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下+番外——卿曦

“是齐灵和忆曦吗？”付柳是最镇定的一个，头脑也最清醒，看柯子狄的表情就已经猜到绝对不是狄岚入院了，否则柯子狄不会觉得这么难以启齿，而付柳也清楚柯子狄对齐灵母子的感情本来就复杂，这一通电话竟能让柯子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相处十年有余，付柳确信在柯氏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都没有见过柯子狄露出这种表情，潜意识里付柳就把事件的矛头对准了齐灵母子。

对于付柳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柯子狄并不感到奇怪，这么多年以来柯子狄之所以重视付柳并将营销部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由付柳打理只是因为柯子狄知道付柳可以摸准他的想法，很多时候他们在生意上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所以才把柯氏扩张得这么快，全靠他们很合拍。

“是。”柯子狄点头，只说了这一个字。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张晓天和林曦异口同声的问。

“不只齐灵和柯忆曦，还有齐先云，被一辆持枪抢劫后逃窜的匪徒的车追尾，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伤势严重，所以救回来的希望不大。”柯子狄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恨齐灵，他也不喜欢柯忆曦，但是他并不希望他们发生这种事，齐灵还很年轻，柯忆曦更是还未满六岁，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他们本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该被这么残酷地夺去生命。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林曦，自从他选择回到柯子狄身边他就一直刻意在回避与齐灵的碰面，多年前他就觉得亏欠齐灵，只是因为他太爱柯子狄，爱到无法忍痛割爱的地步，所以他唯有选择在夺回柯子狄的同时尽量避免与齐灵见面，因为如果不那样做会让他更加有负罪感。

而现在听到齐灵和柯忆曦出车祸的消息林曦更是说不出心里有多难受，他不仅剥夺了齐灵的家庭，还让年仅六岁的柯忆曦失去了父亲的关爱，罪孽深重的人是会下地狱的吧，林曦有些胆寒。

第五十六章：追悼会（上）

齐先云是齐灵的父亲，齐氏的总裁，同时也是广州南哈佛理工大学的名誉校长。这次是特意和女儿齐灵一起去学校接外孙柯忆曦放学的，本来车子开得很慢，而且那条路一向太平，谁也没想到居然会碰上亡命之徒。

劫匪抢劫完银行之后开车潜逃却被警车追在后面咬住不放，速度一路飙升至220码，情急之下看见前面有车也不顾一切的往上撞，结果酿成车毁人亡的惨剧，而被撞的车里不仅有齐先云和齐灵母子，还有一名司机。

司机是当场死亡的，齐先云和齐灵母子在医务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也已经奄奄一息，迅速送往医院急救，但是由于伤势太重，齐先云和齐灵先后在手术台上断气，只剩柯忆曦暂时侥幸活了下来，不过手术过后也被送至加护病房，生命仍然随时存在威胁。

齐先云和齐灵的追悼会是同时进行的，由于齐灵是齐先云的独生女儿，而齐灵也在这次事故中不幸身亡，所以追悼会由齐灵的丈夫、齐先云的女婿柯子狄一手操办。

短短几天，柯子狄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他内心的感受，齐灵就这样去了，柯忆曦还躺在加护病房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直到悲剧真的发生的时候柯子狄才明白什么叫做血浓于水。

如果说齐灵的死还不足以让柯子狄伤痛的话，那么柯忆曦生命垂危就正中柯子狄的痛处，他平时不喜欢柯忆曦并不是因为柯忆曦这个孩子不讨人喜欢，事实上柯忆曦除了脾气像柯子狄一样倔强之外其实是很听话的一个孩子，柯子狄只是由于憎恨齐灵，于是把和齐灵有关的所有人都列入了黑名单，比如他的岳父齐先云和儿子柯忆曦。

其实柯子狄以前对齐灵并不反感，他只是不爱她而已，绝不会因此而恨她。仅仅是因为齐灵后来有一次用手段在柯子狄的酒里下了药让柯子狄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和她发生了关系，然后齐灵怀孕生下了柯忆曦，所以柯子狄一直恨齐灵到她死的那天，当柯子狄赶到医院被医生告知齐灵因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的时候柯子狄才发现他以前对齐灵的恨是多么的幼稚。

齐灵只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因为想套牢他的心，所以才在他的酒里下药，她只是想用孩子来稳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道只是一次的失误却换来了柯子狄这么多年的仇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齐灵应该不会再做出在柯子狄的酒里下药如此愚蠢的决定，只是爱得那么深，她也是身不由己而已。

狄岚一收到齐灵母子出车祸的消息之后也立马从美国飞了回来。狄岚是一个绝对聪明的女人，她很明白她的儿子并不爱齐灵，但是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她也曾经那样的深爱过一个人，所以她完全明白齐灵这么多年的感受，所以她一直都在尽力维护齐灵母子，希望给他们以庇佑。

当狄岚风尘仆仆的赶回香港却被告知齐灵已经去世而柯忆曦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就晕了过去，一夜之间又失去了至亲之人，狄岚有些承受不住，就像当年她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丈夫一样。

追悼会在车祸发生之后的第三天举行，几乎香港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吊唁过了，毕竟齐先云也曾是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人脉广泛，如今飞来横祸不幸逝世也有不少曾经的合作伙伴和老朋友前来吊唁。

而齐灵身为柯氏集团的总裁夫人兼齐氏集团的太子女，英年早逝之后也有不少想巴结柯氏和齐氏的人来吊唁。

万启来得很晚，在柯子狄几乎都以为他可能不会来吊唁齐灵的时候来了，这个时候来吊唁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间灵堂显得异常的冷清。这是太正常不过的现象了，人家已经有心来吊唁过了，难道你还想人家陪你守灵到天亮吗？

整间灵堂装饰得简约而又不失大气，齐灵和齐先云生前最中意的一张照片被放大之后挂在灵堂正中央供来人祭奠。

万启在齐灵和齐先云的照片前深深的三鞠躬，转过身来面对着跪在地上的柯子狄，等待他的家属答礼。

柯子狄虽然生性不羁，但也是在家教甚严的家族里长大的，对于该有的礼仪他向来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不屑去遵守，万启算起来也是来吊唁自己的妻子和岳父的，所以柯子狄恭敬的给万启叩了个头。

“方便聊两句吗？”万启居高临下的对现在比他矮半截的柯子狄说。

柯子狄抬头仰视着这个和他斗了很多年的对手，可曾想他们曾经还是那样欣赏对方，赛车场上他们像真正的对手一样较劲，分出胜负之后相拥在一起笑得很开怀。那个时候终究是太年轻了，不懂得这个世界只存在黑和白两种颜色，中间过渡的灰色只是人们心中一个很美好的幻想而已。

“好。”柯子狄撑着旁边的凳子站了起来，长时间保持跪地的姿势让他还是有些吃不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膝关节之后柯子狄才对万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万启先柯子狄一步走在前面，径直就进了灵堂后面摆放齐灵和齐先云遗体的房间，柯子狄紧随其后。

齐灵生前就爱美，所以柯子狄特意嘱咐化妆师把她化得和生前一样漂亮，让她在黄泉路上也能漂亮过其他女鬼。

万启撑在齐灵的棺材上，仔细的打量着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柯子狄就站在一旁陪着，也不着急万启单独叫他来这里谈话有什么要和他说的。

“齐灵真的很漂亮，对吧？”无端端的万启就来了这么一句，一旁的柯子狄有些摸不到头脑，只能敷衍似的应和了一声：“嗯。”

“哼！”万启把视线从齐灵安详的遗体上移开，准确的定位在靠棺材尾站着的柯子狄脸上，戏谑的说，“不过她再美你也不懂得欣赏。”

“万启，我很感谢你来吊唁齐灵和我的岳父，如果你要求单独和我见面只是为了说这些话的话，那么请恕我不能奉陪了。”柯子狄知道万启对齐灵的感情很深，可是如果万启今天只是来挖苦他的，作为一个集团的最高领导人他不能忍受。

“啧啧啧。”万启摇着头啧啧几声，甚至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知道吗，齐灵其实并没有这么漂亮，她是为了你才变得这么漂亮的，因为她觉得只有她变得漂亮了才能够配得上你，呵，真是个傻丫头。”

“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柯子狄不喜欢和他拐弯抹角的人，就算他现在心里有些对齐灵的愧疚他也还是那个特立独行的柯子狄，有些规则不能被打破就不能打破。

“可怜你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万启手扶着棺材的边沿缓缓朝柯子狄靠近，直到距离柯子狄一臂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难道你不觉得齐灵现在相比她小时候的样子差别有些大吗？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变小时候的轮廓也是在的。不过也对，你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你又怎么会发现她的变化！”

“你什么意思？”柯子狄心里已经有些底了，他还依稀记得当年齐灵撞破他和林曦在书房接吻的时候说的话，齐灵对柯子狄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受了多少苦？那种切肤之痛你永远都不可能了解！”

当时柯子狄并不在意，直到今天万启说出这些话，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十岁那年见过齐灵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直到在南哈佛理工再次重逢，柯子狄见到十九岁的齐灵，居然有一种女大十八变的感觉。

第五十七章：追悼会（下）

万启笑着摇头，眼眶居然有些泛红，他望着柯子狄的眼睛，一字一顿：“柯子狄，齐灵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就一直住在韩国没有回过香港，直到十九岁那年所有的整容手术都已完成她才回了香港，对外她一直都是声称去了法国留学，而实际上她是去了韩国整容，一年一次的整容手术，一刀一刀割在肉上，那种感觉你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得到！”

万启的话毫无疑问就像一个重磅炸弹炸在柯子狄心里，其实并不像万启所说的柯子狄没有发现长大之后的齐灵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他看出来的，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齐灵身上，他觉得无谓去关心一个自己并不在意的人的样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柯子狄有些吃惊的把眼光投向躺在棺材里的那张美丽的面孔，手竟有些颤抖，他知道这些年来他的确是太过忽视齐灵了，就连齐灵后来和他结婚他都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那张为他而变美的脸。此时被万启连番质问，柯子狄生平头一次想找条缝钻进去。

“不说话吗？”万启很满意柯子狄现在的反应，这正是他今天来吊唁齐灵的目的所在，他就是要让柯子狄带着对齐灵的内疚过一辈子，他要让柯子狄和林曦即使在一起都不会心安，所以他继续说，“齐灵很早就告诉我你和林曦的关系，念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但是我一直没有把这个消息爆出来，甚至在你想入股中启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那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呵，我真是傻，你这种冷血的人又怎么体会得到齐灵的一片苦心，是齐灵哀求我永远不要把你和林曦之间的关系揭露出来，永远不要！”

“你……”柯子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万启的话，一向不能吃亏的柯子狄居然哑口无言。

万启见柯子狄有些窘迫的样子更是像捡到金子一样笑得停不下来，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哈哈哈哈……虽然……哈哈哈……齐灵走了，哈哈哈哈……但是我也打算……继续遵守当年对……哈哈哈哈……齐灵许下的诺言，哈哈哈哈……你和林曦之间的关系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我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哈哈哈哈哈……我要你们两个一辈子都遭受良心的谴责……哈哈哈哈哈！”

“够了！”柯子狄低吼一声，他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猛地抬起头对万启怒目相向，“我对齐灵从来就没有爱，现在她去了，我最多是对她有些愧疚，想我和林曦一辈子都过得不安乐？你的影响力还没这么大，别太高估自己了。”

“是是是，我差点忘了，齐先云一死，整个齐氏也都落入了你的手里，柯氏再加上齐氏，香港乃至全亚洲都没人是你的对手了，你这么有自信不会被我影响是有道理的。”万启点点头，不过话里全是对柯子狄的冷嘲热讽。

没错，按照遗产继承权来说，齐先云的配偶早在生下齐灵的时候就难产死掉了，独生女儿齐灵也不在世了，外孙柯忆曦年纪也还小，对于人丁本来就不兴旺的齐氏家族来说，齐氏由女婿柯子狄继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只是，柯子狄对于偌大一个齐氏竟有接到一个烫手的山芋的感觉，他已经愧对齐灵了，怎么还有脸接受她齐家的产业？

不过，柯子狄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被人威胁的人，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爽，他也有方法让自己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屑一顾，此时面对万启的冷嘲热讽，柯子狄心底已有些隐隐的怒火，强压住想扑上去对着万启的俊脸狠狠揍几拳的冲动，柯子狄敛了敛脸上的神情，掩去眼中跳动的火苗，异常绅士的对万启优雅一笑：“齐氏由我继承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难道我要辜负我亲爱的岳父对我的期望不成？”

对柯子狄突然的变脸万启有些措手不及，他差点忘记在柯氏陷入食品安全事件的时候柯子狄曾经约他出去见面，当时柯子狄精湛的演技他已经在柯氏提出入股中启的时候彻底顿悟了，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被柯子狄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万启有些恼羞成怒，连风度都忘记保持了，一个没把持住对准柯子狄完美的侧脸就来了狠狠的一拳。

拳头着肉的声音很响，都是身材高大的男人，万启那一拳毫不留力，他知道那一拳打下去会有什么效果。

柯子狄的防御能力也不是盖的，但是面对万启的拳头他不闪不躲，硬生生受了下来。

摸着红肿的嘴角，柯子狄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笑着对万启说：“这一拳当我感谢你答应一辈子都不会把我和林曦的关系泄露出去，所以，从此以后我柯子狄不会再亏欠你万启任何人情！”

无话可说的万启只能拂袖而去，他斗不过柯子狄，多年前的赛车他就已经输给了柯子狄，后来输掉了齐灵，现在更是输掉了风度。

万启走后，柯子狄才松懈下来，摸索着墙边的椅子坐下来，动动有些松动的牙关，柯子狄蹙眉，刚才那一拳是真的很痛，想来万启是真的很恨自己，柯子狄在心里苦笑一声。

抬头的时候柯子狄就对上了门边站着的那人灼灼的眼神，他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不让林曦看到他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

早在处理完公司的事务的时候林曦就火速赶往灵堂，这几天他知道柯子狄已经心力交瘁，所以他需要时刻陪在柯子狄身边，支撑他走下去。

林曦没想到他居然来得这么及时，把万启和柯子狄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一直躲在门后不敢现身，当他听到万启说齐灵为柯子狄承受了那么多的苦痛之后他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万启走了，林曦才从另一扇门后出来，刚才万启的那一拳打在柯子狄脸上，林曦痛在心里，一直以来柯子狄为了保护他下了不少功夫，甚至还伤害到了无辜的齐灵，林曦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齐灵的死更是让林曦加深了罪孽感。

缓缓朝柯子狄靠近，林曦颤抖着手把柯子狄的头拥入怀中，柯子狄并没有抗拒，他是真的很累了，他需要一个肩膀稍微依靠一下，他甚至不介意在林曦的怀中瑟瑟发抖。

林曦腾出一只手轻拍柯子狄的后背为他抚顺气，柔声说：“子狄，等忆曦康复之后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成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