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亲兵,你放心。同你的芷烟妹子一样,这几只羽鸦里头若有一只折了,我也是能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温浮祝下意识侧过头揉了揉脖子,不想去和江墨对视。
当初他能为芷烟做到那个地步,一是因为替她不值,二是为了谢她相助之恩。
真若论起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温浮祝倒觉得,能担得起一句男儿血性的义薄云天。
单纯的义气,也造成了他当初的意气用事。
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
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
谢常欢溜溜达达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彻了。
也不知怎的,一推门正瞧见那个在灯烛下执卷眉目淡然的温浮祝时,心下原本泛起的那丁点烦闷又顿时烟消云散。
老温好像就一直是个这样淡然的人,淡然到万事虽过于心,却皆不留情。
所以谢常欢也一直担忧,担忧着……温浮祝不过是放空自己休息一下的这段岁时里偶然逢了这么好玩的一个自己,尔后,他该回哪里,又回了哪儿去。
毕竟这人是个『四大皆空毫无弱点』的人。
温浮祝总说怕自己是一尾鱼,一甩尾巴鱼入大海之后自己有万千颗水滴还可相共存活,可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相濡以沫的,便只有你一个罢了?
「不是叫你别走远吗?怎么还回来的这么晚。」温浮祝放下书卷,替他满了一盏茶。
若是他没走远,那么江墨出房门的第一瞬间谢常欢这个高手便也应该会发现,然后就会回来了,怎么会又在外面晃悠了那么久才回呢。
谢常欢原本想交代他去干嘛了,结果一坐过来伸直了胳膊老实巴交的等温浮祝满上这杯茶才愣住了,瞧了眼干净的桌面,他诧异,「该不会那虫子全叫他吃了吧?」
「怎么会,」温浮祝有点想笑,他们都不敢随便入腹的东西他怎么会拿江墨去试,又觉得谢常欢能浮出这种想法来也是奇怪,面上却不就此多过纠缠,「你呢?去哪儿了?」
谢常欢摸了摸下巴,又抓耳挠腮的盯了温浮祝一会儿,这才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茅纸来。
温浮祝愣了愣,一扫眼瞧见上面不知道拿甚么勾勒出的地形便已明了,「你找到火药藏的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火药,面上摆着的是烟花的地方我全都标出来了。摸了一遍这里地形。」
这人怎么还纠着这里是烟花盛产地而不是火药藏匿处?
温浮祝一时懒得同他纠缠这个说法,接过后快速看了几遍,便准备出门去找江墨。
「他是谁啊。」
谢常欢细心的替温浮祝叠了叠这张纸,一边推给他,一边问出了口。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温浮祝顿了顿,又道,「我也就那么一个朋友而已。」
苏衍是学生,夫子是老师,所以都不叫『朋友』,至于顾生……温浮祝压根没有把他接纳入自己圈子的意思。
「你也有朋友啊。」
「瞧见我有朋友很惊讶?」
「瞧见你朋友要揪查是火药还是烟花还是甚么其他的事比较惊讶。他干甚么的管这么宽啊。」
「常欢,你信不信我?」
「……我怎么会不信你。」谢常欢索性趴回了桌子上,天知道他为了邀这个功有多累啊,简直把这辈子轻功耗到了一种极致状态,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会不会被人发现,晚上又没怎么吃饱,眼下只想赶紧回来找个地方睡一觉,休息休息,可偏偏温浮祝又……罢了,自己刚才就不应该问出口的。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污如草芥,又甚么可比的?
「信我的话,就宽容我几日,我把我过去的事和这个朋友的事,以后好好同你说一下。」
这个几日,大概是几十日——反正他们也快到目的地了,进入那个地方,把东西拿走了交给雇主手上,他们的任务就结束了。那么,温浮祝的任务就要开始了,强的也好别的也好,总之正如江墨那句歪打正着,先把这人绑回去再说,实在不行……让顾生下毒毒失忆他。
无论怎样都好。
尤其是今天这事一发生,温浮祝才感到从心底漫出的些许无力——他在那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排斥了谢常欢,而是恨不得江墨在自己身边的。能有这个想法,那是因为江墨跟自己的出发点一样——都是为隗昇为苏衍谋事的。如若这么来想,谢常欢到时候接受了自己的职位还好,接受不了,直接下毒,毒失忆,然后重新培养。
——谢常欢,我们着实半斤八两,你是个下三滥,而我对于我所执求的东西,也不比你高洁到哪儿去。
——哪怕到时候心怀有愧,我也绝不想让你死,或者……让你离开我。
温浮祝忽又笑了笑,慢慢俯下身凑近他,伸手轻轻抚摸上他脸颊,「你辛苦了。」
音色太暖,眼中盛情太多,如水般静旋漫绕,刹那便呛灭了他所有感官。谢常欢眨了眨眼,也咧着嘴笑了笑,尔后不由自主的直起腰板来吻上他的唇角。
温浮祝只是略微蹭了蹭就当先偏开了头,「我先去送东西。」
谢常欢刚准备揽上他腰的手一顿,从空中慢慢无力的垂回身边,他尽量表情平静的盯着窗户,不去回头,声音中一二分戏谑之意,「老温,你不怕是假的么?」
一股冷寒忽然从心底陡升。
浑身血液也好似凝固在门边这一刻。
「老温……」谢常欢又软塌塌的趴回了桌上,「我们今夜先熄灯睡吧,且让你朋友做一夜无用功——他是不是今夜也要查探这里到底是甚么?明日他有了他自己的思量,再把我探查到的拿去和他核对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越说越苦涩,谢常欢咽下一口愤懑之气,这才又开口,「毕竟我可担不起一不小心害死他的责任。图是我探查的不假,但我也不敢保全都是真。」
也是啊,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如若真害了江墨……
温浮祝头一次发现自己如此茫然。
刚才为甚么想也没想的便打算去找江墨了,是因为想快点带谢常欢离开这里,是因为想让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还是……
「他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谢常欢也不知怎了,越累还偏偏话越多,声音也一句比一句嘶哑,「若我打个不吉利的比方,今夜你拿着我的图去找了他,他也信了这图上的分布,尔后,他又不小心因此死了。你会不会杀了我来报仇?」
「你在瞎想些甚么?」
温浮祝起初刚听到这个比方是有点气的,一是气谢常欢没事找事,二是气这个情景——江墨和自己若是分散在不同处,两厢死了那便死了罢,如若他温浮祝在的地方江墨也在,那他俩必定战无不克。
这是多年来的一种信念。
并不是因为所向披靡的久了——而是这种一场场一战战赢下来的信念,已经让他俩越来越坚定彼此的磨合度。
不会的,永远也不会有那天——有他江墨在的地方,温浮祝就不会死;同理,有他温浮祝在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万物皆可利用,怎么又会保不住一个江墨?
可常欢说的又没错。
忽然多了一个可以控制自己『心』、『欲』的外在因素呢?
一时便觉手上纸团似有千斤重,累的他手腕子再也拖不起这思虑——谢常欢问的着实巧妙,也着实问住他了。
会?还是不会?
「这跟你又有甚么关系?」温浮祝拼命理回三分清明,他觉得他一入这谷里头时就有点不清明了,「你给了我,到底是我去给了他,如若你这问题真成立,那么我该杀了我自己来谢罪,同你无关。」
「可你若没信我,自然就不会连累他了。」
「常欢……」温浮祝这边想安慰他稳他心神的话头还未起,便又瞧见他挺直了身板,目光坚毅的回过头来,似有暗火陡燃。
他听得他认认真真的问,「老温,不如我这么问吧,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了那个男人,你会不会替他杀了我?」
「为甚么想这么问?」温浮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但是这图纸怎么想都是不能先给江墨的,明儿早上要是瞧见了还可以如谢常欢所言那般核对一下,故而此刻慢踱回来坐到了他身边,不用劳他那么怒目圆瞪努力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来,还须得回着头这么费劲。
「就是想这么问!」
温浮祝真笑了,忍不住将炸了毛的谢常欢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你瞧,你终于体会到我的难处了吧。当初瞧见你和十三寻那么要好的时候,你当我心底没担心过?」
「可我领你见他了!还大大方方的介绍给你了!」
我这不是暂时不能领你见吗!如若最后你能理解,不毒失忆你或者直接毒傻你,让你仍能这么有趣不是更皆大欢喜么?
「那你还有个忽然蹿出来的徒弟呢。」
「你便没有么?」
「我自是没有。」温浮祝继续轻声笑,他有的是学生,可不是徒弟,所以这个问题他确实没答错,虽然故意拆分了意思,但那也要怪谢常欢自己没问好问题。
「好了好了,你别紧张那个人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你所想的那般苟且关系。常欢,你说了你要信我的,不是么?」
「嗯,信你。」谢常欢垂下眼,有点没有神采。
「我是之前有些事没同你讲清,」温浮祝轻吸了一口气,大抵是看这么没精神的谢常欢自己也有点不忍心,遂安慰道,「等着我把这火药的事弄清楚,之后再陪你完成好任务,到时候咱俩身上都没甚么负担和责任了,我们再一起理一理这事成吗?」
「嗯,听你的。」
温浮祝瞧着谢常欢似乎也是累极了,索性一使力气打横抱起了他,便准备将他往床上送,这般自己抱抱他之类的,也能是让他心情好些的吧?
可心下却又不知想到了甚么别的,温浮祝忽然又觉得这,这种感觉突又像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了,不知怎的,大概是江墨突然『杀』出来这一举,才让温浮祝觉得,自己竟然怕这样过劳过重的负担,而此时此刻,他除了想要呆在江墨身边,同这个从小故交好好絮叨分析一下一切可能,求个心安外,便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谢常欢。
可瞧着这人现在的模样,他又偏偏脱身不得。
谢常欢现在也是累的很,懒得动弹索性就软软的窝在温浮祝怀里,可到底是个大男人的身量,等着温浮祝走到床边之后才恨不得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床是在上面的!下面是架空的啊!
他现在要继续装一个瘸子,还怎么将谢常欢抱上去?
索性扔上去好了……
一手刚托到屁股的位置,未及使力便察觉到谢常欢有要动的意向,温浮祝下意识卸力,只以为他明白过来了,会自己上去,可到了才发现这人是想自己上去不假,顺道抓了自己衣领,将自己连拖带拽的也扑上去了。
===================
这屋子里是有两架床的,头对着头,也就是说这每一个床的长宽差不多只能是一个成年人的身量,他俩、尤其还他俩都是大老爷们,完全塞不开。
温浮祝想了想,瞧着谢常欢的模样是懒得动了,便打算摸到床头那边,自己凌空爬到另一架床上,刚想走又被他揽住了腰,恶狠狠一使气力将自己往下拉趴了。
谢常欢将头埋进他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道,「老温,陪我会儿吧。」
温浮祝无奈,自己难道像是个能趁他睡熟了扔下他跑的模样么?
这大热的天,塞得连翻个身都不易就算了,这人还得紧紧贴着自己。
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温浮祝淡声问,「我重不重?」
自己现下不能同他肩并肩平躺着,连背对背靠着也塞不下,只能这么上下贴着,跟烙饼似的。
「重,好重。」
谢常欢连发音都是闷闷的。
温浮祝双手在他身侧撑开了,减少点自己的分量——他是知道自己的,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骨头沉的很,就像是当初玩摔跤,江墨能轻轻松松的把顾生扔远了,却永远也抛不远自己。顾生那时候还扯犊子说些是甚么江墨不舍得扔自己。去他娘的,江墨跟自己打起来哪一次不是下狠手、哪一次不是真较量?这个人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慢慢的,他俩便好像长成了时光中的另外一个『自己』。故而自己又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当真笑话。
所以借着眼下晦暗的光色,温浮祝真的很想把谢常欢那颗心抓出来,问问他,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喜欢江墨,亦或者江墨喜欢自己呢?
想了想又觉得烦,温浮祝觉得自己的大脑只适合思考国家大事,一点也不适合想这种儿女私情,此刻撑得也累,索性抬了一只手迫他放手,自己一个闪身就跃到了另一架床上,轰然一阵摇摇晃晃后,到底还是稳住了。
谢常欢毫不给面子的哈哈哈大笑,「先不说一流二流的轻功,便是落了床能得这么大的声响,老温你也真是……」
温浮祝本还想丢他一撮暗针熊的他在床上也乱蹦跶了一阵子,可是听着常欢那调笑的语气也觉得无奈——罢了罢了,今天已恐是让他十分不开心了,现下他很开心,那不就很好了么?
「快些睡吧。明早就撤。」
「好吧。」谢常欢愤愤一拍屁股下的床——心说你干嘛不长的宽点!你瞧瞧你这么窄你还能叫床么!不然的话老温刚才不会走了,铁定能和我挤一挤睡的了。
挤一挤……蹭一蹭……嗯……说不定就能把他在这陌生的地方给办了呢!
怀揣了一肚子猥琐心思,谢常欢就没怎么睡得着,脑子里一会跑过老温的影子,一会又闪过刚才那个男人的面容。
说句实话,他和温浮祝长得都不赖,但老温一看就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人,自己一看就长得有些太过……太过狐狸精的模样了,倒是那个男人,英挺俊勇的一张脸,简直是怎么看怎么让他有想要刺他一匕首的欲望啊!
心思还在当时那人衣不蔽体而露出来的肌肉上打坏心眼时,谢常欢忽然耳闻了几声十分轻微的脚步响。
温浮祝也刹那睁眼。
「嗒、嗒、嗒。」脚步声猛然就洪亮起来,简直近如咫尺!而他们两个高手怎么可能在别人近如咫尺的时候才会发现?还有那会是甚么东西,刚才声音还微弱的像是几丈外,这么快就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闪入他们房间里了?!
谢常欢几乎是在那耳边响起的脚步声第一刻起,就迅猛的一掀床帘接着飞快的蹿到了温浮祝的床上。
在黑暗中并看不见彼此,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底都渐渐升起的疑惑和惊恐。
温浮祝先是一愣,尔后就开始忙强稳心神——刚才、刚才谢常欢起身蹿过来的那一刻,他能提前预察出他的动向,因为他们两个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放远了温浮祝可能是在他快近己身处才发觉,但这么近的距离……
他怎么可能没听到有甚么人进来了呢?
他可压根没睡啊!
「嗒、嗒、嗒、嗒……」这个脚步声便已经开始在房间里回荡不停了,并不算得太噪,只不过在暗夜里,就显得格外响亮。
这确实是脚步声不假,因为温浮祝都听出来很明显的趿拉着鞋在走的声音了!
谢常欢在第一时刻扑到温浮祝的床上后本就是直接压在他身上的,此刻更是略微挪动了下胳膊腿的,彻彻底底的把温浮祝护在怀里了,整个人像一只警戒的豹子一样,透过那细细密密钩织纹路的床帘,妄图看清楚在他们房间里走动的到底是个甚么东西。
温浮祝微微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让开。
谢常欢在黑暗中只模模糊糊看到他似乎是挥了挥手,索性趴了自己身子,将自己的嘴堵在他唇上,微动口型道——别动。
别动你妹啊别动!
想了想,温浮祝也微动口型道——我暗器,点灯。
谢常欢愣了下,就在和他们近在咫尺、恐怕是就在他们两个床前走来走的那个人还是甚么东西的,仍旧在不停的晃悠来晃悠去,虽然他隔着帘子甚么都看不到,但是那个桌子的位置在谢常欢床的旁边,老温这时候发暗器,先得透过床帘,然后再靠内力或者气去燃了那灯烛、还是想趁那个人晃悠到那边的时候,一举刺了他再破体而出去燃灯?
第二种方法未免太冒险,谢常欢也不觉得温浮祝的内力能拿捏的这么稳,他气都不足呢,还指望着内力?
眼下只怕他受伤或者激怒了这个不明的东西,谢常欢觉得还是太过冒险,毕竟这东西进来的第一刻连他都没听出来!只当是在屋外!结果一口气都未来得及屏住,刚想仔细听听动静时,那声音竟然就是在他们床边响起的了!
所以他怕温浮祝受伤便立马冒死蹿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也趁机瞄了一眼,并没看到任何东西!
怕是那时候时机抓的不对,那东西正好走在视觉盲区了?毕竟他和老温这个床上本就是各自配了床帘,大概是居民怕这边潮湿湿地甚么的,防些蚊虫啃咬。但是那床帘垂下来,他就只有在二人床相距的那不足一个胳膊的距离飞快的向四周瞄一眼,但这样就势必看不到最角落里。
「快。」
温浮祝略微低声催促他让开。
谢常欢咬咬牙,心说管他一会是甚么的,大不了就开杀!而且还要趁那东西放出声音前杀了它!
温浮祝刚从发冠里掏出一根银针,又被谢常欢按住了手臂。
谢常欢微动嘴唇——我杀它。右。
温浮祝愣了愣,点点头,灯烛在左边也就是谢常欢床头旁边,所以他一会只需去靠内力迫针点灯,时机要拿捏着这个东西走到自己床这边的时候——也就是常欢口中的『右』字意所指,那时候常欢就会飞扑下去给他一暗刺。
想了想,温浮祝倒不急着点灯了,又从腰带上解下四枚暗器,他这边靠内力去点灯,同时也可以发暗器去打右边啊,只不过得看清常欢在哪里,别误伤了。
这般想着便又重新扣好了暗器,凝气前一秒——那声音竟然又没了!
谢常欢也傻了,他刚才虽然和老温有一直在沟通,但是也没有忘记分心神听那东西的脚步声传在了哪儿,只不过刚才是头初几下被震的厉害,他心腔跳的特快,故而被自己的心跳声影响的一直没分的清他们三个的呼吸各自在哪儿,毕竟那东西好像就在他们床边上晃来晃去。
这般一停下,谢常欢也过了刚才那么兴奋又刺激的劲,才发现——没有!
莫非那真不是人?没有呼吸?
谢常欢现下也急,简直恨不得扯掉这帘子看看外面到底是个甚么鬼,可如若不是老温还在他身下压着,就他自己一人的话,他铁定就这么无所顾忌的干了,但老温在……他总得为温浮祝那三脚猫的轻功考虑考虑——刚上床他还落脚没稳实一阵惊天动地响呢!
又屏气凝神了片刻,也再听不得任何响动,温谢二人也俱是无奈——你就怕是憋气也没有能憋这么长的吧?
还是刚才那压根不是人?
那又会是甚么东西在走来走去?
正当温浮祝觉得他再这么被谢常欢死死护着就快护得整个人都要热疯了的时候,那诡异的脚步声又响了!还正好是在右边!
谢常欢轻碰他手一下算作表示准备好了,温浮祝也一瞬间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弹出了那根银针去射中灯烛——他要靠着电光火石的那刹那凝气燃起它,这样他才能找到自己第二回 扔暗器的方向。
如若来者是个高手,那么这个屏气也真是到了一定境界,既然听不出来,那索性不要听了,直接拔刀相见吧!
谢常欢在感受到温浮祝那针触到灯烛的一瞬便已拔出了腰间暗刺飞帘而出。
紧接着烛火微燃,屋内逐渐亮堂了起来。
温浮祝并没着急同他一般飞身出去,而是想借着这般透亮看清那东西在哪,他好继续暗中下黑手。
结果这般定睛去右边搜寻好似只瞧见光着膀子的谢常欢一个,他对面和周围也并没甚么特别的东西。
匆忙拉开了帘子想看的更仔细,却瞧见谢常欢冷声了一句,「你先别下来。」
「怎么了?」
温浮祝强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
「没有东西!要么就是我下来的时候它不见了!」
温浮祝想也没想的飞身而下,将后背靠到他后背上,声音略带了一二丝调笑,「那你还不让我下来?这样胜算更大些。」
谢常欢猛翻白眼,你在床上离窗近更好跑好不好!你那功夫……欸!
可眼下他下都下来了,谢常欢一时叫他气的不轻,谁知道他还怎么笑的出来,可是想发怒又不得,只得更加强打起十二分心神去感应周边一切。
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挫败的时候,先前那东西靠近没听到便算了,之后自以为定了天衣无缝的计划,难道又扑了个空?
那到底是个甚么鬼东西啊!
谢常欢自诩自己杀手生涯二十多年,就没见着过甚么能出神入化到这般境地的东西。以前也未曾不是只身入险境看见过甚么奇奇怪怪的招数,也和东瀛那边的忍者交过一二回手,但是吧,那边的龟气功啊忍术之类的牛逼是牛逼,可谢常欢仍旧能抓着漏洞,这般神出鬼没的轻功和憋气法子,他简直闻所未闻!这便算了吧,那刚才是故意吓唬他们的?还是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才故意拖沓着出了声?此刻又将他们二人骗出来如猴子一般戏耍?
温浮祝也四处扭头看了看,可入眼的几乎没怎么有不同之处,他其实在进门时就在好几处放了暗刺,也把一些东西摆设给变换了一下,比方说他们睡前,他其实在床边下了一圈暗刺的,那东西刚才走的那几步,就没有一根扎上么?
谢常欢也是知道自己下过暗刺这么一说,故而此刻也提到了这事,温浮祝便和他慢腾腾的又往床边移。
仔细定睛望去……竟然一个都没少。
奇了怪了。
温浮祝也叹了口气,「你先多看顾一下四周。」
语毕自己便蹲了身,去挨个的拾取,真等着都拾完了,温浮祝转着那银针又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没有血迹,仔细看看,倒似乎有点木屑。
怕是当初往下摁的时候用力过猛才沾上的。温浮祝重新靠回谢常欢的后背上,又对着自己的针发了一会儿愣。
愣着愣着,忽得一抬头,朝天花板上直射出了一枚。
一个极细极细的小圆孔瞬间出现,木屑也纷纷扬扬的往下扑簌了几小撮。
「老温……」
一句你在干嘛啊还没问出来,谢常欢脸色一变。
那是木屑……木屑里面还掺了磷粉……他闻出来了!虽然这木屑一直带一种淡淡的木头香味,但他还是辨别出来了!而且……刚才一入屋子时那个香气,莫非是为了用来混淆视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