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认为,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十二章
四角灯笼上的铜制铃铛随着走动而轻响个不停,在朦胧绸缎上所绘制出的四只形态各异的灵鹊,也时不时地随着灯笼的转动而显得灵动非常,在灯笼最下方的红穗也犹如波浪一般轻柔的摆动。
拎着这样精致的灯笼,季阳自学院那里出来到回家的路上,就吸引来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几人询问这盏灯笼是从哪里买的。
而这盏灯笼在季阳越是接近家中时就越觉得沉重,他忽然有些后悔把它拿回来了,或许这盏灯笼会结束他与渚之间的那若有似无的冷战,但是在这之后呢?那最根本的问题仍旧是没有解决。
季阳站在楼下看着从家中阳台上透出的温暖灯光,他却没有了以往迈步回去的喜悦。
或许渚所说的确实是正确的,他若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的确会有所危险,可是这却是渚的判断。
而最重要的是,渚不应该以一副预见者的姿态来强求自己去按照他的话来做。
好吧,也许这是他迟来的叛逆期,季阳自嘲地想着。
或许这是原因之一,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份认同感。
是的,认同感,季阳苦涩的想。
他的特殊从小开始就让他与渚之外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哪怕在渚来到身边后,他已经很少有机会再次看到「那些」了,但是却并不等于他会和周围的那些人一样。
他,仍旧是不同的。
直到遇见了安斯艾尔,即使知道了他的特殊,无论是真心也好、还是好奇心驱使着他这样做也好,一个不同于渚与家人的外人,安斯艾尔用他尊重的态度赢得季阳极大的好感。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母亲一样,在发觉自己的「不同」后,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甚至还可以当着面说「喜欢」。
如果季阳一开始并未把这样口头的「喜欢」当真的话,那么这一次当安斯艾尔在危险关头仍旧护着他时,季阳也不得不认真对待了。哪怕不能回应同样的感情,他也不想为了自己以后的安危而疏远对方。
但想到那天自己口不择言说渚完全是出于妒忌,季阳后悔了,或许……自己真该去向渚道歉……
渚在卧室中听到房门有响声传来,本想马上去客厅的他又在卧室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在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后,渚才轻轻地把卧室房门打开。
来到客厅后并没有看到季阳的身影,渚的目光却落在了餐桌上那个之前并没有的灯笼上。
这是……
渚来到餐桌前拿起那盏做工精致的灯笼仔细观看,虽然与很久以前自己所拿到的那盏完全不同,但是单从那四只形态不同的灵鹊,就可以认出这是什么了。
若是在以前,这样的做工可说是价值不菲,可如今,也不过是很轻易就可以做出来的东西。
但渚即使这样想着,手上那盏灯笼却始终都没有放下。
看了看另一间安静的卧室,渚什么也没有说,将灯笼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博斯一场盛大的舞会在夜晚九点整正式开始。
这样的舞会与往日其他的舞会没有什么不同。各式精致昂贵的礼服成为了这次舞会的主要点缀,舞池中一对对舞者在其中旋转出优美的痕迹。
女士们在一起谈论着当今最流行的时尚以及许多有趣的「家族秘闻」,而男士们则是在为他们准备的专属休息室中,谈论着国家的政治经济,和其中会影响自身的利益以及损失。
当然,最后无可避免地,他们会从那些严肃的话题转移到男人之间心领神会的那些粉红色传闻中。
这似乎是一成不变的流程,可是在这次舞会的一间休息室中,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高谈阔论,三两个人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却不难看出其中一人脸上的愤怒。
「那些蠢货!他们竟然会想出这样的荒诞主意,他们的脑子难道打结了吗?
让人去吉兰做出这么大的事情后,没有人会认为那些杀手是兰迪家族的某些人所指使,毕竟这么一大笔钱足足可以让兰迪家族那些人安安稳稳地享受后半生了,何苦还要去争什么继承人的位置?
「好吧,这笔钱花了就花了,可是却还是失败了!现在该负起责任的人是谁!」尽管愤怒,但声音却还是有意识地降低。
「没有谁会为此承担责任,这件事也许就会和没有发生过一样,吉兰那里也会这样处理的,而且到了最后,所暴露的也不会是我们。」紧接的声音较之以前冷静了不少。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兰加与纳布斯一样参与那些资料共享?不然哪会这样的麻烦。」另一道声音中不乏抱怨。
「我们当然不能。」最开始的声音不无讽刺,「不要忘了博斯与萨特为了兰加与纳布斯那些区区的贸易额争夺了多少年,如果兰加与纳布斯之间产生了合作,那么对于夹缝中的我们无疑是灭顶之灾,毕竟我们之间的利润绝大多数来源于他们。」
「我想我们应该想办法退出这样疯狂的计划,这是一个漩涡,虽然有巨大的利益,但前提是我们能不被卷进去而尸骨无存。」
「怎么退出?发生过这些事情后,没有人会给我们退出的馀地,更何况还有那些将要发生的。」
被可以预见的结果而打击得丧失了大半的信心,休息室中没有人愿意开口。
下一刻,门外忽然传来了阵阵惊呼声和喧哗声,随着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休息室中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休息室的房门被狠狠地推开,在看到当先一位身穿黑色军装的人进入后,三人都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那位军人很快地环视了室内一圈,之后目光便落在了三人的身上,用机械似毫无起伏的声调说:「三位先生,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时间,但是有件事情还需要你们协同调查,还请你们随我们走一趟。当然,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不会耽误你们太多的时间。」
「开什么玩笑!我们……」
第十三章
」几位,请恕我提醒,我们彼此的时间都不是太多,所以……「
那位军官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几位沉默军人,立刻来到了三人身旁并且轻而易举地将挣扎的三人制伏。
」我们……「
」你们不能就这样轻易舍弃我们!「
看到三人还要挣扎着说什么,军官冷冷地开口:」让他们安静下来,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这一场插曲没有使今夜的舞会产生多大的波浪,但是却也有不少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
」看到了吗?刚才过去的是那些老鹰的人。「
」一群野蛮人罢了。「
」他们虽然出身都不太好,但也称不上有多么野蛮,尤其是在他们还拥有着巨大权的前提下。「
」的确,很明显,他们的权力在刚才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在把那些高谈阔论的绅士们从眼前带走后,竟然还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询问,由此便可见一斑。「
」所以,看你的意思,是不会在今夜找个伴了?「
」的确如此。「
相较于还可以轻松讨论的女士们,在会场的男士们则不是这样轻松对待了,由此刻那已经被占满了的休息室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这就是那边所给的交代?「渚看完那一页纸上的寥寥几句话后,向今天那不请自来的客人——季旬询问。
」是的,这就是交代。「已经看过上面内容的季旬,对于渚的询问没有丝毫意外,」如果我说这是对方在得知小阳与季家的关系后才给出的解释,不知道你会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渚将那页纸又重新收到了面前的文件袋中,」我只是希望这些事情从此与季阳无关,希望上次的那种惊险不要发生第二次。「
看到季旬毫不掩饰的阴沉面容,渚的话也随之一顿,」怎么了?难道让我说对了?「最后三个字中不难看出渚所蕴含的怒意。
」的确,你说对了。「面对渚,季旬没有隐瞒,」恐怕让小阳远离那个安斯艾尔的愿望是不能实现了。「
季旬接下来却并没有给予渚解释,反而说:」博斯、萨特所给予的解释你也不必深想了,虽然都清楚上面所给出的事实绝对不可信,但是也无法因此指责对方什么。
「毕竟从表面看,我们要求对方解释,对方也做到了。一个看上去很合理的解释,因兰迪家族争夺继承权的人所许下的利益诱惑、进而做出了愚蠢之极的事情,很完美的解释,不是吗?」
渚盯着坐在对面的季旬,等待着他的回答,那个文件袋就那样孤零零地扔在了两人中间的玻璃茶几上。
「上次发生的事情虽然极力隐瞒,但是有一个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的,那就是总统阁下。」
「所以为了你们那些该死的见不得人的交易,就要把小阳这张亲情牌打出去?或许是为了安抚那位纳布斯的贵客,但更多的是为了那有可能占到的利益吧!」渚满含怒意与讽刺的话语接踵而来。
「更何况我以为你早就应该知道季阳与季家是什么关系,我上次与你的父亲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若说季旬一开始还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渚接下来所说的那些却让他冷笑并反驳起来。
「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想说小阳身上所流的不是季家的血脉?仅仅就凭你的意愿?」
「不错,就凭我的意愿。」渚毫不相让,「从我把他带出季家的那天起,整个季家就应该明白这个事实。」
渚的话让季旬无力反驳,因为这也正好击中了季家的弱点。
「而且现在要拿小阳作筹码来换取在你们眼中值得的利益,如果你们对于他的承认就是如此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小阳不会需要什么家族,而那些家族利益至上的想法永远也不会与他有关、永远也不会!」
季旬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将其中正要爆发的激烈情绪全数压抑下来后,他才缓缓说:「我想关于这点,我们永远也无法达成一致,可是对于安斯艾尔。兰迪,难道你能否认他对于季阳的影响吗?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
季旬的话语使渚陷入了沉默,是的,季阳的固执也是两人都知道的,而且之前也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季阳与他的关系至今为止还没有缓和。
「安斯艾尔。兰迪的危险性,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在你看来,如果这种对于季阳的危险仍旧比不上那些利益的话,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渚的这一句正好戳到了季旬的痛处。
「你是在讽刺我们因为那些利益而把小阳出卖了吗?这样的罪名我可是承担不起,你应该清楚,小阳和安斯艾尔。兰迪早有着密切的接触,这种结果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我想我们彼此都无法达成共识,那么,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渚下了逐客令。
季旬也的确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不过他在起身时还是犹豫了一下后说:「上一次安斯艾尔。兰迪身边那个受伤的司机莫名失踪了,和那些被暗中处理的暗杀者不同,那个司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凭空消失了……」
渚马上理解了季旬隐藏的意思,这时他也没有了为难季旬的心思,「我帮不了你,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没有痕迹,不是吗?所以也别费太多的心思了。」
季旬看了渚一眼,他可以猜到渚并没完全说出真话,但是对于这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他并不是十分执着。
在季旬带着那个文件袋离开后,渚眼眸中的黑色又黯了几分。
第十四章
「怎么办!我们的人被安斯艾尔。兰迪发现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如果被交予家族处理,我们最轻的惩罚也是会被驱逐出家族!」
「他只是发现,说不定也不会问出什么……」
「这可能吗?即使他没有证据,但仍旧会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仅仅只靠怀疑那并不能对我们怎么样。」
「只有怀疑也就足够了!」
「好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关键的是我们之前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是最后也许会血本无归,而且我们现下也已经退不得了。」
「可是现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只有我们,那边已经没有再给我们任何的消息了,他们是想将没有利用价值的我们抛弃!」
「不!绝不能就这样!必须要和那边联系上,这样的话,至少我们还有个退路。」
「就这样吧。如果他们拒绝,那么我们也不介意把他们一起拖下来,当然,也要让他们明白我们还有点用处,因为都到了这种地步,无论怎样都只能最后赌赌看了……」
这几天是安斯艾尔在来到吉兰后难得悠闲的日子,也是这时才让他真正感觉到,自己除去了那些必要的事情,在他一开始的计划中还有度假这一目的。虽然没有在最初的时候达成,但是现在也不算太晚。
在别墅的书房中放松全副精神,在温暖的阳光下陷入松软的躺椅中,膝头上放着一本时下的流行小说,脑中不用去考虑这本书所带来的销售额以及进一步拓宽剩馀娱乐价值的计划,只是这样单纯的放松阅读,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这种幸福感在安斯艾尔看了两个小时的书后被打断了。
接过别墅中佣人送到身边的电话,安斯艾尔心中已有预感,在接到这个电话后,那份悠闲就会荡然无存,所以在安斯艾尔心底总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
「是我,父亲,请问您有什么吩咐?……是的,我如今在这里的日子很愉快,所以在听到您的消息后总是会有所遗憾的。他们推出那几个替罪羊准备将全部起因都指向家族的内部权力争夺上……没有办法,确实是我们这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把柄。」
安斯艾尔一手慢慢将膝头的书合上,「不,父亲,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您也没有想到家族中的那些人会疯狂愚蠢到这种地步。是的,我这里很好,请您放心,在吉兰的狂欢节过后我会马上回去的……好的,再见,父亲。」
安斯艾尔结束了通话,即使书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却也没有了之前看书的心思。
叹了一口气,他慢慢起身,那本书就被放回了还有着温度的躺椅上。最后,他抬步走出了书房。
在军部的季旬此时正被一顿严厉的训斥压得难以抬头,不但是因为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在这一次的任务中严重的失职,更重要的一点是,还让弟弟季阳一度身陷险境。
所以此刻在面对既是最高长官又是父亲的人时,季旬的确理亏到难以开口,但如果能让面前的人通过训斥把心头压制的怒火发泄出来的话,那么也值得了。
可是季旬的这番好心却注定要白费了,季父的话语在告一段落后却不见脸色有所好转,而季旬终于还是在季父面前忍不住大胆问了一句,「父亲,能不能……拒绝总统那条让小阳和安斯艾尔。兰迪适当接触的要求?」
「你以为话都这样说了,就是为了让我们拒绝的吗?」
态度冷淡,从侧面也就证明了父亲的心情极为不好,季旬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可以摸清季父的脾气,所以当下也没有强求。
「我知道了,我会尽一切努力保证小阳的安全。」
「必要的时候求助于渚,我想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是。」
季旬虽然回答得很快,但是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情愿,他一想到自己向渚低头的场景便会觉得胸口郁闷。哦,他还要必须记着这件事先不能告诉季凡,否则季凡恐怕会忍不住直接冲到军部来找父亲理论。
此刻在季旬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如果可以,他真想和季凡调换一下位置,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可以远离这个已经和保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位置。
季阳从卧室中探出头来,整个家中静悄悄的,看来刚刚他听到的房门响声不是幻听,渚也许是出去买东西了。
来到客厅的季阳对于现在一个人在家的情况既有点担心,又有点不舒服。他和渚的关系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好转,他能感觉到渚似乎瞒了自己什么,但是更重要的是好好一个家,两人却隐隐有着隔阂,这是季阳这段时间内最难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