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渊终于忍不住问:“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郑辛就笑:“怎么,章总该不是春节就想让我回去加班吧,也太残忍了。”
“那也不错,”章渊却状似认真地开始脑补,“反正我可以和你一起加班,顺便工作餐我请。”
正在此时,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回头答应了一句,声音有些远,想来应该是在回应家人的话。
“我得挂了,”他匆匆说,却没有动作。沉默片刻,章渊声音忽然低沉下去:“明年,最好能一起过年,怎么样?”
郑辛没有出声,半晌说:“新年快乐,再见。”
******
章渊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见到郑辛。
接到警局的电话时,他还以为是恶作剧。直到对方报出郑辛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他才知道是真的出了事。
对方只说让他去警局领人,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想来因为假期还要加班的关系,正处于暴躁期。
章渊顾不上太多,匆匆穿上外套,想了想,又取了些现金在身上,开车直奔对方留下的地址。
一路上,他开得飞快,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没多久就到了。
“人呢?”他冲进警局大门。
值班的民警不紧不慢地做了登记,才领他进去。
章渊一眼就看见了蜷坐在长椅上的郑辛,脸埋在双手中,头发凌乱,整个人看上去糟糕极了。
“阿辛!”他失声叫道。
第9章:去卧室
郑辛闻声抬头,看向章渊的方向,眼神却茫茫然的没有焦距,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章渊哪里见过他这个模样,心中一紧,快走几步到郑辛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蹲下来将他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仔细打量了几遍,确认他看上去完好无损,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坐到他身边,脱力一般靠在墙上。
握住的触感冰凉,几不可查地颤抖着。
章渊伸手探了探郑辛的后背,发现他穿得单薄,衣服微微泛着潮意,大概是被冷汗打湿的缘故。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郑辛身上,这动作总算让后者回过神来:“……谢谢。”
章渊摇摇头,示意不必客气,又忍不住说:“要被你吓死了……警察也不说出了什么事,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想起总是不吉利,他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真抱歉,打扰你的假期了。”郑辛的语气带着歉意,似乎想笑,最终还是垂下眼睛,笑了笑,仿佛他已经疲惫到撑不起一个笑容:“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就让他们给你打电话了。”
“别说抱歉,”章渊伸手揽住郑辛的肩膀,安慰似地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你能在这时候想到我,我……我很高兴。”
郑辛被这动作带着,便像找到支撑一般,靠着章渊,额头几乎触在他肩膀上,看起来仿佛十分亲密的模样。
章渊觉察到这种变化,但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不敢动一动身体——郑辛看起来太累了,这样休息一下也好。更何况,他内心其实是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的。
两人没坐多久,先前带章渊进来的警察拿着几张表格从里间出来,递向他:“填表吧,填完领人。”
章渊接过,匆匆看了一遍,一边填写一边转头问郑辛:“到底出什么事了?”
郑辛似乎不愿多说,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地回答:“其实没什么,车没刹住,撞了栏杆。”
“怎么会,”章渊闻言,似乎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平时车快一点你都不舒服,怎么会刹不住……是车子出问题了么?”
“怕快车?”一旁警察忍不住插嘴:“哥们,你这朋友,可不像个怕快车的主。一路连闯了4个红灯不说,交警追了半天都追不上,最后一头扎进绿化带。交警问什么都不配合,这不,还把我们折腾了一遍。幸亏人没事,不然大过年的……”
他连连摇头,似乎对世风日下很是感慨。
章渊闻言,转过头深深看了郑辛一眼,后者脸色仍旧不好,于是他没多说什么,谢过警察,办妥罚款和手续,同郑辛一道离开。
车和驾照都被扣押着,郑辛自然上了章渊的车。他蜷在副驾驶席内,神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章渊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用余光注意他。
他们正行驶在龙园路上,差不多位于四环之外,并不是平时会活动的区域。郑辛来这里干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甚至变得如此反常?
这些问题在章渊脑中不停打转,叫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去我那里吧,你今天看上去不太好。” 拐上三环的时候,章渊开口,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郑辛无声地点点头。
******
郑辛并不是第一次踏入章渊的住处。
然而和上次相比,此时他心中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些情绪如此沉重,几乎让他抬不起头,迈不开步子,如同定在客厅中一般。
“先去洗个澡吧,”章渊从身后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脑,“你出了汗,当心病了。”
郑辛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热水温柔地冲刷着身体,如同满含爱意的抚慰。郑辛仰头站在花洒下,微闭着眼睛,满面水痕,面无表情,翻腾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
原以为已经强韧到可以去面对,但是真正站在那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和十二年前一样不堪一击。
他不能软弱,也不能后退,否则活到今天的意义就都没有了。
郑辛冷冷地想,一边用近乎残酷地目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要将镜中那个陌生人,割出一道道血痕。
许久,他猛地关了水流,匆匆擦干身体,换上章渊准备好的衣服,走了出去。
从饭厅传来食物的香味,他走进去,桌上摆了数个餐盒,里面是几样粥饼小菜。
“饿了吧?我刚才叫的外卖,是上次吃过的那家。”章渊见他出来,招呼道。
郑辛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此时胃里空荡荡的,但他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些粥。章渊也不勉强,将桌子收拾了,却又拿出几瓶酒。
“我想你可能比较需要这个。”他说。
郑辛盯着酒瓶看了几秒,似乎带了些笑意:“确实。”
两人在客厅的地毯上席地而坐,中间是酒。开始并没有谁说话,只是沉默着倒酒,碰杯,一饮而尽。
这情形有一点诡异,却又有些说不出的亲昵意味。连章渊自己都没想到,会在新年的开端,和郑辛如此度过。
很快,酒精让气氛变得粘稠而暧昧。郑辛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神情也呈现出朦胧的柔和。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向后靠在沙发的边缘。
“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章渊侧头看着他,不肯错过那张俊秀的脸,一丝一毫的变化:“别说没事,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郑辛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泛起醉意:“因为S市的一些事,心里有点乱罢了。”
“嗯?”
“大概还喝了点酒,不记得了。”郑辛说。
对于这样明显的推脱之词,章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从没有听郑辛提起过自己的家人,想来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也许正是这次在S市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才让他早早回了A市。
“好吧,我不是想刺探你的隐私,就等哪一天你自己告诉我吧。”他将酒杯放下,面对着郑辛:“只是,你得向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不要如此不顾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郑重,目光深沉,眼睛里闪耀着某种混乱而复杂的情绪。
郑辛看到了,却没有立刻回应,只专注地、略带疑惑地和他对视,仿佛不明白他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或者,根本看不明白里面是什么。
“……你在害怕吗?”不知多久后,郑辛问。
可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声音稍稍有些嘶哑和压抑。
章渊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后一动不动地回答:“我很害怕。”
“我也是。”这次,郑辛回应得很快。
话音刚落,脸颊就感到温暖,原来是章渊的手指。下一秒,代替手指的,是略微干燥的嘴唇。
这个吻非常短暂,几乎只蹭了一下,在郑辛回过神之前就离开了。然后章渊注视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接着,章渊再次凑近了,郑辛却偏开脸,于是这个吻就落在他嘴角,却没有急着离开,温柔地反复吸允,竟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不知道何时,郑辛开始回应。
等再次分开的时候,呼吸都已不成节拍。
章渊伸手捏住郑辛的下巴,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凝视着那双时常淡漠的、如今却微微泛着水气的眼睛,在上面印下一吻。
这回郑辛没有躲开。
于是,吻开始渐渐向下移动,眉心,鼻梁,嘴唇,下巴……最后轻轻撕扯着郑辛的领口,停在那隐隐探出来的锁骨上。
郑辛一直在颤抖,被逼得微仰起头,目光迷离,轻蹙着眉。手指握紧,又松开,似乎想要挣扎,最终还是无力地搭在章渊的肩膀上。
忽然,章渊伸手摘掉他的眼睛,于是后者的视野一下子模糊起来,只有眼前的人清晰可见。混合着酒精的,属于章渊的味道越发清晰,深入骨髓。
不安份的手,从郑辛衣服下摆探入,摸索着一路向上。
后者开始挣扎,搭在章渊肩膀上的手用力向外推,却被攥住,送至嘴边亲吻,从指间到掌心。
郑辛忍不住打了个颤,模模糊糊想着,为什么是这个人,偏偏是这个人,叫他觉得如此温暖。
他软瘫着,几乎尽全力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去卧室。”
第10章:失控
他们几乎是跌跌撞撞着进了卧室,然后郑辛被抵在墙与章渊温暖有力的身体之间。背后的墙壁实在有些冰冷,他不由自主往前靠。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肢体交缠,如爱人般亲密。
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别的什么,郑辛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要蒸发了一半,热得他不停扭动,想要逃开,但落在腰间的手压制了他的每一次反抗。
郑辛听见头脑里血管一跳一跳的声音,却分辨不出此时伏在他耳边的章渊在说什么,只感到沉沦。
衣服早已经褪去,散乱地丢在地上。
两人怎么到了床上,郑辛完全不知道。略微清醒的时候,只记得滚烫的吻从胸口一路而下,最后落在那敏感的器-官上。他像离了水的鱼一样颤抖着,眉头紧锁,不由自主地仰着头,喘息几乎不成声。
唾液摩擦出淫-靡的水声,一阵阵涌起的快感,浪潮一般将郑辛淹没。搭在章渊肩头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是狠狠掐着,好像要拽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别……!”
他忽然惊弹一下,发出半声无法自控的呻-吟,然后又喘息着倒在床上,整个人安静地伸展着,脑子一片空白。
毕竟还是春节假期中,窗外不断绽放烟花,给房间内投射青白的微光。
借着这一点点亮,章渊紧盯着身-下郑辛情-欲未退的脸庞,看他因为汗水打湿的额角,和高-潮余韵中,仍旧茫然的表情,心中情绪翻滚不已。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此时让他立刻去死,他都没有一句怨言。
莫名其妙的情绪,却又来得如此真实,挥之不去。
章渊叹息一声,忍不住低头亲吻郑辛微张的嘴唇,然后顺势将他的腿分开,有条不紊地开拓身后紧闭的入口。
郑辛似乎动了一下,却没有更进一步拒绝。
于是他将自己一点一点,温柔而坚定地埋入郑辛体内。
******
第二天,郑辛是被饿醒的。
前一天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在意识回到他身体之前,胃抢先一步开始抗议。
紧接着郑辛发现自己身处何处,隐隐约约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迟疑了一下,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坐起来,转头看见睡在身侧、浑身赤-裸的章渊。
这情形诡异中带着几分熟悉,只是这次,郑辛没有开口叫章渊的名字,安静而迷茫地看着,脑中纷乱一片。
事情失控了。
他只有这一个念头,然后轻手轻脚下床,打算回避掉四目相对的尴尬时刻。
刚将腿放到床边,郑辛被人从身后一把攥住手腕。力气大得他不由自主倒向身后,落进还带着热气的怀抱。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放开。”郑辛挣脱失败,便侧过头平静地说。
身后的人将下巴搭在他肩窝,用低沉的声音说:“如果你保证不偷偷溜掉的话。”
郑辛沉默不语,章渊松了手。
他立刻转身坐直了,两人终于正面相对。
章渊脸上带着笑意,眼睛明亮,竟让人有些不能直视。于是郑辛偏开目光:“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要弄到这样尴尬。”
“一夜之后就逃跑吗?这可不像你。”章渊伸手搭上郑辛的颈部,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郑辛闻声回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半晌低声说:“别傻了,昨晚你恰好需要,而我恰好在。如此而已。”
“好吧,”对于他的固执,章渊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模样,笑着摇摇头,“如果你不介意有固定的伴的话,我‘恰好’是个合适的人选。”
郑辛心中一颤,愣愣地问:“你该知道这么做很蠢,你会毁了自己,毁了普天,为什么?”
章渊无奈地叹息:“有些事情我也无法控制。答应吧,阿辛……”
这称呼太熟悉,一时间,许多被遗忘的现实,纷乱地出现在郑辛脑中,于是他笑了,应道:“好。”
章渊听他说出这个字,眼中的笑意愈浓,将人捞在怀中,狠狠抱了下,最后说:“你大概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
郑辛没想到章渊会亲自下厨。
厨房自然一尘不染,厨具齐全,却都崭新崭新的,一看就知房间的主人并不常使用此处。好在冰箱里还有一些常见的蔬菜,和几样罐头。
郑辛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看章渊甚是熟练地切菜,有些意外地说:“原来你会做饭。”
后者闻言,转头和他说话朗,手上动作一点也不见慢:“从前在外念书的时候,逼出来的本事。只是近几年很少自己动手了……你算是有口福。”
“希望真的是口福。”郑辛笑了,然后上前帮忙准备碟子。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端了出来,还有几样炒菜。
郑辛先提起筷子尝了尝,居然很不错。
“味道怎样?”章渊问。
郑辛想了想,答道:“刻骨铭心。”
然后两人一起大笑。
吃完饭,谁也不想出门,他们索性窝在家里看电影,消磨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屋子里回响着音乐和对白,没有人说话,却又并不令人感到尴尬。仿佛跨过了那一道障碍,两个人立刻变得无比契合,竟再也不需要言语一样。
最后,发现郑辛不知何时靠着沙发睡着了,章渊偷偷将他挪到自己身上。
******
新年的最后一天,郑辛接到了久违的电话,是师宜修。
“上次的事情,抱歉了。”他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得知郑辛这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威华的项目也顺利交接,语气才轻松一些,开起自己的玩笑:“这下好了,无数少女心都要碎了。发报道的人可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