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未迟 中——叶飞白

作者:叶飞白  录入:02-25

方能配得上绯儿。”

“是啊,绯儿可是我们珍贵的唯一的公主殿下,挑选驸马也应慎重。”天歆道,“京中适龄的世族子弟都挑上,应

当有三四十人罢。”

长公主听了,似有难色,却又未显现出来。

天巽看在眼中,也未再多言。

大约觉得此刻颇有合家融融的意味,益明帝的脸色和缓了许多,转向皇后:“梓童以为如何?”

皇后睇了众儿女一眼:“那,就为绯儿办个选婿宴罢。我这便去准备。”

“潋儿,你与歆儿商量商量,选些人出来。再给皇后陛下与我瞧一瞧。”德妃也道。

“是。”

陈绯的婚事,算是初步定了下来。共进午膳之后,天巽便告退回府了。

于这项婚事,他确实不想参与。并非不曾有利用之心,但时势变换,他的心境也改变了,因而不愿再干预此事。不

过,就算如此,陈绯自己的选择,恐怕也不会顺长公主的意。

思绪蹁跹之间,便到了府门前。

甫要入府之时,侧门边立着的一位身着素白长衫的年轻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男子衣饰朴素,弗若平民,垂首向他行礼的举止也没有任何异状。但,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散发出超乎

寻常的气息。

天巽甚至有种错觉,他所在的场景不该是此处。若换了在朝堂之上,恐怕也不会有半分逊色──或许,是位更令人

难以忽视的人物。

“他是?”

“回殿下,此人刚投了拜帖,匿名要见内殿。”

匿名?天巽心中一动,下了马:“阁下是?”

男子闻声抬起首,浅浅的笑容,配上与洛自省、洛自悟三四分神似的脸孔,竟意外的适合。那温言浅笑的模样,见

了他也没有半分波澜。而这异常轻松的神态,显露出他在此等场合的游刃有余,不卑不亢,不骄不傲。

天巽忽然了悟他的身份,一时惊喜万分。

“昭王殿下,在下真是失礼了。”

“哪里。让洛四公子在此处等待,我才是失礼了。”

洛自醉似有些惊讶,笑道:“我还未自报家门,昭王殿下便已知晓,眼力实在非常。”

“神慕洛四公子已久,何况又是自省的哥哥,认不出来才教人笑话了。”天巽微微侧身,浅笑着引路,“请。”

“有劳殿下了。”

天巽亲自引着洛自醉在小花厅中坐下,唤人奉了茶。

“四公子还请稍候片刻。我已命人去通知自省,想必他很快便会回来了。”

“若是他没有空暇,我改日再来拜访也无妨。”

天巽摇首笑道:“再没有空暇,也抵不过暌违两年的难得再会。”

闻言,洛自醉不由得轻轻笑了,眼中的冷淡也消减了许多。

见状,天巽忽然忆起洛自省曾数次心有戚戚焉地提到,他这位四哥是看不透的人,心思也太重。但就他看来,四公

子却真真是位豁达易处之人。虽然初见之时是戒备且淡漠的,但若假以时日,便可引为知交。不过,或许不擅长玩

乐的性格,也确实与洛自省有些难合。

“难不成,殿下自内殿处,也听过我这做哥哥的么?”

“洛四公子之名,谁人不知?我好奇之下问起来,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好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洛自醉笑叹,“我如今不管到何处,都为这虚名所累。”

“四公子过谦了。论天下的风云人物,谁能比得过洛家四公子呢?”天巽勾起唇。

“不过,我所见的殿下,与传闻中倒是一点也不像。”

“噢?”

“曾见暗行使文书,也听见过殿下的人形容过,却是两种极端。如今一见,又格外不同。”

“这是赞赏之语罢。那,我便不客气地领受了。”

“当然。能与我家五弟相处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令他不以主视之,而以知己好友视之,太难得了。”

洛自醉淡淡道,嘴角眉梢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了,“自省与自悟二人,从来也没有别的知交,也容不得他人进入他们

的世界。而殿下如今,已经令他敞开了防备。正因太过难得,我便不能不多想了。能有这般进展,殿下想必也很费

了一番心思罢。”

这倒是丝毫不客气,算是试探么?天巽正色回道:“确实,一步一步,不能容半点疏漏。但,我若不接近他,便要

失去他了。我决不能忍受这种‘事实’。”

洛自醉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殿下所言,我可当作──”

“四公子,他于我而言,既非臣,亦非友。”

“……虽然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过殿下可曾想过,他并非甘于宫囿之内的人。”

天巽双目微张,苦笑道:“是。我知道。”

“何况,现下他待殿下,也应该没有旁的心思。”

“四公子所言,天巽明白了。”

仔细考量了一番他的表情后,洛自醉忽又淡淡笑起来:“言尽于此。我是他的兄长,言语之间不免偏袒于他,还望

殿下海涵。”

“不。天巽深有感触,多谢四公子。”天巽道,顿了顿,又道,“方才我也说过,神慕四公子已久。自从池阳新政

以来,国力日升,四公子的作为,我都拜读过,也有很多疑惑。若有时间,还望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殿下其实都尽可去问小五。他目睹新政实施,也曾问过我许多问题,或许能与殿下好生探讨。”洛

自醉抿了口茶,“我这五弟,性子随意自在,也从不愿自己多想。但有殿下引导,想必他便会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甚至能看得更深更远。”

“是。自省的看法也很独到。”想到闲谈之时,那人精神焕发的模样,不经意出口的种种精彩评论,天巽不禁笑得

越发温柔。“然,四公子身为施政者,见解更有不同。”

“这可未必。”洛自醉摇了摇首。

天巽还待询问,就在此时,门外忽然闪进一个人影,直扑到洛自醉跟前。

“四哥!”

洛自醉处变不惊,扬起眉,半是感叹地道:“你过得可真是如鱼得水。”

本是兴奋非常地拉住他,满腔热血都要倾出来的洛自省微怔,抱怨道:“四哥你太冷淡了!我看起来过得很好么?

!你第一句话不该是关心我么?”

……

这快要吵起来的架势,让气喘吁吁刚随着他赶到门前的江管事大为紧张。

天巽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莫多言语。他自然再明白不过,洛自省的抱怨之中,带着何等的亲昵与柔和。

“我确实很关心你。”洛自醉正色,双目中却带着笑意,“不过,眼下看来,没半个人管你,你不是逍遥得很么。

“还有小六在呢。”洛自省哼道,勾住自家四哥的颈项,顺势在旁边坐下来,“更何况,多少血雨腥风都在眼前了

。”

“怎么,你胆怯了?”

“我?可能么?”

“确实,并非你一人面对,何惧之有。”

“嘿嘿,四哥,这话我喜欢。”

两兄弟相视一笑,洛自省仿佛才想到旁边还有人,略侧过身,望向天巽:“四哥,狐狸……昭王殿下,已经见过了

罢。”

洛自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是。听说你们交情不错。”

“没错。或许,往后也能持续这种交情。”想来狐狸也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罢。洛自省忽然忆起在池阳时的狐朋

狗友,虽然过往的一切依旧清晰,但却淡而无味。他与他们相交不深,撕了那层和乐融融的表皮,各有心思。但与

天巽,却是丢开虚假开始相交的,彼此间了解更深。若是这样算来,天巽应当是他此生之中第一位至交罢。

“‘或许’二字就免了罢。”天巽挑起眉,回道。

他的回应多数时候都能让洛自省觉得很满意,这回也引来了他的大笑。

笑声当中,天巽与洛自醉目光相对,各有所思。

“四哥在这里住么?小六不知何时才能抽身回来。”

“不,我如今是池阳暗行特使,不能在此光明正大露面。”

“那是专程来瞧我的么?”

“原以为你会闷坏了,不过,看起来真是不错。”

洛自省听罢,垂下首,额头抵在自家四哥肩上。虽然大丈夫如此示弱实不应当,但真正表露出来却并不觉得有何不

妥。他对于大哥是尊敬与爱戴,对于二哥是尊敬与惧怕,对于三哥是尊敬与喜欢,对于以前的四哥是敬慕与怀念,

对于现下亦师亦友亦兄的四哥,却是融合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在大哥跟前,会想让他见到自己的成长;在二哥

跟前,会不自觉地收了气势反省过去;在三哥跟前,会毫无顾忌地抱怨打闹;在那位四哥跟前,会只想随着他的意

思;只有在这位四哥面前,他才会觉得将内心当中所剩无几的软弱表现出来也无所谓。

洛自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

天巽微微一怔,无法准确形容此时此刻的复杂心境。既羡慕这样肆无忌惮的兄弟情感,又嫉妒这样全心信任相依的

羁绊。终其一生,若他能得到洛自省如此执着深沉的信任与情意,也算是心满意足了。但,如此下去,希望却很渺

茫。他近来太过小心翼翼,太过患得患失,虽想细水长流,但收效却并不明显。

很快,洛自省便恢复寻常,将一旁的果物点心都堆到洛自醉跟前:“四哥,住客栈么?”

“不,我在圣宫落脚。”洛自醉尝了几口,回道。

“你真与重霂相识?”

“不错。我可听他说了,你第一回进圣宫便去闯禁地,脾性真是一点没改。”

洛自省动作一僵,呵呵笑起来:“这不是没闯成么?”

“那禁地的阵势可不是寻常人能解的,别再打主意了。”

“我已经放弃了。他看得那么紧,也去不成。”

兄弟俩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但各自的近事却丝毫未提。天巽在一旁听着,忽然想到帝无极来时也是如此。这并非冷

淡与凉薄,而是洛家人独有的信任。

“四哥!”

洛自醉与洛自省抬起首,平日里沉静自若、不苟言笑的洛自悟扬起笑容,快步走过来,拳头轻轻落在自家四哥肩上

“小六,你倒是赶得挺快的么。”

“我在官衙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早些回来得好。”

“正好,你们俩看起来都不错,我便可安心了。”

“四哥,该安心的是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果然还是自悟好,一直念着我。”

“等等!四哥,我也很挂念你!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挂念自当挂念,却不应出口不是么!”

“啧啧,你以此为借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闹了一会,洛自省侧过首,向天巽使了个眼色。

天巽目光沉沉,见他兴高采烈,扬起了眉,心里一叹,起身道:“四公子,我有事在身,便不相陪了。自省,好好

招待四公子。”

洛自省对他的“识趣”大为心悦,挥挥手:“不必你说,我自有分寸。”

“王爷事务繁忙,拨冗招待,已是在下之幸。”

“非也,短暂相谈,巽已受益良多。若四公子得空,改日再好好讨教。”

天巽微微一笑,略颔首,便带着江管事走了。

洛自醉瞥了瞥洛自省的神色,而后对上洛自悟的目光,顿时明了八九分。

偏偏那个最应该明白的人目光湛湛,喜上眉梢,一脸得意:“四哥,不如我们出去走一走罢。”

一个时辰后,洛自醉面带三分浅笑端坐在长案后,旁边是给他斟酒一语不发的洛自悟,身前是给他切开幼嫩烤鹿肉

的洛自省。而数尺之外,是位温酒尝味也风姿动人的绝世美人。

洛自醉无言地瞥了洛自悟一眼。

洛自悟回以无奈。

原本某人说要在商瑶四处游览,但出了王府,他却灵机一动,笑道有个更好的地方。

于是洛自醉便在不明不白之下来到这座幽雅的小院,见了这位笑意盈盈、气质独特的美人。

“四哥,如何?滋味不错罢。”洛自省丝毫不觉得带着兄弟来此处有何不对。寂静悠远,没有多余的视线盯着,既

能让他一展烤肉的手艺,玉生烟的酒与厨艺也都不错。

“好久没吃到你烤的东西了。”鲜嫩肥美,恰到好处,别有滋味。洛自醉望了望玉生烟,笑道:“有劳玉姑娘备小

菜了。”

“哪里。能见到四公子,奴家三生有幸。”玉生烟轻轻一笑,捧着方温好的一壶酒,慢慢走近,也在长案旁坐下了

洛自省接过话来:“看得出来,平日都没这般高兴。”这话他说得很自如,里头也似乎没有别的意味,却不禁令听

的人多想了几分。

玉生烟微怔,道:“五公子居然也瞧得出来么?”

这话令洛自省大窘,切了烤肉推到她跟前:“你我相识一场,我像是那般没眼色的人么?”

怎么不是!洛自醉与洛自悟心里无不长叹。

“原来如此。”玉生烟张大双眸,抬袖掩去唇边笑意,“五公子来这里,总是不多言不多语,就听奴家弹琴。奴家

还以为,于公子而言,自己不过是琴师而已。”

“听你的琴声,我的心情总能平静许多。你于我,可并非只是琴师。”没想到美人是这么想的,洛自省忙辨白。

玉生烟凝脂似的面颊上飞起淡淡的红晕,神情却依旧自若:“奴家的微末琴艺,也能让公子舒服些……那便好了。

两人的情状落在洛自醉眼中,他饮了口酒,忽道:“我可有幸,听听玉姑娘的琴音?”

“承蒙四公子垂青,还望不吝赐教。”玉生烟笑着颔首,“且容奴家告退,稍作准备。”

美人离开了,洛自省立即拉过自家哥哥,压低了声音:“如何?”

洛自醉扬起眉。

见他没反应,洛自省解释道:“我知道,她可能别有心思,只是问问你而已。我往后要娶的,就是这般容貌出众、

善解人意、性子悠闲的女子。就算不能将她带回家,一起浪迹天涯也是好的。”

洛自悟咬了口鹿肉,双眼中转过些许什么,快得令人注意不到。

见自家弟弟兴奋之中带了几分真意,洛自醉轻轻一笑,道:“四哥自然不会怀疑你的眼光。若有那么一日,便由我

来主婚如何?”

“那再好不过!”

于是,三兄弟便在这处小院中消磨了一下午。

夜里,洛自省悄悄回到昭王府。

他们不放心洛自醉的安危,亲自将他送到圣宫外,目睹重霂出来相迎方离开。而洛自悟先去探望天离,没与他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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