只看到他有些发黄柔顺的发丝，细细的服帖的顺着脸颊，还有这个角度看下去的半截白

嫩纤细的脖子。

“我可以打扫卫生，这个我会的。”上一个工作就是在大厦里打扫卫生。每天就是把公司上上下下的玻璃、办公桌椅擦干净，

随风知道很多大的公司都是有专门请人每天帮他们打扫卫生的。这个公司这么大，也看着好几个穿着黄色衣服的阿姨在帮他们

打扫，有些时候拆装货物的旧纸箱还能悄悄捡回去卖几个钱，随风看在眼里都是羡慕的。

“唉……”陆子恺开始有些后悔，留下这个男孩是对是错。是不是当时给这个男孩一笔钱，让他离开公司或许会好点？什么都

不会，还真是要慢慢教啊。

随风如同小鹿班比般的眼神怯弱的望着自己，眼眸中的渴望和期盼，让陆子恺不忍心说出其他的话来。“你先到总务科吧，负

责收发信件、快递，处理一些后勤上的杂事。空闲的时候让他们教教你用电脑。”

“嗯，好。”终于有一件事是自己能做的，随风没有想太多。只要是自己能做的，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他就很开心了。

“试用期的工资给你先开1000块一个月，等你学会的东西多了，能做的事情多了，我再让人力资源给你涨工资。”

“嗯，好，陆总，您放心，我会尽力去做的。”随风的眼睛有点湿润，陆子恺是他这辈子除了院长妈妈对他最好的人。

“你身上的伤……”

“您放心，我的伤没事的，就是看起来吓人，没有伤到骨头的。”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老是欺负他的那个坏小子又来了，这

次倒是没欺负他、也没又逼着他把赚的不多的钱拿出来，只是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走掉了。虽然离开了院长妈妈

随风很舍不得，但是想到今后再不会有人经常敲诈、欺负自己，而且还能省下一大笔钱为自己的手术做准备，随风还是非常感

谢陆子恺的。

“说话不要用敬语，让我以为你是在跟我大哥说话。”

“啊，好、好的，陆总。”

11

很快的，随风就在人力资源部李姐的安排下，进了总务科。总务科是四个年轻的女孩子，都是陆家几位叔伯的女儿，没有高学

历，因为人情的关系，随便找个工作混口饭吃。能进总务科的人，一般都是跟陆家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的人，可没几天大家就发

现随风根本算不上有后台，自然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总务科旁边就是财务科，没几天这2个科室的人就发觉了随风实在是个好

说话的人，或者说就是一个软柿子，随便拿捏，很多跑腿的工作自然就都压到了这个瘦弱的男孩身上。几乎2个科室所有能做的

琐碎小事都压到了随风身上。不过随风却做的乐此不疲。比起以前的工作来，这些琐碎的小事真的好上太多了。

B市靠近北方，每年的冬天都会下雪，到了11月底，下午5点整个天都黑的差不多了。在室内还好，暖气一开，穿着薄薄的毛衣

都很舒服，但是室外北方的风刮的生冷，到了下雪天，更是恨不得一个风卷过去就把人冻成冰棍。随风也没有太多的钱买件轻

巧保暖的羽绒服，穿着不知道谁捐助给孤儿院的厚重的棉大衣，7点半，随风就悄悄的从床底下提了个黑麻袋出了宿舍门。

靠近电子城的闹市区，就在公司2条街远的地方有几座天桥。每天7、8点钟，就会有很多小贩在这里贩卖些围巾、手套、暖手宝

等一些小玩意儿。随风也是这种地摊大军中的一员。

花了900元，从一个熟识的同是孤儿院出去的姐姐那里进了一些仿兔绒厚围巾，15一条，花色和质量都很不错。那个姐姐告诉他

至少能卖25左右。卖完了可以再去她那里拿货，如果卖不完直接退给她就行。这让随风很安心。至少不会亏本。

铺开塑料垫子，把围巾一条一条裹出好看的形状，摆好，不仅美观，而且城管来了也方便收拢了就跑路。被城管追了几次，随

风也很庆幸如果不是当初隔壁摆摊的一个大哥教授了迅速收摊的方法，他这点小货物恐怕早就被城管收的干干净净了。

随风心情不错，前天进的60条围巾，昨天就卖了14条，挣了140元，今天如果再卖22条基本上本钱就能回来了，剩下的都是纯利

润。

一阵寒风刮过来，从随风的领口钻了进去，随风赶紧把棉衣的帽子戴上，把自己透风的领口袖口捂了个严严实实。这个破败的

身体，可千万不能生病啊。可天桥上四面透风，即使把自己捂的再紧，很快随风也被吹的全身冰凉。

今天比昨天冷多了。

抬头看看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的星光。

突然，一个白色的小点出现在随风的眼前。一点、两点、越来越多。

哇~~下雪了~~

有人在天桥下叫道。

“倒霉，千万不要下大啊，不然今天晚上不用做生意了”隔壁摊的一个卖暖手宝的男子抱怨起来。随风低头看看自己的摊位，

围巾才刚摆上，雪点轻飘飘的依附在围巾上，怕把围巾弄脏，随风立刻把上面的雪花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