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一）——北棠墨

他们都没想到苏以陌会单枪匹马闯到这里救人！更没想到，其实关押着的并非‘景秋涵’，而是有很多人脉的染风歌！

如果没有程希然和米乐，苏以陌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染风歌，如果没有找到染风歌，也就不会发生现在所发生的事了！

一脚踹开房门后，苏以陌愣住了。

这里空气稀薄，四周封闭无光无风，分明是活生生地折磨人么！

借着外面的微弱光线细细一看，那边墙边无声无息倒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苏以陌一颗心莫名被揪紧，他大踏步走过去，将蜷缩成一团已经处于半昏迷的染风歌捞了起来，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将人抱起来，苏以陌也感觉到密闭空间里的窒息感了，忙抱着染风歌朝门外走去，怀里的人微微睁了睁眼，茫然地看着他，只是瞳孔发散，视线无法凝聚，显然意识已经涣散，只是强撑着才没有彻底昏迷。

苏以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心疼，有些内疚，有些后悔，他将步子放稳，一边迈上出去的台阶，一边低声道：“没事了……睡吧……”

019.吵架

听到苏以陌冷凝中夹杂一抹歉意的声音，染风歌终于确定，他没事了，于是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混沌的大脑没有去想更多，为什么苏以陌会来救他，不是说好了将计就计么？

外面的空气果然好多了，染风歌贪婪地吸了两口，就听见两声熟悉的呼唤——

“疯子！”

“小歌！”

染风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么熟悉的声音，不是希然和小米吗？他是不是缺氧产生幻觉了，对，一定是幻觉，苏以陌怎么可能来救他？希然和小米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糟糕了，缺氧的后果竟然这么严重，他眼前的幻象好真实……

“别吵，他需要休息！”苏以陌冷冰冰白了那两个闹腾的家伙一眼，抱着苏以陌去了通风口，然后放低他的身体，让他尽快恢复意识。

被冷落的情侣互相对视一眼，用眼神直接交流。

程希然挑挑眉，然后撇撇嘴，一脸不屑——原来疯子接的任务就是扮成景秋涵啊！那个绣花枕头！

米乐也很有同感地耸肩——切，真是大材小用！小歌多帅啊，怎么能接这样的任务！而且那个景秋涵也不是什么好鸟，从电视荧幕上就看出来了，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更别说他们俩还查过一些资料，景秋涵跟追鹰老大有关联。这么复杂的关系，扯进去多烦人啊！

程希然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望了望染风歌，胳膊肘撞撞米乐——乐乐，疯子没事吧？

米乐咬了咬唇，摇头——不知道，过去看看？

程希然也觉得米乐的建议很对——就是，凭什么让一个外人照顾风歌！

两人凑上前去，就见染风歌紧皱的眉头微微一动，勉力睁开了眼。

在通风口呼吸一阵，染风歌觉得好多了，不过他突然有些听不清周围的声音，耳朵里嗡嗡叫，似乎是耳鸣了。他勉力睁开眼睛也没有看到人，而是一片漆黑，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染风歌没有着急，再次闭眼轻轻呼吸，才慢慢睁眼，这回眼前倒是不再黑漆漆一片了，反而开始冒金星，然后那些金亮片渐渐地变成彩色，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染风歌再闭上眼休息一下，这回再睁开，可算是能看到人了。

半扶半抱着他的正是一脸冷凝的苏以陌。不过此时他脸上的冷凝中夹杂一抹担忧，虽然很淡，不易察觉，但染风歌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心中有些感激，自己将计就计被蓝狂扣下，是不是给他添麻烦了？刚要开口说谢谢，旁边两道炙热的光射过来，惊得染风歌一个机灵，视线一转，就见程希然和米乐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两人表情都有些气愤。

回想刚才意识涣散时候听到的两声呼唤，染风歌恍然大悟——这两个人果真也来救他了！不是幻象！

脸上原本要感激苏以陌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染风歌没有理会两个死党，而是转向苏以陌，怒气冲冲地道：“谁让你把他们两个牵扯进来的！跟你签订契约的人是我！他们没义务为你服务！”白了苏以陌一眼之后，染风歌低声讽刺，“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这话说出来，另外三人都愣了。

程希然和米乐面面相觑，心说，坏了，这疯子发飙了。

其实染风歌这人基本没什么缺点，唯一的一点就是太仗义！太护短！

苏以陌这回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这两个已经退出业内的死党牵扯进来，染风歌不气才怪呢！

而苏以陌脸色也是陡然一变，原本还带着担忧的俊脸，此刻只剩下冰冷。

——他说什么？！自己好心好意来救他，他竟然说自己不择手段？！

于是难得热心一次的冰山苏少也火了：“是！我是不择手段！可若不这样怎么才能找到你的下落！我再晚来一会儿你就窒息而死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不会动用你自己的力量吗？干嘛牵扯我朋友！”染风歌继续瞪他。

苏以陌恨声道：“那是因为——你朋友才最清楚你身上的特质！通过他们找你才最快！最节省时间！”

“……总之你不该牵扯他们进来！”染风歌发脾气地挣开苏以陌的怀抱，伸手撑地想要自行坐起。

苏以陌头一回发现染风歌竟是这么倔强的人，他被堵得有些烦躁，又见染风歌推开自己的搀扶，心里头莫名憋了一口气上不来，沉默片刻，忍不住冷冰冰地开口回击：“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不用牵扯朋友连累朋友，干嘛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还被弄得差点窒息而亡？”然后让别人担心？！不过最后这句，苏以陌是不会说出口的，他只是气呼呼地侧过头去，强迫自己要冷静，不要发火。

其实长这么大以来，苏以陌很少有如此情绪波动的时候，他向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偏偏遇到染风歌以来，情绪变动越来越大，到近期有点压不住的感觉。

他找替身来是为他省心的，可没想到反而比没有替身还要费心！

“你的意思是……怪我办事不利了？”染风歌脸色也不好看，原本被关了那么久，身体很虚弱，头晕眼花，脸色也苍白憔悴，听到苏以陌的质问，他的脸色一下子白到极点。

020.就医

看着染风歌一下子惨白的脸庞，苏以陌有些不忍，他别过头去，低声道：“你想多了，我没这么说。”

他染风歌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鄙夷责怪。哪里受得了？即便此刻苏以陌没有承认怪他，他还是觉得自己被嫌弃质疑了。

“你就是这么想的！我被关在这里害你计划被打乱，害你小情人的妹妹救不出来，还劳烦你大驾亲自来救我，你心有不甘，所以拖我朋友下水！”染风歌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眼前还是有些发晕，不过他的脾气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减弱。

那边程希然和米乐一见这俩人吵起来了，顿时有点发懵。

这算什么情况？雇主和替身吵起来了？还是为这么芝麻大点的事？

于是秉承着和气生财的精神，笑脸迎人，对染风歌道：“小风，别生气，是我们自愿跟过来的……”

“闭嘴！”染风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气势汹汹，“现在没你们什么事，待会儿再找你们算账！”

程希然和米乐被他一眼瞪回来，都有些气短，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果然是太高调了，难怪小风要生气。

苏以陌此刻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染风歌这什么逻辑嘛，自己怪他办事不利的话会直接解雇他，怎么可能去拖他朋友下水？他原本是想着尽快救出他再告诉程希然他们，也就不会让他们掺和进来了，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而他又是懒得解释的人，于是便继续沉默，顺便得空打量一下染风歌的这两位朋友。

——都很年轻，也很机灵，无论是男的这位还是女的那位都打扮得很抢眼，骨子里应该还没褪去小孩子的幼稚，喜欢玩闹，但是看现在这情况，染风歌一嗓子吼过去，这两人就蔫了，说明之前他们是很听染风歌的话的。也就是说，染风歌才是他们三人的中心。

其实能交到这样贴心的朋友，也算是一种福。他们两人听到染风歌有危险，二话不说就跟来了，说明他们真的很在乎对方。因此，染风歌反过来担心朋友，也是说得过去的。

苏以陌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也能稍微理解染风歌发脾气的原因——他大概是太在乎朋友了，所以突然看到两个好友出现在眼前一时接受不了，再加上被关禁闭那么久，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受到极大的折磨，控制不住脾气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自己之前说的话也有些过分，难怪他会翻脸。

想到这里，苏以陌彻底控制了情绪，通过跟染风歌相处，他明白，只要让他喊出来发泄一通那就没什么大事。如果他憋着藏着反而会有更大的后劲爆发。

比如上一次找景秋涵的事。染风歌表面温温顺顺不动声色，谁料到他晚上就潜到医院去试探景秋涵了？！所以说么，凡事说开了反而比较好。

染风歌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饿了很久的胃开始造反，针扎似的疼贯穿左腹，染风歌痛哼一声，按着胃弯下了腰。

“疯子！”

“小歌！”

两人不愧是情侣，见他捂着胃难受的样子立马知道他一定是胃病犯了，挺有默契地喊出声来。

苏以陌余光扫到摇摇欲坠的染风歌，三人之中就他离得近，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抱了起来！

他可是还记着上次在医院染风歌假扮昏迷的景秋涵也是饿了很久，结果饿出病来，这回不但久饿，还缺氧，得赶紧送医院才行！

刚刚怎么就忘了这茬儿，还跟他吵了一架！

染风歌精神一松懈，就感觉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疼得他晕乎乎又要失去意识。所以也没注意到被苏以陌抱着离开了体育馆，驱车直往附近的医院飙。

程希然和米乐当然不会就此回去，稍微断了断后，便跟着苏以陌的车子离开。

蓝狂已经接到消息说是苏以陌带了一对雌雄双煞来体育馆捣乱，并把人救走了，可惜他太托大，在这边部署的人很少，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加上夜店那边苏以陌派去的人也不少，够他折腾一阵子，处理完那边的事后开着车往体育馆这边飞车，还是晚了一步。

听到属下人说‘景秋涵’差点窒息而亡，蓝狂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他没想着就那么处死景秋涵，不过是想给他点教训尝尝，怎么会窒息呢？

去关押地点看了一眼，蓝狂脸色阴沉下来，随手甩了负责体育馆这边的人一巴掌，蓝狂一脸阴枭，怒道：“谁让你动用这个密室的！”

被赏了一耳光的人颤巍巍低下头，顾不得脸颊火辣辣的疼，连声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息怒！”

不过心里边还是处于迷惑状态，这种密室不就是为了惩罚人存在的吗？干嘛不让用？

蓝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便没有再多言，而是转身快步出了地下赌场，没多久就出了体育馆，走到车边拽开车门跨进车子，一溜烟从体育馆离开。

车子开得飞快，蓝狂烦躁地扯扯领带，将油门踩到了底。

刚刚看着那密不透风的密室，他想到了安暮，想到当时对安暮做过的那些事，心中压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仿佛他才是应该窒息的那个人一样。

安暮，我一定会得到你！

如此漫无目的地飙着车，蓝狂突然想到他可以去附近的医院堵一下苏以陌和景秋涵，于是敛下纷乱无边的心思，朝医院开去。

021.我来照顾他吧！

就近的医院是A市第一医院附属医院，医学技能还算比较可靠。

苏以陌停下车子下车奔到后座打开车门，就要继续抱着染风歌往急诊室跑。

程希然和米乐从后面的车子下来，见状忙跑上前去：“等一下！”

苏以陌不解，都到了医院了干嘛还等一下？现在治病要紧，等什么等！

米乐拽住苏以陌，低声道：“他现在那张脸可是知名影星景秋涵，就这么抱出来会被人看到的！到时候招来狗仔队或是报导起来你怎么说？”

这里米乐拽着苏以陌跟他说明利害关系，那头程希然已经探身进入后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瓶，倒了一点在手上，然后俯身往昏迷的染风歌脸上抹了抹，尤其是鬓角下巴一带，等了一会儿之后，才将那张薄薄的皮揭了下来。

果然，染风歌的脸色也白得可怕。

外面苏以陌似乎是愣住了，程希然没管那么多，把染风歌扶起来，然后背到背上，对苏以陌道：“今天很谢谢你救他，接下来我跟乐乐照顾他就好了。你不是寰宇公司的老大吗？被人看到抱一个陌生人进医院还这么紧张兮兮的不太好，你还是回去吧，我稍后会给你打电话的。”说完，对米乐使了个眼色，“乐乐，我们走吧！”

“嗯。”米乐迟疑了片刻，伸手拍拍苏以陌的肩膀，“抱歉啊，我们错怪你了，看样子你还是蛮紧张小歌的，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利用他。”说完跟上前面背着染风歌大踏步迈上台阶的程希然。

苏以陌似乎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刚刚很想开口说他没利用染风歌，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有些无力。

染风歌是很护短，可是这两人也不差，以染风歌家人的身份自居，对他的敌意也很强，苏以陌还是头一回有这种被人嫌弃的挫败感。

慢慢转头看着已经进到医院大厅的程希然米乐两人，苏以陌的视线停留在被程希然背着的染风歌身上。

眉心紧蹙。

自己刚刚是怎么了，那么紧张，那么暴躁，还夹杂着内疚，仿佛比知道秋涵受伤的时候还要担心。

这次没办法再用‘因为他有景秋涵的面庞才那么紧张担忧’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颊，反而一直都把他看成了染风歌。

透过那张景秋涵的脸庞，看到的是……染风歌……

还有刚刚跟他吵架的时候……

他从来没有跟秋涵吵过架，往往看到景秋涵委屈或是可怜的表情就会消气，然后下意识地放柔声音。但是这一次，他根本压不住心里的火，反而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好心好意来救人，对方却不领情，还怪他把他的好友给牵扯进来了。

吵完之后倒是没那么生气了，苏以陌犹豫片刻，并没有依言离开，而是关上车门，顺手把墨镜戴上，迈上台阶跟进了医院。

程希然已经跟医生说明了情况，染风歌也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走廊里，程希然和米乐来回踱着步，很是担心地交谈着。

“乐乐，等他这次病好了咱们把他敲晕了带走吧！”程希然叹道，“随便去什么地方，出国也好。”

米乐白了他一眼：“要是那么容易，哪儿会出这么多的事？”

“唉，你说他干嘛那么想不开啊，学咱俩隐退多好啊！”程希然继续叹气。

“所以说，一个人一个人生嘛！”米乐溜达累了，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幽幽道，“或许他这么想不开……跟他以前的经历有关。”

程希然也挨着米乐靠在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靠着墙壁：“嗯……我也觉得……自从上次那个委托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

两人自从上次跟踪染风歌到了苏家别墅，又查到很多追鹰猎鹰蓝狂苏以陌的信息，就下定决心找到染风歌两年前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