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想问你……”
“什么?”我不敢眨眼,生怕一闭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那个人——是你爸爸?”
五雷轰顶,我愣在原地,竟然真的是他!
“是。”这一个字是噩梦,永远的噩梦。
“这一切都和你有关?”小凉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悲凉。
“对。”
“爸爸被人诬陷枪毙,妈妈被……还有我……这些都是因为你吗?”
“是。”
“呵,是我不好,我一意孤行,我把我的家毁了,我害了爸爸,害了妈妈,都是我的错啊。”
“不是你的错!你听着,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我要复仇,所以不能让你拖后腿。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表明我的立场。所以全部都是我,你来找我报仇吧,我等你。”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以为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人他便可以坚强地活下去,就像我一样。
然而我还是错了。他比我聪明,懂得用最残忍的方式复仇。
“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恨你!”一字一句,都是浸满了血泪的绝望。
“你应该恨我的。”不要恨自己。
“我不会原谅——”
十楼的高度,我却清晰地看到他的笑容,和晶莹的泪珠。
他抬起脚,淡然地往前跨了一步。
落叶一般,如折了翅的白色蝴蝶,飘然而下。
“不要,不要!”
“不是我,不是我!小凉,你不要跳!跟我无关!”我疯了一样地对着那个飘下的白色身影说,我知道他听得到。
只看见他绽开来的微笑,绚烂若天堂之光。
十楼,只是不足三秒的时间,却长如一个世纪。
重重的撞击,就在我的脚下,温热的血液溅在我的脸上,溅红了白色墙壁,染透了他的衣衫。
我睁大眼睛,看着小凉碎裂的脸庞,一直看着,看着他依然明亮的,染了血更加妖异的眼睛。
“小凉——”我伸出手,抖得厉害。
却无论如何碰不到他近在咫尺的容颜。
“哥哥,你在这里睡觉啊?”初见,那是的阳光是那么明媚,干净而又纯粹。
“医生说找到合适的角膜了,如果手术成功,我就可以看见了。”原本光明,是那么美好的憧憬,如今只是易碎的假象,这个世界千疮百孔,处处都是阴影,哪里都有绝望。
“到时我就可以看见哥哥的样子。”印下这么一张脸,转世时可要带着恨?
“也许我抱着你你就不孤单了。”
“这样,就不冷了吧。”
“我也想要变坚强的。”
“我们都微笑着熬过去,好不好?”
……
记忆如潮,虚假的真实把我的意识完全吞没。
为什么呢?假的,都是假的!
小凉,你耍我对不对?你不是天使吗,为什么不飞回你的天堂?为什么要落到地上?
你恨我吗?
就算不是我做的,也一样恨吗?
我不相信,天使也会死。
你就这样,丢下我走了吗?
番外:小凉日记
哥哥,我不是你的天使了。
心里有了恨的小凉,再也不会是纯洁的天使了。
小凉不懂什么才叫爱,可是我明明知道后果会很可怕,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地飞向你。
那个人告诉我说:“既然你坚持,那么我就让你看看这个世界可以残酷成什么样子。对了,
你看不见。看不见的孩子实在是幸福啊。”
第二天,医生就告诉我找到合适的角膜了。
那时的我,其实是害怕的。但是我还是好高兴。
原来看得见的人一定也不幸福,哥哥你又是看到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后来,爸爸就出事了。
那些平日里对他低声下气的人在看他落难后都来落井下石,把莫须有的罪名一条一条往上加,一直加到死刑。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交情是这么脆弱,除去利益就只剩一张一捅就破的薄纸。我和妈妈四处求人,受尽了冷嘲热讽也换不来一点小小的施舍。
可是就算是这样——
我也不会怪你,即使在那个时候也不。
妈妈说,傻孩子,这就是爱了。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脏,就算洗得再用力也洗不掉那些肮脏的痛苦的痕迹。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害怕。我的爱,会是你的负担。你说的,你不需要朋友。就算是朋友,你也不需要的。
我任性地毁了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弃你。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没有办法恨你。
但是我不想绑住你,就算是以爱的名义。
哥哥,飞出这个牢笼吧,我喜欢,你微笑的样子。
小凉不想看见,所以小凉不要看了。
所以,哥哥再见。
第二十六章:炼
我一直站着,双腿早已麻木,看着那些人把小凉的尸体处理掉。
可是他还在的,我能感觉到。
他还在身边的温暖。
“陆彦。”我叫了声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人。
“是。”
“是他吗?”为何我在期待一个否定的答案?
陆彦没有回答。
“你不说,那就是他了?我拜托你保护小凉,你顺便听令毁了他?”
“你说的是护他的命。”
“哈哈呵呵呵……”我笑岔了气,“原来是这样?原来陆彦你也会跟我玩文字游戏。我以前
怎么还会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不过我没有信守承诺,甘愿受罚。”
“是他自己要放弃的,不关你的事。”怪我,一直是我太蠢。
我不停的笑,笑得俨然如同一个疯子。
“是那些人自作主张。”
“也是他默许的,对不对?”
陆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陆彦,我不在乎的。”
他沉默,是不相信,我也不相信。
“我不在乎,如果他以为这种程度的打击就会让让我崩溃,那他也太天真了。”
“你带我去见他吧。”
夏天快过了,站在比记忆中还要大得多的别墅门前,却依然有酷暑下的晕眩。
私人高尔夫球场大得望不到边,我看着那个男人利落而精准地挥杆。
然后他走过来。
“我以为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玩这个。”
“我年纪不大了吗?”
“您不说,没人相信您会超过三十。”
“看来你的情绪不错。”黎境黯揉着我的头发。
“您失望吗?”
黎境黯微微一笑:“我叫容嫂去收拾东西。”
“不用。”
“你这是在挑衅?”
他修长的身躯逼近的压迫感正一点点地撕剥开我好不容易树起来的防卫。
“怎么敢?”我微笑。
“你什么不敢?”他轻易地反剪了我的双手,作势般地靠近.
“不敢跟您开玩笑啊。”我笑着,反客为主地在他的侧脸上轻啄了一记。
他眯起眼睛,气势如泰山压顶铺天盖地。一辈子都学不来啊,他的威慑为何总是如此收放自如?
“你不留下?”这种语气显示的是,他生气了,有时候还真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父子连心,让人无处可逃。
“要我住在这里看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净扬,你何时向我服软?”
服软?屈服了的我在你眼中就没有丝毫价值了吧。
“你等着吧,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挣开他的手,却被更大的力拉回。
来不及反应,呼吸就被霸道地掠夺——
炽热的舌在口腔里混战,搅乱了我的思绪。
像唐洛的,灼热,强势。但又截然不同。黏稠而不够用的空气里全部都是他的味道,无法闪避。
然而那种毒蛇一般的感觉明明白白只是一种惩罚,恶意的,挑衅的,虚假的.
我慌乱地推开,腰上的手却环得更紧,体温在不自觉地升腾,失控的感觉令人害怕。
我闭上眼睛,泄恨般地咬下去,直到血腥弥漫我的口腔。讽刺啊,他的眼里看的又是谁
他迅速退开,抹去唇上的血,却并不生气。
不知该说什么,我索性回过身,落荒而逃,这一回合,惨败。
曾经那些浅吻时所谓的父子亲密,我不接受,但也不会多想,然而这一回,心却乱了。
该死!他是故意的。
明明是去宣战的,明明是想让他看看他不会任他摆布的,为什么还是这么狼狈地逃了回来?
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我没那么容易屈服,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还得慢慢算。
第二十七章:狱
提着简单的行李,我刻意放缓脚步,一步跨出校门外。
小凉,我会笑的。
总有一天,我会笑着看他们一个个跪在我的面前哭。
转身,一步,两步,每一步都有小小的雀跃和更深的哀愁。
一辆黑色的车挡了道,一身黑西装的人雕塑般地站在车边。
怎么画面就像是家属来接出狱犯人的情景。
“少爷请你暂住他家。”
“哦?”
“少爷说你住他那儿比较好。”
顺便就近监视,这种话大家心照不宣。
“麻烦洛少了。”我不客气地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
“你不反对?”
“洛少跟你说了不择手段,绑也要绑来是不是?洛少供吃供住,我当然求之不得。”
对方释然地发动了车子。
我移开视线,理了理及肩的发,不剪了,留长了吧。
几乎同时,火红色的法拉利F40从身边呼啸而过,我看到唐洛微扬的嘴角,看到圣筱刻意偏过头去。
在唐洛的别墅看到圣筱的时候我并不惊讶,圣筱也不。
原以为他会跟我说什么的,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移开了视线。
那一顿晚饭吃得沉闷,五个人都是一声不吭。
圣筱吃完就走了。
“他吃醋了哦。”我调侃。
“他?”唐洛好笑地反问。
“难道不是,少爷要不要把我赶出去,哄哄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黎圣筱这个人,你不了解吗?”唐洛问得别有深意。
“不了解。”我摇头,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不过相互配戏而已。”唐洛讨厌多说,简单作结。
“原来大家都擅长虚伪。”我轻笑。
“希望你不要误会什么,让你住在这里并不代表我把你当作盟友了。”唐洛的声音突然降至冰
点。
“我当然知道,难不成少爷觉得我是这么想的才乐颠颠地不用绑就来了?”
“知道就好,在事情结束之前你不要四处走动。”
“不能走动?”唐洛啊,原来你也是一样。
“否则。我的手下可以直接帮规处罚,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懂了。”我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烤肉塞进嘴里。
“我讨厌你这么笑,我可以事先告诉你,我不会善待你。”
“乒乒乓乓”一阵杯盘器皿撞击声。
“干什么?”唐洛厌恶地皱眉。
“我紧张啊。”我抬头,一脸无辜地微笑。
眼前突然银光一闪,晃眼的光线一闪而逝,脸侧紧接着一阵刺痛,我用手一碰,手指上便沾了血
迹。
原来唐洛的飞刀也这么精准,我转过头去心有余悸地看着深深插进墙面的餐刀。
那一晚,一直盯着一片圆圆的白色药片,思索良久,不吞的话就是无边的噩梦,吞了就会像死猪一样任人宰割。
算了,放回药片,我和衣躺在了那太过柔软的床上。
周围很安静,没有杂音,窗外月圆,整个夜被照得亮如白昼,现出笼了雾纱的湛蓝。
仿佛幻听一般,静夜中竟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
月圆之夜?狼人?我突然来了兴致。
第二十八章:红
我从床上爬起来,凝神细听,却再听不到任何杂音。
了无睡意,索性起了床,开了房门。
这幢别墅白天一看倒是只觉奢华,怎么晚上关了灯竟照不进光来,活脱脱一座阴森古堡,狭长阴暗的过道竟然仿佛没有尽头,四无人声,只有自己深深浅浅掩饰不住的脚步声。
模糊的,但有一声低号证明了之前不是幻听。
我一直走,估测着应该离声源不远了——
突然过道的灯大亮,刺得我一时睁不开眼睛。
“你在干什么?”阴沉的声音自过道的那头响起。
是白天见过的管家,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
“我、我没事干,出来逛逛。”
“逛逛?少爷跟你说过这里的规矩吧。”
“嗯。”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逼人。
“没事请你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乱走,尤其是晚上。”
“我知道了。”我小心地移着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管家明显是哼了一声,关了过道的灯,顿时一片漆黑,只有他深一脚浅一脚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什么啊?为什么会有悬疑恐怖片的感觉。
那一晚后来何时睡着的根本不清楚,只觉得脑袋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到凌晨才有浓浓的倦意袭来。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
我走出别墅,看到躺在游泳池边的唐洛,再黑暗的东西,在阳光下还是有明媚的形状。
“昨晚听到什么?”一开口语气就是森寒。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昨晚出去干什么?”
“我睡不着。”
“是吗,你最好什么都没听到。否则,我只好让你永远都说不出来。”
“是。”我低下头,埋了眼神,直接说杀人灭口不就好了。
“你的人手在哪里?”唐洛转了话题。
“我说过我要绝对的自由,可是您的承诺没有兑现。”
“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放了你?”唐洛咄咄逼人地靠近。
“当然不是,只是既然你都还没有兑现承诺,我当然不能把我的底盘全抛出去。”我微笑地回答。
“哼,你还不笨,那么你现在的表示?”
“我已经打过招呼,明天董抑就会来找你。”
“呵,董抑?”唐洛冷哼一声。
“对,以前在学校里那些都是装出来给那个人看的,几年前他就已经是我的手下了。”
“你果然不简单。董家的势力也不小,怎么就会乖乖听你的话?”
“洛少对我的手段感兴趣吗?”我笑得更深。
唐洛兴趣缺缺地别开头。
“就算人手足够,想对付黎境暗,你也清楚这没那么容易。”
“是啊。”我耸耸肩笑道。
“你知道得不止这么点吧。”
“既然你没把握,那我可以再为你提供一点情报。”我微笑,颇有推销员的意味。
唐洛侧眼,兴味十足的样子。
“我需要电脑。”
“而且,我需要保留一些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