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见——锦瑟靡靡

程熠也看出他忽然情绪低落，知道他难过，看看表：“天都亮了，快7点了，博君要来了，我回去述职，完事了过来看你，好好照顾白墨，我想，如果他知道你现在在他身边，一定会高兴！”

苏烨点头，程熠拍拍他肩膀，转身走出医院。

13.即将清醒

苏烨向警局请假，还好最近A市很平静，一直没有什么大案子，局长很爽快的给了苏烨一个月的假期。

白墨一直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白色的病号服更显得他脆弱不堪，隔着特护病房的玻璃，苏烨觉得自己的心没有一天可以平静下来，白墨的新老领导都来看望他。苏烨一直陪着白墨，甚至决定，如果白墨一直这么睡着，自己就一直这样陪着他。

苏烨也见到了白墨的父母，白墨父亲带着一副眼镜，书香气息浓重，B市大学的古汉语教授，不苟言笑，看到白墨的情况眼眶却也红了。

白墨的母亲穿着典雅，柳眉杏眼，长相和白墨有八分像，是一位知名钢琴演奏家，从进了医院就一直哭。

看到两位伤心欲绝的老人，苏烨忽然想到，这样古典的书香门第，是怎样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的现实的！苏烨觉得自以为对白墨用情至深的爱是多么自私，多么狭隘。

苏烨一直陪着他们，让他们放心：“叔叔阿姨，我一直在这里照顾白墨，白墨不会有事的，您们放心！”

毕竟知道自己儿子性向问题，白家父母对这个从来没见过，却对白墨格外关心的帅气男人多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一切还是等白墨醒来再说吧！

程熠和苑博君第三天又赶回B市医院，其时苏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离开过医院了，脸色憔悴，人瘦了一圈。

两人联合花雨才生拉硬拽把苏烨带到白家洗澡换了衣服，赶在苏烨还要去医院之前给他喝了镇静药物，让他熟睡了一天。

白妈妈在吃饭时忽然问苑博君：“小苑，那个苏烨和白墨是什么关系？”

苑博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前男友？只能含糊的说：“苏烨是A市警局重案组的头儿，和白墨关系很好！”

白父抬头看看面前讳莫如深的三个小辈，心想，多好的关系可以达到衣不解带的伺候三天，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虽然搞不清楚他们明明知道白墨早就出柜了，这些人到底还要隐瞒什么，但是白家父母对苏烨还是很满意的，即使不能为白家延续香火，但是他们还是希望白墨可以有一个心疼他的人来固定关系，就像程熠和苑博君一样，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帅气，外形和儿子相当，为人沉稳干练，的确是个上上人选。

两位老人在白墨生死一线的时候居然想到了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就可以看得出白墨平时到底让父母有多操心了！

就这样，苏烨莫名其妙又正大光明的住进白墨的房间。房间的装修就像白墨的人一样，简单干净，电脑桌上放着一张白墨上大学的照片，苏烨一眼看出那是白墨大三时自己给他照的一张照片，当时苏烨没留底片，现在看到这张照片，居然发现照片里的白墨眼中流露的不是冷漠和淡然，而是温柔的笑意，苏烨用指肚摩挲照片中白墨的脸，那么美的一张脸，曾经完全属于自己的一个人，却被自己对爱情的不自信，弄丢了！

白墨醒来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全身的疼痛感让他在还没睁开眼的情况下，凭本能低声呻吟，马上感觉有人抓住自己的手，很暖和的手，可是白墨却没力气抓住那个温暖，耳边有人叫自己：“白墨，白墨，你醒了？”

白墨睁不开眼睛，他记起来手雷爆炸，自己只来得及挡在程熠面前，后来，自己好像晕过去了。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青涩的白墨站在大学校园的篮球场上指着同样青涩的苏烨说：“不服气？那就比一场，我们赢了，你们刑侦系以后就不许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心理系！”阳光下青春的躯体跃起晃动，苏烨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看不出啊，长得像个女孩子似的，挺强悍啊！”换来自己一记肘击。

集中训练中，自己被匍匐场地的铁网挂破小腿，鲜红的血液顺着湿淋淋的小腿流下来，苏烨忽然双手打横抱起自己跑向医务室，反应过来的自己跳下地，一瘸一拐的走向医务室，还不忘给他一个大白眼！

下课太晚的自己站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叹气，刚想多走几步出校去吃饭，一盒饺子附赠苏烨邪魅的笑脸：“在下荣幸的买到两份水饺，不知有没有人赏光和在下共度冬至啊？”

阳光照耀下的午后，苏烨喊住准备和系花看电影的自己说：“我失恋了，陪我聊聊吧！”只为了这一句话，自己不管系花有多不高兴，硬是陪着这个怎么看都是很高兴的家伙吃遍一条美食街。

躲了他好几天的自己被苏烨堵在楼梯口说：“明天是我生日，陪我吃个饭吧！”犹豫良久，自己还是答应了。两个人坐在豪华雅间里，怎么看怎么别扭，几杯酒下肚，头脑清楚的自己被那个醉的手软脚软的家伙压倒在一边的沙发上时，居然发现自己推不开他，不是推不动，而是不舍得。

上大课的间隙，被苏烨拉到楼梯拐角处，狠狠的接吻，慌乱中自己居然还是难以拒绝他的热情，情不自禁的搂上他的背，那么厚实，那么温暖，一瞬间萌发了想要依靠一辈子的想法，一发不可收拾。

一早上没见苏烨过来纠缠，午饭时节才被忽然跑进来的家伙拉住，献宝似的递上一盒自己前一天提起想吃的家乡凉粉，才知道这家伙来回六个小时穿梭两市，只为了给自己买这碗凉粉，第一次在酸爽辛辣的凉粉中吃出甜丝丝的感觉。

明知道会被酒醉后没节操的苏烨压在宾馆的小床上，面红耳赤的尝试着各种怪异的姿势，却还是一接到那家伙酒醉的电话，积极出去迎接，顺便带上常去宾馆的打折卡。

夜里十点，从做家教的小区里出来，门口那个斜靠在灯柱下，一对眼睛闪亮亮的人，邪笑着说：“帅哥，劫个色先！”忽然觉得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公车上相互依偎时，心中会腹诽，晚上的公车开的这么快做什么！

毕业半年前就开始争取为数不多的省会城市就业资格，每次想到可以和苏烨一辈子厮守在一起，哪怕再辛苦，也可以一笑了之。

毅然决然的向父母坦白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事，被父亲打到在床上躺了两天，妈妈整整哭了两天，自己却不曾后悔，咬定牙关不肯说出苏烨的名字。

被父母关了一个月，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苏烨，想要告诉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阳光下牵手接吻了。

美梦不曾开始，苏烨的一句分手破碎了所有幻想，原来，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一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苏烨听到了白墨低低的呻吟，然后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没入两鬓的黑发，然后苏烨清晰的听到白墨没有血色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苏烨……”带着哭腔。

苏烨双手抓紧白墨冰凉的手，泪流满面：“白墨，我苏烨是个混蛋，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苑博君转过身子，一头栽在程熠怀里：“我实在不想哭出来！”

程熠撇嘴：“别趁机占我便宜，一点也不感性！”

花雨看清白墨的眼泪时，一个箭步冲出病房大叫：“医生，我哥他醒了，快来啊！”

一众人：“……”

这才是正常反应吧！

14.悉心呵护

即使白墨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喊出苏烨的名字，但是两天后真正清醒后，对上苏烨惊喜交加的脸，还是选择了回避，眼睛直直的看向苑博君，声音虚弱：“狐狸，我答应过的，把程熠完好的给你打包回来！你要怎么谢我？”

苏烨终于看到苑博君很正常很男人的一面，几步跨到床边蹲下，双手握住白墨冰凉的手放在脸上，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白墨，只要你好起来，什么我都答应你！”

白墨看看程熠，再看看苑博君，勉强的笑笑：“别，你看程熠恨不得替我躺这儿了！这谢我记下，等我好起来再说！”

花雨扑过来却不敢碰白墨，推开苑博君，拉住白墨的手：“哥，你吓死我了，你整整睡了一个星期，我以为……我以为……”后面的话已经淹没在抽泣声中，哽咽的说不出来。

程熠走过来扶起苑博君，对白墨笑笑：“你还真命大！”

白墨勾起嘴角：“阎王不敢收我！”

程熠俯身在众人各种表情下，嘴唇碰触一下白墨的额头：“谢谢你拼死救我！”

白墨皱眉：“你想说你移情别恋爱上我了吗？”

程熠回头看看一边张大嘴巴的苑博君，笑着对白墨说：“是替博君谢谢你！”

此刻媲美背景的苏烨忽然拿着一条毛巾走过来，轻轻擦拭白墨的额头，看向程熠的眼神不善：“注意你作为有夫之夫的行为！”

白墨皱眉：“你们是想趁我不能动来挑战我的忍耐？”

在门口站了半天的主治医生忽然开口：“你们是想挑战他体内的感染细菌？谁告诉你们可以让他说这么多话的？你们觉得他现在的情况很好吗？你们这些愚蠢的人，要给你们开医学普及班吗？你们这些医学白痴……@##%￥……#……”

被骂的晕晕乎乎的众人站在病房门外互相看看，一时无语，医生真是一种强大的存在啊！

白家父母听说白墨醒来，很快赶来，一时悲喜交加，和白墨交流几句，还是被强大的医生赶出来。

白妈妈隔着玻璃看白墨，满脸喜悦却流着泪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和白家父母混熟的苏烨在一边搂着她的肩膀说：“没事了，阿姨，白墨没事了，您放心好了！”

白墨隔着玻璃看到妈妈和苏烨的组合，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这样的场面是不是四年前曾经梦到过……

白墨恢复得很好，醒来的第二天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警局领导主动联系医院领导，给白墨定了一间高级单人房，设备先进，环境整洁，苏烨还是不眠不休的照顾躺在床上的白墨，但是不管大家怎么为苏烨说好话，白墨总是岔开话题，对苏烨也一直冷冷淡淡的疏离和不配合，连白妈妈都看出来了，趁着苏烨回白家换衣服的机会问儿子：“小墨，本来你长大了，我和你爸不该管你的事，但是妈还是想问你一句，你和苏烨是不是在谈恋爱？”

白墨一愣，随即笑着说：“您怎么会这么想？没有的事儿！”

白妈妈摸着白墨的头说：“小墨，看得出苏烨对你很上心，小苑也说他和你一样，你也别太挑了，你们的情况，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不容易！”

白墨只有点头的份儿，不过如果现在他能动，一定会跳下床揪住苏烨的衣领告诉他，离我家人远一点，别伤害过我，再去伤害我的家人！可惜白墨现在还只能平躺在床上，小腿被厚厚的纱布包裹，那里打进7根空心钛合金钢钉。更危险的却是自己左胸的伤口，不大但是致命，到现在都不能大声说话，低声慢语，实在听不出他的语气是生气还是高兴。

晚饭时，苏烨穿戴干净的提着晚饭走进病房，白妈妈顺便搭苑博君的便车回家了。

苏烨已经习惯于白墨闭着眼睛无视他的存在，笑着舀起一勺粥：“白墨，喝粥了，爸亲自给你熬的！”

白墨眉头皱起，眼睛稍稍睁开，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苏烨：“别叫的那么亲，那是我爸！”

“是是！”苏烨好脾气的笑着：“是你爸！张嘴，喝一口！”

白墨懒得理他。

苏烨依然坐在白墨枕边：“乖啊，你不喝的话，我会以为你是在撒娇！”

白墨冷冷的睁开眼睛，说出话的声音大了一些：“苏烨，你脸皮太厚了！”

苏烨用勺子碰碰白墨嘴唇：“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喝点粥好得快，你不是一直想打我吗？等身体好了，你就可以打我了！”

白墨还是不张口，目光看向夜幕降临的窗外。

苏烨忽然低头伏在白墨耳边说：“你是希望我用昨天的方式喂你吗？你这样的话，我会以为你很期盼！”

白墨身体瞬间僵硬，想起昨天这个廉耻没下限的家伙居然在劝说自己喝粥无果的情况下，含了一口粥，嘴对嘴的喂过来，心脏几乎停跳。不甘心的张开嘴喝下一口粥，白墨的眼神已经把苏烨大卸八块了。

苏烨笑着说：“这就对了，其实我也不想那样喂粥，真怕把你呛着……”

“你说够了没？”白墨觉得自己快被眼前这人气爆了。

苏烨不说话了，安心舀粥，本来就是想让白墨主动进食，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再刺激他了。因为怕白墨呛着，每次都很小口的喝，一碗粥足足喂了一个小时，白墨的耐性几乎到了极限。

苏烨丢掉粥盒，端着一盆热水过来，白墨的脸色就变了，虽然大家都告诉他这段昏迷的时间里，都是苏烨给他擦洗按摩身体，但是没知觉是一回事，昨天第一次清醒着被这人细致的擦洗按摩，感觉简直生不如死：“今天就不用擦了吧！”只有头和一只手一条腿能小幅度动作的白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商量。

苏烨思考了一下说：“大夫说你长期躺在床上，对肌肉不好，按摩一下好的比较快！”

白墨咬着嘴唇：“请个护工吧！”

苏烨头一歪：“那怎么行？看到别人摸你的身体，我会忍不住杀人的！”

“你……”白墨没想到苏烨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语塞。眼看苏烨拧毛巾，白墨忽然说：“既然不能看，就不要看，你闭上眼睛就好了！”

苏烨拿着毛巾站在床前一愣，随后肩头颤动，话语中带着笑意：“真是个傻瓜！掩耳盗铃吗？”细致的给白墨擦拭脸庞，苏烨低声说：“我以为你会说，不能看就走呢！”

白墨愣住，自己刚才居然没想到要让他走。

趁着白墨走神，苏烨很快的换水擦洗白墨没受伤的部分，最尴尬的就是擦拭下身，白墨看不到情况，却可以敏感的感觉到热乎乎的毛巾在每个地方扫过，身上忍不住打个冷战，用没打点滴的手揪住被子，闭着眼说：“擦擦就可以了！”白墨现在很庆幸自己一直插着那个一度让他痛不欲生的尿管，每天的这种尴尬的“亲密接触”仅此一次。

苏烨给他穿好裤子，又把没受伤的那条腿擦干净，连脚趾都挨个仔细擦拭，白墨终于忍不住爆发：“苏烨，你真的不用这样！你没必要这样做，我们早就两清了！”

苏烨笑笑，给他盖好被子，把水倒掉，转回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按摩他的腿部：“你终于肯和我说我们这个词了！那你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吗？”

白墨蹬蹬腿想蹬掉苏烨的手，苏烨左手按住他的脚脖子，右手接着按摩：“我不是现在要你的答案，只希望你先给我个机会，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讨论今后，好吗？”

白墨不再动弹，任由他上下按摩，双眼盯着天花板说：“你给过我机会吗？现在我决定自己做决定时，你来让我给你机会？苏烨，你以为感情是什么？游戏吗？”

苏烨把手伸到白墨背后，揉捏着腰部的肌肉：“白墨，我从没把感情当做游戏，让我替你打算今后，就当……赎罪！”

白墨冷笑：“赎罪？何罪之有？苏烨……”白墨伸手抓住苏烨一只手腕：“既然放手了，就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