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籽眨巴眨巴眼睛,“漂亮叔叔,美人有刺。”
水上玄微微点头,“是,玫瑰都带刺。”
告别渊籽娘俩,又是赶车往城中心跑。
火殇踢开火绿,跑到前头赶车。
一旁的聂紫咬着手帕,哭得稀里哗啦。天不怜她可怜无人爱,这么个大佛爷供在身边,呜呜——何其哀哉!
火殇臭着脸,一路马鞭呼啸,驾驾驾——一
一直驾到漓火堂总部,火殇两腿一翻,翻下马车。嗒嗒嗒来到大门前,抬头,金色漓火堂三个大字无比气派,火殇想都
懒得想,黑色的马靴砰一声踢开了红棕色庄严的大门。
叉腰立于门口,狂风吹得墨色长发哗哗扬了一片天空,仰头猛吸了一口,下一刻咆哮之声震动山河。
“漓人泪!你火殇爷爷大驾光临!还不快快出来迎接!”声势之大之狂妄,众人只能望其项背。
一炷香的功夫,里头一声轻笑,悠长而迷人。
“小殇哥哥,泪念你多时了。”
水上玄转过头看聂紫。
聂紫猛摆手表示不知,赶紧看火绿。
火绿淡淡瞟了她一眼,“漓火堂堂主漓人泪,我家爷的表弟,没听过?”
聂紫紧闭上下嘴唇,就算她听过,可她家公子没听过啊!
第十五章:漓火
火殇一进门就直接表明来意,“小泪,帮爷看看,这什么红莲教总舵藏在什么鬼地方?”
漓人泪是个比火殇还要小几岁的白净少年,一双眼儿媚特勾人。
“小殇哥哥你总是这么心急,既然带了客人,就该先知会我一声,也好有所准备。”转而看向水上玄,“这位公子该怎
么称呼……”
“水上玄。”冷淡到冰封的声音。
漓人泪微笑,很是乖巧,“水上公子,漓火堂名声不大,人更是不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好说。”
火殇脑门青筋颤抖,抖着羊皮纸,气指山河,“喂喂——水上玄,你给我放尊敬点,小泪人小但好歹也是一堂之主,只
有爷可以打他骂他狠狠虐待他。”
众人汗颜,火殇尤不觉羞愧。
“小殇,表理他,来来来,先给爷看看,红莲教……”拖着一脸柔笑的少年躲到一边开始研究那张不知被翻阅了多少次
的羊皮纸。
侍从上茶上点心,捧了暖炉送到火殇手中,抖了披风盖在火殇身上,照顾之周到之殷勤……
水上玄一直冷眼旁观。
当夜,两人自然分开睡。
漓火堂乃北岛国三大堂之一,虽毒术不及易水堂,医术不及墨木堂,可好歹历史悠久,有据可考。
怎会少间房待客?
火殇与漓人泪窝一张床上,几年未见,倍觉亲热,赶紧打小酒酒。
“小殇哥哥,泪好想你哦——”
火殇吧唧啃了口,“乖啊——爷也怪想小泪的,小泪长大了呢,来来来!让爷好好瞧瞧,是不是都长大了?”
“啊!”漓人泪尖叫。
火殇偷袭不成,很不爽得瞅他,“小泪不听话,爷不高兴,明早就回去了。等爷回了胜雪峰,绝对不再下来,看你想爷
时怎办?”
漓人泪泪眼汪汪,慢吞吞掀起袭衣下摆,委屈,“呐——小殇哥哥不要生气,给,给你摸摸就好了嘛——”
瞧这委屈的?火殇心中狂笑,小孩子就是好骗,特别像漓人泪这种没心机的天然纯良品。
险恶之手慢慢伸了出去。
碰到白色的单裤,火殇眯起了眼睛,继续,往下,食指抵着肚脐往下移动。轻柔柔擦过敏感地带。
漓人泪呜呜咽唔,小嘴巴咬得红嘟嘟的可爱。
火殇猛吞口水,该死的!小屁孩什么时候这么诱人了!?比绿儿还勾人!
他抬头,见漓人泪闭着眼睛,睫毛抖啊抖,不觉笑出了声。开始只是小笑,笑到后面控制不住变成大笑。
“小殇哥哥?”漓人泪好奇得看着火殇裹着被褥打滚。
“哈哈——小泪小泪,你太可爱了,真的!乱可爱的!哈哈——”
绕过好几间房的某间客房,灯亮了一夜。
水上玄一身薄衫裹体,任外头寒风瑟瑟,他却没有感觉。
想着想着,便有些心烦。
“聂紫。”
“奴婢在。”
“你说火殇他都在想些什么?”
聂紫错愕,下巴哐当掉到了地板上。
神啊!这叫她怎么回答啊!她只是怜君山庄服侍雪使的一个小小不足为道的使从啊!哪有那个胆去揣测花使的心思。
但,“好了,你也下去睡了吧。”水上玄临窗而立,风轻轻,绕过眉心,一朵早樱粉色的花瓣落在眉梢。
孤寂——而冷漠的人啊!
聂紫感到没来由的伤悲。
晨早,漓火堂专用来待客的院子,主屋的门从里面推开。
一红袍长发的少年坐在廊台上,翘着双腿,嘴里还哼着小调。听到声响,他扭过头,笑得露出一口皓齿,“早!昨晚睡
得好不?”
许久不见回应。
火殇气结,扯着那人的衣摆低喝,“喂喂!爷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若爷再对你好看点,你丫是不是要骑到爷
头上撒野来了,啊?”
水上玄旦笑不言。
辞别漓人泪,火殇恨恨有词。
“没办法!还是得跑帝夜军总部一趟。小泪听话,等爷办完事,回去前会来看你的。”
漓人泪点头,“嗯,我等着,小殇哥哥。”贴近趴着火殇的耳朵细语,“小殇哥哥,水上公子似乎很不待见泪呢。”
火殇蹙眉,“切——他就这样,见谁都一棺材脸,就只会看美人!”
漓人泪小手掩了嘴巴笑,“小殇哥哥才是那大大的美人呢!”
辞了漓火堂堂主,火殇一行改往东走。
帝夜军总部,坐落于城东萤河畔。
从矿石山引流而下,萤河贯穿北岛国都城北平城南北,又分支引入各个城镇,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北岛国人民。他们亲
切地把这条河称作自己的母亲河。
萤河之水进入北平后,一改汹涌的气势,转而温柔婉转。
一辆装饰简单的两匹马马车飞速奔驰在人流拥挤的大道上。
赶车的是个年不过十六的俊俏少年,他旁边还坐了位娇俏可人的少女。少女嘴里含了串糖葫芦,哼着轻快的歌。
——小妹妹等着亲亲阿哥,阿哥阿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车帘掀起,一头乌发哗啦甩了下来,一人破口大骂,“唱什么唱?难听死了!”
女子瘪嘴,想哭又不敢哭。
一旁赶车的少年忍笑忍得肚疼。
马车上了萤桥,赶集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火绿捧了护手围脖追问,“爷,您冷不冷?绿儿给您戴上。”说着,将一条长长毛茸茸的狐皮围脖裹在火殇脖子上。绕
了三圈,小心拍抚火殇的衣领袖摆。
火殇扭扭脖子,抬手又松了松,戴上貂皮手套,他才满意地笑,“绿儿乖——来,爷赏个。”
火绿闭上眼睛,乖乖送上侧脸。
火殇低头,旁边伸过一只手推开了他。
火殇不解抬眉。
银发男子没理会他,低头在火绿脸上碰了碰,迅速转身走开了。
盯着水上玄急急离开的背影,火殇彻底无语。
“爷?”火绿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
火殇冲着前头的人方向,嘀咕,“丫——犯什么毛病?难道——啊?难道真的是……”
“是什么?爷?”
火殇怪异瞅了火绿一眼,抬腿追了上去。
只留火绿一脸呆愣,摸着脸庞,觉得这次的吻,好冷——
第十六章:上将
帝夜军总部,气势较之漓火堂总部,有过之而无不及。
开门出来迎接的是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但气度不凡,衣着整洁,外貌俊朗。
火殇一见他就撇开头望天出神。
“殇儿,想风大哥了所以回来了吗?”
火殇不想跟这人废话的,打发火绿上去应付。
“风,风师父。”火绿胆怯,比见了全怜冬还要小心翼翼。
能在当年内乱时,前任帝夜军四使被驱使,而无损无耗地留在都城的人,岂能小视?
墨随风去拉火殇的手,火殇脚步轻移,东躲躲,西藏藏,就是不让他得逞。墨随风无奈叹气,“先进去再说。哎——大
冬天的,一定冻坏了吧?你爹铁定要心疼死了。”
路过院中小亭,一灰金长发男子背对众人,蹲在地上,冲着枝头空荡荡的天空发呆。
火殇随口问,“还没好?”
墨随风道:“好不了了,不过这样也好,免了被驱逐出城。而且忘了反而干净,君佐大人也乐得见箪竹粘他。”
曾经的帝夜军四使,伤的伤,走的走,痴的痴,没个正常的。
帝夜军上将是个冷酷的高大男人,一身的黑色军装,右边脸颊有道狰狞的伤疤,不过只看左边脸颊的话,倒有几分像火
殇。
火殇姓火,墨君姓墨,但二人是割不断血缘的亲生父子。
没人敢问——火殇你怎么不随父姓呢?
火殇铁定一鞭子抽死他!
好吧——恨意如纠缠不清的藤蔓,缠得火殇胸闷。
但墨君是帝夜军上将,居四使之上,全师父,红姨,墨随风,都得听命于他。火殇,算个什么?
连恨都只能藏在心底,他本是个恩怨分明喜怒形于色的人啊!
“花使火殇见过上将大人!”火殇恭敬行礼,水上玄也随着抱拳施礼。
墨君冷颜冷色,道:“得了谁的允许下山的?”
火殇没有抬头,“私自下山,全师父不是已经发了通缉令?”
墨随风在旁边担忧得望着这一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父子俩。
墨君啪啪拍手,“好好好!多年不见,功夫没见长进,就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啊?火青!将你主子拖下去!我倒要
看看这忍痛的能力有没有长进?”
帝夜军上将的命令远胜于四使的话,许久不见露面的火青幽幽出现,一掌劈在火殇脖颈处,然后拖着人就下去了。任火
绿在后面哭爹喊娘都不动摇。
水上玄身影移动去拦,墨君在后面道:“既然你承了雪使之位,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说我没提醒你,就算
现在你救下他,他醒来一准要怪你恨你!水上玄,姓火的就是这样没心没肺!他娘是这样,火红萍是这样,这孩子骨子
里也是这样!”
外头,院子里,雪积了厚厚一层,还在零零碎碎地下。
鞭打声,闷哼声,刺耳的血水滴落声。
天地一色,只有那道红影,妖娆绽放。
是不是太固执了?
也该放弃了吧?
这样坚持着是为了什么?火殇,你的骨子里难道也是这样?
——爱就爱了,恨就恨了。
不懂转变,不知好歹。
墨随风不忍多看,扭过头偷偷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火青跪在下面,道:“上将,一百军棍,成。”
水上玄的手微微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火绿已经冲上去了,爷啊爷的,叫得无比凄惨。
雪大了,洋洋洒洒。
天地失色。
他俯身躺在雪地里,寒冷刺骨,冻僵了四肢百骸。
“冷——”
“爷!爷!疼不疼啊?绿儿绿儿,呜呜——”火绿扑倒在火殇身旁,不知所措。
水上玄走过去,脚步一个深一个浅,哪像当初那个身形鬼魅的雪之精灵。
“火殇。”
火殇厚厚的羽睫抖动了一下。
水上玄温柔抱起他,垂头,像要望进他的心里去那般的炽热,“火殇,你是不是真是那样,没心没肺到令人牙痒痒?”
“唔——”疼痛令其皱眉。
水上玄将人搂紧了一分,“但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没心没肺。全天下也就只有我可以忍受你的反复无常。”
漫天的雪花,下下来了,覆盖了所有的色泽。
连触感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火殇趴在软榻上,下面点了三个暖炉,四周围全是毛绒厚皮保暖物件。火绿红红的可爱脸蛋儿吹着陶炉子,手中的蒲扇
一摇一摇,异常认真。
门吱嘎从外面推了进来。
墨随风一手愈创良药,一手雪白的狐皮软垫。
“殇儿,来,瞧瞧风大哥给你带来了什么?”
火殇懒得连转头都觉得浪费,懒懒道:“爱给不给。”
似乎墨随风已经习惯了他的恶劣态度,走到榻边,将创伤药膏递给火绿,又捧了软垫塞到火殇身下。
是上等的雪狐狐皮的软垫子!要弄到这么一个真的很不容易,可见墨随风的用心。
但,火殇并不领情,散着声音道:“好了,爷累得慌,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啊,别老来烦爷。”
待墨随风离去,水上玄坐了过来。
一手搭在火殇背上。
“干嘛?”火殇疑问,挪了挪身子换个舒服的位置。
身下的狐皮软垫无比舒服。
冰冷的手下移,移到火殇屁股上。
火殇尤不知危险靠近,自顾自享受温暖的触感,“还真别说,这墨随风人是挺讨厌的,不过送的东西倒还不错。”
水上玄低眉,眼神不清。
啊——多无情的人啊!
手用力,毫不留情按压了下去。
“啊啊啊!!!——”一声惨叫,惊天动地。火殇怒视,“你丫,搞什么?”
“火殇,你自找的。”
“喂喂喂,爷可没招惹你!”黑着脸,火殇痛的龇牙咧嘴。痛啊——该死的痛啊!
而银发男子却一脸漠色,转身出了门。
他站在门口,任风刮着他的发丝飞舞,胡乱地盖了一身。
“火殇,自作孽不可活。”
“丫!脑子逗秀了!绿儿绿儿,轻点轻点。”
“爷——”火绿担忧得不知该碰哪里为好。
啊——这天杀的混蛋!一个比一个还混蛋!
火殇苦着脸恨恨有词。
第十七章:红花
连续两日,火殇都没有下床。他侧身躺在温暖的席榻上,玉手挥折扇,山水纱画,摇摇停停,心不在焉。
有人走进来,一路低头捡拾着什么,书卷、笔砚、纸镇……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还有墨随风送来的雪狐垫子。
“不是怕冷吗?”侧身靠着榻沿,水上玄挡下火殇摇扇的动作。
火殇慵慵懒懒抬动眼皮,厚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情调,懂不?”
水上玄不语。
火殇轻飘飘剐了他一眼,叹气,“一看就知道是个俗人。”
俗得令人心烦意乱——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沉,似乎已经很不耐这个寒冷的季节。
化雪了,迟来的阳光暖暖照在偌大的院落里。
屋檐、亭角、枝杈,滴滴答答的,雪水流了一地。几个小童呵呵笑着整理脏乱的庭院,南飞的鸟也有那么一两只开始返
巢。
可偏偏更冷了。
“这应该是这个季节最冷的几天,不久就该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