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包退！——错染落银

不过还好，楼上的人算不错，那些搬家具移动来移动去的噪音没一个小时就停止了。这时候杨密吃完卤味无聊的转着电视，虽然工作被打回票，但是他目前还没任何灵感，呆呆坐着盯电脑看也不是办法。

『叮——咚——』杨密一愣，想这是我家门铃么？

这个家除了柳之澄以外，没其他人进来过。快递邮包什么的都统一交给大楼管理中心收，于是门铃更像是个摆设。

杨密充满疑惑地起身走向玄关，随便套双拖鞋从猫眼里看出去。

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有点奇怪。杨密先挂上门链才小开了一道缝，问：「你哪位？」

「我刚搬到你楼上，所以想跟你打招呼，很抱歉吵到你。」

杨密从门缝那点宽度里盯着男人瞧，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是，卤味摊隔壁卖水果的。」

「啊！」杨密睁大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他二话不说关上门解开链子之后再开门，紧接着将男人从头发打量到脚上穿的皮鞋。

他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你……突然穿得这么正式，我一下子认不出来，你……很……隆重。」

杨密好不容易急拐弯憋出这两个字，心底啧啧称奇，几次薄弱的印象里男人都是穿件T恤牛仔裤加围裙，尤其又都待在摊车里面。现在居然梳了个中规中矩的油头，衬出他方方正正的脸。身上穿着标准三件式铁灰色西装，但衬衫却是火红色。更恐怖的是他不配领带，竟然打的是双温莎结。问题是双温莎结打在他那种大领子衬衫底下……杨密觉得，人的审美观果然没有极限。

「自我介绍，我叫许拓，拓展的拓，183公分78公斤巨蟹座O型！」男人一口气说完之后突地向前跨出一步，两手平举一个宽口纸袋子，看起来挺沉，随着男人的动作在半空中晃了一晃。

「这是我做的果酱洋香瓜口味送给你当早餐涂在面包上面吃！」

许拓庞大身躯逼得杨密当场后退一大步，身高的差距害杨密必须仰起头看他。

杨密吓一跳，而后皱紧眉头显得不太愉快，他冷下脸讲：「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许拓不收回，就这么两只眼睛笔直直死盯着杨密，僵持不下。

「许先生，讲白一点我不认识你，没理由收你的东西。」

许拓松开左手翻开掌心看了看又赶紧握住，才说：「我们是邻居敦亲睦邻本来就是应该的，以后我住你上面有什么事情请你多多包涵！」

杨密看着许拓大口喘气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又很好笑。门前的照明灯亮着，杨密看见男人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那么大一个人杵着好像多了第二块门板一样，杨密无奈一叹，伸手接过提袋。

「好吧，谢谢。」

许拓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马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傻呼呼笑了起来。

杨密没办法，总不能刚拿到东西就叫人家滚蛋，只好多和对方闲聊几句。

「你之前不住这附近？难怪我刚才去买卤味的时候没看见你。」

许拓点点头，那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他死板着一张棺材脸回答：「我住中山路，摊子是朋友的，卖水果是我的兴趣。」

「喔……」

杨密本来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接话这种脑力激荡的任务都是柳之澄负责。于是，两人之间没第三句话便陷入沉默。

杨密抓抓头发，说：「你东西都整理完了？」

许拓脑袋一歪，「什么东西？」

「你不是在搬家？」

「我是在搬家。」

「……时间不早，我要休息了。」

许拓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黝黑的脸皮泛起可疑的暗红色。「抱歉，晚安，明天见！」然后对着杨密一鞠躬，向左转，踏着正步消失在转角后。

「……同手同脚？！」

杨密关上门在心里嘀咕，袋子里有两玻璃罐装的橘黄色果酱，以及一条白吐司面包。转开金属盖子，洋香瓜的甜味满溢出来，还混合了些许柑橘类的香气。

杨密不自觉吞口水，马上找汤匙来挖一口。不会太过黏腻，又完全吃得到切成小丁角的果肉，嘴巴里都是洋香瓜的味道。杨密含着汤匙，老实将盖子拴紧。

他不是笨蛋。

最好只是误会，否则，恐怕无福消受了。

同一时间，六楼最靠边的房间里，大小纸箱子堆得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许拓熊一样的体格塞在墙壁角落里，正聚精会神地……拉网线上网。

[近水楼台先得蜜！]：我成功了！！他对我刮目相看！！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怀疑表情）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没请你进去坐坐喝杯茶之类？

[近水楼台先得蜜！]：（害羞表情）我哪能这么厚脸皮啊……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扶额）你觉得你到现在为止的行为还不够厚？跟踪狂。

[近水楼台先得蜜！]：他说对我刮目相看！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你又开始选择性失明了么？忠言逆耳，我讲你是让你小心被抓进警察局。

[近水楼台先得蜜！]：他说对我刮目相看！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我要知道原话。

[近水楼台先得蜜！]：他说对我刮目相看！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很好，我不帮你出计策了。

[近水楼台先得蜜！]：他说我今天穿的很……隆重。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隆重？你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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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我看了。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这个男人你千万别放过。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真的。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这么宛转善良承受力强大的人不多了。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总务处长不是水电工]：这忙我一定帮，绝对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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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当亮晃晃的日头再度高高挂起的时候，杨密痛苦地按掉闹钟。广告设计这行业，尤其是像他这种论件计酬的非正式编制员工，更是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所以就算昨晚将近凌晨才睡下，早上六点半还是得起床上班。

八点，杨密咬着面包急匆匆奔出家门，因为他不小心坐马桶上睡着了，电梯门还没全开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于是许拓站在大楼信箱前面看见杨密的感想只有：「他吃了他吃了！好吃吗喜欢吗想要吗？！」

「早安。」许拓绷住脸以免泄漏自己的过度兴奋，可惜杨密根本没空理，只随便点个头应：「早。」然后就跑远了。抛下许拓一个人嘴巴开开遥望着这不到五秒钟的相遇。

杨密挤公车又挤捷运，塞罐头一样好不容易抵达公司，然而无情的时钟指针已然标竿似的戳在九点方向。理所当然的，杨密遭到秃头主任一顿轰炸，更别说昨日那桩大客户的案件被打了回票。杨密顶着二次大战后的馀火，浑身都是烧焦味的走出办公室，本来就不熟的同事们除了讥笑，剩下的有多远闪多远。

步出公司大楼，杨密抬表一看才十点刚过。他背着画筒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到附近的公园，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喷池，是他无意间发现用来休息或者吃午饭的好地方，安静而不受打扰。坐在喷池正对面的公园椅子上，杨密长长叹出一口气，既无奈又有些沮丧。

不知道过多久，忽然间一堵阴影笼罩住自己，杨密本能仰起脸看，立刻转为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居然是许拓，他在杨密面前蹲下，稍微减少了点压迫感，说：「我刚好到这附近办事，顺便来这里放松下。」这话当真，许拓一到公园远远便看见杨密，还在外面做一会心理准备才敢踏进来。

「喔，那我们算是英雄所见略同。」杨密勉强弯了弯嘴角，又垂下去。

「工作……不顺利么？」

「刚被骂一顿。」

「我也常常被骂。」

「你不是自己当老板么？」

许拓一滞，表情线条有些僵硬。「算……半个吧。每个月底火气都很大。」

「原来你月底才来一次？」杨密开玩笑。

许拓『嘿』一声笑着回答：「对，来一次。」

不知不觉中，杨密心情转好不少，便想起早上的事情。「你昨天送我的果酱和面包都很好吃，你的手艺真不错。」

「面包是买的，不是我做的。」

杨密心想这人还真老实，嘴上边讲：「会做果酱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一定也很会做菜吧？」

许拓没回答，板起脸沉默下来。杨密正反省是不是自己问太多了，就突然听许拓炸出一串连珠炮说：「如果你下班以后有空的话我煮菜请你吃饭好不好？」

杨密愣一下，就对上许拓一双眼凶狠盯着他。

「我现在下班。」

又停顿十几秒钟。

「距离中午还有两个小时你等我现在就去买菜！」然后继续瞪眼。

杨密忽然觉得，这大只熊……该不会只是紧张吧？便起了玩心，装作不太乐意的样子反问对方：「所以你要我呆坐在这里等你两个小时？」

不自觉嘴巴张开，又闭紧。许拓一脸严肃回答：「我有开车可以先载你回家。」

杨密弯起嘴角，这回倒是轻松自然。「然后你再去买菜？」

许拓点头，彷佛上战场一样宁死不退。

杨密站起来，低头朝还蹲着的许拓讲：「那干脆我和你一块去。我虽然不会煮，但是我可以出点力。」已经不晓得几百年没吃到过家常菜，天天卤味7-11的日子杨密光闻味道就想吐。

讲完了看许拓却没动静，杨密不解地问：「起来啊，你车子在哪？」

「嗯，你先去对面停车场等我。」

杨密觉得奇怪，便不再出声。

许拓这时还背对杨密蹲着，他以为杨密已经先走，便不顾形象两手撑在地上，一点一点慢吞吞爬起来。

视界里突兀地斜出一只手臂，白白的没怎么晒太阳，许拓抬头看见人嘴巴立刻成『O』型。

「脚麻了为什么不说？这点小面子你也要。」

许拓看看杨密的手犹豫下，却终究还是靠自己的力量扶着公园椅子站起来。杨密收回手，脸色冷了几分，他已经不想吃这顿饭了。

许拓拍拍自己双手，沾到的泥土依然弄不干净，他一个人自顾自说：「回去一定把手洗干净，我做的菜绝对卫生，保证不会害你吃坏肚子。」

杨密皱着眉毛盯许拓，熊一样的男人正低头用力搓着两只前掌，噢不对，是前手。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许拓，握手。」

我手脏。」

「不管，请多指教。」杨密伸出右手主动握住许拓想往后缩的右手，厚实而温暖，就是有一点沙沙的。

国际礼仪让许拓郁闷却又偷着高兴，于是没注意到杨密不太自在的模样。

杨密先抽回手，手指搓着雾雾糙糙的触感，脑子里跟着犯怪。

「我车子在前面，请跟我来。」

许拓举起手向前一比，还微微弯着腰的样子好像哪里来的试车员。杨密可惜的想，今天许拓穿着正常，一条卡其裤一件格子衬衫套毛背心，否则「笑」果肯定更好。

杨密跟着对方走边问：「你来办事穿的怎么比昨天随便啊？」

许拓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却缩手缩脚地走路，不敢太靠近杨密，又不想离远了去，故而努力维持在一步左右的距离。所以杨密才能清楚窥见身边人黑黑的脸皮上抹了一团赤红。为了配合杨密的身高，许拓有些驼背低下来回答：「我平常都是这样，昨天比较特别。」

「特别什么？Party还是名流宴会？」杨密侧着脸看向许拓，忍不住幻想对方出席那种场合会有多「吸引眼球」。

然而杨密并未等到许拓回话，后者死僵着面孔嘴唇紧抿，还隐隐咬着牙根。杨密猜不出许拓想什么，只好半是消极半是怀疑的跟着他走。

没五分钟，许拓掏出遥控器对着一台宝蓝色的轿车一按，车头车尾灯便同时一闪欢迎主人。许拓先绕到副驾驶座侧打开车门，说：「请进。」杨密腿一抬弯身坐进去，还没说谢谢，车门就已经确实关上。杨密不喜欢甩车门，所以没听见预期的『碰——』一声让他对许拓顿时多生出几分好感。

一眨眼许拓也坐定驾驶座上，钥匙插进孔洞里却不发动。正当杨密疑惑，偏过头看着许拓之时，却发现后者也定定望着自己。

「我昨天是去相亲。」

杨密顿了一顿才想到这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反射弧也太长了一点吧？再说相亲穿那样？恐怕要谢谢再连络喽。但他仍然憋不住好奇问：「那女方怎么说？」

「……他称赞我很隆重。」

杨密滞住，接着他侧转过身面对驾驶座上的男人，双手交叉于胸前。他在判断许拓是把自己当成女方，还是真有那么一个女方跟自己说了一样的话。于是冷冷地讲：「然后？」

许拓双手规规矩矩平放在大腿上，低垂着脑袋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杨密揉揉眼睛，忽然有种自己是动物园里的驯养员，正在给一头保育类台湾黑熊上课。

前提是如果熊真的能通人话。

「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不是！我……」许拓猛一个抬头反驳，却在撞上杨密的目光以后又缩回去。

杨密无奈的想，果然猜对了么？都这把年纪还有这么纯情的熊男告白，虽然不知道他看上自己哪里，总归是满足了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不过，难道自已弯的太明显？反正，一顿饭飞了。

这时候，杨密感觉左手让一阵温热包裹住，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许拓，却意外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神情太过凝重。

许拓用力气盯着杨密。为什么说用力？因为杨密发现许拓额头上冒汗，脖子边还暴出一条青筋。但是杨密的手一点都不痛，甚至轻轻一动便能抽回来。

这种奇异的反差令杨密心头微微沉了一下。

一分一秒过的极缓慢，两个人之间萌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氛。此刻，许拓终于熬不住开口了。

「杨密我喜欢你很久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好吗？！」

「……」

杨密忽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非常不爽。

他有期待么？期待么？有么？！！

杨密抽回手，斩钉截铁地讲：「不好。」

许拓整个人顿时石化龟裂成碎片，杨密觉得心情好了点，才接下去说：「但是我饿了。」

纵使这个因果关系有待考量，幸好许拓自我修补技术到位，立马加血原地复活。他不是神级玩家，不是NPC，他是外挂。

钥匙一转发动引擎，许拓大口深呼吸几次以后，才慢慢踩下油门将车子滑上马路。他只知道车上正载着最终BOSS，一个眼神便勾走了自己的心。

第6章

许拓的车子驶进小区里刚停下，杨密的手机铃声就叫起来，一接讲没几句意义不清的话，挂断之后杨密转过头看向许拓，脸上多出几分歉意说：「一个朋友临时来找我，所以今天恐怕我是没这个口福了。」

「中午不行的话，那晚上……」

「抱歉，我时间不太确定，不耽误你。」

许拓的心情像刚放上天际的烟花，直直升到最高点炸开，可怜没几秒钟就消散成灰烬。

「改天吧。谢谢你，再见。」

杨密拎着包开门下车，坐在车子里的许拓顺着杨密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西装站在大楼门口，手搔着脑袋满尴尬的样子。两个人不晓得说什么，就见杨密笑了起来，男人立刻凑上前去勾肩搭背，尽释前嫌的感觉。

许拓心里头闷闷嘴巴里发苦，这么干脆就甩下自己，可见那个男人的重要性。如果没猜错，杨密大概是喜欢对方的。比自己喜欢上杨密的时间还长那么一点点。连杨密本人或许都不知道，笑着听对方说话的时候，他专注的眼神能有多甜。

许拓忿忿地将车子开进停车场，一肚子气都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