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与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对宗寿与殷勤采取无视政策,宗寿无所谓,所谓高人,总要摆摆姿态的。
殷勤也没打扰那个老者,他似乎已经被那盘棋迷住了。
隔了半晌,老者笑到:“你可有解?”
殷勤摇头,宗寿忍不住插嘴道:“至死地而后生!”
这句话就是“珍笼”的精髓啊,自填死眼,清出战场来再一决胜负!宗寿得意洋洋地等待老者顿悟,然后将他夸
奖。
可是等了半天那个老者还是没有任何表示,殷勤也似充耳不闻,没得到一点启发。
又过了很久,宗寿站得腿酸腰疼不说,肚子也饿了。宗寿很后悔,为什么他不坚持在车里等殷勤就好呢,至少车
里有干粮。
“我冲不出去。”终于,殷勤说话了。
老者从对面的棋钵里拈起一颗白子放到了棋盘上:“何必一定要冲出去呢。”
说话间老者又放了枚黑子在棋盘上,然后拾掇了一大片白子起来。
“你无法赢,也无心赢,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棋局。”老者笑笑,在已然壁垒分明的棋盘上一抹:“不如遁去,不
管这局棋。”
殷勤默,似乎悟了什么,也似乎还在纠结那盘棋。
宗寿纳闷,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是在心里暗自揣测:难道又猜错了?
老者却不再关殷勤,他把那些棋子一个个收回棋钵里,又慢慢摆出另一局棋来,不过这局棋在宗寿看来与上局棋
并没有什么分别,无他,宗寿原就不懂围棋,“珍笼”的破解方法他也不过是跟金前辈学的。
老者摆完棋局,对宗寿笑笑:“小友刚刚说的可是这局棋?”
宗寿窘,知道自己刚刚已经露菜了,当下坦白道:“其实我并不懂围棋,我只是在别处听说过有关‘珍笼’的解
法。”
老者又笑笑,笑容里似乎有些赞叹的味道,他鼓励宗寿道:“你试填一子看看。”
宗寿汗:“我不会,虽然我知道该自填死眼,可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该填哪个眼儿。”
“人生不过一局棋。”老者一边说,一边很随意地下了个子,然后自己又不停地两方落子:“若不想僵持,就必
须走出那一步,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信手拈来,结果赢得是黑子还是白子,那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有诗
道‘胜固欣然败亦喜’。”
这话里仿佛句句玄机,可惜宗寿并没有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他大汗地向老者道:“谢谢前辈教导,晚辈记下了。
”
老者又看了看殷勤,笑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用顿便饭吧,山野村郭,虽然没什么好吃的,绾绾收拾的东西
,总也有几分精致的味道。”
殷勤似这才从那局棋里跳出来,一拱手道:“那殷勤就叨扰了。”
宗寿本来就一直惦记着绾绾,只是不好意思问,这会儿听说她要出来,立刻星星眼地期待起来。
老者却没招呼人,不过嘴唇微动,片刻后便有个青衣的小子端了饭菜进来,待宗寿看清他的模样,立时惊得目瞪
口呆——那张脸明明还是那个小太妹的脸,脖子上却多了个非常扎眼的喉结。
“你……”宗寿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
殷勤暗笑,绾绾面色不善地看向宗寿:“我怎么了?你见过我么?”
那声音哪里再是当初的清脆娇嫩,分明如公鸭一样“呕哑嘈杂难为听”。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同名的孪生妹妹?”宗寿满怀希望地异想天开。
老者笑笑:“难道小友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绾绾么?绾绾自小父母双亡,独跟老夫住在一起,并无其他兄弟姐妹。
”
“啊?!”宗寿失望又疑惑的挠头。
绾绾已经摆好了饭菜,老者招呼宗寿用菜。宗寿夹起一筷子面筋,终究忍不住叫住即将离开的绾绾:“绾绾,你
可还记得半年前的有间客栈?”
绾绾顿时回过头来,闪动着亮闪闪的眼睛问道:“你是无缺姐姐派过来的么?”
那两只亮闪闪的眼睛是那么的让人心猿意马,可是那粗糙的声音那么的……让人无语,宗寿忍了又忍,含糊地点
点头,困难地问:“难道你,男扮女装?”
“三月国律法里有哪条不允许么?”绾绾非常彪悍地一点头,又问道:“姐姐可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宗寿汗,摇头,继续困惑地问道:“可是你的声音……”
“男孩子到这个年纪总要变声的。”殷勤好心地告诉宗寿。
宗寿啼笑皆非。
绾绾似乎还想再问宗寿有关花无缺的事,老者又招呼宗寿与殷勤吃饭,绾绾便退了出去。
这饭菜的味道的确如老者说的那样,颇精致,可是这个绾绾居然是个“他”,宗寿觉得胃口差了很多,想当初他
还以为他会是他的女主的说。
宗寿叹气,三口两口扒完了饭,就算对付了一顿。
吃完饭,老者逐客,宗寿与殷勤往回走。路上,宗寿纳闷地问殷勤:“你悟了吗?”
“我又不出家,悟什么?”殷勤好笑。
宗寿只当殷勤在跟他打机锋,当下落落地坦白自己的想法道:“我觉得他的话似乎句句都有玄机,细细想起来却
又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在说棋么。”殷勤的回答依旧那么机锋。
宗寿点头道:“是啊,人生如棋。他所说的僵持,应该就是指木叶与你们的僵持吧,可是那关我什么事?”
殷勤干脆什么话都不说了,宗寿似乎也没期待他会回答,继续纳闷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可是如果我根本
就是一个棋盲怎么办?难道我就只能浑浑噩噩地胡乱下一个子?”
“其实闲居老翁不过就是一个棋迷,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殷勤忍不住道。
宗寿叹气:“你别安慰我了,如果只是个棋迷,你为什么会来找他?”
“因为人生如棋,所以我经常会在他的棋盘上找些灵感。”殷勤坦言道。
“看吧。”宗寿摊手:“还是哲理。”
殷勤无语。
宗寿又开始想起殷勤的那盘棋来:“他说这不是你的那盘棋,难道是想你不插手打仗的事?可是就算你不是帝星
,也是王爷啊,怎么能脱身事外?”
殷勤似乎也在琢磨这件事情,没有回答,宗寿感叹:“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
步了。”
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也没有步步小心的谨慎,那么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是大多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方式。
宗寿不耐地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殷勤听了也展颜一笑。
两人走回当初系马的地方,马车还在,东西也没丢,还多出个人来,宗寿看着这个欺骗了他纯洁的心灵的罪魁祸
首绾绾,纳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某小乌龟:说起来。。。。儿啊,你也欺骗过人家纯洁的心灵。。。。)
绾绾灿烂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我跟你们去找无缺姐姐。”
那个笑容跟那个声音实在不搭配,偏偏还配上那样嗲的语调……宗寿喷,殷勤好笑地看着宗寿,看他怎么应付。
宗寿连忙答道:“我们不去找你无缺姐姐,你还是回吧。”
“不是回去无缺姐姐那里么?”绾绾的表情很失望,过了一会又道:“那么我搭你们的马车去京城吧,我不能总
等着无缺姐姐来找我,她让你们来找我一定是希望我主动去找找她,没道理总让姐姐主动,我却被动等待的,怎
么说我也是有担当的男儿。”
二十 顽固的无缺老爹
有担当的男儿……我看是有企图的小色狼吧,宗寿嘴角抽了抽:“你无缺姐姐只怕不在京城,你去了也没地儿找
的。”
“你总这么阻拦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无缺姐姐有想法?”绾绾狐疑地看了看宗寿,鄙夷道:“我劝你还
是别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她。”
痴心妄想——宗寿出离愤怒了,别说他对花无缺根本没想法,就算有想法又怎么了,凭什么他就不配了!
哦,这是关系到男人尊严的问题,宗寿掳起袖子就准备理论,殷勤拦住他,向绾绾道:“花无缺现在正在四方城
,也许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宗寿错愕地看向殷勤,这只大狐狸真的很坏,把这个小太妹,不,小太保弄过去不是给木叶他们添乱么!
绾绾一笑,爽快地跳下马车,向殷勤拱拱手:“谢过这位兄台,绾绾这就去了。”
宗寿想叫住绾绾,让他不要去,可是殷勤适时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提上了马车。
殷勤没带宗寿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带他去了凝王府,虽然这他一直用暗密的方式跟陈宁交流过了,人总也要带回
给陈宁看看,以弥补未带回花无缺的过失。之前,他跟凝王保证过会把人带回来的。
殷勤暗地里有些小不是滋味,事情居然脱离了他的控制,让他很没成就感。
陈宁正在大厅里等待他们,他看也不看宗寿一眼,只招呼殷勤:“回来了。”
殷勤点头:“四哥,我回来了。”
宗寿讪讪地打招呼:“爸爸,我也回来了。”
陈宁一皱眉,他看了看宗寿不美形的脸,继续无视,向殷勤道:“回来了就别走了,最近不平静的很。另外,去
见见花侍郎吧,那丫头的事情,总要向他解释一下。”
宗寿寒,一个俨然已经是皇帝的王爷老惦记着要向一个侍郎解释事情,明显的军权旁落,君权不够稳固啊!
不过这个花侍郎也真是纠结,据说爱女成痴,偏偏又不顾女儿意愿把她送到凝王府,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宗寿扒
头,他这个简单的脑袋真是无法理解。
基于资金有限以及这两王爷都是会过日子的主儿这两个理由,剧组决定不再租赁其他旅游景点作为亲王府,宗寿
的落脚地点仍旧安排在原处,殷勤命人把宗寿的东西送回到原来宗寿住的那间屋子,然后带宗寿去花侍郎府。
花侍郎府看上去不够阔气,但是简单、干净、戒备森严,重点是院子没那么大,宗寿的小腿没那么受罪。
似乎花侍郎已经等他们很久了,见到他们也不意外,更没有受宠若惊,只是客气地奉茶让座。
那两个人一味沉默,宗寿暗暗打量起花侍郎来,他依然潇洒如故,只是半年不见竟似乎苍老了很多,两鬓竟显得
有些斑斑的白来。
后来还是花侍郎先开了口,他败在爱女情切这个情上:“亲王殿下,你我都明白,当初微臣这么大张旗鼓地把小
女送进凝王府,不过是向其他王爷表个态度。”
“本王和四哥都很感谢花大人。”殷勤接道:“一直,我们兄弟也未敢怠慢令千金,只是,令千金在凝王府出了
些变故……”
殷勤说得有点困难,毕竟这神神怪怪的事情太难取信于人了,宗寿看不过,掐过话头去利利落落地把前因后果说
了个大概。这已经不知道他是第多少回叙述了,早已得心应手,再加上点春秋笔法,听起来委婉动人,栩栩如生
。
可是,竟管动人,终究太匪夷所思,花侍郎默了半晌,冷冷道:“我可不可以把这一切都当成的推脱之辞。”
宗寿急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就算你信不过我,难道两位堂堂的王爷也会欺骗于你么?
”
“可是,从头到尾不过就你一个人在说么。”花侍郎皱眉,宗寿同学的行为在他看来太失礼了,他不知道为何殷
勤会带这么个人来。
殷勤苦笑道:“若本王处在花大人这个位置上也不会相信,不过本王却的的确确见证了事情的前后发展,见证他
由一个活死人突然转活。”
花侍郎语失,他可以不信宗寿的话,却不能对殷勤有所怀疑。
“只是此刻微臣却该如何,因小女,微臣受制于人……”花侍郎叹气。
宗寿很想说:你把兵权交出来不就完了,这样花无缺没有被挟持的价值,木叶自然就会放了她。不过这句话对木
叶不利不说,也有存心夺花侍郎兵权的嫌疑,宗寿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下去了。
殷勤不语,以他的立场既不能全花侍郎放弃女儿,也不能劝花侍郎放弃兵权,半晌,殷勤道:“令千金总还着落
在我兄弟身上找回,只是,不能确定期限。”
花侍郎再叹气:“可是,太子只给了我半个月时间,如今已经过去3天了。”
花无缺在殷勤手里不是已经10天了么,怎么才会过去三天?宗寿纳闷,随即恍然,古代信息传递不方便,就算信
鸽或者日夜兼程也需要好几天,哪里像现代,一个电话,一个短信就搞定了。
不知道那个绾绾此去能达到什么效果,宗寿挠头,不再插话,只安静地等待殷勤跟花侍郎讨论出结果来。
殷勤跟宗寿的想法迥然不同,可以说,他被太子这个称呼纠结住了,听这称呼花侍郎应是深知木叶的底细,而且
口气不无尊敬。他们陈家的江山不过才十几年,木氏余威尚存,这花侍郎又有女儿制肘,实在难保不会变节。
陈家王朝,此刻可以算是风雨飘摇,殷勤道:“令千金是在凝王府失踪的,本王不会不给花大人一个交代。”
这句话很明显有告辞的意思了,花侍郎当下举杯送客。
从花侍郎府出来,殷勤带宗寿回凝王府,他去跟他四哥唧唧歪歪国家大事,宗寿被直接打发回了之前的那个院子
。
琴儿正在那个院子里等着他,看到他眼睛不由骨碌碌转了几个圈圈,奇道:“你是谁,不是说花姑娘回来了么?
”
“我是宗寿。”宗寿笑容可掬道。
琴儿展颜一笑:“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不过,你们怎么会是一伙的呢?”
宗寿听出来了,这个琴儿是在说他长得不够美形,不配跟花无缺(原版+男版)相提并论,不过他今天已经被绾绾
打击过了,习惯了,当下若无其事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既然跟他们算一伙的,则必有其相似之处。”
“看起来你倒比那两位正常些,至少说话还有些之乎者也的。”琴儿摇头笑,指着角落里两大个白布包裹,问宗
寿:“这个,可怎么收拾。之前公子没回来,琴儿也没敢擅动。”
这不就是一直放在车上的行李么,他还以为是殷勤的,怎么变成他的了,宗寿纳闷地走过去拆开其中一个白布包
裹,他的行李箱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过那个原本完美无缺的行李箱上被划出一个口字形的大洞。
宗寿的怒吼响彻云霄:“令狐十三,我原谅你不会开锁,不会拉拉链,可是,你划坏了之后啊能帮我补好啊!!
!”
琴儿显然已经看惯这个阵仗了,她平静的走过来,安慰道:“公子不用难过,先收拾好行李吧,一会儿琴儿就去
帮你补好。”
宗寿泪汪汪地看了看琴儿,开始清点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