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滋味。
忆起往昔,再看眼前这些粉色的花朵,慕染情不自禁地吟道:“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浓。”而后侧脸问宫泽
锦,“木芙蓉真的很美,对不对?”
宫泽锦之前在发呆,忽然听见慕染的问话,于是冲他扯开一抹浅笑,“对,很美。”
慕染是敏感的,他一眼便看出了宫泽锦的异常,便又问道:“皇上有心事么?”宫泽锦垂首低笑,而后捧起他的脸,在
他额头温柔地留下一吻,“慕染,今日早朝朕做下了决定,下月初朕打算举办册后大典。”
“册后大典?”慕染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那很好啊!皇上一旦册封了皇后,那么也不用头疼那些大臣整日拿这些
事来唠叨了。”
宫泽锦微微蹙眉,“慕染,朕全是因为你,朕不希望有些大臣背地里说你媚主祸国。”慕染抿嘴浅笑,“慕染谢皇上抬
爱。”
慕染的笑容明晃晃地扫过眼前显得特别的刺眼,宫泽锦但觉越发的心烦,“慕染,你真的不介意吗?册后大典过后,即
使你我想要维持现状,可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中还是会变得不一样。”
“那又如何?”慕染挑起柳眉,“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即使……”他伸手抚上宫泽锦的心口,“是人心。”
宫泽锦眯起眼,细长的凤眼中射杀出一道寒光,“你想说什么?”慕染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开口,“皇上多虑了,即
使立了皇后,您却还是皇上,皇上的话又有谁敢不从?”
宫泽锦握住慕染仍放在他心口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只是怕皇后会待你不善。”
慕染突然轻笑出声,“皇上说笑了,这宫里不待见我的人何其多,慕染不一样活到如今?”他又望了一眼那粉色的木芙
蓉,“想要与我离慕染作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随后他对上宫泽锦的瞳仁,“不知是哪位贵妃娘娘如此有幸,
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陵妃,安宁侯的小女儿。”宫泽锦如实告知,慕染扬了扬眼梢,“是安陵尚书的妹妹安陵萱?”宫泽锦点点头,慕染
又笑道:“真没想到皇上竟会挑那样一个不入眼的丫头。”
宫泽锦无奈地呵出一口气,“安陵萱是朕所有妃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秉性纯良,朕想她就算真看你不顺眼也不敢对
你做太过分的事。”他搂住慕染的腰, “你呀,总是要朕不断为你操心。”慕染闻之,但笑不语。可又有多少人懂他
笑容背后的真正含义呢?至少,宫泽锦不懂。
“回去吧!”宫泽锦道,慕染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
回去的途中,宫泽锦没再说话,而慕染好静,有时一两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这会儿瞧见宫泽锦沉默,他也就不吭声,
直到宫泽锦与他回到殿里,那人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他才惊讶地叫了一声,身子一个不稳向后倾去,稳稳跌入了宫泽
锦的怀中,而后听他清和的嗓音回荡在耳边,“慕染,慕染,慕染……”
一声声的呼唤勾起心波无数涟漪,慕染抬起脸,迷离了眼,“嗯?”恍然间,一个吻落在慕染的颈窝,宫泽锦说:“慕
染,你是我的。”
~
再见剪湖却是慕染按捺不住偷溜出宫的时候,那天他在林中吹咏叹调,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剪湖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
未能见面之时,慕染每日要想上他无数遍,然后真的见了面,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剪湖面对慕染亦有些尴尬,二人相
对而立,却好似没了以前彼此间的温情。
当日慕染曾对剪湖说:“给我点时间。”所以这些时日以来,剪湖都没有去离府,只等着慕染主动来他。但是他仍旧心
有恐慌,害怕这个同自己有着十二年感情的少年,在这一刻却对他说出“不”,或者是“对不起”。
“你是想好了我那天说的话,所以来给我答案了吗?”剪湖淡淡地问道,只是眉宇间多少显出了些倦态来。
慕染愣了愣,而后幽幽启口,“我只是……想见见你。”那一句话后,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使劲眨了眨眼,然后强扯开
一丝笑意,扬声而道:“剪湖,回苏州吧!”
剪湖一怔,略显不解地偏过头,“回去?蓝翎之璧你不要了吗?仇你也不报了吗?”
慕染沉默了须臾,而后缓缓地摇头,“不,我是让你回去,而我,留下来。”
“什么?”剪湖大骇,赶紧朝慕染又逼近了一步,“你在说笑吧?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对付宫泽锦吗?不行,我不答应。
”
慕染并未问“为什么”,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剪湖对自己的关怀,但是这一回,他必须违抗他,甚至,伤害他。
“剪湖,我相信你很清楚我的脾气,离慕染决定了的事是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今日我既然说了要你回去,就会不择手段
地把你逼回苏州,正如我将冷弦赶回去一样。”伸手搭在剪湖的肩膀上,慕染柔声而道:“走吧!”
“不走!”剪湖自小宠着慕染,只要是这孩子的心愿,他定当想尽一切法子满足他,何曾像此刻一般坚持己见,然而却
也惟独此事,叫他不能妥协。说到底,慕染仍是他的孩子,虽无血缘关系,但十二年的感情又岂能作假,如今要他任其
一人孤身作战,而作为爹的他却远走他方躲起来,他做不到。
但慕染的固执却是无人能劝的,见剪湖此般态度,他渐渐收起了笑意,冷然道:“剪湖,不要逼我,我敬你为父,所以
好言相劝,你莫如冷弦一般不知好歹,到时逼得我使出什么下策来,我这儿多的是歹毒的手段。”
剪湖起先一愣,继而忽然笑出声来,可笑声何其悲凉,一声又一声,冲破云霄,“你敬我为父?呵,你敬我为父?哈哈
!”笑到最终,竟溢出些哭腔来,“原来兜兜转转十二年,你只当我是你的父亲?”他一步步地往后退去,转眼泪水已
涌出眼眶,“可是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儿子,你是比儿子更重要的人,我本想与你厮守一辈子。”
慕染静静地瞧着剪湖那痛苦的模样,轻声道:“若我能活着完成未完的事,我定当回去找你。”
剪湖依然低声笑着,那笑容配上脸上的泪渍显得格外怪异,他自顾自地说着,“本来,今日我就是来听你一句答复的,
如今这样,倒也算心里有了个答案。”他抹去脸上的泪,接着启口,“好,既然你不爱我,那我留下来也确实没什么意
义了,我会如你所愿回苏州去,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剪湖的这番话,却让慕染心里一阵惶恐,“剪湖!”他急切地唤道,那人止住脚步,却仍是背对着他,慕染说:“
我会回去找你的,一定会的。”
而剪湖却说:“也许我天生只适合枕月楼那种地方,回去也好。”言下扬长而去。
慕染伸出手臂,想要挽留,却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即便是连一句“我也爱你”这样的心里话,他都没敢说出口,
独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第26章:闭门暗泣
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慕染并没有回养心殿,而是慢慢地走回了离府。府里的下人们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
知他究竟是怎么了,谁都不敢吭声,只默默看着他一步步回到屋里,然后将房门紧锁。
这间屋子里有太多关于剪湖痕迹,此刻看来分外讽刺,叫人心痛不已。慕染在屋里走了一圈,似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剪
湖都曾踩过,他坐到床边,想着那时候,剪湖就坐在他此刻坐着的位置,然后将他抱在怀里,那样亲昵且呵护地紧拥。
他轻轻地抚摸着被褥,想象着那时他躺在床上,而剪湖就守在他身旁为他掩好被角,笑着安抚他,“早些睡吧。”
起身行至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只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清水,慕染浅浅地抿上一口,记忆中剪湖也曾碰过这个杯子,那
一天,他同样是在酒杯里倒了白水,然后笑说:“我这样可以以假乱真,不知道的人定以为我在喝酒呢!”而后他将杯
中清水一口饮尽,玩笑着问:“你说我以茶代酒去和人比酒量,是不是就赢定了?”
当时慕染白了剪湖一眼,说:“你就尽情地做梦吧!”
明明是快乐的回忆,可如今想来却觉得尤为悲伤,鼻尖有些酸酸的,他一仰头,将杯中清茶灌入腹中,虽是同样的豪气
干云,却无酒给咽喉所带来的那份厉辣刺痛。
放下酒杯以后,他又走到窗边,窗户只开了一条细小地缝,透过那条细缝,他痴痴地望着窗外,心想剪湖每次都是从这
扇窗进来找他的,虽然多少显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可也无可奈何。有时候想,或许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在玩偷情了
,可是,偷情者又有几个是好下场?
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没有去理会,而后那人又敲了一阵,见没人来应门,则在门外叫道:“离大人,皇上驾到
!”那声音尖细,正是归禾。
慕染这才将目光投向房门的方向,继而冷下声调说了句,“叫他滚!”这话无疑是大不敬,他又怎会不知,可是他忍不
住,总是会将这次的事儿迁怒于宫泽锦,还有那个仿佛事事都向着皇上与安亲王的明烬。
屋外一时没了声音。慕染突然咧开嘴笑了,无声地笑着,至后来整个人跪坐到地上,笑容化作了泪水,一串一串地往外
涌,止都止不住。
“剪湖……剪湖……”那两声叫唤暗哑模糊,然而紧接着那句“我也爱你”却很是动情。悲戚地哭着,破碎的哭声溢出
唇角,让人感觉分外绝望。
而那个时候,宫泽锦则是满腔的怒气,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发现慕染不见了,他脑海里是一片空白,这个薄情的少年永远
都不会知道他当时是如何慌张地派人到处去找他,也不知道当他得知慕染回离府后赶紧出宫,拼命往他这儿赶来时的心
情,这个人私自离宫,害得他担心得半死,到头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而慕染只回了一句,“叫他滚!”
哈哈,他要他滚,他不想见他。那一刻,他在屋前站了很久很久,却始终一声不吭,一群下人们守在边上,见皇上脸色
极是不佳,也不敢多嘴,只静静地等着他的吩咐。
可是宫泽锦却只是呆愣地杵在原地,半晌之余,他突然回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回宫吧!”然而才走了两步,却突
然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有点像啜泣声。
于是他又回过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问身旁的归禾,“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归禾自然是听到了,赶忙颔首道:“好像有哭声。”
宫泽锦微微蹙了下眉头,而后对一边的两名家丁下令道:“给朕将房门撞开!”
~
当宫泽锦闯入屋内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哭得泣不成声的慕染。只见他跪坐在窗前,双手扶着地面,那模样甚是狼狈,却
又惹人极为心疼。
反手锁上房门,宫泽锦迅速来到慕染身前,将哭成了泪人儿的少年拥入怀里,先前心头的那些怒意早已不见,只剩下一
片恐慌,“慕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是谁欺负了你?”
记忆中离慕染从没有这样哭过,即便是那次宫泽锦酒醉之后把慕染弄哭了,他也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这个看似荏弱的
少年骨子里却是格外坚强的,他何曾像今日这般哭得撕心裂肺?
一把推开宫泽锦,慕染顶着一双红肿的泪眸望着他,无情地道:“滚开,宫泽锦,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宫泽锦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可他却丝毫不恼,只是柔声说:“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心疼你。”说着,跪到慕染身前
,紧紧握住他的手,“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你就好。”继而又将慕染揽入怀中,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脊,“没事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慕染一听宫泽锦这话,却突然哭得更厉害了,本已有些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地快速滚落下来,转眼湿了宫泽锦的肩头。他
想起不久之前剪湖说的话:“我本想与你厮守一辈子。”
一辈子,呵呵,永远……
“对不起。”慕染哽咽着出声,一句句的道歉使闻者跟着心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宫泽锦只将他拥得更紧,“傻瓜,我才不会和你计较这些呢!”他只当这句“对不起”是说给他听的,又怎会想到,在
离慕染心里,真正对不起的却是那个他深爱着的凤剪湖。
几近黄昏,慕染独自一人坐在瑶池边上,宫泽锦本想陪着他的,但慕染却说:“我想一个人静静,望皇上成全。”于是
宫泽锦只是站在远处,安静地凝望着慕染的侧影,他猛然发现,这个妖娆绝色的少年,他好像很孤寂很落寞。
而那个夕阳天,慕染坐在池边想了许多,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愿赶剪湖离开,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他早已习惯了身边
有这个人的陪伴。可是他也还记得,三年前冷弦是为何入狱的。
离慕染欠了冷弦莫大的恩情,若要问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也定是冷弦。那一年,冷弦爱上了离慕染,此般心
意被皇上看透,是时慕染惹事入狱,他本人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道宫泽锦绝不会杀了他,顶多也就关几日就出去了
。
怎料这事却让冷弦为他在外四处奔波,他闻之只是一笑而过,也未劝阻,却不知便是如此,才会铸成那般大错。
冷弦为了救慕染,几乎访遍了三品以上的所有官员,偏偏他离慕染在众臣眼中不过是个佞臣,朝中看不惯他的人多的是
,到最后慕染得皇上恩宠无罪释放,翌日早朝冷弦却被三位大臣联名上奏弹劾其“屯结重兵、聚集党羽、欺君罔上”。
面对大臣们提出的前段时间跑遍各位重臣府邸之事,他竟是无言以对。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慕染起初还想宫泽锦作何大惊小怪,不过一点小事就把他打入天牢,尔后才知,这所有的事
只是为了除掉一个冷弦而已。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允许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而离慕染,只不过是宫泽锦的一件所有物罢了。
于是冷弦差点死掉,慕染为保他性命答应宫泽锦永远相守,这在慕染自己看来不过是在赎罪,包括之后杀张允书、宋衡
、赵彦,都只是为了三年前的这件事。
而那些纷争只因为一个“情”字,前车之鉴仍历历在目,已有冷弦因他前途尽毁,他又怎么敢再让剪湖曝光,落得和冷
弦一般的下场?
以前不懂“因为爱,却又不能爱你”的那种心情,直到自己亲手把剪湖赶走,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这种痛苦。
明烬送来的桂花糕里夹着的纸片已经告诉慕染他知道剪湖的存在了,若是此刻他还大胆将剪湖留在身边,只怕到时候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