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熟悉感过于强烈,谢卿尘冥思苦想许久,脑海中还是没有半丝记忆,甚至都不是在梦中。这感觉太真实了,就像他真的经历过一样。
看到谢卿尘拿起筷子后,黎川才对当家的说。后者跟外面的小二打了眼神,确定听不到后才蹲下来,压低声音缓缓道来。
“目奚国是在二十年前改名的,那时候国内战乱纷飞,匈奴来势汹汹,我国兵力不足,无法阻挡,常常为人鱼肉。万岁爷也不是子阳,而是他的父亲,叫玄策,这是一个暴君!!玄策对国人压榨,实施□□,对匈奴却点头哈腰,百般孝敬。我听人说,国宴之际,玄策向匈奴示好,连对方脚踩皇位都视而不见!给匈奴端茶倒水!甚至匈奴上街随即强抢妇女,他也视而不见,没有半丝万岁的样子!!后来国内大乱,众人反抗,却遭到玄策的打压。我父亲就是被玄策绑着,活生生丢下了毒蛇枯。母亲也被匈奴抢走,遭遇不测。”
“缈溪国在玄策的统治下,浑浑噩噩度过一年。一年之后的国宴上,匈奴越发放肆,甚至出言要取平顺公主,那是玄策最宠爱的小公主,他当时犹豫不决,还想用其他的公主去换,可匈奴就认定那个公主,强迫玄策,甚至大放厥词,说不同意,就带兵踏平整坐皇宫!文武百官慌乱起来,纷纷逼着玄策让他把平顺公主交出去,万般逼迫之下,一把剑从宫殿门口飞进,硬生生砍下匈奴首领的脑袋,后来一群禁卫军手持利剑从殿外杀进来,不出片刻就将匈奴斩杀,当时领头的是一位无名小卒。”
“匈奴已死,缈溪大难将至,玄策大怒,擒拿那人,说要将他交给匈奴谢罪。那人是个硬骨头,国人将士们也是硬骨头,当玄策命令禁卫军抓住那人,禁卫军却不为所动。拥有至高无上权利之人,也是最卑贱之人。大臣们碍于刀光剑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号召整座王城的人跟他一起抗战匈奴。大家都忍了太久,现在有人带领他们,他们都纷纷抬着利器拥护他。玄策看到这个现象,为了护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他就同意那人的想法,将兵权交在他手上,还册封他为护国第一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护国第一大将军,就是客官口中的政南将军。”
听到这话,当家的神色更多了一丝悲痛:“都是可怜人罢了。政南将军被封为大将军后,恰逢匈奴带兵攻打,他带领士兵守在护城河边,当时将军熟读兵法,擅长排兵布阵,用了两天两夜,才将匈奴逼退。现下国人都认为他是神,是上天派来拯救世人的神明,随着他的声望越来越大,玄策对他也越发客气尊重,而且玄策膝下子女都跟政南关系极好,当今万岁是跟将军关系最好的一位,万岁当年可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将军。”
“在将军的带领之下,匈奴连连吃亏,不少被匈奴压榨的小国也纷纷来投靠缈溪国,渐渐的,缈溪国人力物力兵力愈发增加,也成了让匈奴忌惮的南城。我那时还看过将军一眼呢,将军面容俊朗,眉清目秀,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我就跟将军说,要同他一起上战场杀敌,他当时送了我把短刀,说等我再大一些,就带着我打。那把短刀我现在还留着呢,我现在去拿……”
黎川趁着这个空隙,抬头看谢卿尘,桌上那碗面只吃了寥寥几口,眉头皱起,手紧紧握住玄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谢卿尘眼中是悲痛,是愤懑,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那样的让人心疼。
比起后面的剧情,我更心疼此时此刻的谢卿尘。
他就坐在这里,亲耳听着一个国家走向灭亡又走向辉煌,听着有功之人不配荣华加身,听着帝王昏庸无道,他心中该有多难过。
“后来缈溪国不断壮大,百姓也终得安定。这百姓是安定了,只是苦了将军。他带领士兵,还在外面奋力杀敌,有几次传来将军的死讯,吓得人心惶惶,后又传来将军的亲笔信,安定了这份慌乱。玄策为了感谢将军杀敌的功劳,决定将平顺公主许配给他,婚事已定之时,北方传来战报,蛮人逼城。将军只能放下婚事出征,玄策也答应他,等他凯旋归来,就成婚。将军这一去,就去了五年有余,甚至有段时间音信全无,所幸天怜善人,将军于五月带兵回城。”
“大军走到剑湖,只要踏过剑湖,前方之路就是缈溪国士兵的营地,必定平安回城。为了迎接将军,当今万岁还亲自带兵出城。记得那日还起着大雾,将军带兵想要跨过剑湖,却遭到偷袭。无数弓箭如毛毛细雨一般朝他们打去,将军带兵奋力反抗,无奈兵不足箭,短短时间之内,兵力损失极其快,再后来平顺公主来了,公主身穿喜服穿过混乱的战场,站到剑湖湖畔。此时的将军已身心疲惫,脸上沾满鲜血,他看到公主手上的剑,瞬间混乱,嘶吼着扒开人群跑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公主在剑湖湖畔自刎,鲜血洒了一地。后来万岁带兵赶来,只见百里尸体,无一活人,连将军也不见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将军跳湖殉情,有人说将军被人暗害,也有人说将军心死自尽。只是找不到尸体,也都是传说。我相信将军一定还活着,他定然是隐居,不想入世。这么一个善良的人,上天必然不会亏待于他。”
当家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道。
当家的听到这个名字,重重呸了一声:“玄策是被自己的亲儿子杀了的!也就是当今万岁亲手杀了他!!”
当家的郑重点头:“将军得民心,当今万岁也得民心。将军身死后,万岁为了让世人记得他,为了让那文武百官记得他,就破例将墓碑立在皇宫之内。当时文武百官群起反对,但万岁一意孤行,我们都觉得万岁做的对,像将军这样的英雄,就应该永远被世人铭记。可我也觉得不妥,因为我相信将军还活着!”
当家的点头:“将军消失第二天,缈溪国就迎来一场大雪,瞬间将道路铺满,寒风阵阵,像一场盛大的祭奠。”
“那……”黎川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站在屏障外面的小二连忙跑进来,神色慌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当家是个怕事的,眼看着马上就要把他们打听政南的事说出来了,幸好黎川眼疾手快,对他施了禁言术。
蒋书松穿过寂静的人群,来到谢卿尘面前,三人面面相觑,黎川没在他身上感受到不友善的气息,眼神没那么伶俐,他感受到身后的人想往前走,连忙侧头堵住谢卿尘。
再回头之际,蒋书松后退几步,对着二人行了最高规格的礼仪,他已经年老,但腰还是弯成九十度,态度很诚恳。
跟着他一同来的那些士兵,见状也纷纷半跪低头,尊重万分。
方才他在大殿之上的一番言辞,黎川还以为是子烨的阴谋,想要支开他对谢卿尘不利,现在看到这一幕,他心底默默有了触动。
外面天色已黑,明月高悬头顶,周围看不到一颗星星的陪伴,这洒向大地,照亮前方之路的,仅是明月的光芒。
黎川坐在马车外面,手中握着谢卿尘送他的忘忧果,不断抚摸,头靠在马车上,眼睛紧闭,似是在沉思什么。
从进入府邸那一刻,黎川就开始四处观察起来。府中人迹罕至,丫鬟奴才也不见几个,正座府邸除了外侧有士兵把守之外,里面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士兵。
黎川突然想起芸香镇的乔府,跟现在丞相府的陈设一摸一样,走到夫人的房间门口都看不到一朵盛开的花。
莫不是夫人跟乔宇的现象一样……
“仙师,家妻就在里面,因为病情太重,吓得府中人四处逃跑,所以无奈之下,只能用锁将夫人锁上 。”
蒋书松眉头深皱,当目光看向房间那一刻,是显而易见的悲痛。
根据蒋书松所言,这房间里面自然是锁着他的夫人,可当黎川踏进这一房屋时,却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屋檐下挂着零碎的白布,冷风闯进未关的窗户,将零碎的白布吹起,蜘蛛网密布屋顶每一处角落,隐隐约约能看到白布之后的桌椅布满灰尘。
距离近了一些,黎川这才发现链子上的不是血迹,而是血虫,那虫子十分恶心,攀爬在链子上蠕动,被它爬过的地方留下一到红色的线,因此当远看时,会觉得这像血。
就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一道身影慢慢穿过后面的白布,在他的背部来回飘动,不曾有半丝声响。
他低头看过去,表面上那是泥土,但泥土里好像还掺杂着其他的东西,淡绿色的粉末,黎川用手沾取一点,低头问了问。
黎川正想着,突然从背后传来一股冷风,他并没有着急转身,目光倾斜往后看了看,又不动声色收回,继续检查窗沿。
接下来巧合的是,在他看不清来者面容时,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对方的面孔顿时暴露在外…………
谢卿尘在外面站着,周身有黎川的灵力傍身,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而且就算有危险,凭他的能力,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外面寂静一片,冷风肆意吹起谢卿尘的衣摆,他眉眼清淡,身形匀称,在这月色之下,到也是极美的风景。
月色之下,谢卿尘的发鬓有些凌乱了,他这一天都在四处奔波,连饭菜也没吃几口就赶着来救人,现下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有,你所爱的一切都有,包括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天下万般不过浮云,但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
不等谢卿尘回答,黎川原本拉着他的手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他整个人都扑在黎川的怀里,腰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黎川揽住他腰的手不断收紧。
黎川将头埋在谢卿尘脖颈处,后者感受到很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喷洒在自己皮肤上。
谢卿尘眼神一变,用力推开他,随即手心聚力一掌打在黎川胸前,那力道可不小,但黎川却没有半丝情绪。
黎川被打的往后退了几步,眼神瞬间从温柔变成冷漠,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淡淡开口“怎么了?方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你莫非又要反悔?”
“十八虽对我有心,但不会如此鲁莽,他深知我心系天下,断然不会提出隐居。而且,我素来喜爱兰花。”谢卿尘道。
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一个字眼,眼前的黎川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他眼神微眯质问道:“你也知,他对你有心??!!”
谢卿尘觉得这个人很莫名其妙,他这次没有在回答他,反倒主动跟他打起来,那人身手很快,一直在躲避他的攻击,半许都没有主动出手。
房屋内,黎川一剑刺进面前之人的心中,鲜血瞬间染红意全,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血腥味顿时浓厚起来。
他凑到那人耳边道:“我对师尊,只有尊敬之意。”
即便他知道那是假的谢卿尘,可在看到谢卿尘的模样一点点在自己眼前淡去的时候,黎川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难过。
不知为何,当假谢卿尘身体消散时,他有一瞬间呼吸不过来,就好像此刻面前的就是真的师尊一般,那种撕裂感快要将他吞噬,让他呼吸不过来。
房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黎川寻声看去,只见谢卿尘慌忙跑过来,视线被大量白衣所占据,衣摆被吹起,眉眼紧皱,神色平淡。
根据丞相所言,夫人应该是被锁在了这间屋子之内才是,可为何当他们二人进入这间屋子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果背后那人是位修仙的,那阴阳屋用来蒙骗同道中人那是最合适不过。他可以控制屋内的一切情况,想让人进哪屋就进哪屋。
若操纵人是个心术不正的,那这阴阳屋就会成为藏凶的绝地,阴屋隐藏着他的罪恶,阳屋宣告着他的伟大。
但此法太过于简单潦草,只是寻常小辈善用的手段,面对像谢卿尘这样的仙师,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中的破绽。
“师尊,弟子认为在不知道操控者是谁的时候,追查夫人的去向无异于大海捞针,方才弟子一直在想,如若这操控者是个没心肝的,那大可以直接取人性命便可,为何还要留乔宇一条命,哪怕他跟乔府有再大的渊源,又为何要跟乔老爷做交易,赔上黄金万两,难道只是为了让乔宇生病?”
谢卿尘看到血虫的时候,眼神猛然一缩,瞬间抬头看向黎川,那眼里的情绪很复杂,但只是短短几秒就消失不见,因此黎川并没有看到。
“玉清山藏书阁中有记载,血虫生长于极寒之地,素寄生于修仙者体内,吸其血肉灵气。且不说那人是如何得到的血虫,乔宇跟夫人皆不是修仙之人,他们身上怎会有血虫?那个人为何要将血虫放在他们身上?凡人身子孱弱,血虫又是极阴极寒之物,放在凡人身上必死无疑,但乔宇只是神色疯魔不似正常人,没有半点生命之忧。而丞相也说过,这些年一直在给夫人找大夫,却未见好转,也说明,夫人还活着。”
现在天色已然很晚了,两个人奔波劳累了一天,脸色早就没有先前那么红润。谢卿尘的白衫到还干净着,只是黎川的白衫……衣摆处已经染上尘土。
“在此之前弟子以为这血虫只是用来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直到进入这房子里,弟子才觉得不对劲,就像师尊方才所言,他一定是要从乔宇跟夫人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对,摄魂。且血虫只能摄取凡人的魂魄,因为修仙者在练习功法之前,第一招就是塑灵骨,就像神仙的神骨,没有特定的法术跟能力,是绝对不能断神骨取神魂,灵骨也是一样。纵然那血虫有再大的本事,只要它没有自身人形,就无法摄取修仙人的魂魄。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言,血虫就可以很轻易的摄取他们的魂魄。”
黎川缓缓道来。
摄魂之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取足百人之魂魄,如若那个人真的用了此法,也就间接说明了,他的手上沾满无辜人的鲜血。
“现下天色已晚,你今日身体已然疲惫,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丞相还在外等候,你且随我报备一声,之后就休息吧。”
谢卿尘看了他一眼道。
话落,两个人就出了这屋子,走的时候谢卿尘手袖往后一挥,在屋子周围设下结界,防止有人闯进去破坏现场。
“怎么会呢!!我夫人就在里面,从来没有人出来过,也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人怎么会不见了呢?仙师,我……”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谢卿尘道“丞相别急,夫人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反倒有一些问题,我想问一问丞相。”
血虫摄魂只是一瞬,凡人魂魄离体必死无疑。但乔宇跟夫人的魂魄却一直未被取走,说明他还不打算现在动手。
而且摄魂之术,要同时取百人魂魄,如若是普通的法子随便找百人便可,但那个人……显然没那么简单……
谢卿尘道:“夫人,可有什么东西,是外人觊觎而所不能得的。或者说在出事之前,夫人身上可发生过什么怪异之处?”
蒋书松闻言,认真想了一会,随后摇头:“我夫人性情温和,平时不喜见人,平日吃素念斋,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也没有怪异的事情发生。”
等到第二天早上之时,黎川吃过早饭就跟谢卿尘说自己要离开这里去往乔府的事情,但被谢卿尘拒绝了。
“乔府的事是为师一手操办的,你不了解情况还是我去吧。再者说,夫人的房间是你进去的,为师站在门外关于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即使留下来,也未必能找到什么线索。”
谢卿尘喝了口茶,半晌才道。
万岁面若冰霜静坐皇位之上,殿内没有侍卫和公公把守,他目光无神看向前方,似乎是要透过那扇黄金做的门看到什么一般。
那黑衣人把自己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同周围散发的灵力都是刻意改变过的,他没有脸,看不清情绪,但却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浑厚黯哑,可见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把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伪装。
“没有人会阻碍你的计划,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王,你会得到你所渴望的一切,看到你所思念的一切,这还不高兴吗?”
黑衣人的语气有些轻挑,似乎在责怪他不知足。
“他是走了,可他也救了一个人,我从哪找一个去顶替那个人!!!”万岁情绪有些激动了,看着黑衣人说。
万岁话还没有说完,脖子出就多了一只无形的黑气,那黑气勾勒出人手掌的形状,重重捏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出一会,万岁的脸瞬间通红,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全是疑惑和愤怒。
木愧头稍稍偏转,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他那层黑雾背后是一张接近疯狂的脸,此刻正像狼看蚂蚁一样,尽是蔑视和警告。
只见木愧挥动衣袖,一股黑气从袖中冒出,狠狠打在万岁脸上,力道很大,直接将万岁从皇位上大了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
鲜血瞬间从万岁口中喷出,可见他的力有多大。
皇位空冷,他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那高高再上的皇位当真跟木愧有一种莫名的适配度,他坐高台的模样十分自然,就好像,他本来就是高台之上的人。
黎川很快就来到丞相房间门口,房门敞开着,里面站满了大夫和侍卫,他们面色焦急,直到看见黎川,脸上的慌乱才淡了下去。
人群中一位将军冲出来,拉着黎川往里面拽。那位将军黎川见过,应该是丞相的心腹,年纪看上去跟丞相差不多大。
他进到房间之后,入眼的就是散落的床帘,里面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那人多半就是蒋书松。大夫都跪在旁边,不敢说话。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低下身想要用手撑开蒋书松的眼睛,这个时候跪在一旁大夫们不知是怕出什么事,还是对黎川的救治之术好奇,纷纷站起围了过来。
因为那血虫很小很细,因此这些大夫只怕以为是丞相眼中的红血丝,并没有多在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才被他们喊过来。
听到黎川这话,屋内的所有人脸色立马苍白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有些哭到撕心裂肺,哭的直不起腰来,跪在了地上。
即便是如此的难过,他们都没有一个人想冲上去看一眼丞相。
门外传来一阵嘶吼,只见位衣着华丽的少年跑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全是泥土,多半是连夜从外面赶回来的。
跟在他后面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仆从,肩上还挎着行李。
另一位看衣着,应该是位游历四方的……医者,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都在表露着他年龄很大了。
“神医…神医…你救救我父亲…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救救我父亲……我求……我求求你……”
医者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平淡的眼神在看到黎川那一刻有了波动,似乎是不可置信,是喜悦,又好像是心疼。
自从看见了黎川,医者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不信……不做数!!!不做数!!我不信他,神医,我只信你,你救救我父亲……我…我给你做牛做马,我报答你,我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怪不得蒋思翎不信黎川,一个面容稚嫩的修仙者,换说也不会相信。
“不可能……怎么会回天乏力呢?我父亲前些天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会回天乏力呢……神医…神医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把自己的一生都在做好事上,他建桥修路,救济灾民,收留难民,他…他年轻的时候,还带领十万禁卫军保家卫国…纵使身居高位,可他从小就教导我要勤俭节约,要把自己放在百姓之下,他没有做过一点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真的是个好人…好人…好人怎么会没有好报呢?好人怎么会回天乏力呢?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我真的求你了…你救救他…我…我愿意失去一切…权利…财富…荣誉…尊严…甚至生命,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求求你……”
“公子,公子,黎仙师说了,他还能让丞相再活半小时,公子您也别激动了……”人群中有人看到蒋思翎如此悲痛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安慰他。
此话一出,现场的人瞬间将目光放在黎川身上。医者也被惊住了,猛然抬头看着他,目光里全是各种的情绪。
“真的?你…你有办法救我父亲是不是……你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能答应你!”蒋思翎的理智回来了一些,连忙出声问他。
黎川神色沉重:“听着,我只能保证他醒来半小时,你们有什么话尽快说完,半小时之后,我就没办法了。”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只有那位医者站在人群的末尾,目光透过人群看向最里面的黎川,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看的那样眷恋。
黎川手心泛红,轻轻的将聚好的灵力推到蒋书松额头之上,转眼之间,蒋书松身体散发出阵阵红光。
而在丞相府的屋顶之上,在没有人能看得见的地方,金光阵阵,照亮四方。
过了很久,黎川的额头上出现细小的汗珠,他嘴唇有些苍白了,一直不断往外输送灵力的手也不自主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在坚持,他没有放弃。
如果是上一世成为鬼王的黎川,那这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他这一世跟鬼界没有半丝关系,虽然法子一样,但少了鬼王神力支持,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蒋书松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最先入目的还是嘴唇泛白的黎川,之后才是眼眶红肿的蒋思翎。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事?”蒋思翎看到自己的父亲醒来,一下跪在地方,连忙问。
其他的人看到这个场景,也纷纷下跪。整间屋子,就只有黎川跟医者站着。
蒋书松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跟自己的亲生儿子难舍难分,也不是跟自己的部下交代一切,而是要找黎川。
纵然黎川跟蒋书松之前不认识,但刚才黎川听到蒋书松对这目奚国百姓所做的一切,以及看到他得民心的程度,在黎川心中,这早就是一位值得他抱有最高敬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