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爷不知道吗?”
火殇眉头紧皱,收回手,转过背。
树影斑驳,残枝落叶。
又是一年春开早。
“爷。”重重的磕碰声,那个鬼魅的声音再次响起,“鬼妞子不求金银,不求高官,鬼妞子只要您。”
话一出口,火绿就哇哇哇大叫大嚷起来。
一整上午都不安生,火殇郁闷坐在水上玄房间里。可是等了半天,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火殇更是郁结,跑进了未央果
的房间。
结果,那个该死的未央果也不在。
一七:解药(四)
直到黄昏之际,火殇才抓到水上玄的影子,周洲也在。火殇便有些不自在,本来想了一肚子的话也问不出口了,只好讪
讪道来,“爷找到根源了,这下子你可该高兴了吧。”
周洲抢在水上玄前头说:“火殇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找的对不对?你前头跑了一天都没找到怎么可能现在一下子就找到了
呢?”
听得火殇脸色阵阵发黑,忙剐了周洲一眼,嘟嘟生气道:“姓周的你丫脑子被门板夹残了,爷懒得跟你计较。”话音刚
落,人就跑出老远,站在高处叫嚷开来,“水上玄,爷何时骗过你,你信是不信?一句话,别磨蹭。”
“我能不信吗?”
风中带花香,香溢四方。
火殇微微遮住了嘴巴。
下方,水上玄从宽大的袍袖里伸出带了黑色皮手套的手,遥遥凝视火殇,道:“火殇,我从没怀疑过你。”
彼时,懵懂无知,尚晓得追在水上玄的后头不断追问:水上玄,爷带你去找水上花,就在那山头底下,你随爷走,爷说
话算话,一定治好你的五感失常。
那回子,水上玄已尝尽人生百态,懂人情,知世故,却还是甘愿被一个小了四岁的孩子牵着鼻子走。
时隔多年,水上玄才道出心中真话,“火殇,我信你,只信你。”
火殇想要闷住耳朵,却阻不了这冰块木头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那般的动听悦耳,直甜到火殇心底。
宅子是未央果的,行李什么火绿都带来了,便也没什么好收拾好交代的,火殇想宜早不宜迟,立刻出发去找迷迭香的解
药。
但这之前,必须得先跟未央果道个别。
“其实他若愿意那更好。”火殇道。
水上玄反对,“那人……火殇你少接触为妙。”
火殇不以为然道:“你们一见面就杠上了,这也难免你不待见他,但未央果人不坏,我与他相处了也近两年,是个直性
子的家伙,没问题。”
水上玄默不作声。
火殇见他这样,知道他心中不快,但水上玄就是这样,即便心中再不甘愿,他火殇执意要干的事,水上玄不会阻止。只
会在后头帮着收拾残局。
火殇笑眯了眼,挨着水上玄坐下,道:“你不高兴可要告诉我,不然我不知道,你不白不高兴了嘛——再说五感都回来
了,也该让我高兴高兴不是?”
“火殇。”
“嗯?”
水上玄一手搂过火殇拖进怀里,黏住,下巴摩擦着火殇窄窄的肩窝,语气懒懒道:“火殇,听我一次,就只一次,不要
太靠近那个男人。”
火殇点头,“嗯。”语调轻快,显然不是很将男人的话放下心里。他扭过头,让自己的耳朵贴着对方的脸,觉得很舒服
,便上下蹭了几下,便觉得奇怪了。
“水上玄。”火殇拉过水上玄的手,贴住自己的胸口,轻声道,“这里,热热的,暖暖的,好舒服,又好难受。”
水上玄叹息,手往上移动,将怀里的人更往自己身上贴了贴,道:“别玩,容易着火。”
火殇不懂,歪了脑袋。
被水上玄一把抚过,低头吻了上去。
屋外,火绿不要命地叫唤着爷啊爷的。
屋内,火殇红着脸,重重甩了水上玄一巴掌。大喝声传出屋子。
“碰碰碰……你在碰哪里啊?变态啊的大变态啊!”
听得火绿一阵脸红耳燥,“爷——爷——这是,这是……”
周洲扶着门栏,笑得直不起腰。
事后火殇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子,被周洲一把拉住拖到角落,咬耳朵。
咬了一盏茶的功夫,火殇噌——直起身。
周洲嬉皮笑脸,“怎样?不装了吧,懂了吧。”
火殇抽着嘴角,从牙齿缝里挤出两字儿,“德行!”
离开前还是去了主屋向未央果道别,其实火殇不是没想过带未央果和鬼妞子一道去,但想到鬼妞子现在这样的心态,他
又有些心悸,觉得还是应该让这姑娘好好冷静冷静的,至于未央果,既然水上玄不喜欢,他没必要触水上玄的眉须。
“爷能说的都说了,其实未央果你不如跟爷走,你不是知道迷迭香的解药嘛——爷需要那东西。“
未央果木着脸,语气低沉道:“既然雪使大人不待见我,我何必自讨没趣,他那么神气,小小迷迭香算个什么。”
火殇愣了下,转际就笑得直不起腰来,呵呵笑弯了勾人的凤眼,流光溢彩。
“未央果你吃醋啊,你真可爱。”
未央果压着眼睑凝视火殇。
火殇不语反走了过去,在一臂之距停住,双手叉腰,姿态高傲不逊,道:“喜欢爷?”
“喜欢。”未央果直言不讳。
火殇趁机又反问道:“那喜欢的人拜托你,你怎忍心拒绝?”
未央果咋舌。
火殇扶着桌子微微歪唇的模样实在好看,未央果侧过头,短发擦过脖子,他开口,声音发抖,“火殇,为了那个男人,
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寻找解药吗?”
火殇回道:“或许。”
或许?是或许会还是或许不会?未央果没有问,他只是叹息般地道:“火殇,你过来一下好吗?”
火殇依言靠近,未央果伸出手搂上火殇的腰,火殇身子一转躲开。“别恶心,好好说话别动手。”火殇佯怒。
伸出的手木然顿在半空中,有些凄凄,不知是何滋味。未央果注视火殇的眼睛,有一丝深情闪过。“你要解药,我帮你
,但火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火殇道:“你说。”
未央果扬起手,手腕一晃,哗哗哗几声过后,所有打开的门或窗,同一节奏关上。
以前只知道未央果天生神力,一铁锤挥出去,翻江倒海。后来被他背着逃奔,火殇又发现这人脚法高超,与水上玄的遁
身术不相上下。而如今,这招又是……
火殇抓住未央果的手,铁青着脸问:“未央果你有事瞒着爷,对不对?”
未央果冷笑,“你不也一样,半斤八两,有啥资格质问我。”
火殇噤声,被气得脸红耳赤,死死咬住了下唇。
未央果的手贴了上去,眼神迷离,道:“火殇,要解药可以,那——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未央果,那个陪你
偷水中莲过荒芜之境的未央果,好吗?”
火殇不着痕迹得抽回了手。
回去找水上玄,火殇说不用再去找解药了。
周洲先跳了出来,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火殇甩甩手,没做停留。
火绿在后面追着追着被周洲一爪子拎了回去。
质问,“说!你家爷到底是犯什么神经了?”
火绿咬牙切齿,“我家爷好着呢,你别诅咒他,不然要你好看。”未,给了周洲一鞭子,以示自己的怒气。但此种行为
实在幼稚,周洲只会觉得好笑。笑这主仆二人还真挺像的。
周洲这人也不算好人,背着火殇对水上玄道:“水上玄,不是我周洲多嘴,你就不吃醋啊——那王子明着里陪火殇玩角
色扮演,暗着里指不定就在盘算着什么诡计。说是找解药,我看啊——”
我看啊——就是想搞死我们!
周洲很识相地闭嘴。
水上玄却知道这以柔克刚的日子不可再这样下去了。
当天夜里,水上玄瞒着火殇佯睡,等夜深了,他悄悄起身,不动声色得点了火殇的睡穴,又去敲开了周洲的门。
周洲贴着门问,“等这事结了,你可得允诺你以前答应我的。”
水上玄点了点头,一瞬间人影消散。
周洲提着靴子在后面使劲骂,骂这混蛋就知道欺负别人速度慢。
等他二人离开,火殇拽着外衣爬下了床。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火殇赶到时,未央果和水上玄正打在兴头上,彼此难分高下。周洲在一旁看好戏,抱着外衣还不忘抱怨这鬼天气。
火殇想冲进去阻止这没头没脑的二人,却被周洲拉住,道:“你凑什么热闹?”
火殇想说要你管,却只来得及发出管的谐音,一高空抛物直直高速度冲向了火殇。
水上玄和未央果同时大叫。
“火殇!”
“小心!”
火殇没理会,执起一鞭子,抽的那匕首在空中划条抛物线飞向了屋檐,轰隆——冲翻了一座亭子。
周围尘土灰沙,飘的满天满地的可怕。
一八:解药(五)
火殇本来想说你们两个别闹了,可看着那把匕首的尾巴叮铃铃的摇晃着,他突然觉得很可悲。
曾也有一次,全怜冬借水上玄之手向他掷长箭,那回子,火殇被气得半死。
未央果是个机灵人,一看情势就知道对自己不利,再看火殇突然呆愣的表情,他似乎又从中读懂了些什么。然则面上波
浪不惊,很是轻松得对水上玄和周洲道:“怎么?刚打得不是很起劲吗?火殇为了你来求我找解药,你们却好联合起来
想要暗杀我。火殇啊——你一番苦心,别人当他是垃圾呢!”
话中带枪,枪中带刺。火殇蹙眉,满身的戾气,呼啦啦得在周身绕了一圈闲人莫近!
“水上玄。”火殇道,手里的鞭子委顿在地,“你想怎样?爷为你甘心屈下,你反着爷跟爷作对?是爷愚笨,还是你太
聪明?”
水上玄不做解释,但脸色却很臭。
火殇心中咯噔一下,偏过头对未央果道:“解药什么的爷不要了!某些人是生是死由他去吧!”说完,马蹄子撒开就冲
了出去。
后面二人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吵来吵去打来打去不都是因为火殇,结果火殇不干了,那……
未央果语出嘲讽,“瞧瞧,雪使大人就是能耐啊——”
水上玄冷冷瞟了他一眼,扯着周洲的领子离开。
水上玄也知道这次又惹火殇不高兴了,但他嘴拙,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哄人开心。
一午后,暖阳晒得人晕晕的,周洲拉着水上玄往门外走。
“急什么?”
周洲嘿嘿得奸笑,道:“水上玄你就看我的,看我怎么把那臭屁的火殇给哄到你身边。”
此时的火殇正郁闷得在毛毯上滚来滚去,一旁火绿捧着暖炉不知如何是好。
“爷您不开心吗?”
火殇晃了晃脑袋,“没,爷开心着呢——”
“可爷你好反常啊。”火绿追问。
火殇挺起前身趴了椅背,叹气,“你不懂,不懂的。”
火绿不放弃,矮了身子挨住火殇,讨好地笑,“爷,跟绿儿说说,您以前不开心的时候都爱跟绿儿说说的。绿儿会很乖
,很安静地听您的。”
视线缓慢移动,正撞上那双可爱的眸子盯着自己,甜甜的可以融化最坚硬的心。
“绿儿。”火殇缓缓吐气,缓缓吸气。“爷的好绿儿。”他伸开手,抱着火绿往后倒了下去。
天空辽阔无边,立春之日,东风解冻。
水上玄远远凝视着院中央浑然不觉相拥而眠的两人。
周洲推了他一把,“水上玄,爱不是单纯的守候,不是说只要你幸福就好。你岂能看他被一个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
混蛋任意的瓜分?你且看着我,告诉我当初你怎么和我说的。”
水上玄苍白的嘴唇微微挣动两下,又徒然得闭合。
“我没他不行。”水上玄淡淡道出,却道出了所有的辛酸和爱恋。
周洲叹气,道:“他只是出去执行任务你便受不了了,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可以整整一个月,既然这么的放不开,为
何不让他知道?我说水上玄,平时看你也不笨,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就……喂!你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再看时,哪还有那抹冬日里的奇观?
周洲双手交缠着插入护套内,微微扬起下巴,呼吸着冷峭的风,觉得心坎儿一阵一阵的刺痛。他自语,喃喃无声。
“我激动个什么劲啊我!”
火殇醒来,发现人躺在床上,他无意识地翻了两翻。床软绵绵的舒服,火殇眯起惬意的眸子,无比慵懒。等他发现火绿
不在那已经是晌午的事了。
床头坐着一人,银发如瀑,银眸如灿。
火殇挪着屁股靠入那人的怀抱,抱住他的腰,道:“你不喜欢未央果我知道,这样,解药什么的我们自己找,或许会费
时,但你要相信我。”
水上玄不语,只是低下头嗅着火殇的发丝。
“火殇,我没你不行。”
火殇浑身一僵。
水上玄继续道:“火殇我没你不行,没你我觉得呼吸都困难。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我不是药堂人不会使
用蝴蝶鹰,我除了拥有巫力是个巫族,其他一概没有。”
火殇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迟到了多年的告白。
“你问我为何不见你一面让你苦等一夜,我也想我也不希望和你分开,可是你注定要离开,我想不出法子来阻止你,我
想给你自由,不想用我的感情束缚你,更不想让你因为厌倦我而彻底离开我。我想过很多办法,想过干脆用巫术让你爱
上我得了,可是我做不出来。胡言说你一睡不醒原因不明,我失魂落魄冲了回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你为何
要服食傀儡。你若是真这么恨我,我可以离得远远的,可是若要用你的命来换我的五感,我怎能答应?”
我怎能答应,我怎能答应……水上玄反复低低念着,念得火殇的心坎不住收缩,快要承担不起这份真挚又深沉的爱恋了
。
“火殇。”水上玄扶起火殇,瞧着娇艳如花的男子,“你恨我反复无常,我气自己狠不下心来——绑住你,困住你,监
禁你。那么多的人想要同我瓜分你,我不能更不会答应,一丝一点一毫一厘都不行!”
嘴被掩住,对面火殇眯着眼瞅着水上玄,启唇,水光珠玉,嫣红诱人,他抬手拂上水上玄的眼,慢慢下滑,滑过挺立的
鼻尖,滑过薄薄的嘴唇,又侧着手捧住了男人温度低迷的脸庞。
叹气,长而幽幽。
“水上玄,水上玄。”火殇倾身,吻上男人的唇,一个接一个细密的吻如雨而至,只是简单的嘴唇碰触嘴唇,却让这个
一向镇定的男人慌了心神。
水上玄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拿火殇怎么办?他搂着火殇的腰,是推也不是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