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刘二媳妇正揪着刘二的耳朵,破口大骂,人群挤挤,把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闹闹嚷嚷,有嘲笑的,有低骂的,有聊天的,都指指点点,人群声响虽大,却盖不住那刘二的泼辣媳妇的骂声:“你个死鬼,老娘让你看东边李家寡妇,你是活的托腻了,那珍珠黄金的,你不看,那缺斤少两的黄狗屎你还看得真真切切,还边看边流口水,你是那转世懒狗,改不了吃屎了!?”
那骂声却是有趣,连颜楚凰都凑出脑袋,偏偏有趣:“那刘儿媳妇是泼辣惯了,那刘二看两眼又有何妨?”
虽在潮州,还是天寒地冻,靖安却是初春乍到,虽还有春寒料峭的寒意,人人却都穿着春衫。
项皓生喜悦之情流露于脸上,虽没有答话,心中越是欢喜,十年之前,宁国还处在休养生息之时,人人节俭过活,穿得并无如此之鲜色艳丽,小时的自己的玩耍之物也只是一些平常人家的玩物。
而颜楚凰就并不是如此了,似乎是他身上有皇族血脉,就比之他要尊贵许多,皇上不时就赏赐一些皇族玩物,项皓生一直感觉这圣上是不是对于颜楚凰太过于宠爱。、
还因完颜真是朗国皇族,皇上下旨三个月之内,把永平王府后院扩张成了五百亩的草原,供完颜真骑射之乐,颜楚凰也是大方,只要得到赏赐,就与项皓生分享,小儿贪玩,项皓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沦为了颜楚凰的朋友。
项皓生想到如此,不禁苦笑,又似甚是宠溺,颜楚凰比之小两岁,却并不如比他小的小二一般,他处处懂事,却对皇族薛家有着深厚的仇意,他人小力薄,虽不直接顶撞皇帝薛昊,却是在背后捣鬼,七岁时,就摔死了太子的狗,太子告知薛昊,薛昊却是一笑置之。把太子薛龙意气得九窍生烟。
薛昊宠爱颜楚凰堪比太子,这是众大臣都必争的事实,对颜楚凰似巴结,似嗔怒,似安然,也似不理睬。
但是颜楚凰未语先笑的圆滑,却是无懈可击的。人人想抓住他的把柄,用来参上,或巴结,或威胁,但是,似是颜楚凰处处谨慎,从官两年,竟无把柄可抓。
但毕竟是十六岁孩童,众人表面上是尊敬,心中却是大为不屑,颜楚凰这些都是看在眼中记在心头的。
一年前的弑襄之案,大理寺卿因牵涉过多,由病辞假,颜楚凰一手接了下来,一个月之内,牵连数百人,连兵部尚书因此入狱,就是如此,项皓生之父项涵就接任兵部尚书一职,而兵部侍郎却一直空缺。
就因此案,众大臣对颜楚凰是刮目相看,怒不得,喜不得,连闻都闻不得,薛昊也对他更加青睐有加了。
不知不觉之间,永平王府就到了,跟十年之前大不相同,门厅阁园,深,远,浓,盛,都不足以形容永平王府之浩大,颜楚凰项皓生一下车,颜楚凰之母萍乡公主亲自出府来迎接,脸上尽是宠溺之情。
十年不见,湘平公主脸上略添细纹,却抵挡不住满身的风情,颜楚凰有与他母亲一样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是不像朗国人的。
五官却像极了完颜真,秀丽清新,微卷的发浓密悠长,一袭白衣,被风吹得浮浮漾漾,一身茕茕孑立。
项皓生看得不禁痴了。
萍乡公主笑着招呼他道:“皓生,十年不见,还是像个小孩一样,楚凰那臭小子有甚么好看的,快快进屋,春寒毕竟料峭呢?”说完两眼弯弯的笑了。
颜楚凰看过项皓生,双眼也弯弯的笑起来,伸手便拉了项皓生进府。
项皓生道过安,吃了几块松糕,就回兵部尚书府了。
项皓生一走,颜楚凰便问萍乡公主:“母亲,父亲哪里去了?”
萍乡公主微微一笑,边为他换衣,边说道:“圣上昨儿晚上召他进攻下棋,估计太晚,就在皇宫留宿了吧。”说完递上一杯春茶:“楚儿,你长途奔波,可曾受伤?”
颜楚凰却不回答,推开萍乡,道:“母亲,孩儿办完大事,应该先参见圣上。”
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颜楚凰脸色瑟瑟,青红可见,双手紧握,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冲入禁城,侍卫见是颜楚凰,直接放行。
深深禁城,浓浓暮冷,仇怨之气迎面扑来,转角,钩斗,层瓦,都似一张张蜘蛛网,一圈又一圈的把颜楚凰之心缠的死紧,压抑他的神经,颜楚凰一步一脚印的走在深宫之中,连呼吸都是稀薄的。
此时,太子薛龙意一身红色在宫女宦官的簇拥之中嬉笑走来,太子向来不喜颜楚凰,从八岁时被八岁的颜楚凰和十岁的项皓生用老鼠吓得哇哇大哭,尿了一龙裤时,就对他们两人心怀恨意,特别是当时,颜楚凰还回头对他邪意一笑,那冷飕飕的笑,薛龙意又是愤怒又惧意。
太子一眼便看见了颜楚凰,脸上浮出一丝轻薄厌恶之气,他不得不承认,颜楚凰是他见过的最为貌美的男子,对于他的这一相貌,薛龙意又是垂涎,又是不屑。
长成这样除了做兔相公还可成什么大事?
颜楚凰心意烦躁,正在前思后想之时,并没有看见可敬的太子殿下。
正要擦身而过,太子脸色越来越差,这个颜楚凰,我贵为太子,你竟然不停下作揖问安,一会,就让你吃一顿板子!
带头的白胖太监看出主子心意,逞能壮势,向颜楚凰尖尖大喝:“颜楚凰,见到太子殿下竟不跪下作揖,小心脑袋!”
颜楚凰顿了一下,转过身,狠狠盯了太子,正欲转身。
薛龙意最看不得别人对他傲慢无礼,特别是颜楚凰那混小儿,便狠狠喝住他:“颜楚凰!你过来!”
颜楚凰眼见在此时躲之不过,便立在原处,不进也不退,薛龙意见他不动,也只好走到他面前,心中却是想,我薛龙意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薛龙意是大人,你颜楚凰就是小人了,看我不收拾你!
薛龙意傲慢一笑:“颜卿家回来啦,潮州可是好玩至极?”
颜楚凰回忆傲慢之神:“太子你高处不胜寒,不知人间疾苦,臣现在要去禀告皇上潮州民情,解救百姓,请太子殿下让步。”
薛龙意嬉皮赖脸一笑:“颜卿家,听闻侍卫说你才回来,还未沐浴更衣就见皇上,有辱龙目啊。”
颜楚凰微微笑道:“早已沐浴更衣,臣真有实情相告,请太子放行罢。”
薛龙意死皮赖脸惯了,颜楚凰求他放行,我偏不放了。就直直挡在颜楚凰面前,嘻嘻一笑:“颜楚凰,若你跪下给本太子我磕几个响头,我便让你过去”,他心中暗暗高兴,你颜楚凰有急事,我偏要占够你便宜,“你颜楚凰身为臣子,为太子磕头,也不足为过吧!?”
说完边大声狂笑起来。
颜楚凰从小除了父母圣上从未跪过别人,这口气怎能咽下,再说,他此时心意烦躁,也是顾不得此些的。
他伸腿恨击薛龙意膝盖,薛龙意并不知他回来这一招,也防范不及,一下子竟然在颜楚凰面前跪下了,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薛龙意膝下有什么狗屎东西,跪了颜楚凰也觉肮脏至极,又一脚把他踹翻了,踢入一旁荷花池中。
动作连贯流利,一气呵成,竟有美感
薛龙意被这场变故惊的不轻,目送颜楚凰远去,消失在宫墙拐弯处,才惊醒过来怒吼一声:“颜楚凰,你给我等着!”
第六章
颜楚凰也顾不得理会那混账太子,穿过一层一层的宫殿,来到书房勤勉殿。
颜楚凰远远就闻到一股奇异之香,只怕是别国贡来的奇香。勤勉殿的房门掩得紧紧实实,但那股香,却是从宫殿缝隙中转出来,无孔不入的侵蚀着颜楚凰的心。
房间里传出阵阵呻吟之声,暖风淫淫,吹的颜楚凰胸口上的伤隐隐作痛,恨不得撕裂开来。
颜楚凰欲上前,那薛昊的随身太监王子义脸上略有尴尬之色,轻声说道:“颜大人何时回来的?”
颜楚凰不理会他,便要上前,王子义却东挡西挡,就是不允他上前叩门:“颜大人,莫急,皇上还在休息,待他休息好了,你再找他便是?”
王子义的声音尖尖细细,像钢丝一般,戳着颜楚凰的心。颜楚凰此时真想把这个白胖太监再阉一次。
颜楚凰,就地跪倒,朗声道:“大理寺右丞颜楚凰,参见圣上!臣至潮州回来,禀报成斯理一案。”
房里停止呻吟之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喘息之声和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
颜楚凰心里闹得厉害,胸口心中疼得厉害,他脑子里一片火光,似要延烧起来,他瞪大双眼,望着那勤勉殿的大门,似是要灼烧殆尽那片朱红之色。
一会儿,房里传来水声,颜楚凰的脸色看起来是越来越差,他是怒火中烧了,他站起来,猛地推开大门来,王子义不料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竟来不及阻止。
颜楚凰一步踏入勤勉殿,却看到薛昊身作黄色亵衣亵裤坐在深红色沉木香书桌上批阅奏折,旁边是正在沐浴的完颜真,看见颜楚凰进来,先是诧异一下,又隐忍痛苦的闭上双眼。
颜楚凰望着满身欢爱痕迹的完颜真玉似的身子,觉得那香气竟然越来越浓,浓到把眼泪都熏出来,把胸口伤痕都熏裂开来,把几个月的奔波劳累连拉带扯的抽出来。
颜楚凰忽觉天崩地裂,头痛欲裂。身体摇摇晃晃,口中腥甜,王子义被吓得不轻,看颜楚凰愣在此处,便缓缓到颜楚凰身后,轻轻叫了声:“颜大人?”
这一叫,把颜楚凰叫得血气不通,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登时就晕倒在地。
颜楚凰不知是如何回到永平王府的,只知刚刚一醒来就看见项皓生坐在他房间的圆桌旁,玩弄着他的棋盘。
颜楚凰悠悠道:“皓生,你怎么来了?”
项皓生见他醒了,好生愧疚,道:“听说你进宫述职,一半时,竟晕倒了,好生对不起。”
颜楚凰一愣,这傻蛋定是以为他身上伤口未好,又长期劳累奔波,一时间血气上涌攻心。见他愧疚样,颜楚凰心中好生不忍,但又不能把实情原因告诉他,便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颜楚凰此时觉得身体实在是极度燥热,脑中一直浮现今日在勤勉殿看见的那一幕,心中似有一把利刀,狠狠的缴着,翻江倒海的疼痛。
颜楚凰翻开被子,要起来走走,项皓生见他起身,便伸手扶他,颜楚凰对他笑笑道:“皓生,不必内疚。”说完望向窗外明月:“我父亲呢?”
话还没有落音,完颜真踏进门来。身作一袭黑袍,衬得雪白的皮肤似是透明一般,颜楚凰见他,颜色竟然更加难看。
项皓生见他父子似有话却不说,边扶颜楚凰坐下,就走了。
颜楚凰听项皓生脚步越来越远,痛苦的紧闭上双眼,语气波澜不惊:“爹,你……”
完颜真眼色婉转,也痛苦紧闭双眼,道:“楚儿,你是一直都知道的。”
颜楚凰忽的睁大双眼,狠狠道:“我是知道,可是我看见了,我以为我……”说着双手紧握成拳,。
完颜真咬牙道:“此仇不报,我枉为完颜皇室之人!”
颜楚凰手臂伸出,不知被什么事物搁着了,晃开手臂一看,竟是一颗有这华美花纹的石头,还隐隐泛着光华,石头下有一字条,颜楚凰拿来一看,是项皓生恣意抛洒的字“北二百里,曰燕山,多婴石。”
颜楚凰一看,心中越上喜悦之情,仔细看起这颗石头,雪白之色,有如牡丹似的花纹,远看似玉,近看似晶,微微透明,喜道:“这个项皓生,别人叫他白石头他就带白石头,真是个傻瓜,随处可见的石头,谁会要啊?”
说完用锦帕细细包起来,贴身放起来。
完颜真见儿子这样,笑道:“皓生不错,是个好孩子!”
说完看着儿子笑起来。
颜楚凰见父亲笑他,脸都红了,有如春风拂过桃花,艳丽多姿。
两父子正神交之时,大厅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李四跑进来,道:“王爷,少爷,有皇旨。”
颜楚凰和完颜真像是一看,登时收了笑容,跨出门。
王子义早已等候在大厅中,见两父子来了,便叫到:“永平王,大理寺右丞快快接旨罢。”
“大理寺右丞接旨,传圣上口谕,大理寺右丞颜楚凰于潮州侦查贪污之案,长期劳累,朕赐于颜楚凰萆荔,荀草,愿颜卿家身体安康。”
王子义拿过婢女手中一长盒笑道:“颜大人,此萆荔南诏国才贡上的珍贵香草啊,点上他熏着,可以治愈心痛病,快快谢圣上吧。”便伸手要递给他。
颜楚凰跪在地上,不接长盒,也不谢恩。
萍乡见他如此,不知这孩子又犯什么性子,只好她上前接道:“王公公,我替楚凰谢过皇兄了,楚凰他刚才醒过来,精神大是不好呢,就不要怪罪他罢。”
王子义深知薛昊疼惜颜楚凰胜过他的几个皇子,自然也不敢对颜楚凰疯言恶语,只是笑道:“无碍无碍,圣上叫我问大人是否有话带给他呢?”
颜楚凰还是一言不发。
王子义又说:“圣上叫我告诉你,若有什么想不通,想不透,就问他,他会给你一个回答,解你疑惑。”
颜楚凰继续跪着,双手实握成拳,指甲深深扣入手心之中,血迹斑斑。
薛昊,你要解我疑惑吗?你可知,有什么可解我疑惑,你的命,你自觉高傲的项上人头,你皇室血脉,你薛氏的万里江山!
薛昊,你辱我完颜皇室,我要你付出山河崩裂的代价!
薛昊,我要你生不能承受,死也不能偿还!
薛昊,我要你薛家人死!!!
王子义叹了口气,转身便要走。
“今日太子阻我述职之路,轻薄于我,请圣上明断!”
颜楚凰口中挤出几字,把仇怨都推到薛龙意的身上却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好个隐忍之人,好个颜楚凰!
第七章
颜楚凰回到房间,打开那沉重的长盒,一股奇香扑鼻而来,竟然是今日在勤勉殿那撕裂他的那股味道。
颜楚凰厌恶的把长盒丢在门外,李四听声而来,看见少爷把皇上赐予的香草掷在地上,顿时,吓得手忙脚乱,道:“少爷,这可是皇上赏赐的珍贵香草啊,您,您这是何苦呀!?”
颜楚凰一眼都不望地上撒得满地的香草,大声呼道:“把这些恶心的东西都给我扔了,我闻到它都想吐!”
说完便出去了。
子时东宫传来太子撕心裂肺之声,声声不绝,似狼嚎,似鬼叫,萦绕在宁国靖安城中,城中小儿均被惊醒嚎哭,万民无法入睡,二日人人眼圈似熊猫,精神萎靡,做事恍恍惚惚,颜楚凰却睡了个好觉,做了个好梦。
一月后,成斯理被押入大理寺,颜楚凰审案,谋取皇权,私自增税,暗地制皇衣,把宁国法律剽窃了万遍,把成斯理千刀万剐了个万遍,诛了九族。
审案其间,成斯理板子挨了不少于三百,把他那老骨头打得可是四分五裂,惨不忍睹,寺监奏明圣上,说颜楚凰不通人情,对犯人实行太过于残酷的拷打,望圣上降他职。
那薛昊一看,捏着奏章,一笑置之,不仅没有降颜楚凰之职,还因颜楚凰取证艰辛却不后退,思长进而不骄,一把把他推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众人都始料未及,然后开始走门闯户的极度巴结颜楚凰,永平王府门庭若市,全家都喜乐融融,只有颜楚凰见每天登门拜访之人多于牛毛,登时觉得头痛欲裂,比挨了成斯理那几百板子还惨不忍睹。项皓生忙于项涵的军队中,整日整日的消耗时间,不多时已混上兵部侍郎。
眼看初夏来临,天气也慢慢燥热起来,近日颜楚凰每日批那上报的奏折,生生的忙不过来,今日,把最后一章奏折批完,便吩咐厨房做了酥山,装在盒中,一匹快马,奔到城郊外项皓生军营。
此时,项皓生正在于四五个士兵交手,几天不见,项皓生已在娇娇春日阳光下晒得呈小麦色,他身形修长矫健,有点过于纤瘦,但是,却敏捷有力,空出的双手实握成拳一手攻于一人腹部,一手狠抓另一人肩胛骨,另外两人已摔在地上。颜楚凰细细的眯起双眼,觉得今日这阳光颇为刺眼,今日阳光下的处处事物都好似因这阳光闪烁无比,真是生生刺疼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