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一点点轻功和武功,如果他不会呢?或者是他没有及时抓住张涟同学呢?那他掉下悬崖的责任要谁来负?你
们负的起吗?”院士这次是真的发怒了,原本慈祥的脸色有些发青。
于繁低着头,不敢深想。
院士说教了一阵,也觉差不多够了,便让他们好好去休息,顺便去看看关赋。
李子涵跟在于繁身后,低着头像个小媳妇的模样。他低声道:“夫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惹张涟生气,不
然他也不会跑去摘什么桃花了。”
于繁看着他叹气,“平日见你跟张涟也挺好的,怎么今日却这么大的火气?”
“谁叫他答应了家里的定亲!”
于繁好奇,“嗯?定亲?”
李子涵抬起头,脸色慌张,“没有,我没有说什么。夫子,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关赋吧,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于繁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子涵,看的李子涵心慌意乱。
最后于繁叹气,道:“如果以后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夫子。”
进了厢房,两人看到关赋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上,显然已经沉睡。李子涵轻声道:“夫子,等他醒来我再来看他
,我先去看看张涟。”
于繁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去,然后轻轻关上门。
走回床边,于繁伸手探了探关赋的额头,察觉温度正常后,松了口气。
离山寺的厢房不小,收拾的也干净,于繁倒了杯茶饮下,身后有声音传来,“夫子,我渴了。”
于繁连忙回头,看到睁着眼睛的关赋看着自己,喜道:“你醒了?躺着别动,我倒给你。”说着连忙倒了杯茶走过
去。
关赋右臂动不了,只能眨动眼睛道:“夫子,我爬不起来。”
“我喂你。”于繁微笑,一只手托着他的脖子,将他扶起来,另一只手将茶杯送到他唇边。关赋将茶饮尽,“谢谢
夫子。”
“我谢你才是。”于繁眉头皱了皱,“若不是你,张涟必然已经掉下那悬崖了,书院也可能因此会彻底关闭……”
关赋抿抿唇,突然不想看到于繁皱着眉头的模样,于是道:“夫子,还有茶么?我还渴。”
于繁回过神来,“还有,我替你倒。”
时间已至傍晚,山顶的云雾终于散去一些。天色清明,余晖自窗棂的罅隙中投射而入,染的满室红霞,温暖万分。
关赋半躺在床上,于繁坐在床边慢慢替他涂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人能幼学壮行,致君泽民,
或全忠尽孝,百世流芳。或正直公廉,一时颂德,自然道全德满,扬显于世。则盛德大业,光辉于祖宗:吉庆钟祥
,垂裕于后世。这才是读书人之本!”
关赋点头,“夫子,这些我都记下了。”
于繁笑,“记下便好。我总担忧你想要成功的心太过迫切,所以会不择手段。”
关赋抬起头看他,“我在夫子心中,就是这般人么?”
“你原道你不是么?”于繁亦看着他,神色却很轻松,仿佛只是玩笑。
许多年以后,关赋才明了于繁当初说这番话的心思。
他也开始明了,如若当初不是遇到于繁,他定然就会是那种为了成功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7.
晚饭时小沙弥送来素斋,又是于繁喂他吃下。两人这么一来,倒又熟稔了几分。于繁这才发觉,关赋平日虽严谨认
真,像个小大人,但终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天性仍纯朴,喜欢与人交谈。
教德业的夫子晚上在诵经阁授课,关赋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前去,于繁不想丢下他独自一人,便也留了下来。
关赋突然道:“夫子,有件事我可不可以请你帮忙?”
“你说。”
“我能不能……在您家里住几天?住到手臂能活动便好。我不想让我娘担心。”
于繁点头,“可以。”
关赋看着他,眼中有疑惑,“不会……不方便吗?”
于繁笑,“我给你做饭洗衣,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会打扰到您家里人吗?”
于繁听到他这个问题,神色微微怔了怔,而后笑意更甚,“不会。”
他侧头,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语气中也听不出是什么心情,“我没有家人了。”
内室静默一片,关赋看着他的侧脸,心缩紧一下,有些后悔提出这个问题。于繁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回过头
来看到关赋歉疚的样子,微笑道:“也没有什么。我爹娘多年前双双病逝,我独居此地,早已习惯。关赋,你要不
要早些歇息?”
“夫子您也休息吗?”
于繁摇头,“我刚才在藏经阁借了本佛经,想好好读读。你若想睡便先睡罢,想来等下子涵他们上完课会来你这,
便又是一阵闹腾了。”
关赋运力过度,确实又累了,他闭上眼,静静睡去。
于繁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微微怔忡。
这个少年啊,只是表面冷然,其实内心,又热情又善良的。
第二日下得山来众人已是半生半死,关赋因为有软轿抬着,倒没有受多大罪。于繁双腿痛的酸软,突然怀念起几年
前的体力。
院士看着东倒西歪的一群人,手一挥,吩咐去雇马车。众人一阵欢呼,瞬间又活跃起来,那兴奋劲儿似乎能再上一
次离山寺。
马车雇了许多辆,一群人挤着挤着,倒也能占一席之地。因关赋身上有伤,张涟精神也未恢复,所以最后一辆马车
只有他们二人加上于繁和李子涵,空间宽裕的让其他学子羡慕不已。
李子涵从上马车之后就开始对着关赋表达自己的景仰和感激之情,甚至信誓旦旦的要做关赋的书童三个月。关赋撇
了他一眼,淡道:“我养不起书童。”
李子涵猛拍胸口,“关赋少爷,我来养您!”他话冲出口,才觉十分暧昧。张涟已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于繁也甚为
认真的看着窗外风景。
关赋被这句话呛的岔了气,咳了许久才止息。他说:“罢了,好意心领。”
李子涵嘿嘿干笑了几声,没话找话的开始扯,“夫子,关赋这几天是不是要住在您那?”
“嗯。”
“夫子您住在哪里?”
“北街柳巷。怎么,要来探望?”
李子涵点头,“我拉着张涟一起来,关赋不能去书院,在家里肯定闷的很。嘿嘿,关赋,你要不要看点好东西?”
于繁看他笑的贼眉鼠眼的模样,伸手敲了敲他的头,“李子涵,又在想什么坏东西?”
李子涵皱着眉揉着头,“夫子,我才没有坏心。”他凑上去,继续坏笑,“夫子您要不要?那东西可是我前些日子
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的,珍贵的很,我老爹想看我都没给!”
关赋有些疑惑,“是什么东西?”
李子涵睁大眼,“不是吧关赋?我笑的那么明显了你都还没猜到?夫子您肯定猜到了对不对?我跟你们说啊,那东
西真细致,不仅描写入微,画的还精细……”
于繁无奈,“李子涵……”
“啊,夫子,您是不是迫不及待了?”
“是啊,迫不及待想要把你踢下去。”
张涟在另一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附和道:“夫子,您快把他踢下去吧。”
沿途笑笑闹闹,不知不觉已回了书院。夫子们点了人数,发现没有少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家。最后院士看着关赋,
慈爱道:“关赋啊,你这几日便住在于夫子家吧,童试将近,有什么不懂的,也方便问问于夫子。书院为表感谢,
特地免了你这个学期的学费,这可是你应得的,所以别拒绝。”
关赋本想拒绝,但听到他这番话,又想到童试确实吃力,便点了头。
院士见他没有拒绝,笑眯眯的甚为高兴,突然又叹道:“你们这期真不赶巧,童试过后不久便是秋闱,如若今年不
考,便又得再等三年,加上会试殿试,就是六年。所以啊,你们可得加把劲才行。”
关赋本来对此事就极为看重,此时更是心下一紧,眉心微皱。
院士拍拍他的肩,微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文章做的好,定然是大有希望的。好啦,现在天色晚了,你们
先回去吧。等下我亲自去府上跟令堂说,呃……可得找个好些的理由才好……”
关赋连忙道:“多谢院士了。”
于繁也道了别,便提了关赋的衣物,轻笑道:“关赋,还能行走吗?要不要我叫软轿来?”
关赋连忙摇头,“夫子,休息了一天已经好许多了,走慢一点没有关系。”
“嗯,反正我家也不远,到了后我做饭给你吃。”他说完挽着他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往外走去。
天色阴郁,像是要下雨,所以路面上的行人走动的速度都有些快。两人身躯靠的近,从后望着像是依偎在一块。
“关赋,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
“喜欢喝什么茶?”
“都行。”
于繁望着他的侧脸,心底漾开一阵温暖。
嗯,果然跟想象般好养。
“我的手艺不是特别好,如果不合口味你尽管说,我一定改。”
关赋微低头,唇角扯开一个小小的弧度,轻微的让人难以发觉。他说:“夫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于繁脸上笑意更浓,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本来以为是个冷漠的孩子,但是接触之后才发现,怎么会这么乖?
回了屋子后于繁便开始忙来忙去的张罗,先帮他放下衣物,又整理了床铺,他眯着的眼中有些歉意,“关赋,我家
只有一间房,所以委屈你跟我睡在一起行不行?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可以到客厅睡竹榻。”
“我习惯。”
于繁扬眉,“那便好。你累了吧?先来躺一下,我做好饭后叫你起来吃,对了,你要不要吃橘子?过年的时候我买
的,还留了一些。”
关赋摇头,“不用了,夫子,要我帮忙么?”
“你躺着就好。”于繁扶他到床边躺下,替他盖上被子。关赋受着他细致的照顾,心头大暖,心也安定了下来。
于繁住的地方只是普通的一厅一房,厨房在外间,面积都不大。关赋看于繁走了出去,心中并无多大的睡意,便睁
着眼开始打量屋内的摆设。
靠左边是一个书柜,架上的书并不是很多,书案等都收拾的很整洁,笔墨纸砚都放在该放的位置,看起来没有一点
突兀。
眼神慢慢的转,关赋本是带着好奇的打量,在看到一样东西后,彻底愣神。
那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轴,阳光照在那画上,映的画底上几个朱红字格外清晰。
“寒峙送幼弟图。”
寒峙?寒峙?
关赋皱起眉头,眼神中有激荡,看到后面三个字更是直接坐了起来。
抬头看到画上的东西,原来是几棵青松下有一童子在酣睡,那童子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唇角含着笑纹,神色更是
轻松自在,有一只蝴蝶停在他的额角,煽动翅膀,停留驻足。
那画笔极尽淋漓与温柔,能让看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宠溺。
关赋再细看那人,五官清秀,眼角眉梢都极为熟悉,不是于繁是谁?
8.
家里没有多少菜,于繁出去买了一点,走回来时,看到关赋站在门角盯着自己,一脸凝重。
“怎么了?”只是出去买个菜的功夫,难道就出了什么大事?
关赋盯着他,语气有些低沉,“夫子,您认识寒峙公子?”
于繁愣了一下,想到房内的画,轻点了点头。
“他……是您哥哥?”
“嗯。”
关赋唇角扯了扯,语气变得有些冷硬,“所以您认得出我家大堂内的是赝品?所以您猜得出我画画不是闲的无聊,
而是为了……为了换银子?”
于繁松了口气。
原来他是纠结这个么?
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于繁微笑着看着他冷凝的眼眸,“关赋,进去休息吧,我买了猪骨头回来熬汤,喝了对你身体
会好些。”
“夫子!”关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心里有些愤怒。“您那时候……为什么不说?”
于繁心底叹气。
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把这一切看的太重,唯恐别人会看不起他,所以作出强硬的姿态。
他微笑着把他牵进屋,将手上的菜放到桌子上,然后带着他进了房间。
“关赋,你喜欢他的画是不是?”
“是。”
于繁翻着抽屉,像是要找些什么。
关赋盯着墙上的画,语气中有敬佩,“寒峙公子的画,是学生见过最有……最有温情的。”
于繁听到他这句话,身躯怔了怔,尔后恢复如常。
“几年前他的画极受欢迎,近几年却似乎已销声匿迹,再无新作。所以我仿他的画去卖……”关赋抿唇,眼神中的
强硬却未曾褪去。
于繁微笑,似乎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他直起身来,“关赋,卖字画并非违法,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何况,你画的
很像。我不说他是我哥,是因为这是私事。”
关赋明白他说的道理,可是就是没有缘由的觉得“私事”两字刺耳。好像仅这两字,就能表明两人的距离无限远。
“夫子,您既说我画的很像,而且旁人也几乎看不出来,那为什么您还是分辨出来了?”
“你刚刚说的,他的话是你见过最温情的。而你的画中,没有温情。”
关赋听到他直白的言语,并未生气,只是锁紧眉头,细想着其中的道理。
想了许久,他还是想不透,于是只能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要怎样才有那般温情?”
于繁笑笑,脑海中想到往事片段,有股苦涩漫于心间,“因为他画画是想着他所爱的人,而你,是在琢磨怎样画才
能画的更像,对不对?”
关赋点头。
“还有就是,你用的印章不太对。”于繁举起手里的东西,“这是当年我还年幼时为我哥刻的章,因为太丑,所以
很多人都仿不来。”他递过去,“我送你。”
关赋愣愣接过。
于繁拍拍手上的灰尘,笑道:“好了,我去做饭,我很饿了。”
关赋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步履如常。
眼神再次回到那幅画上,关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快步走出去,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于繁的手臂,“那寒峙公子
呢?他现在在何处?为什么不再画画?甚至听不到他的消息?”
于繁眼中有抹伤痛闪过,唇角的笑也悲恸慑人。
他说:“三年前,他已离世。”
一顿饭吃的并不愉快。
尽管于繁在努力挑起话题好让两人之间不要太过沉默,可是关赋就是不言不语闷头吃饭,让于繁笑容都化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