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路——熙末

我抬头，看着他，字字句句道，“苏漫，你个混蛋。”说完，我推开门直径走了出去，关门的一瞬间，听见苏漫用脚踢了门的撕裂的声音。

我直接回到床铺上，蒙着头睡了一觉。第二天到了北京回家之后，便在也没有和苏漫联系，直到开学。新学期开始后，我们画图更加的忙，苏漫基本上没有回过宿舍。我和苏漫这次的别扭闹得很不着痕迹，但黎鹏和白斯还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问过我一次，见我不太愿意提及，便知趣的再也没有说过。我和苏漫，哪一个都不是显认软服输的人，这场冷战便一直持续下去，我只得天天泡在画室，好让自己没有过多的空闲时间去想着苏漫。

第十七章

十一长假回来之后，接近秋末，我们系下达了通知，要带我们这三十多号人去北京的郊区写生两个礼拜。我们听了之后都欢呼雀跃。我们的写生一向比较松快，不像在学校天天还要补着制图的作业。没有很繁重的课程，只是天天交几张画稿便好了，也没有什么人监督管着，自然是怡然自得的很。我们随便收拾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带上画具，三十多号人，坐上了开往密云的大巴。

在车上，由于我和苏漫闹着别扭，所以黎鹏和白斯很自觉地一个找我一个找苏漫一起坐。我和白斯坐在一起，聊着上次我们去草原的事情。白斯突然顿了顿，很正经的冲我说道，“兮墨，跟你说件事。”“恩？”我随手撕开了一包风干牛肉，疑惑的看着白斯。白斯干笑了两声，“还是赫尔那事，你走了之后，那小姑娘跟我说，真的喜欢上你，明年想考北京的大学。”我听了一愣，半袋牛肉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白斯。

黎鹏那小子在我们前面坐着，我和白斯的话听了个一览无余，转头，一脸贼笑道，“兮墨啊，看看，人家都为了你追到北京来了。”我刚呲牙咧嘴想给黎鹏一巴掌，苏漫也回过了头，望了我一眼，我马上转移了视线，一会儿，那道灼热才消失。我凑到白斯，轻声道，“白斯，真的，我也是把她当妹妹的。”白斯叹了口气，“哎，这种事强求不得，到时候我在劝劝那小不点吧。”接着，白斯又顿了顿，“兮墨，你说，你以后要找什么样的人？”我听了之后没说话，低头吃着手中的风干牛肉，默默的看向苏漫沉默的身影，无奈的干笑了几声。

我们写生的地点恰巧是在密云水库那一片，这让我们这一群人更加滋润了不少。学校天天不管饭，只要求天天上午四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的画图，晚上的时间随便我们挥霍。这个季节，北京市里入秋了都有些凉，更别说在郊区。尤其是晚上，我们都没带什么多余的衣服，我只得单穿件衬衫天天瞎得瑟。黎鹏有那一身肉，自然是不怕冷，冬天都是一件T恤，一件大衣，这种的小打小闹的温度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白斯也习惯了草原冬天的寒冷，有的时候都穿着短袖到处逛游，我只得冻得哆哆嗦嗦的气的干瞪眼。

我每天睡觉之前有必须去趟洗手间的习惯，不然半夜会起夜。以前在宿舍还好说，现在，能方便的地方离我们住的平房有接近十分钟的路程。我本来想在这忍一忍不去的，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睡不着，只得出了门，裹紧了衬衫，打算一路小跑到厕所。

刚跑到岔路口，便看到一个黑影蹲在地上。黑影看到我跑了过来，竟起身。我的视力本来就差，到了晚上跟瞎子没什么区别，我瞪这那团黑影，小心翼翼的凑近些，颤声道，“谁？”

那团黑影慢慢的逼近了一些，我警觉的往后一退。“小墨，是我。”月华昏暗的打在那个人脸上，朦胧的很，若不是声音太过于熟悉，我根本辨别不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我一阵悸动，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过这个人叫我的名字了？我不知道该接口什么，尴尬的哦了一声，停了两秒，想绕过苏漫。

“小墨，别走，我等了你好长时间了。”苏漫在我侧身想绕过他的时候，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怎么了？”我还是低着头，几个月的沉默，竟让我不知道现在要怎样面对苏漫，他轻微的叹了口气，“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说完，递给我一件薄薄的风衣。我愣愣的接过来，想也没想，张口就道，“你就这一件，给我你怎么办？”

苏漫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只有这一件的？”接着，低沉的笑了笑，“小墨，你每天其实还是在看着我对不对？”我怨恨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握紧了苏漫递过来的衣服，没接话。他犹豫了下，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刚想挣扎开，苏漫急促道，“小墨，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是我的不对，你……别走。”

我抬头，努力的想看清苏漫的脸。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默默道，“小墨。我以前觉得，你只是会一直在我身边，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以为我会把你吃的死死地。但是，赫尔让我不得不有防备，她突然的出现，真的让我很恐惧。小墨，真的，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没有那么多的自信，会一直能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太过于去想知道，你还是我的，眼中只有我一个，心里只有我一个，喜欢两个字只能对我一个人说。所以，在火车里才会急于证明。我知道我问的太多会给你不少的压力，我也知道不能太把爱情这东西摆于过高，别被一个爱字失去了自我，这样的我，你会看不起，但是，这一切都不由自主了……我……对不起……我只是……”苏漫的手在我肩膀上微微的颤了颤。

“嘘……别说了，我知道了。”我搂着苏漫，发现在风中，他也不是如故温暖，他也是怕冷的，他也会像个孩子一样证明什么是自己的。只是，用的也是孩子般执拗的方式，但其实他若不这样，便也不是我认识的苏漫，也不会让我心动。苏漫，我不知道什么是承诺，我不相信那些虚假空无的事物，我只知道，现在，我只有你，这一切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苏漫被夜风吹得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我把他拉开，盯着我几个月没有看过的脸庞，每一个线条，轮廓，还是那么熟悉，轻而易举便能在我脑海中勾勒出来，苏漫也望了回来，慢慢凑近我的脸庞，但蓦地好像从梦中挣扎着醒来一般，又猛然把我从怀里拉开。苏漫还是不安的盯着我，我知道他又想起那天火车上的事情。

我无奈叹了口气，瞄准他的唇廓，吻了上去。末了，我放开他，笑着问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情圣？这都得我教？”他看着我，苦笑道，“我现在都不敢碰你了。”我好笑的看着苏漫，“怎么，苏少爷连这点自信都没了？”他这才伸出手拥着我。我沉默了一会，道，“苏漫，我也是个男的，我需要一些隐私，我不是不让你……但你也得考虑我是什么感受……要是那个……咱们在家里就……”苏漫两眼含笑的望着我，我窘迫的实在说不下去了，放弃的把脸埋在他怀里。苏漫笑盈盈的凑过来，逗着我道，“小墨，小心以后只把你囚禁在家了。”我一锤他胸口，怨恨的瞪着他，“流氓，你又活了？小心那天精绝人亡！”他笑了笑没说话，从我手中拿过风衣打开给我披上。两件衣服，总归是比一件暖和，就像两个人相互依靠永远比一个孤单的饱受风寒温暖一样。

对于我和苏漫的突然冷战，又莫名其妙的和好，白斯和黎鹏已经见怪不怪了。昨天我和苏漫还相互冷着脸遇见预防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今天竟‘奇迹’般的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互相比谁削的铅笔更好，黎鹏见了之后评到，“你们俩分了必合，合了必分。”苏漫直接上去踹了一脚，骂道，“死胖子，敢咒我？”害的黎鹏直接以腰部受伤为由，逃过了今天的写生，逍遥自在的在宿舍打了一天PSP。

我画完了图，伸着懒腰，苏漫直接一拍我，小声道，“赶紧的别犯楞，走了。”说完，拽着我就跑。跟着苏漫东拐西拐，我实在体力不支，停了下来，骂道，“你急着回家生孩子？跑这么快！”苏漫回头看了看，转过身，笑嘻嘻的道，“我这不是怕那两人把咱们二人世界打扰了吗？好不容易来水库了，咱好好吃顿鱼。”

路边全都是小饭馆，买农家饭什么的，苏漫说他一直想来尝尝鲜，我们就随便找了个餐馆进了去。谁知道，这家餐馆老板人太实在，食物全都是用极其大的盘子盛，当我看到用脸盆那么大的锅盛的鱼摆在已经摆满了食物的餐桌上，彻底不淡定了，小声问道苏漫，“这老板是不是以为咱几天没吃饭啊？给这么多，吃不完咋整？”苏漫直接把一次性筷子用嘴掰开，拍了我一下，“还没吃呢，就惦记剩下的了，赶紧吃吧你！”但真吃到最后，我发现，我们吃的盘子都见了底。确切的说，不是我们吃的，而是苏漫吃的。我惊悚的瞪着他吃完最后一块鱼肉，干瞪了半天眼睛，骂道，“你要是变成黎鹏那体格，我立马蹬了你！”苏漫愣愣的看着我，没接话，我脚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问道，“想什么呢？”他摇着头笑道，“小墨，你怎么敢和我冷战这么久？这几个月的时间，以后你要给我补回来。”我摇摇头，调侃道，“大爷我不跟你计算小费够对得起你的了，还想让我补回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苏漫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招呼着老板结账。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所珍惜的，丢失的时间怎么能是简简单单的补回来？所以，苏漫，你要给我加倍的补回来。

第十八章

我不知道苏漫这个人到底是个粗线条的人，还是极致细致的人，有的时候他能开车开出二里地却想不起来自己想干嘛，有的时候，只是一个细微的承诺，他却又能记得如此之清。

08年的大年初四，我被我妈毫不客气的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告诉我有贵客到来。我哆哆嗦嗦的穿衣服，心里暗骂道，也不知道是谁，大年初四还来拜年，若我还是个孩子，一定追着管你要压岁钱。

当我出门，看到坐在沙发上和我妈正聊得欢实的苏漫的时候，彻底愣住了，张口就问，“你怎么来了？”苏漫还没接口，我妈转脸瞪了我一眼，“怎么跟人家说话呢？苏漫特意接你去逛庙会的。”苏少爷坐在我家沙发上，沉默不语，微笑的看着我，脖颈上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冬日特有的暖阳的日光折射在他的脸庞上，不知为何，这个画面在多年后的今天也一直如同定影一样在我脑海中浮现。

苏漫没开车，说是在庙会根本没法停车，带着我坐地铁去地坛庙会，我嫌弃的拉了拉他的围巾，骂道，“红色？你当你是本命年啊？”苏漫无奈的把围巾又重新戴了一下，嘟囔道，“没办法，我姐织的。”

我皱着眉，看着地铁上的人挤人，“怎么想起来带我去庙会了？”苏漫一手拽着我，一手拉着地铁上的吊环，低头看着我道，“不是你说你从来没逛过庙会吗？带你玩玩，省的啥也没玩过，以后轻而易举就被人拐跑了。”我暗自瞪了苏漫一眼，继续在地铁上晃荡。

的确，对于我来说，庙会只是人多了些，但还算比较新鲜的。我们去的时间还算是合适，刚一到地坛，就看了一场什么祭天还是祭地的表演，苏漫指着穿龙袍假扮皇帝的人说道，“小墨，若我是当年的皇帝的话，后宫佳丽绝非三千。”我扭头瞪了一眼，“知道你苏少爷风流倜傥，你就算一天一个，以你的体格，能活够三千天都是个问题。”苏漫笑着在我身后摁这我的腰椎，道，“放心，佳丽再多，男宠就只有你一个。”我直接给了他一脚，笑骂道，“老子是太上皇，还敢把我当男宠？”

祭天的仪式结束后，我们便东拐西拐，手里捧着油茶在地坛里乱窜，我突然两眼一亮，叫到“苏漫，快看！！地坛这竟然还有相亲会！”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过去凑热闹。

相亲会其实没来什么年轻人，都是一群急吼吼的老头老太太，有的急着嫁闺女，有的急着给儿子娶媳妇，我饶有兴味的看着一张贴出的个人资料念叨“女，29岁，在国家大剧院小提琴演奏，身高168……靠，苏漫这个条件好耶。”我回头阴险的看着他，恶作剧的笑着，“怎么样？这姑娘多好？收了吧！”苏漫瞥了一眼在边上一直盯着他看的老太太，拉着我的胳膊，刚想说话，结果那个老太太及其兴奋的拽住苏漫，“诶呀，小伙子，你也是来相亲的？这个是我家闺女，条件好就是眼光高，她要是见你，绝对满意……”苏漫窘迫的瞪了我一眼，连忙挣脱出老太太的魔掌，不断的向老太太说“不不不，我是个学生，是个学生。”边说边拽着我逃出了相亲会。

我们回到了人潮涌动的主干街，苏漫又不放心的回头看看人老太太有没有追出来，便一脸正气的开始教训我，“你个臭小子，人老太太都信以为真了！”

我又乐呵呵的说，“呵呵，有什么不好的？领个姑娘回家烧水做饭，多好！”我以为他会给我几下，让我少开恶劣玩笑，谁知道他从后面揽住我，我的头撞到他胸口上。苏漫头凑到我耳边，耳语道“小墨，我只要你一个”我浑身一阵，低着头嘟囔“我他妈连水都不会烧，你要我干嘛？”

“你不会的我都会，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他悦耳的声音又在我耳边萦绕着。靠，他什么时候这么煽情了？我脑子一乱，脚下的步程就开始加快，也不理会苏漫在我身后叫到小墨你慢点走，竟顺着人流越走越快，脑子里不断地闪着苏漫的那一句，我只要你一个，越想越乱，最后竟然开始跑了起来，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会。等我缓过神来，发现苏漫已经不在我身后了，身后茫茫人海，我竟然看不见那那张熟悉之极的脸了，靠，今天真是犯太岁了，竟然跟他走丢了，我暗骂自己好好没事干茬苏漫干什么，现在好了，上哪找他人去？

我随着人潮走动，想停下找苏漫都是不可能的了，无奈着翻着没电的手机，想着这么大的地坛，就算是他苏大少爷帅的再泣鬼神，在人群中再显眼，以我的这一双半吊子的又不戴近视镜的眼睛，定然是看不见。便跟着人群走到了路的岔口，谁想到，我的耳朵异常灵敏，竟然在嘈杂的人群中听见有人提到了兮墨两个字，我刚想来句苏漫你死哪去了，结果发现我的名字竟然是从一位陌生的姑娘口中传出来的，我疑惑的挤了过去，就听到那女生滔滔不绝道

“那个男生太帅了，哈哈，那个叫什么兮墨的可是出了大名了。”

我一听，脑袋轰就快炸了，马上拽住那说话的姑娘问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笑呵呵的说道“在那边，就是刚才有摇滚乐队的那个舞台！！”她见我还是一脸茫然，又快言快语到“诶呀，就是一开始有皇上表演祭天的那个仪式，后来成了摇滚乐队表演的那个舞台！！有个巨帅的男生抢过乐队主唱的麦克，一直在喊，兮墨你在哪里？我在祭天等你！！呵呵，太有勇气了，台下都一堆人围观了……”她还没说完，我马上往祭天的地方挤，这一听就是苏漫能干出来的事，我的大少爷啊，你这是演那出戏？可惜人潮涌动之雄伟，我挤都挤不过去。

快到祭天的地方的时候，就听见从立体音响传出来苏某人媲美歌星的声音，结果内容还真的是一遍又一遍地“兮墨你在哪里啊！我在祭天等你！”的催命的话。好不容易我挤到接近舞台了，结果发现看热闹得人围住了舞台，我是再也挤不动了，一跺脚，用毕生的力气吼道“妈的，苏漫你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