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聚集议论就是人气,果然旁边几个铺子里的人也主意到了,立刻派人出来查看。
薛寅松抄手站在角落微微一笑,他现在最想激得对方沉不住气跳出来找事,别人也许怕,但他薛寅松最不怕惹事,降价算是隔靴搔痒的小意思,咱们循序渐进一招连着一招就不信你们吃得住这连环掌!
下午薛寅松寻到城南客栈时,小王爷才回来不过两个时辰,大约是连夜赶路,累的两个眼眶也乌青凹陷,正陷入沉睡之中。
一个亲兵上前行礼,轻声道:“薛公子,可要唤醒王爷?”
薛寅松摇头:“无妨,我且坐一会。”不过片刻小王爷便醒过来,一见他立刻呵斥旁边的侍卫:“怎的不叫醒我?”
薛寅松忙笑道:“是我叫他们不要打扰的,我给你了点好东西来。”
小王爷会意,朝侍卫挥手:“去弄点饭菜伺候,你们都退下,去门外守着。”
等侍卫一走,薛寅松立刻取出包袱:“这便是墓中的东西。”
小王爷拿起一片细细辨认:“这是变体小篆,我曾经学过,不过有些生疏……咦,这是阵法!”
105、收伙计
小王爷仔细看了几条竹简,嚯一声站起来,连音调都变了:“这是《仲太公兵法》提到的九龙盘壁,好家伙!我还以为这阵法已经失传了呢,想不到竟然还存在。”
薛寅松当然是一头雾水,只见对方急速翻动后面的竹简,好一会才略带些失望的说道:“果然是残阵,竟然缺失得如此厉害。”
薛寅松忙道:“若是少了竹简,我回头再去墓中搜寻搜寻。”
小王爷道:“不,不,这阵法本就残缺不齐,如今能见到真本已是万幸,如何敢奢望完整呢!”说着激动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一会深吸口气道:“兄弟,你这一功可不小,钱财珠宝官宦爵位只管说,又或者你喜欢铺子,我可买下几十个铺子送与你。”
薛寅松失笑:“要那么多铺子干嘛?再说我出手是为了扎斤,绝不是为了图报。”
小王爷转过头正想说话,薛寅松继续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早日脱身来陈家村一聚。”
小王爷苦笑,好一会才忧郁的看着窗外:“这一本书还不足以换回我的自由,不过我仍感激你的努力,而且我也答应你,也许一年也许两年,我一定会来找你们。”
薛寅松欣然起身:“我想扎斤最想听的,莫过于这句话。小王爷,既然我的事办完就先告辞。”
小王爷挽留他道:“不若吃了饭再走。”
薛寅松摇头:“家里还有大小几个,都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小王爷笑道:“这点你比我强,那裴公子真是好福气。”
薛寅松摇头:“我的手艺只能煮熟,他每顿吃饭都不知多么辛苦,其实我应该感谢他才是。”
客栈出来一条小路折向城中部,薛寅松顺路走过来只觉得越走路越宽,渐渐有车水马龙之兴旺气象。
富春县是附近最大的县城,人口大约上万,按说这才几家米铺,不至于生意萧条到如此地步,这人啊衣服可以不穿饭却是不能不吃……这么大的城,只要能抓住三成客户那就不愁卖粮了。
如今夏粮刚种,一定要努力把手里的春麦卖出去才行,薛寅松快步走着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成败就是这一击,一定要成功。
降价是能吸引客户,但生日这种借口不可能多用,薛寅松脑子飞速的转着,突然灵光一现来了主意,回到家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先去后院子找了秀才:“帮我写点字条,类似顺口溜什么的。”
小秀才两手一摊:“写字可以,编顺口溜真不是我的强项。”
薛寅松立刻念道:“店主病倒,需钱抓药,麦价9文,不限多少。”
“好好的说什么生病,”小秀才不满意:“换一个来。”
“店主得猫,心情大好,麦价9文,每人一包。”
小秀才哭笑不得:“说来说去,就是麦价9文吧,那就直接写本店麦价9文不就得了,干嘛那么多的借口。”
薛寅松道:“这肯定不一样,毕竟找借口降价是偶尔的行为,但是蓄意拉低行价就会遭到同行的抵制,但是如果现在不实行低价,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
“那你这样天天换台词,其实不一样么?”
“总还是有点差别。”薛寅松无奈的摊手:“我也想来个快的,但是这不还没有嘛。”
小秀才提笔写了掷给他:“快拿去!这笔墨都不知道多金贵,真是浪费。”
薛寅松笑嘻嘻答道:“等以后赚了钱再给你买。”
铺子前站着两个半大孩子,伙计正在装麦,薛寅松走过去微微笑着招呼:“你们住哪里啊?”
两个孩子对望了一眼,大点的孩子答道:“向阳巷。”薛寅松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地图:“有点远,你们自己能背回去么?”
大孩子答道:“能,我们两个能行。”
薛寅松笑道:“这样,一会称好了,我让伙计帮你背过去。”小伙计正要抗议,被薛寅松重重一把抓住胳膊,只得咽下拒绝的话,惨淡着脸色附和:“是啊,我帮你们背么,一会给我指路就行。”
看两个孩子惊疑不定,薛寅松笑道:“他背着麦也跑不掉,再说你们两个还看不住他一个么?”
两个孩子想了片刻又嘀咕几句,大孩子壮着胆道:“先说好,如果他跑了,我可是要回来找你的——我跑的也很快,一定能追上他。”
薛寅松笑道:“这样,你不用付钱,等他把麦送到你家,你再把钱给他,如何?”
两个孩子又商量了一会,这才一前一后押着小伙计走了,薛寅松盘算着这样也不错,如果他肯开展送货上门的服务,至少能增加一成的销售,想到这里立刻打定主意回头去做个小木板,把每日促销信息张贴在木板上,要送米送麦的,每家约个固定的时间到时给送上门去,一手钱一手货……嘿!真是好主意!
薛寅松越想越精彩,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咣当一声把刚凑过来瞧热闹的一个小子吓着:“掌柜,你家的麦子9文?”
薛寅松忙换了笑脸招呼:“是啊,你要来点不?”
那小子顿了顿,面有羞赧之色:“你家有陈麦没?或者差点的,霉过的也不怕,我……想买点。”
薛寅松仔细看他,只见他除了肩膀上打了两个方正的素色补丁外,下摆都是花布补丁,想来也是家里实在太穷,连同色的补丁都用不起:“霉过的怎么吃,这样吧,你会做些什么?若是满我的意,我可以低价卖给你些好麦。”
那小子有十七八的样子,闻言精神一震急切的说道:“我有力气能抗能挑,你家要挑工么?不给工钱给点麦也行,实在不行管口饭也成。”
薛寅松笑起来:“你一次能挑多少?”
那小子倒也实诚,略一思索坦然答道:“我一次可挑200斤,虽然挑得不多,但是我动作快,一天下来保管不比他们挑得少。”
薛寅松笑道:“只有进仓才需要大挑,平时腿脚快不快?”
“肯定快,你放心掌柜,就算背个五十斤,我也能跑得比兔子快。”
“嘿,好小子,大言不惭嘛,你叫什么?”
小子嘿嘿笑答道:“我姓巩,家里排行老二,掌柜只管唤我巩二就是。”
薛寅松点点头:“行,这里是三文钱,杏花斋知道不?去给我买半斤猪油糕来。”
巩二接了钱立刻撒腿就跑,薛寅松看他远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过了好一会小伙计才回来,一进铺子跟断了气似的,连喝了两大碗水:“掌柜你可别提了,那两小子住得可真不近,我这扛着麦腰都快折了。”
薛寅松笑道:“行,以后你还是站铺子,我叫别的人去送。”小伙计有点警惕:“谁?”
薛寅松道:“他叫巩二,去杏花斋买猪油糕去了。”话音刚落,巩二刺溜一声窜进来,手里提着麻纸细绳扎的小包裹:“掌柜,猪油糕来了!”
薛寅松一摸糕点还热着,再看这小子正上气不接下气,微微一笑吩咐小伙计:“去取一角新麦给他。”小伙计领命去了。
巩二忙谢道:“掌柜大恩,永世不忘。”
薛寅松道:“我还有话没说,从明天开始来我这店里做些粗活,月底按工钱给你折粮,若是觉得不好用,那可就别怪掌柜不客气。”
巩二忙道:“是,是,是,一定让掌柜满意。”说着一手抓着那角新麦喜形于色的走了。
小伙计束手干笑道:“掌柜,你又招伙计了?那我……”薛寅松摇头:“他只是外头跑腿,不算店里的伙计,站柜称麦还是你自己去。”
小伙计茫然的点点头,不甚明白。
薛寅松又提醒道:“店里的事情不要跟他说,平素没事也少让他进店,尤其不可去后院或粮仓。”
小伙计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掌柜是想考校考校他?”
薛寅松心不在焉的答道:“看看在说吧,也许呢。”
送货服务的业务还没开展,可擅自降价带来的后果已经来了,薛寅松看着手里一张大红请帖,只觉得那准时赴宴四个字如火烧般烫手。
对毛爷爷发誓,他真的是第一次知道富春县有个什么米粮行会,再说了,一条街统共就那么几家店,需要大张旗鼓的搞行会么??
送信的伙计虽然表面恭谦,骨子里却透了些不屑,他把请帖送到又得到肯定答复这才转身而去,只是转身那一瞬间被薛寅松捕捉到嘴角的蔑笑。
薛寅松突然觉得很好笑,这古代人确实少根筋,你能不能不要得意得太明显,不要嚣张得太显形啊?
日子定的是次日中午,地点在醉天仙,薛寅松表情高深的来回翻了两遍请帖随手丢到角落,想想这古代有个硬纸块也不容易,烧火时候还可以扇扇风,忙又抓起来塞给小伙计:“一会丢在灶房去。”
小伙计忙扒拉着他的袖子问道:“掌柜,你要去?我们老东家也参加过这行会,你要小心,他们净坑人。”
薛寅松来了兴趣,往凳子上一坐,只听小伙计道:“这行会听说早就有,以前开仓赈灾捐钱支援还干过不少好事只是行会最近几年被何家控制着。那何掌柜不仅制定了规矩要缴纳会金,还得从行会进米进粮,若是达不到最低限额就得用钱买。”
薛寅松好笑:“干嘛非得参加那行会啊?”
小伙计忙道:“你别小瞧了这行会,听说县老爷也入了干股,你要不入会,他们就变着法子整你,你告到衙门也没用。”
“怎么个整法?”
106、准赴宴
小伙计也不甚明白:“老东家没说过,只是每次回来就摇头叹气,以前米铺还赚钱,我们有时还能得点好处,参加这行会后听说越赚越少,后来又出了些乱子,老东家索性就关了铺面回老家。”
薛寅松依旧轻松笑着,小伙计见他不当回事,有些气急:“掌柜!我说的都是真的!”
薛寅松点头安慰他道:“嗯嗯,别怕,掌柜别的本事没有,对付他们那是一套一套的。”
小伙计想想又道:“老东家还说,会钱好像也不便宜,每年要几两银子呢。”
薛寅松笑道:“我开店铺以来统共还没赚到五两,他们想得可真美。”
小伙计见他一脸的轻松,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说词,只得跺跺脚去了,临走还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
这掌柜也当得太没威信了,薛寅松哭笑不得的摸摸下巴,看来领导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当的。
宴请时间定在次日正午,薛寅松临到走前也没换衣服的打算,小秀才在一边问道:“你不会打算穿这一身去吧?”
薛寅松洒然一笑:“有何不可?我本就是去砸场子的。”
小秀才皱眉道:“我以前也听人说过一些,行会的掌权人物都是当地的头面士绅,你若是得罪了他们没好果子吃。”
薛寅松被他押进屋里换了身干净衣服:“有这么些讲究么?那咱们一定要入会了?”
“当然要入会,”小秀才道:“至少入了会他们就没办法明面上对付你。”
薛寅松笑道:“也就你傻傻的才会相信,要对付的你的时候,他们才不管你入会没入会呢!行啦,这事我会处理的。”
虽然换的身干净衣裳,但薛寅松最近一年并未给自己置办行头,要说起来这身布衣还是小秀才雇佣他的时候给添置的。那时候的身份是包身长工,衣服的质地也可想而知,薛寅松一面想像着那几个老鬼的脸色,一面心情舒畅的出门。
醉天仙隔得并不远,薛寅松走进去径直上了二楼,门口一个黑脸汉子立在门口,神色肃然的提醒:“请帖带了没?”
薛寅松站定,故做惊慌的往身上到处摸了摸,急急答道:“哎呀,没带呢,这位大哥可以通融一下么?你看我真的是来赴宴的,请帖上没说要验看请帖啊。”
那黑面神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阿狗阿猫,没有请帖就不能放你进去。”说着眼睛朝天看,一只手却在下面来回比划几下。
薛寅松装着没看懂,严肃的答道:“这位兄弟真是执法严格铁面无私,我那请帖肯定在,放心!我这便回去找,一定找到拿过来!”
那黑面神一愣,薛寅松一面下楼一面大声说道:“我家近得很,一会就能找到拿过来,待会你看了请帖就知道我是来参加行会的人了……我马上就回来啊!”
黑面神傻了眼,躲在门内的人看完了整个过程,立刻转身进去汇报。
何掌柜阴沉着脸听完,一连冷笑向在座的人道:“这倒是个刁民,看来我们都错估他了!”
钱掌柜满不在乎的答道:“或许是真的忘了带请帖呢?”
杜掌柜倒是立刻明白过来,捻着几根稀拉拉的鲶鱼胡须分析:“这小子满肚子坏水,是要拉我们垫背呢,本来崔掌柜这主意挺好,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不中招,如今他人跑了,还累得我们在这里枯坐等他。一桌子好饭好菜不能动筷不说,还把我们自己的面子落了个十足,总不能落人口实说我们会长请人吃饭,结果人没到自己先吃了吧?”
何掌柜的脸愈加阴沉,冷冷哼了一声看向崔掌柜,旁边王掌柜忙假咳:“要我说,还是叫个人去请吧,这小子说不定打定主意假装找不到请帖,在座诸位总不能在此枯坐死等吧?这事要传出去会被人笑破肚皮哩!”
众人一起望向何掌柜,何掌柜只得无奈的转头吩咐小厮去请人。
薛寅松并没走多远,倒不是说他想配合着回去,纯粹是因为知道今天这饭是非吃不可,走回去还得再走回来,所以索性慢慢溜达着,于是半推半就的又被请回去。
一进包厅,脸色阴沉的何掌柜站起来,干巴巴的说了句:“请坐。”崔掌柜忙将功补过从主位开始一一介绍姓名身份,主宾一番客套端茶喝水一起坐下。
薛寅松笑道:“不知道今天各位特地请我吃饭是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