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地主种田记——流焉之

文从武或是做官，也都是可以的。

我故意用极刁钻的法子教他识字，还故意擅用私权体罚、文罚，每每他急的跳脚又不敢破口大骂的憋屈样，真是让

我爽快极了，杨怀安也学坏了，也要时常逗逗他，可是小孩却是要把杨怀安将回去的，而不是像对我那般敢怒不敢

言。

很快的，年关就到了。

这是我在云州过的第一个年，农户们有的有自己的家，有的就住在庄子里的，可是我们还是一起过了年。

我们杀了一头猪，又弄好些自己养的鸡鸭鱼、自己种的菜、自己腌的肉，还有红霜和庄上的妇人姑娘们自己酿的酒

，年夜饭足足摆了好几大长桌，丰盛的不得了。

我和小孩子们一起放炮竹，我还自己点了一个震天响，引线烧完了以后，响的真的似要震动山河！

杨怀安帮我捂住了耳朵，怕我害怕似的紧紧搂住我。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乾康从不许我做这些危险的事，我羡慕的很，可是去年在牛尾村过年的时候，我第一次放炮竹

的时候，就喜欢上这种刺激的感觉。

点着了，赶紧跑开，然后轰然一响……又万物归寂。

小孩说，这就跟人活一世一样，震天一响，死也无憾了。

我不喜欢小孩最近老这样老气横秋的模样，明明才十一二岁的小孩，装什么伤春悲秋的大人！

所以我就说了，就为了响这一声，就死而无憾？只有你这个幼稚的小孩才这样想。人活一世，不过求着生时康乐，

死时瞑目，不能无忧，但能乐天，对得起天地，不辜负别人，这才是人该活的呢！

小孩立马跳了起来，骂道，谁是小孩？谁幼稚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没见识的土财主似的！

我和小孩又闹了起来，旁边一群小鬼拍着巴掌鼓掌加油，几个姑娘也没什么讲究的哈哈大笑……

人生如此，可真是没什么憾事了。

来年春天的时候，我跟着一个精明的农户去买种，顺便长了见识。他告诉我哪家种子店好，哪家千万不要去，我倒

是了解很多。

去年半季的收成还不错，可是基本都留下来自己消耗了，正经卖的，也没有多少。

我和几个酒楼谈了谈，把一些时令蔬菜优惠优先的提供给他们，而他们跟我们庄上签了长期供应的协议。

还有一些粮店，也愿意来年收我们的稻米小麦之类。

我觉得一切都顺利的过了头，似乎来了云州以后，就有什么人暗中帮我似的，我什么大麻烦也没有。特别是衙门那

块。

第十二章

我觉得一切都顺利的过了头，似乎来了云州以后，就有什么人暗中帮我似的，我什么大麻烦也没有。特别是衙门那

块。

我想了想，可能是哥哥梁珂觉得亏欠我罢。这事就没怎么在意了，反正对我没坏处。

我的庄子不大，只有二十三户农家，东西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的，粮食自然是吃自己庄上的，姑娘妇人们也会酿酒织

布做衣裳拿去云州城里卖，换些闲钱。。

我只是偶尔去城里买些稀奇的吃的用的，送给那些小孩姑娘，有时还记着买些绢花胭脂之类送给爱打扮的女孩子们

。

很快，我已经满了二十岁，是弱冠的年纪了。

我一直都没娶妻，也没有要把家分给另一个女人的心思，身边也只有红霜一个女子做着丫环的活。

可是那些媒婆啊，讨厌死了，老是在我面前说说这家小姐那家闺女的，害的我烦不盛烦。

我从小就跟乾康在一块儿，怎么会想跟姑娘这样那样嘛，就是偶尔不得不拉着或被人拉着和官府或生意人去了几次

青楼茶馆这些地方，也借口着，不敢让她们近身。

每次有媒婆上门时，小孩都会拿着大刀咬牙切齿的比划着，害的我怕的不行。

汪震雄这一年多武艺已经有了一点点小成绩了，平时几个大汉一起对付他，却也对付不过这个小男孩了。

杨怀安，也就像是我的大哥一样，我家的一员。

小孩仍旧是每天和我逗嘴，杨怀安看似老实，小孩却不敢欺负他，红霜已经快十七岁了，早该嫁人的年纪，她却拿

守孝为由，把所有的求亲的人都拿守孝挡了出去。

我趴在竹廊上唉声叹气，杨怀安走了过来坐了我身边问我怎么了。

我揉乱了头发哼哼两声，说怀安兄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娶妻啊。

杨怀安霎时红了张脸，呐呐的吞吐不清的说着什么不急啊什么的。

我坏坏一笑，就说，觉得我们家红霜怎么样啊，要是还过得去的话就娶回家呗。

这下他的脸就不是红的，而是白的发青了。

我连忙挥了挥手说，我说着玩的，你没钱没地没权没势的，我可舍不得红霜跟你受苦，我可得要帮红霜找个好的。

杨怀安不说话了，过了好久以后又问我了，我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我吐了吐舌头说，女人啊，没成亲时在家做个姑娘都是好的，可是一娶回家了，脾气就变了，没看我们庄上陈老汉

儿子娶的媳妇吗？以前做姑娘的时候看着多文静，可是一娶回家就厉害的不行。我可不想要个女人来我家里叱武扬

威。

他居然有些高兴的样子说，是啊是啊，女人最麻烦了。

我逗了他一句，你也觉得女人麻烦啊，难道你是个断袖？！

杨怀安大红着脸尴尬的不行，我哈哈大笑。

我笑了一会儿后，杨怀安又问我为什么来了云州呢。

我失落了下来说，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他自然问，谁？

我说，我是从京城来的，我有个好朋友叫杨德，他给我一些银子，要我给他弟弟，再告诉他弟弟要娶个好媳妇，好

好的过日子。

杨怀安惊愕的看着我，颤抖着声音问我，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宫里的……

我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就说，是的。他的家乡就是这里原来的小杨村，我找来的时候

小杨村已经荒掉了，索性就跟官府买了这块荒地，做了地主，等着他弟弟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他。

杨怀安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脸上全是愕然和不置信的样子，他说，他的弟弟是不是叫杨忠？杨德到底出了什么

事情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挣脱下来问，你是不是认识杨忠啊，我找了他好久了，他哥哥就要把我银子给他，再让他娶

个好媳妇啊。

当然，还有把他的骨灰撒在桃花溪里，可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杨怀安愣愣的任我挣开，呆呆的坐了好久，喃喃的说，不是的，不是的，他一定是死了……我爹和我说过，皇宫是

个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哥在那里，一定是死了，我居然还不信……他既然叫你带信，那他一定是没了……

我瞪着他，他哥？他哥是杨德？他是杨忠？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说，你就是杨忠？那你怎么改名叫杨怀安了！

杨怀安这才反应过来说，我不是杨忠，我二哥十几年前就饿死了，我是杨忠和杨德的弟弟……

我惊诧了半响才跌坐了下来，这算什么事啊……

杨忠死了，杨怀安是他的弟弟，杨怀安说过他无父无母，那一定是当年饿死的了。。。

呆坐了一会儿，我忽然醒悟似的爬了起来，进了屋子从床缝夹层里掏出那个小德子当年给我的荷包，拿去给杨怀安

说，这是你哥哥杨德要你娶媳妇的钱，杨忠虽然没了，可你也是杨德的弟弟。现在我也就不骗你了，当年马将军叛

……不对，仁安皇帝起义的时候，杨德就已经去了，是我亲手给他合的眼。

杨怀安紧紧捏着荷包，眼睛闭了又睁开。

许久后，他才开口说道，他不是杨德的亲弟弟，而是杨德亲叔叔家的儿子。他爹早死，杨德的爹爹就认了他做儿子

，那年大旱，桃花溪干涸了，饿死了很多人，还发了瘟疫，整个村子的人要么就逃了，要么就饿死、病死了。杨德

的爹爹临死前留了遗言，说杨怀安要是能活下来的话，就去京城，和杨德说，当年虽然是他自愿进宫，可也是他们

对不起他……所以杨怀安命大的侥幸等到朝廷派粮活下来后，就想着能入仕做官，早日见到杨德……

我也不说话了。

我来云州，是因为杨德，他要去京城，也是为了杨德。

这算不算是孽缘？

因为小德子看爷爷病重而自卖入宫，所以对年幼病弱的我一向怜惜；因为小德子的情谊，我答应帮他回家找弟弟；

因为小杨村当年有过瘟疫，所以我能轻易的在小杨村安了家；因为我要找小德子的弟弟，我认识了杨怀安……

我这样认识了杨怀安，这世上一环一环绕着的事，哪个是因，哪个又是果？

幼年时候的事情、宫里的事情、乾康的事情、梁珂的事情，我竟然有一丝恍惚，好像它们一点点走远，居然让我怀

疑那是不是别人的事情了。

我为什么还会活着？活着又要干什么？……

第十三章

我正恍惚的想着自己的事情，杨怀安却突然扑过来紧紧抱着我，问我现在诺言兑现了，我是不是就要回京城了。

我这才猛然惊醒，装作很奇怪的说，我已经在云州安家落户了，为什么要回去？

那是自然的，我现在好好的当我的地主，杨忠的事情解决了，就跟压在心口里的大石头突然拿掉一样，虽然有些为

小德子伤心，但并不至于要产生“离开这个伤心地”的想法啊。

我已经安定了、有了家，为什么还要去漂泊。对，就应该是这样。

杨怀安也松了口气似的，小心翼翼的轻抚着我的脸，小声的说，其实我……

咳咳咳！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我扭头一看，就看到小孩正一脸怒容的狠狠咳着嗓子。

这个臭小孩，不知道又在搞什么。

我不理他，又去问杨怀安，其实你怎么了？

杨怀安吓到似的松开了我，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

我摸摸后脑勺，有些糊涂。

小孩狠狠“哼！！”了一声也扭头回了房间。

我一个人坐在竹廊上，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了。

第二天又来个媒婆，我想着总这样下去也不算个事儿，就掉了两滴眼泪对媒婆说，昨日家中来信，老父竟已西去，

呜呼哀哉，你就别来了！

我把我的竹楼挂上了一些白幔子，平日也穿起了白衫，反正我爹早就去了，我也没给他守过孝，先帮我混过这三年

，为他守孝吃斋也是该的。

三年过去了，我还有娘、爷爷、奶奶、还有三四岁时就夭折的大哥，这些亲人的孝期至少能让我守个一二十年了。

小孩汪震雄也在守孝，他居然破天荒的过来别扭笨拙的安慰我。

可想而知，我告诉他实话后，小孩立刻炸了毛，一蹦三尺高，把厨房的柴火劈的震天响。

杨怀安的态度也越来越奇怪了，时常有亲密的举动，我想大概是因为小德子的关系，就没怎么在意。

可是小孩却对杨怀安越来越暴躁了，二人时常的拼招也跟拼命一样，害我在旁边看的心惊胆颤的。

反正日子就这么过着呗，有哥哥梁珂在朝中罩应着，杨怀安在云州城里护着，红霜这个能干丫环在家里打理着，小

孩没事逗着玩着，我真是清闲到想死。

实在闲的没事情干了，我就一边种菜，一边研究起种花来了。

其实家务活着不多都是红霜干了，可是我还是喜欢自己种菜，有一回我种出一个十多斤的圆圆的大南瓜，可乐坏我

了，直留着舍不得吃，索性弄干了刻上吉祥话，黄澄澄的摆在堂屋里，每日摸摸看看，喜欢的不得了。

老是种菜，也没什么意思，我看云州遍地的花，就动起了心思。

云州多花，一到春夏百花争艳之时，衬的云州美的像仙境似的。

城中是有些卖花女啊什么的，乡下姑娘们也极少带绢花，都是随手在地上摘上一朵娇艳的花儿插在头上。

我学着种花，一开始以为种花和种菜差不多，没什么难的，可是开始做了以后才知道种花是件多难的事，那盆蝴蝶

兰我不小心多浇了两杯水，就整根烂掉了，害的我心疼了好多天。

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我的花，还不时请教城里的老花匠，总算是得了些门道和经验在里面，让我更加乐此不疲起来

。

小孩不乐意了，最近我一直忙着种花，根本没时间逗他，他还总是来烦我，炸炸乎乎看着多烦，反而杨怀安倒是愿

意跟我一起研究我的花，我也挺乐意跟他说说这里面的门道的。

＊＊＊＊＊＊

很诡异，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

我和红霜两个小心翼翼的捧着碗，紧紧的靠在一起，离那两个人远远的。

汪震雄和杨怀安两人四支筷子夹住一个鸡腿，互不相让的僵持着。

我有些欣慰，看来小孩的武功学的不错，居然敢和杨怀安干上了。

我又有些害怕，他们两个的气场好可怕，好像随时要出去大打一架似的。

我更是有些心酸，不过是一个鸡腿，他们就抢成这样，我们家的伙食真的有这么差吗？

我壮起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下那个鸡腿递到红霜碗里，再干笑着一人夹了一个鸡翅，嘴里说着鸡翅鲜嫩的

话。

他们这才罢了，小孩冷哼了一声，而杨怀安只是淡漠的不理他，再回头温柔的对我道谢，轻咬着鸡翅说，确实很嫩

啊……

老脸不争气的就红了……

他们的表现越来越明显了，表面风清云淡，却全都在逼着我决定。

汪震雄还只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恐怕那些心思连他自己也不懂，而杨怀安……

当初是我存了利用他的心思，想以此试探衙门和梁珂，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打扰我的意思，也是该收手了。

不管怎样，和他们注定不能一生一世都这样生活的。

我很伤心，他们都是好人，我是真心想跟他们做一辈子的兄弟的。

可是这种事情，就算我什么也没做，也会害了他们。

就像当初那个才华横溢的状元一样。

他们是无辜的，理应该有美满幸福的生活，娇妻在怀，儿女绕膝。

我想让他们好好的，也好让我的罪孽不要再加。

过了几天以后就又是一年春天了，农庄上的事务已经渐上轨道，红霜很能干，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她一个人，就能

把农庄打理的有井有条，也从我的丫环成长成一个能干精明的管事了。这让我更加坚定的要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心思

了。

我仔细考量了所有认识的人，农庄里的庄稼人肯定是配不上她了。

又想起衙门里几个年轻的主事，他们却显得过于油滑了，读书人的话，太过迂腐，红霜能干，却极有可能会成为遭

婆家诟病的借口，而商贾之家的话，一定会嫌弃红霜的出身的，毕竟红霜只是个农家女子。

想来想去，要么就是不适合，要么就是不相配，倒叫我越想越头痛了。

索性不管了，红霜那么能干，她自己一定会给自己挑个好的，只要她提了，我一定要给她治份体体面面的嫁妆风风

光光的把她嫁出去！

第十四章

我站在雾竹山庄的山坡上，那里有个无名的八角小亭子，那也是我造的，从这里往下看，整个雾竹山庄都能尽收眼

底，一片片的田畦，还有一片片的桃花，我的竹楼翠绿翠绿欲语还羞的半遮半掩在在桃花林里，溪水汩汩，粉羽零

落，一片风光，美不胜收。

我只是个地主，可是总有文人前来拜会，若是喜欢的，我就请他们喝酒和他们会诗，若是迂腐讨厌的，我就不理他

们，只随他们在庄子里逛。

久而久之，整个云州城并周边的地方上都传起了雾竹主人的雅致风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