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逐月(出书版)+番外 BY 珂笙

作者:  录入:04-21

竟是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在白日见过他了,他俊美依旧,只是面色阴沉,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他抓回了司马流云,正该高兴才对啊。

司马流云不敢多看,只把眼睛盯着不知哪一处。

他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怕的要死。

月重华没说话,只是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看着他,已经造成了莫大压迫。

过了许久,他才淡淡的说:「流云,我早说过你是逃不了的。」他一开口,就吓得司马流云身子弹跳一下,又开始发抖了:「楼

主……」

「你装的再可怜也没有用,我不会碰你一下的,流云,你早该知道,我月重华要的人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他更俯低身:「你当初就该明白的。」

司马流云为自己辩解:「楼主,我……我也是不得已。」

月重华微微一笑:「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只不过要拿回你欠我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要借我的手灭了司马一族,然

后再用我晓风明月楼的心血去换你的好日子,是不是?」

「我……」司马流云无言以对,「换你的好日子」虽不是他的本意,如今看来却是事实。

月重华道:「我练五龙圣丹也不容易,既然被你拿去了,想必也都服下去了,便只有重新练更好的灵药了,只是我还缺一个试药

的人,我的手下最近都很听话,竟连一个可以用来试药的也没有。」

司马流云脸色煞白。

以前在晓风明月楼时他曾无意中靠近过一个小院子,那里断断续续传来的惨叫和求饶声吓了他一大跳,后来月重华轻描淡写的说

了一句,那是用来试药的……

可是看那被送进院子里的人的样子,司马流云脸色更白了。

他想起那个山洞里,被毒发折磨着的月重华发誓要让他痛足九十日……

九十日啊……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司马流云咬咬牙:「楼主,流云的确该罚,只是不知怎么样才算还了楼主的?」

月重华没想到司马流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一怔,笑道:「到我的药练好了也就是了。」

「一笔勾销吗?」

「不错,从此就当你我素不相识,不过……」月重华笑道:「也要你别死在这里才行。而且也别求我杀了你。」

司马流云只觉一阵冷意窜过。

可是……素不相识……没有了司马流云,随风便可以在白日间与月重华相见。

这是天下最大的诱惑,司马流云终有一天能成为随风?

月重华仍在打量他,原来这才是司马流云的真面目,果然不是当初看起来那么软弱,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试药到底意味着什么。

◆◇◆

司马流云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散了架一般,一丝力气也无,那剧烈痛苦仿佛还在身体里一般,似乎随时可能发作。

冷汗浸透衣衫,甚至连身下床耨也湿了。

从他的角度看出去,窗外有一角蓝天,一点绿荫,绿荫后有一幢三层小楼,从绿荫一畏透出一角红瓦。司马流云知道,那是月重

华起居的小楼。

有多少个夜晚,他曾在近夜时分潜进小楼,扑进他的怀里。

月重华会拥抱他,温柔而怜爱。

如果他真的是随风就好了,没有过往,自然就没有亏欠。

而司马流云却曾经害过他。

烟五侯地牢里的月重华,重伤濒死,被烟五侯的毒药折磨的奄奄一息,垂着头被锁在墙上,随时可能断气。

短短几日,月重华清俊高华的容颜就消瘦了,两颊凹陷,晶亮双眸黯淡无光。整个人枯瘦的仿佛被吸干了血一般。看到他时那种

痛真是撕心裂肺。

或许只要再晚去一日,他就再无生机。

这全是司马流云害的,是以月重华恨他入骨。就算司马流云当初并没有想害他至此,可结果却是如此。

到如今,这些都落回了司马流云的身上,任他咬破了嘴唇,痛苦挣扎中被链子磨破了手腕,任他如何神智不清的开口求饶,最终

都归于痛苦。

月重华曾经因他而受的痛苦,终于又落回了他的身上。

第八章

他不知日月如何,不知时光如何流逝,只知那各种各样的药一样一样的用在他身上,各式各样的痛苦不断落在他的身上,或许有

停息,或许有减弱,可却没有一点尽头一般的绝望。

司马流云在神智清醒的时候知道自己在迅速的衰弱下去,或许就像那时候的月重华,羸弱枯瘦,他微微偏头,看着锁在链子中的

手,肌肤黯然无光,骨节在皮下突出来,有磨破的伤口。

曾经这双手握在月重华的手中,月重华在黑暗中笑道:「你长胖了点,手上都有肉了,软软的。」

他的手又随即捏捏司马流云的脸,心情很好:「脸上捏起来更舒服。」

可是司马流云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双颊深陷,形如濒死。

每日有人喂食,司马流云也努力想要吃下去,可是吞咽十分困难,还多次在过一阵子后呕吐出来。

身体越羸弱,痛苦便越清晰,而且漫长,停药后也痛苦不堪。

唯一可做的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极目远望那一角红瓦,为了能回到那里,拼命也要撑下去。撑到能撑的最后一天。

却不知道月重华会不会真的饶过他。

那小楼的一角也一日比一日模糊,药物毒性侵入眼睛了,是不是就要看不见了?

如救出他后的样子,看不见了。

或许他会是永远也看不见。

再也看不见。

司马流云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咬咬嘴唇,嘴唇上却是一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唇又咬破了。

或许他会被锁在这床上死去,或许就是某一天,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终归于无声。

月重华走进来,身后带了侍女,捧着食物。

司马流云无神的目光停留在月重华身上,不肯稍离。

说不定明日就看不见他了,今后都看不见了。

月重华停在门口,命身后侍女上前喂食。

司马流云头被抬高,一勺粥喂进他嘴里,他努力的吞下去。温热的粥流过咽喉,仿佛火烙一般的疼痛。

疼痛已经成了这个身体的一部分,没有什么时候感觉不到疼痛,那种痛苦似乎要永远的停驻在这里。

司马流云轻微的呻吟了一声,却张开嘴等着下一口。

不管如何,要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或许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哀求过他杀了他,可是在清醒的时候却无论如何想要活下去。

月重华站在门口看着,沉默的看着。

已经有二十天了,司马流云在二十种药物的折磨不已经衰弱到了极点,他很怀疑他还能不能熬过明天的那颗药。

他曾经漆黑光亮的头发枯黄干涩,曾经晶莹剔透的肌肤黯淡无光,曾经闪亮剔透的眸子黯然失神,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伤口,

手腕脚腕都被金链子磨破了,他整个人是奄奄一息的。

曾经的丰润仿佛脱了水一般的迅速枯瘦。

这就是背叛了月重华的惩罚,其实应该更重的,他曾经有一个属下是在不停息的痛苦中挣扎了七日七夜,抓烂了全身肌肤才咽气

的。

处置了那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生二心。

不过这个孩子……月重华甚至有一种想要躲开他的目光的冲动,他不明白为什么流云总是看着他,任何时候他的目光都落在自己

身上,一点也不肯离开。

他曾经也还有些喜欢他的,而且,自从有了随风,月重华觉得自己的心肠真是越来越柔软了。想到随风,月重华无意识的微微一

笑,能碰到他,这孩子倒也算一份功劳。

月重华把思绪转了回来,看到司马流云已经困难的吞下了半碗粥,摇了摇头,倒下去……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冲动,月重华冷冷的开口:「我玩够了,你可以回去了。」

刚刚倒下去的人猛的仰起头来,眼睛睁得很大,煞白的嘴唇在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重华道:「我只是有点不耐烦每天都来看你了,你别以为我就这么饶过你,你身体内的药性很烈,今后大概每天都会发作,不

能动真气,否则引发药性,可能当场死亡——药用的太杂,现在连我都不太清楚药性,别人就更别想了,不过只要你不动真气,

也还能活十年,只不过药性每天发作,让你活十年你只怕还会嫌太长了呢。」

司马流云睁着眼睛的听着,听他说完了,嘴唇动了动,月重华勉强听到他那微弱的声音:「多谢楼主。」

不知为何,月重华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报复的快意消失无踪。

他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司马流云道:「楼主,流云还清了欠楼主的债了吗?」

他转过头来,司马流云用力撑起来,非常勉强,一直在发抖,却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眼中渴望到妖异。

月重华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司马流云这么在意这个答案,却也不想追根究底,只是点点头。

他听到司马流云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倒了下去。

月重华在门口站了一站,走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月三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行了个礼,道:「楼主,有客来拜。」

说着,双手奉上拜帖。

月重华接过来看了,皱皱眉,他来干什么?

对月三吩咐道:「知道了,你去拿一颗保命丹给司马流云用,等我去见了他就正好交给杏总管带回去。」

来的正是大总管。

月重华猜想他定是来替司马流云求情的,正好他也腻了,做一个顺水人情好了。

大总管却似乎不像是来求情的,他闲闲的坐在厅里,喝着月重华的好茶,吃他家厨子做的点心。

他身后只站了两个人,带的人都留在外面,给足了月重华面子。

两人见礼之后,大总管笑道:「月楼主的茶真是不错。」

月重华皮笑肉不笑的道:「大总管过奖,不知大总管驾到有何指教。」

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看到这个人。

虽然他看起来温和优雅,犹如翩翩世家子,一举一动都引人夺目,可月重华就是不喜欢看到他,总觉得这人眼中似乎带一种嘲讽

的笑意,仿佛胸有成竹,一切都明白,悲悯而嘲弄于世事。

月重华便总觉得自己身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事没做妥当,却被他看的清楚。

大总管仍是温润的笑着:「月楼主客气了,在下今日只是路过贵地,惦念流云了,给他送点东西来。」

月重华道:「晓风明月楼一切都有,大总管何必费心。」

大总管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他常穿的几件衣服,和贴身的一点小东西。

他摆摆手,有人便送进来一个包袱。

月重华便命人接过来:「那么在不定不负大总管所托。」

大总管道:「不知我们侯爷的事,月楼主几时得空办呢?」

月重华这才明白大总管今天来的意思,也不过是来催他去医治侯爷,便客气的说:「在下既然收了礼,自然就会办,九魂花已经

配好了药丸,就等冥香酒了,大约在本月十五日前能好,到时候再登门拜访。」

大总管含笑点头:「有劳楼主。」

月重华笑:「应该的。」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月重华更不耐烦起来,再三说明自己很快就能去医治侯爷,大总管看出他的不耐烦,终于笑着告辞。

他身后的无畏公子眼睛闪了闪,俯身在大总管耳边说了一句话。 大总管便笑道:「看我,最近真是忙糊涂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月重华道:「偏是要紧的东西忘记了,这个是流云心爱的,这一两年都见他带在身上,这次不知

怎么落下了,我怕他惦记,特地送来,其他不过顺便,反正都跑了这么一趟。楼主千万记得给他。」

月重华微笑着接过来:「一定……」

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微笑也凝固。

不过只是极短的瞬间,他立刻接着了说:「……交给他。」

大总管便带了人从容告辞而出,月重华将他送至门口。

人走了很远,他仍站在那里,紧紧的握着里小小的盒子。

过了好一会,月重华缓缓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旧旧的小盒子,雕刻精致,木头机理细腻,黝黑沉重,看得出是常带的,泛着

悦目光泽。

这个盒子的大小……月重华有一种恐惧的猜想,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盒子没有锁扣,只是盖着,轻轻就能打开,月重华却只是看着,完全没有打开的动作,手越握越紧,盒子圆润的角也给他一种锐

痛。

他怕……若是这盒子打开真的是那样东西……

「这是特为你制的,与别人的都不一样,带了在身上百毒不侵,你时时带着吧。」

若是真的……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升上来,单是想像已经难以承受,若是真的……

月重华站了许久,终于轻轻揭开盖子。

一种淡淡的熟悉的香味从揭开的缝里钻出来,直入月重华心底,往日夜晚中盼望的香味,此刻如刀一般刺入他的心脏。

痛入骨髓,如同血流满地。

那细细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柔软的嫣红的嘴唇,雪白的腮,漆黑的发,此刻终于在他眼中拼凑在了一起。

只是那眼中黯淡无光,那嘴唇干裂煞白,那头发枯黄干涩。

月重华终于明白了大总管眼中的悲悯与嘲弄,知道了他今天特地上门拜访的目的,他漫不经心递出的盒子,如同递过来一把刀。

月重华便心如刀绞。

为何司马流云会那么执着于那个答案,他在那些难当的痛苦中如何苦撑,如何执意要还清他的亏欠……

月重华握着盒子的手剧烈颤抖,他把手藏进袖子里,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去。

月三等在门口,见月重华走过来,躬身道:「楼主,保命丹喂下去了,是不是现在就把人送走?」

月重华直挺挺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月三偷偷瞟一眼月重华,月重华的脸色青白的吓人,毫无血色,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他知道客人刚走,难道是来的那位气质高贵

的客人刺激到了楼主?

月三不敢催促,只等着示下。

过了好一会,月重华才道:「不必。」

仅仅两个字,说的艰难无比,连声音也是暗哑的,带着一种难以解释却能轻易察觉的痛楚。月三更连看也不敢看一眼自家主子,

头更低了,答了是。

看着月三无言退下,院子里空无一人,天色凄暗,初秋的悲凉铺天盖地而来,挟着彻骨冰冷。冷意从指尖蔓延而上,直透人心,

浸入血脉。

月重华一步步走进房间,床上的人在昏睡,如死亡一般的无声无息。

他站在床头许久,久到几乎成了石头。

窗外的天空暗了颜色,渐渐低沉,床上的人仍一动不动。

月重华藏在袖子里的手终于不再颤抖,缓缓伸了出来,落在司马流云的脸上。

一点点缓缓抚过,月重华闭了眼,冰冷的指尖抚过同样冰冷的容颜。

只有在心中疯狂涌动的,终于在眼睛中找到缺口流出的是温暖的,虽然落在那冰冷的容颜上时也已经便冷了。

司马流云……随风……随风……流云……

月重华紧紧咬了牙,身体颤抖,经脉中真气乱窜,毫无章法,月重华半边身子都麻痹起来,苍白的脸涨的通红。

走火入魔。

有一瞬间,努力压制的月重华几乎想要放弃了,让那个狠心的家伙也尝尝心痛的感觉,可是……却得先救回他。

月重华终于咬破舌尖,镇定情绪,渐渐安静下来。

床上的人还是无一丝动静。

月重华恨的想要就此活活掐死他。

都死了才能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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