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
这次马面没再啰嗦,冲他笑笑:「成交,不过你要记住到时别赖帐。」
「我以……」天师二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张玄临时改成了——「董事长的名义保证。」
「好吧,既然帮了你一次,那我就好人做到底,不过我没法算出小不点在哪里,只能带你去找一个人,你还撑得住吧?要不要来点包子?」
马面抬手在空中抓了几把,马上两个包子出现在他手心里,好像还是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一荤一素,马面很慷慨地都给了张玄。
地府还有热包子?
张玄狐疑地看马面,再看看手里的热包,在确定能吃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从来到地府他还什么都没吃,就喝了两口仙茈草熬的汤,一番激战后仙茈草带给他的晕沉感消失了,但肚子更饿,这热点来得正是时候。
「你们地府现在开辟第三产业了吗?还有专门热包子卖。」他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马面带他往前走,说:「鬼需要吃热东西吗?这是我从阳间给你弄来的。」
蓝眸扫过来,一副「这不会是烧给你的吧」的表情,马面立刻摇头,「经常来往阴阳两界,上头的人我也认识不少,跟包子铺老板拿个包子算什么啊,大不了回头给他钱。」
顿了顿,他又强调,「真钱。」
张玄对日后马面付的钱币种类没兴趣,以飞快速度吃完肉包,又开始吃菜的,说:「等过会儿找到娃娃,记得再弄几个包子来。」
「找不找得到还不知道呢,你想得可真长远。」马面叹道:「她可是有名的认钱不认人,认人看心情,到时她会不会帮,就要看你的口才和造化了。」
「是谁啊?这么拽?」
「孟婆。」
「噗!」刚吃进嘴里的菜馅整个喷了出来,张玄被呛得直咳,「谁?」
「恕我直言,张玄,你的法力和学识比我想象的还要低。」
「啧,我不是不知道这位大姐,我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张玄说:「所以这里还是有人开发第二产业,除了卖汤外,还兼顾算命。」
马面嘿嘿笑了起来,一脸的神秘,「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喝孟婆汤吗?」
八卦来了,张玄觉得现在汉堡不在真是一大损失,又往嘴里塞了口包子,问:「不是投胎前的规矩吗?」
「规矩也是有人情的,那汤里其实可以看到每个人以往的经历,直看得人心灰意懒,只好喝汤忘记。」
「难道没有人看完后反而想记住的吗?」
「有啊,还不少呢,这个时候就只能强制了。」
也就是说先礼后兵了,张玄嚼着包子,正想再跟马面旁敲侧击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孟婆的喜好,别让她也对自己先礼后兵,前面忽然传来低啸,像是某种野兽的嚎声,声音并不响亮,但警告意味不言而喻,阴风迎面冲来,带着肉类腐败后的怪异味道。
马面脸色变了,立马抓住张玄的胳膊示意他停下,就见随着啸声,几只庞然大物从四面围过来,巨兽头顶龙角,身披鳞甲,抬脚时,脚下不时有火焰腾起,它的模样跟庆生形似,却又不尽相同,它的气势未必有庆生那么暴戾,但每往前行一步,就可以让人感觉到强烈的萧杀之气,那是种属于王者的威严,野兽没做出任何攻击性动作,但在张玄看来,它们的出现绝对不友好。
在发现自己遇到了什么之后,张玄闭上嘴,把最后一口包子皮收回来,问马面,「你说,送点食物过去,会不会化敌为友?」
「这里不是动物园。」
张玄把包子送进了自己嘴里。
第十章
「它们不是麒麟,是火麒麟,是罗酆之主的所属物。」
麒麟是祥瑞之物,但火麒麟就不同了,虽然它们同宗,性情却截然相反,火麒麟性情残暴,这一点倒跟庆生更为接近,后来作恶神兽被斩杀,魂魄流落进酆都,就被酆都鬼帝作为坐骑收留了。当听说这是火麒麟后,张玄把手伸进口袋里,想看看聂行风有没有再给自己烧神兵符篆,遇到这种凶残恶兽,不拼一场,看来是不可能了。
看出了他的意图,马面急忙制止,「你是打不过它们的,就算打得过,惹恼了上头的人,你今后也别想再离开酆都。」
「我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不过主人如果不讲理,那也没办法。」
张玄一贯的做风是遇到麻烦插科打诨,混得过去就过去,混不过去就打,打不过就逃,但酆都是鬼界,他从来后就一直被算计,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再说——
「酆都鬼帝再大,大得过北帝阴君吗?」
「大不过,但我觉得在见到阴君之前,你已经是火麒麟的腹中餐了。」
说这种话真是长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要是董事长在这里,一定会赞同地说——想打就打,有什么麻烦,我来担。
眼见那群恶兽靠得越来越近,嘴巴张开,火焰隐隐喷出,张玄觉得不需要再等了,手上没兵器,他把算盘打到了马面的蛇矛上,马面感觉到了,连连摇头,张玄只好说:「那你过去打个招呼,你们是同事,也许它们会卖个面子给你。」
「你觉得野兽听得懂一只鬼说话吗?」
「谈判不拢,又不让打,难道你要舍身饲虎啊?」
张玄耐心耗尽了,忍不住大吼起来,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叫声,张玄抬起头,刚好看到一道光影以非常流畅的抛物线状态飞速坠下来,然后不偏不倚,跌在了为首的火麒麟兽的背上。
万有引力定律在这时候得到了完美的诠释,火麒麟兽被那道影子砸得扑倒在地,影子又手舞足蹈地抓住它的兽角,结果坠落者的平衡控制住了,火麒麟却被他带着脑袋向前撞去,砰的一声,它撞到前面的石头上,趴倒在地不动了。
现在是什么状况?撞死还是撞晕了?那个传说中比庆生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的神兽就这样搞定了?
要不是包子咽下了肚,张玄一定会再次被呛到。瞪大眼睛跟马面一起看向神秘的下坠物体,其它几只火麒麟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一齐定在那里,忘了向前紧逼。
自由落体者在瘫倒的火麒麟身上晃悠了两下,拍拍胯下坐骑,像是没搞清状况似的,又抓住火麒麟的角摇了摇,把它当作扶手,从可怜的神兽身上跳了下来,一抬头,正好跟张玄打了个照面。
「张玄!?」看到他,男人脸腮上的两个酒窝愈发明显了,欢乐之情不言而喻。
马面看张玄,「你朋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是,」面对永远不在状况中,却时刻可能打破状况的钟魁,张玄嘟囔:「他叫钟魁,钟表的钟,花魁的魁。」
「是魁星的魁。」
钟魁还没从堕进地狱后的惊吓中缓过来,就惊喜地发现现况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飞快跑过来,脚下不小心被东西绊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好跪在了马面面前。
张玄喷了,「哇赛,刚分开没多久,你不需要激动得一见面就跪吧。」
「谁跪你了,我跪的是这位前辈。」
钟魁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跌倒也觉得奇怪,不过他很快把这个归结于不熟悉地形的缘故,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又上下打量马面。
「好像在哪里见过诶。」
搭讪用错地方了吧?
张玄犯了个白眼,正要呛他,胳膊被马面拉住,低声道:「快走!」
那头趴在地上的倒霉神兽动了动,像是快要从短暂的昏厥中苏醒了,看到其它火麒麟也随主动起来,在它们做出围攻之前,马面口念咒语,带着张玄和钟魁跑了出去。
仗着对地形熟悉,没多久马面就把追击他们的灵兽甩没了,生怕它们嗅着气味再追来,他中途又用矛头在地上做了隐藏结界,这样一连做了几次,才停下脚步。
地府不比阳间,在阴气和烈火交织的的地方一番奔跑,张玄吃不消了,停下后呼呼直喘,问钟魁,「你怎么会来?」
钟魁还没开口,被马面伸手推开,眼睛瞪圆了问张玄,「你先解释一下你究竟得罪了谁?恶鬼出没的那片是纣绝阴天宫的管辖地带,火麒麟兽是罗酆鬼帝的饲兽,你做了什么,让罗酆六天和鬼帝都来追杀你?」
「听起来个个背景都很大的样子喔,」钟魁插嘴说:「那鬼大哥你要问他,这里还有谁是他没得罪的?」
「什么鬼大哥?我儿子都跟你一般大了,叫声大叔会死啊。」
「我本来就是死的,」钟魁说完,见马面整张脸都拉长了,他急忙从善如流,「那该怎么称呼你啊,鬼叔?」
马面很自豪地一顿蛇矛,「电视电影小说里,我常出现。」
「白无常?」
蛇矛尖头转向钟魁,看样子是要给他来个串烧,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马面粗声粗气地吼:「我姓马!」
「又是姓马的?」钟魁兴奋了,无视顶在自己胸口上的矛尖,抓住张玄用力摇,「你是不是找到跟马家有关的人了?是马先生还是马言澈?」
看到马面拉得越来越长的一张脸,张玄觉得要是自己再不说句话,那尖锐的矛头要给钟魁来个透心凉是件轻松加愉快的事情。
不过还没等张玄开口,马面已经转身大踏步离开了,他赶紧冲上去截住,问:「你去哪里?」
「这活我不干了,你是通缉犯,我可不想为了几块钱丢了饭碗,路我指了,自己去找孟婆吧。」
靠,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就算指了路,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见马面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张玄没办法,叫道:「一口价,五十亿冥币加十万美金怎样?」
脚步停下,似乎在踌躇,张玄瞅瞅还一脸茫然的钟魁,二话不说把他也推了出去,「再给你搭个小鬼,以后你去阳间办事,吩咐他去做就行。」
这回马面满意了,快步跑回来,很苛刻地上下打量钟魁,又问了他的年龄职业,嘟囔:「长得文文静静的,看不出还是做模特儿的,薪水很高吗?养得活自己?」
「还好,我现在主要是为马先生……就是服装设计大师当助手。」
「小子,记住我一句话,这世上能称得上大师的十之八九都是骗子,小心那家伙骗你。」马面好像对马灵枢很有成见似的,直接把他否定了,又对张玄说:「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只要你别反悔临阵脱逃就好。」
马面做事爽利,交易完成,马上带他们继续赶往望乡台,钟魁跟在后面,提醒说:「你们好像忘了问我的意愿。」
「跟着马叔混,将来有得是好处拿,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差事,你还抱怨什么?」
张玄边说边给钟魁眨眼,说起来牛头马面去阳间无非是押解游魂野鬼,这种事轮不到钟魁去做,所以只是个场面上的人情,先跟马面把关系打好,找到娃娃再说,等回到阳间,马面要是真想让钟魁当差,对钟魁这种遭遇离奇的鬼来说也不是坏事,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解决他目前状况的办法呢。
钟魁个性随和,任张玄把自己卖了也没多说什么,路上将阳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当听到因为马灵枢的劝说,聂行风打消了继续寻找自己的念头时,张玄眉头挑了挑,说:「不管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不会有错。」
「你说马先生?现在想想,我也觉得他不像那么没人情味的人。」
「我说董事长。」
虽然在心底,当身陷困境时,他很希望聂行风能陪在自己身边,但他认为马灵枢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不想聂行风为了他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其实这样不错,他更喜欢冷静果决的董事长。
「那你到底是怎么开启地府之门的?」
「不知道,可能这要问汉堡了,但掉下来时我们失散了,希望它没事。」
「放心,这里最不可能有事的就是它了。」
还有比汉堡更见风使舵的家伙吗?别说这里是它老家,就算不是,以它的个性,去哪儿不是如鱼得水。
话虽这样说,在钟魁的催促下,张玄还是用灵力试着召唤了汉堡,但结果不如人意,他顺便又试了试召唤自己的法器,一样毫无反应。
马面走得很快,仿佛急着解决问题的是他似的,他走在最前面,没插嘴两人的聊天,但张玄有种感觉,自己跟钟魁的对话他都字字不落地听进了心里去。
望乡台终于到了。
周周转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张玄来时经过的忘川江边,江水湍流,带着无数阴魂亡灵不断向前奔走,忘川的一边便是奈何桥,桥头支了一口大锅,老远便能看到无数阴鬼正排着队等候那碗传说中的孟婆汤,队伍一直排到无法看到的黑暗远方,不知这里每天到底有多少阴魂在等待步入轮回。
张玄跟随马面走过去,看到锅旁站了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男人穿着围裙,舀汤手法快而娴熟,一勺一碗,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他嘴巴惊得张大了,钟魁也很惊讶,小声问:「孟婆是男人?」
这句话导致钟魁的头被马面啪地拍了一巴掌,他没用力,但奇怪的是钟魁却被带着向前栽了一跟头,刚好冲到摆在旁边的藤椅上,一位身着绿衫的丽人正斜靠在椅上休息,看到钟魁冲过来,她噗哧笑了,对马面说:「打得这么顺手,你是在打儿子吗?」
「我可没好福气有这种儿子,他们是来找你帮忙的,我就顺路把他们带过来了。」
女人坐的藤椅摆在背阴的地方,周围又被石块围住,要不是她先开口,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还别有洞天,但当她站起来后,气势就完全不一样了,一袭浅绿色纱裙,腰间随意系了条金色挂穗,阴风拂过时,挂穗随风飘摇,说不出的洒脱,张玄感觉她的眼神扫过来时,自己的心头不自禁地猛跳了几下,他被女人的美惊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