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无赖 下——夭卡

迎风出海，环游世界，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无人陪伴，无处可去，空有大船，又有何用？

段斜然不禁苦笑——最近老毛病又犯，又开始做一些不切实际虚幻无边的梦。

大船试航成功归来，岸边守候的人们欢呼不止，段斜然被兴奋的人群吵得有些头昏，生平最怕这种阵仗，想要叫管家回

去，可是管家早被人潮冲了个没影。

段斜然一时觉得无助，缩着肩膀靠自己的力气想挤出人群去，结果身板太小立即被撞了个趔趄，要不是有人及时扶了他

一把，大概就要上演狗啃泥的好戏了。

段斜然最近长了礼貌，“您好谢谢对不起”经常挂嘴边，于是此时此刻那一句谢谢当然是张嘴就来：“谢——”

然而，河边浪大风急一时呛到，剩下的那个谢字被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那人扶着他的肩膀，在人潮涌动中定定地稳住。

五官俊朗，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是每一次看到段斜然出糗时都会露出的那种神情。

段斜然不由怔住，第一个念头竟是，唉？叶子难道也随大流来看大船了？

正是惊诧猜疑之时，管家已气喘吁吁地跑来，一把抓住那人手臂，大声道：“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还巴巴地跑到

前面迎接你呢，怎么样，这船还不错吧，叶洛？”

段斜然狐疑地看了管家一眼：“你……”

管家立即笑道：“哈，五爷你还不认识他吧，这孩子就是新来的那个伙计啊，在这干了快有一个月了，今儿试航就是他

去的啊。”

转头对叶洛道：“嘿，这位就是五爷，我跟你提过的，以后咱家的船厂就归他管，你好好表现，五爷会提拔你的啊，哈

哈。”

叶洛对着段斜然明媚一笑，段斜然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深深提了一口气才把自己稳住。

说起来，他还没有见过他笑得这如此明媚过。

你大概觉得段小五有些太夸张了，其实不然，你可曾见过蕴积了一冬的冰雪消融，自高处流下，阳光洒在其面斑斑点点

，犹如碎金，大概可以体会这一刻是多么奇妙。

第一百二十四章：叶洛

段斜然觉得奇怪，仿佛所有人一下子都失忆了，他们都不认得叶子了，只认得这个新来的叶洛。

新来的叶洛其实也不太讲话，可是大家就是喜欢他，闲着没事就爱往他身边凑近乎，拉着他问长问短，叶洛有一声没一

声地应着，几乎是全部避而不答，可是大家并不因此讨厌他，反而称赞这孩子内敛稳重。

段斜然觉得诧异，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就这么讨人喜欢了？

因为叶洛身边总是围着人，他反而找不到机会接近，只能远远地看着，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而叶洛总是心有灵犀似地朝

他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也说不上就是笑给他的，段斜然还是觉得心跳加速一拍，兀自红着耳根子扯别的去了。

他渐渐地想清楚了大家对叶子态度转变的原因，即使依然不讲话，叶子其实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都说微笑是最好的武

器，所言不虚，看叶子凭着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所收买的那些人心就可见一斑了。

然而，段斜然却要坚守自己的阵地，当时那么骄傲地走掉，哭成那样子也没有被挽留，无论叶子的笑容多么温暖多么良

善，他都知道这人其实狠心得很，吃一堑长一智，何况他段斜然吃了不止一堑，要傻到什么地步才能一次又一次自己送

上门去自找欺负。

所以，段斜然总是刻意和叶洛保持着距离，别人都聚在叶洛身边笑作一团时，他也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绝不向其

投过一个眼神去。

他自以为做得很克制，却不知管家每日向段匡亦报告时都笑得满脸褶子一朵花：“今天当然又去了，以前都是关在屋子

里看账本的，这些日子天天去岸边溜达，走两步瞟一眼，瞟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段匡亦皱眉道：“瞧他个贱样！我家里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那个死叶子有什么好？值得喜欢成这样！”

管家抚须道：“这个怪不得五爷，毕竟这俩人那是打小处出来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了的，何况，那叶子的确也是个人

才，学什么都快，样样精通，先前只让他做个小跟班的真是屈才了，我看这孩子再打磨几年绝对能成个好手，咱五爷虽

然也是好样的，可有时候总爱犯糊涂，到时候有叶子在身边搭把手还是不错的。”

段匡亦道：“那倒是，要不是我看他有几分聪明，才不会留他呢，我瞧着他那张脸就来气！咱家欠过他钱么？”

管家笑道：“如今好了，这孩子像是变了个人，变得爱说爱笑了，挺讨人喜欢的。”

段匡亦阴声怪气道：“讨谁喜欢啊？你喜欢吗？”

管家道：“可不是，我就喜欢这种有眼色的……”眼见着段匡亦脸色阴沉，自知说错话，立即改口道：“唉，唉，我说

的喜欢是……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啊，欣赏，哈哈，我这么大年纪了，老爷您难道还怀疑我不成？”

段匡亦冷哼了一声，道：“你叫他收敛点，整天笑得跟个星星似的，招一堆小姑娘小伙子的在身边，段小五本来就是个

傻的，这会子更没机会了。”

管家点头道：“知道，知道，我以后只叫他对五爷一个人笑。”

段匡亦叹气道：“小五这孩子真叫我费心，我自知对不起他，想对他好一点，偏偏他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

管家忙附和道：“那是，老爷为五爷那可是费尽了心思，要什么给什么，五爷不开口都猜度了他心思，留那叶子在船厂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分明是给他俩制造机会嘛。”

段匡亦依然不高兴：“那么说偏偏我家小五是个瞎的了？”

管家暗想这段匡亦不高兴，说什么都白搭，于是只赔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瞧五爷那心思，其实是欢喜的，只是，

似乎拿不下脸来……”

段匡亦怒道：“妈的给我装什么！先前贱得跟个小狗似的，整日间黏着人家腻腻歪歪，就算后来因为明秀的事伤心了一

阵子，也该过去了，这会子倒给我拿捏起来了，就他那德性，拿捏个鬼啊！”

管家只诺诺道：“是，是。”

段匡亦越发火大：“他爱拿捏就让他拿去，我迁就他到这地步也够了，妈的我这后半辈子居然栽到他手里，真他妈憋气

！我再不管他那点破事了，爱怎样怎样罢，没谱了！”

管家越发惶恐：“是，是。”

段匡亦压了压火气，一挥手道：“不提他了，走，咱去看看我孙子去。”

段匡亦的孙子还没有出生呢，去看孙子无非是去看孙子的妈妈。

段斜然老婆如今很尊贵，每日间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打结婚以来都没有见上老公一面。

段匡亦见儿媳妇养得白白胖胖的，想必腹中的小孙子也必是白白胖胖的，不禁心情大好，再一次掐算起孙子出生的日子

，觉得人生很有盼头，在这个盼头面前段小五那点破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让他自己纠结去吧。

段斜然的确是挺纠结的，他现在看叶洛就像是看一把制作精巧的匕首，无论是质地还是花纹都很吸引他，可是心里又清

清楚楚知道再好看也是一把伤人的利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猛地出鞘狠狠来上那么一下子。

段斜然如今总觉得身心俱老，受不得刺激了。

所以，宁可远远地看着，只远远地看着。

但是叶洛却年轻得很，看着就朝气蓬勃，在船厂里什么活都能掺一把手，管家对他甚是中意，走到哪领到哪，像是带出

了个得意门生。

这一日段斜然在厂里磨蹭到天黑，管家带着一帮人喝花酒去了，他只好自己收拾了东西回家去，关了门出来看见叶洛站

在不远处的墙边上。

段斜然愣了一下，笑道：“你怎么不跟他们去喝酒？”

叶洛不接他的话，只淡淡道：“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段斜然扭了下头道：“小铁子在前面等我呢，我和他一块。”

叶洛轻笑了一声，道：“小铁子跟管家喝酒去了，没有等你，你要是还想说小李子小赵子之流的，也都去了，不必想了

。”

段斜然心里不情愿，却也只能迈开步子跟在他后面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地走着，叶洛忽然道：“小五你过得好么？”

段斜然一愣，只僵硬地答道：“噢。”

他看不到叶洛的表情，却也能猜出他轻蔑地笑了，然后听到他平静地说：“小五你其实过得不好。”

段斜然心想，看吧，这人又开始拿我开心了，又开始讥讽我了，幸好我没有上他的当，所以也不会伤心。

只木着脸道：“噢。”

依然闷头往前走，却不料叶洛已经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等着他，他一个脚步收不住便直接撞到他怀里去。

然后听见叶洛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不是玩笑也不是讥讽，认真严肃，暧昧低沉：“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走，我

可以带你走，去哪里都可以。”

第一百二十五章：代价

段斜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心里猜测着这话的真实性与可行性，然而没等得他多想，叶洛忽然捧住他的脸深吻下

来。

段斜然觉得恐慌，如果说他有过接吻的经历的话，那也只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无论那段经历有多么地受人耻笑，于他而

言却是珍贵无比，然而叶洛那掠夺性的吻显然会破坏掉这份弥足珍贵的记忆，所以段斜然第一时间反抗起来，以至于在

挣扎不得的时候咬破了叶洛的嘴唇。

叶洛大概是吃疼，终于松开，只一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

段斜然惊魂甫定，连连往后退去，要不是被吻得腿软跑不起来，他简直想落荒而逃了。

叶洛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忽然笑起来，黯然神伤却又满带讥讽：“段小五这就是你的心吗？你还要把自己困多久？

”

段斜然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他的话，又怕他蛮横不讲理，于是慌忙道：“叶子……你，你不要这样……我现在……我现

在不能……真的不能……我……”

他忽然觉得这一套说辞甚是熟悉，在不久前他也是这么哀求段匡亦的。

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这是逃避的一种。

叶洛往前一步，眼神变得危险，低声道：“只是现在吗？段小五你确定只是现在不能吗？”

段斜然被他逼到墙角，只慌忙地点头不迭，然而在叶洛火热目光的逼视下，他忽然觉得说谎是件很费劲的事情，连呼吸

都有些困难。

叶子总是给他这样的压迫感，他处处受制于他。

这让他对叶子和自己都恨极了，再也忍不住怒火狠狠扇了叶子一巴掌，眼泪却夺眶而出，嘶声道：“不，不是现在！是

永远！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那个时候，就算我错了，也是你不要我了！明明是你不要我的！要不是你不要我，我就

不会去找明秀，明秀也不会死，哥哥们也不会死，爸爸也就不会逼我……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叶子我恨你！你根本

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你那个时候明明不要我了啊，为什么现在居然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回来我身边呢，叶子你

是不是太过分，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我……我，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他再一次觉得委屈极了，也知道这样毫无颜面地痛哭抱怨实在是不成体统，可是，叶子实在是太可恨了，他一点办法都

没有。

叶子看着失了分寸的段斜然，却开心地微笑起来。

这样毫不讲理地把所有过错一股脑儿推到别人身上，才是典型的段小五的手段啊，他什么时候需要那么深明大义以为自

己需要背负责任背负内疚背负悲伤！

段斜然既然已经破坏了伪装，眼见着四处无人，索性放开了埋怨起来，抹了一把鼻涕道：“你从来都不关心我，那个时

候要不是你对我不好，我就不会去追喻书，喻书那样子欺负我你从来也不帮我，就知道整天去钓鱼玩，我有多痛苦你根

本不管我。”

叶子想，好，把喻书的事也推到我头上来了，大概过会还要往前追溯。

段斜然见叶子似乎若有若无地又笑了下，心里更加憋火，气呼呼道：“我除了先前打过你，并没有对你不好，可是你就

是不跟我好，还跟我装哑巴不跟我说话！就知道去跟不相关的人玩，反把我晾在那里，结果我从小没有人玩就变得古怪

了，他们都笑话我不正常。”

叶子想，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正常。

段斜然见他那笑容已经称得上开心至极，忍不住怒道：“所以，我再也不理你啦，你不要再来烦我啦！我都结婚了，我

儿子都快出生了……”

叶子终于被打击到了一点，收起那个该死的笑来，冷冷道：“说完了？”

段斜然一怔，道：“哦，哦。”

叶子也不废话，一把按倒段斜然，直接动起手来。

段斜然发现自己一番话白讲了，到最后居然还是这个结果，不禁着急道：“不是说了我们之间完了吗，你……你怎么还

……”

叶子把他衣衫强行褪下来，摸着他的光滑的肩膀，那个令段斜然痛恨不已的笑容再次浮上来：“谁说我们之间完了？段

小五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啊……”

段斜然还想辩驳，嘴唇已经被封住，叶子火热的嘴唇压着他，温暖湿润的舌尖轻轻扫过，像是点燃了一串细小的火苗，

段斜然的身体骤然一紧。

然后叶子微微抬头，头顶上是一泻千里如水温润的月光，盯着段斜然的眼睛自信满满：“我们之间……还没有开始呢…

…”

不等段斜然说什么，再次深吻下来，这一次不是只停留在唇边的挑逗，而是温柔却强硬地侵入了他的口腔，细细地拂过

每一颗牙齿。

段斜然有些喘不上气，只拼命抓着他肩膀像溺水般挣扎，终于得喘一口气，急促道：“那……那你轻点……别……别亲

我……”

叶子轻轻分开他双腿，心不在焉地保证道：“放心。”

这保证果然没什么效力，挺身进入的时候段斜然还是疼出了眼泪，忍痛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叶子……你轻点……我疼

……”

叶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摸了一手的眼泪，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叶子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却最终平静道：“过会就

不疼了。”

再次用力侵袭起来，每个动作都强硬霸道。

段斜然知道求饶无用，只能默默承受，心里并没有上一次被侵犯时那么难过，只是有些无奈，他忽然觉得叶子在某些地

方和段匡亦很像，都是那么强横不讲理的人，都是不顾及他人意愿强行施加自己意志的人。

都是霸道的人啊……

身体酸痛内心凄苦之时，段斜然又开始怀念起喻书的木纳和明秀的温柔，喻书给了他甜蜜的难以忘怀的吻（虽然是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