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会因他丢了性命。怪只怪他还是太弱,斗不过这一国之君。
但离慕染绝不是泛泛之辈,今日明烬逼他走到这一步,这份痛楚,他日他定要加倍奉还。
夕阳最红的时候,慕染抬首望着天空,神色很是安宁,那一刻的模样真是美极了。宫泽锦痴迷地望着这少年似画的芳华
,终究没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其实那时慕染暗暗说道:“明烬,我离慕染必当让你尝尽失去挚爱的苦楚,叫你后悔今日
一切所作所为,从此你我势不两立,咱们游戏里分胜负。”
掌灯时分,送皇上出了离府,深夜他站在剪湖每每过来的那扇窗前,举头望着明月,嘴边忽然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这会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明烬,好好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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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离慕染受伤的消息于七日前便传到了宫泽榆的耳朵里,他也一早就想着去探望,奈何这些时日他被太傅明烬缠得脱
不了身,叫他恨也不是,怨也不是,只是对那人起了些反感。
这七日来,明烬粘他粘得委实紧,日日夜夜地对他死缠烂打,宫泽榆整日想着如何摆脱他,这你来我往地一折腾,人又
瘦了一圈,让人瞧了不免心疼。
当明烬发现泽榆日益消瘦之后便开始注意他的饮食,说是怎么着都得把小王爷再养肥了不可,泽榆闻之更是不悦,当下
就顶了他一句,“养肥了作何?难不成你还打算吃了我?”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想收回却已来不及。
是时正巧是晚上,前一刻明烬还死皮赖脸地躺在泽榆的床上说是今晚要一块儿睡,下一刻听泽榆这话,嬉笑而道:“小
王爷不知吗?这可是明烬梦寐以求的事儿。”
宫泽榆本就为说出那番话而后悔不已,却又假装不在意地坐在床内侧看着书,只是书里的内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忽闻
明烬如此说来,当下一怒,抬起脚就把明烬踢下了床,放下手中书本,他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的明烬,寒着声道:“你信
不信我废了你!”
明烬撇撇嘴,很是委屈地启口,“我不过说说而已,小王爷至于发那么大脾气吗?”他顿了顿,复又说道:“大不了明
烬在下面,让小王爷你上好了。”
泽榆起初情绪刚缓和了些,可明烬紧接着的这话又让他灭下的怒火燃了起来,然而对于明烬这样有些小无赖的人,他还
当真没有法子,惟有恶狠狠地指着门外对他说:“你,给我立刻滚出去!”
其实明烬待泽榆是极好的,只是泽榆心里装满了离慕染,又哪里瞧得见他的好。但自从上回一块儿喝酒以后,他与明烬
的关系倒是更近了一步。
明烬时而夜里跑来同泽榆胡搅蛮缠,死赖在床上不肯走,刚开始的几次泽榆还会形式下地赶赶他,可失败得多了,以后
他再来,泽榆也就不怎么赶了。
而宫泽榆实则是个很怕寂寞的人,有时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会从心底生出一片寂寞来,有明烬陪着
他的那几晚,他却是安心的。只是他有些怨念,心想为何守在他边上的那人不是离慕染。
夜已深,今夜没有星星,天际更显得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无边无际的黑暗。
此刻,明烬倚着墙含笑望着眼前目光飘渺的少年,戏谑地开口,“小王爷瞧见我来了,都被怔傻了吗?”
泽榆这才反应过来,“啊,没有,天都这么晚了,明太傅怎么会来?”话虽这么问,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明烬会在这
深更半夜造访王府,不是想同他一起睡还能有什么更有创意的事儿?
明烬举步施施然行至桌边,“我有点想小王爷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泽榆微微扬了扬唇,“那么明太傅已经瞧过了我,时候也不早了,泽榆便不再多留您了。”他本也不想用这种态度和明
烬说话,只是这人最近盯得他紧,这叫泽榆感觉似乎连自由都没了,说真的,他并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明烬的存在让
他感到了压力。
而明烬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赶跑的,抬眼瞥了泽榆一眼,他轻笑起来,“我倒是希望小王爷能多留我。”说着他起身一
把将泽榆搂进怀里,暖暖的气流打在对方的耳根,声音魅惑之极,“小王爷,今夜让明烬来陪你睡。”
第27章:册后大典
“小王爷,今夜让明烬来陪你睡。”伴着明烬深情款款的话语,宫泽榆却猛力将他推开,继而毫不留情地甩出一句话,
“明烬,你给我死远点,少对我又搂又抱的,请你自重。”
明烬并非习武之人,只是一介文弱书生,那一刻,泽榆狠狠的一推却将明烬推开了去,他身子不稳向后跌倒,幸而身后
是方桌,他使劲撑住桌面方才稳住了身行。
泽榆见明烬被他推得险些跌倒,心有愧意,然而却又拉不下脸面去赔不是,二人便那样相互对视着,渐渐陷入沉默。
明烬的嘴角仍挂着一丝微笑,可眸子却冷得可怕,泽榆忽然感觉到,这个人在生气,心中有一丝愧疚,又有一丝害怕,
泽榆咬着下唇,慌忙垂下了眸子,像个委屈的孩子。
时间凝固在那一刻,半晌之余,明烬方才笑着在桌边坐下,静默地望着泽榆,那神情有些哀伤,沉默须臾,他终是启口
,“你不喜欢我对你搂搂抱抱,那如果是离慕染,是不是就能碰你了?”
泽榆听了这话略显不悦,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说:“明太傅,不要借题发挥。”
明烬唇边噙着的那一抹笑意越发浓艳,“小王爷认为我这是借题发挥吗?呵呵,其实按理说咱俩都一块儿睡过了,早该
不是一般的关系了,您说是不是?”
“明烬!”泽榆厉声喝道,“你够了吧,我忍你很久了。”
而明烬却似根本没听到泽榆的话般,却是自顾自地说着,“小王爷,咱们来做吧!”泽榆闻之大怒,随手拎起床上的枕
头就朝着明烬砸去,“你给我滚出去,我安亲王府不欢迎你这种人!”
此时明烬虽是笑着,心里又何尝不在生气呢?稳稳接住枕头,他头一回对着泽榆恶言相向,“你少装得那么清高,宫泽
榆,你一心想着离慕染,还不是为了上他吗?”
明烬这话显然是气话,只是说得过了。泽榆平日里装得懦弱又和善,实则却是死要面子,如今被明烬这么骂来,他又怎
能受得了这份气,旋即就火了,“是啊,我就是想抱他想搂他想上他,而你明烬,我碰一下都嫌恶心!”
这下却是明烬懵了,泽榆何曾这般同他说过话,但刚才的这句话却如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心头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
气来,“对你来说,我就这么讨厌吗,泽榆?”这是他头一回这样称呼小王爷,泽榆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刹那
,床前的那个少年微微一怔,本来差点要脱口而出的那个“是”字忽然卡在了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许久,泽榆方低沉开口,“没有,我只是……只是……”话音断在空气中,他终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
继续沉默。
明烬低声笑了笑,笑声说不出的凄凉,“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疯狂想念离慕染的同时,可能也有一个人在疯狂地想着你
?”他深深望入泽榆的眸中,异常平静却哀伤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
泽榆大骇,明烬这话说得太过直白,纵然他想装糊涂,此刻也已装不得。
低着头,泽榆不敢去看明烬那双黑亮的眼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刻,明烬的眼睛让人看了觉得分外悲伤。
而面对明烬的问题,他要如何回答,他真的不知道。
正当此刻,明烬却走上来,坐在了床沿将他抱在身上,泽榆惶恐地瞪大了双眼看向他,不知不觉中,明烬的脸上又有了
温和的笑,他笑着对泽榆说:“我亲爱的小王爷,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我的心里……”他拉起泽榆
的手,将那只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有你。”
泽榆一吓,立马将手缩回,明烬见了痴痴地笑了两声,然后宠溺地摸了摸泽榆的发,笑道:“时候真不早了,快睡吧!
”说着,便打算为泽榆宽衣。
泽榆这才回过神来,从明烬怀里跳开,“喂,你该不会真要睡我这儿吧?”
明烬歪着头,“有何不可,反正我俩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说是吧,泽榆?”他笑望着泽榆,让小王爷好不自在。
避开明烬的视线,泽榆道:“谁准你这么叫我了?”
明烬满脸笑意,一把将泽榆拉到自己身边,“我想这么叫而已。”
泽榆本还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继续争执下去的必要,便自己褪下外衣钻进了被窝,“要睡的话麻烦快点,
记得熄灯,谢谢。”
明烬瞧着泽榆这般嘴硬心软的模样,不禁笑了笑,泽榆无意中对上他那时的目光,却见明烬正温柔地看着他,那抹笑可
谓柔情似水。
待明烬熄灯钻入被窝,泽榆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加快起来,恍然间明烬却拥住了他,他一急,连忙叫道:“你
干什么?”
“没什么,你倒是怕什么啊?”明烬只是无所谓地应着,然而手依然环住泽榆的肩膀,没有丝毫要拿开的意思。
那一刻泽榆的脸被迫紧紧地贴着明烬的胸膛,心有些许恐慌,而后他故作镇定地推开明烬,“谁怕你了?把你的手拿开
。”
明烬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与之并肩而躺望着床顶,许久之后忽然说道:“册后大典之后离慕染会有危险。”
明烬口吻淡然,而泽榆的反应却很大,“你说什么?”他猛然跳起来,却在视线对上明烬冷冽的目光后意识到自己的失
态,弱弱地垂下眼睑,又乖乖地躺回去。
明烬似乎并未恼他,接着之前的话道:“离慕染这人会做事不会做人,他那嚣张跋扈的气焰,早就使得朝中不少人看他
不顺眼,偏偏人人都知道他是皇上的宠儿,又不敢动他。以前那些妃子不得宠,也拿他没辙,可一旦册后大典过后,就
算皇后依然不得宠,却也是个皇后,这头衔意味着权力。”
泽榆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皇后会对小染动手。”
明烬并未看泽榆,他的目光落在黑暗中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不,皇后会不会对离慕染动手我不知道,但她一定会妒
忌离慕染。”明烬突然转回视线,对上泽榆的眼,“女人的嫉妒心是极可怕的,到时候难免为人利用。册后大典一过,
安陵萱就是皇后,是时定有人会想尽办法去拉拢她,怎么说有个皇后在背后撑腰总是好事,而若要拉拢皇后博取她的信
任,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除去她的眼中钉——离慕染。”
泽榆一怔,“所以说,无论皇后有没有那种心思,小染都很危险是吗?”
明烬点点头,“对,其实皇上的本意是在保护离慕染,他刻意选了一个最单纯最胆小的妃子来做皇后,他甚至很清楚安
陵萱根本成不了一个好皇后,可他还是让这样一个女子当后宫之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保护离慕染,只可惜,皇上的
考虑还不够周到。”
泽榆想了想,突然摇了摇头,“不对,安陵萱不敢的,朝中那些老狐狸又岂会干白活,他们就算要对付慕染,在此之前
也定会与安陵萱通气,只要安陵萱一知道这事儿,就必定会阻止。”
“安陵萱为何要阻止?”明烬略显不解,此刻又闻泽榆说道:“因为安陵萱害怕,一旦离慕染出了事,恐怕皇上会深究
此事,到时候万一闹得她连皇后都被废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明烬莞尔一笑,“但愿你说的是对的。”言下他合上双眼,均匀地呼吸,假装睡去。
周遭漆黑一片,泽榆望了明烬一眼,而后亦合上眼,然而满脑子却都是另一个人,一个曾经对他说“有你,真好”的人
。紧紧握起拳头,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根手指在他手心写下这四个字时的温暖。
~
转眼一月已逝,这一日即是册后大典,而今日过后,皇上身边便会多了一位女子相伴,她将母仪天下。
金銮殿外的龙辇中,安陵萱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辇车,阳光洒落,映得她头上凤冠、冠上宝珠、珠边金钗皆显出耀眼的
光芒,脖间琉璃饰物闪出七彩之光,附和着裙摆上那金丝凤凰愈显妖娆华丽。
那一刻,让人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安陵萱真是天之凤凰,浴火重生,下至人间。
她一步一步地走入殿内,又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坐在最高宝座上的人,鲜红的地毯如火焰一般在脚下燃烧。
慕染站在角落处,同众人一般平静地望着她,忽然他的嘴边绽开一抹绝艳的笑容,那红色的地毯犹如一条染血的路,他
望着安陵萱踏着满满的鲜血走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这条路通往哪里,谁又真正知道?
她跪伏在他的脚下,敬重地仰望他、参拜他,仿佛宫泽锦是神,神圣而不可侵犯。思及至此,慕染的笑意越发的浓烈,
也许当真如此,一个君王,对他的臣子妃嫔而言,他确实是一个神。
“维怀靖五年十一月五日、皇帝使使持节太尉封某司徒封某,册命安宁侯女安陵氏为皇后,咨尔易阶乾坤,诗首关睢,
王文之本,实由内辅。是故皇英嫔虞,帝道以光;太任妣姬,周允克昌,皇后其祗勖厥德,以肃承宗庙。虔恭中馈,敬
尽于妇道;帅导于六宫,作节仪于四海。皇天无亲,惟德是依,可不慎欤。”
册后召文幽幽回荡于偌大的殿堂之内,余音绕梁,分显庄严。安陵萱再度一拜,继而尚宫、尚服奉册宝进授其,她郑重
地接过,后交由司言、司宝收掌。在那一刹那,在场所有人都已明了,从此以后,安陵萱不再一般。
“从此以后,您便有了皇后了。”慕染依然笑着,躲在角落里的他刻意将自身的光芒隐藏起来,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他显得是那样的不起眼。
那女子起身,徐步行至宫泽锦身边,在其身侧的皇座之上落座,顿时群臣俯首,声势浩荡,“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
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染跪在群臣之中,耳边的山呼仿佛能震碎天地,偶然间他抬起眼眸,却不期然地对上龙座上的那个凤目男子,他极为
平静地凝望着他,那双眼睛似有怨念,却又透着几缕义无反顾的情丝,就仿佛在说:“为了你,朕可以做一切。”
入夜,星光闪烁却比不上华灯辉煌,在这觥筹交错的日子里,群臣嬉笑,举杯共饮,酒当正酣,忽然一位老臣大着舌头
问道,“何时老臣能够喝上王爷的一杯喜酒?”
泽榆愣愣地看着那位已经醉得睁不开眼的老臣,不知如何回答,垂了眸,他脑海中浮现了小染的笑靥,袖中的手慢慢握
成了拳。
在上座的宫泽锦看到了一切,望着愣在一旁的弟弟,眉宇之间还是那般稚气,为人处世仍是这般稚嫩。他忽然笑了开来
,朗声道:“泽榆还小,未来的安王妃需当慢慢挑选,免得咱们小王爷被自个儿媳妇给欺负了去!”
话音刚落,底下的百官哄笑开来,纷纷点头附和,气氛又开始热烈了起来。宫泽锦见泽榆怔然相望,目中带着一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