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虽是亮了,却有些灰蒙蒙的,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他哈了哈手,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快步往自己屋里走去。路上扫院子的下人跟他打了声招呼,于是在他刚走到自己屋门外时,夏风便闻声出来,说了声:“二少爷,您可回来了。”
二少爷愣了一下,站门口问道:“怎么了?里面可还好?”
夏风低头小声说:“洗过手脸了,药也吃了,但不肯用饭,还急着找您。”
“找我?”二少爷又是一愣,不知常生为何要找自己,不是想躲着他才对吗?他也好奇,便急急地走了进去。
常生见他进来,立刻翻身起来,虽显吃力但也似乎急得顾不得了,等他走近,便苦着脸说:“我想……”
看他憋得那么难受,二少爷忽然明白了,原来他是要大解,想是碍于颜面又行动不便,没法与夏风说,便急急地等自己回来。于是,他赶紧出去让夏风去打一盆热水拿条毛巾来,然后寻到外屋墙角隐蔽处的痰盂拿了进来给他塞进被窝。
常生披着被子,将自己整个遮在里面,然后只听见他深深浅浅的痛苦呻吟声,被子里的身体也在发着抖。二少爷看着心里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难受,便转身往外走,轻声扔下一句:“好了叫我。”
夏风端着水盆进来时,常生刚好在里面小声说了句:“好了。”二少爷便接过夏风手里的水盆和毛巾进了屋,然后把水盆又给他放在床上,接过常生从被窝里端出的痰盂,提了出去。
外屋的夏风见二少爷手里提着痰盂,并伴着一阵恶臭,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接过来就跑了出去。等夏风再回来时,二少爷又从屋里端出一盆飘着污物的水说:“再去打一盆水。”
夏天接过二少爷手里的污水盆又出去了,等第二盆水端来以后,二少爷又说:“你去厨房让他们准备早饭,另外加一碗软烂的粥。”
夏风应着出去了,二少爷便又端着水盆进了屋。
常生此时半跪在床上,一脸疲惫,脸色苍白,见二少爷进来,便小声说:“被子湿了一些。”
二少爷把水盆放在桌上,洗了毛巾,拿起药膏来说:“没事,等会让夏风换一床新的。你先躺下,我给你擦药。”
常生没动,头微低着,却把手伸了过来说:“我自己来。”
二少爷没给他,沉声说:“我还没嫌你脏呢!你倒又怕起痛来了?”
常生这才收回手,慢慢地躺下去。二少爷掀开被子,又拿毛巾给他擦了擦外面,然后把手指粘了药塞进里面,常生一阵吸气,咬牙挺着,身子仍禁不住微微发抖。手指出来时,仍粘有一些污物,二少爷便洗了手,重新粘上药又塞了进去。如此反复几次,里面便干净了,药也上好了。
早饭送进来后,二少爷又叫夏风打了两盆水,拿了肥皂,两人又彻底洗了遍手。
虽是早饭,孔家也是极讲究的,何况又是刚过了年的正月里,光是主食就有年糕、包子、酒酿圆子和松饼,各式小菜是至少七八种,再加上汤菜,也摆了满满一桌子。
二少爷在一桌子饭菜里找到一碗软烂的八宝粥,放到桌边,对常生说:“你今天可起得了床了?我叫厨房给你煮了粥,你若下得了床就过来吃。其它东西不易消化的,你暂且就先不要吃了,免得遭罪。”
常生侧卧在床头,没看他也没动,只轻声说:“还下不得床。”
二少爷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没弄死你,你还骄贵起来了!”可说归说,却还是站起来,把粥给他端过来。
常生呆呆地看了看粥,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说了声:“我不饿。”便侧身躺下了,又把头朝向了里面,并且他躺得非常靠里,想是为了躲开溅上水弄湿了的地方。
二少爷没再说话,把粥碗给他放在床头。
用过饭后,他嘱咐完夏风把床上的被褥都换掉以后便出了门,明日要陪汤慧珺回娘家,他去置办礼品。回来的时候,虽未时未过,天却已经黑了,白天只飘了些许细雪,这会天阴的难看,看样子夜里恐怕要下场大雪。
他差人将礼品悉数送到少夫人房中,然后手里提着一只扁布包也走了进去。
“看看这排场明天送你回去,可给你长脸?”二少爷笑着问夫人。
汤慧珺坐在床边,端着茶碗,见他进来也没起身,只微微笑着,看着一地的东西,说:“都是昨日我们定好了的,你何必让人抬进来给我看?你还能漏下几样不成?”
“那倒不会,只是你昨日要的翡翠发簪子我换成了红玛瑙石的,你不是说这是送你二姨娘的东西吗?我也素闻她与你母亲不合,所以自做主张换了,免得她生事。”
汤慧珺“扑哧”一笑,站了起来,拉过他坐下,说:“这次亏你想的周全,我都忘了这妻穿红、妾穿绿的规矩了,你看我身平日里还就爱穿绿的呢。”
二少爷这才把手里的布包交给她说:“这不,知道你不喜欢大红,我特地给你选了一块素雅的缎子,你过两天让人做件夹棉的旗袍,等我纳妾之日,你穿着受礼,也不逊色。”
汤慧珺打开布包一看,是一块粉色的锦缎,印着淡雅的梨花,做工和色泽一看就是上等的杭州货,便眉开眼笑地收了,然后挑着眉毛问:“表哥这般讨我欢心可是有事要求我吗?”
二少爷这才用眼神支开了屋里的桃花,笑着说:“知我者,夫人也。”
汤慧珺用一副早已预料到的口吻问道:“可又是为了常生?我听一早上光热水盆子就换了好几个,女人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你怎么突然这样细心起来?”
“夏风这丫头不是嘴紧得很吗?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了?”二少爷眉头一皱。
汤慧珺掩口而笑,说道:“也不看是谁的丫头?”
二少爷这才摇了摇头,苦恼地说:“常生现在这样出不得门也下不了床,又不愿意让丫头侍候,我怕明日陪你回去,搞不好要耽误几日才能回来。他这性子若不让丫头碰,吃喝拉撒的都是问题,怕是等我回来时不是病死就是臭死。当日我酒醉不知深浅,常生难免记恨我,我说的话他不听,你帮着去劝劝吧,好歹过了这几日,回来我再照顾他。”
汤慧珺仍笑着,却叹了口气:“你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就别揶揄我了。你知我脾气,吃软不吃硬,前几日见他服侍我还算周到,我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可因为那晚一事他又拗着跟我过不去,我也不痛快。”
“横竖是你不对,他有脾气也是应该的。”
“你怎么还帮外人讲话?”
“我是局外人,我只是恁良心说话,你这次错的离谱,该你自己去收拾残局。”
“那这玛瑙簪子我是白换了,这上好的绵缎也是白送了?”
汤慧珺这才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好了,故意说几句气气你,谁让你丢给我这烂摊子。行,我去劝,只是以后,你做事谨慎些,这常小少爷打得骂得就是碰不得,你可要记住了。”
“知道了,夫人。”二少爷陪了陪笑脸。
于是汤慧珺又亲自出马劝了常生将近一个时辰,终算是让他同意从明日起让夏风侍候他如厕和擦药,厨房送来的粥也喝了。
晚饭后,二少爷回房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给他擦了一次药。
常生咬牙挺着没哼也没哭,他闭着眼睛,咬着指甲,在后面被手指捅来捅去擦着药的时候,脑子里的画面却回到了去年夏天……
“常生!大少爷找你。”一个小厮跑进厨房,悄声对正准备端着茶水出去的常生说。
“大少爷不是刚出去替老爷办事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常生纳闷地问。
小厮见四下无人便说:“不知道。在后院门口呢,让你快去。”
“哦。”常生端着茶水出去了,送到前院堂屋。
一位官家装束的中年男子坐在堂屋与容老爷说话,看见上茶的常生不禁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容大人,你这府里的小厮竟长的这般清秀端正?可是个个精挑细选的?”
“哦……李大人说笑了。这是在下的外甥。”
“哎呦!容大人,这端茶送水的活怎么好让外甥来做呢?”
容老爷脸上有些挂不住,陪着笑脸说:“虽是少爷之身,可也不能整日养尊处优,总要找点事做。”然后冲着常生问道:“书读的怎么样了?没事了就去读书!”
“是。”常生连忙退下,撒腿跑了。
到了后院门口,他向里张望了一下也没见到人,便要走,突然门边树后串出一人,一下子将他从后面抱住,并捂住了嘴。常生刚要挣扎,却听耳边轻声一句:“是我。”
是容大少爷容仓裕,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在喉咙里“嗯”了两声,容仓裕便放开他,拉着他的手往后院里面跑去。
“老爷不是叫你去办事?你怎么没去?”常生一边跟他往里跑一边问。
“不差这一会儿,苏州府的李大人来了,估计一时半会他也脱不开,顾不得我,我过一会儿再去。”
“让老爷知道你不去办事找我来玩,他又要生气。”
“他不会知道的,我跳墙进来的,等会再跳墙出去。”
说着话,已经把他拉到后院最里面的一个拐角小院里。大户人家的院子错综复杂,这后院又属于花园,到处是拐廊和假山,寻个人都找半天。大少爷来到的这个拐角小院几乎就是个死角,而且还有假山和树木,更是隐蔽。
“你来这干嘛?”常生奇怪地问。
“给你看样好东西。”大少爷从假山后面翻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支烟枪和一只精致的小烟灯。
常生一看便吓了一跳,虽不曾食过,他也知这是府里绝对禁止的鸦片枪,于是慌忙劝阻道:“快丢了出去,叫老爷知道……”
“你怕什么?”大少爷笑着说:“这里又没人,就你和我,你不说出去,没人知道。而且也不费事,我买的都是现成的,点上灯,烤一会就好了。”大少爷哪里肯听,已经点着了烟灯。
常生也劝不住,只探着头向外张望担心有人来。
大少爷点好了烟枪,拉了拉他的衣袖说:“你别看了,没人来,这会人都在前院呢。”说着,已经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枪递给常生:“你也来一口。”
常生摇摇头说:“我不要。”
“没事的,一口嘛。”
常生再摇头,于是大少爷又吸了一大口,扯过常生吻住他。
常生知他对自己好,原是也已经被他亲过多次,所以这次也没过于抗拒,只是因他口里有烟,躲了躲,终于没拗过他,还是张了嘴,于是大少爷便嘴对嘴地把那口烟喷进他口中。
第一口烟进来,常生呛着了,咳了几声,紧跟着第二口就被喂了进来。反复几次,他虽是适应了,却感到很不舒服,有点恶心,头也有点晕,身上也觉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了。
大少爷自然不是头一次吸这东西,吸了一会便感到腾云驾雾地快活起来。于是他忽然把常生抱住了,一双眼睛火热地看着他,像是想要把他吃了似的。
“大少爷……”常生想推开他。
“叫表哥。”
“表哥……”
“常生……我喜欢你。”
“嗯。”常生虽然应着,却还是推了一下他的手。
“你也喜欢我吧?”大少爷却把他抱的更紧,一只手开始在他身上不老实地游走。
“表哥……你干什么?”
“你也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动,我让你快活一下。”
常生果真不再反抗,也是没力气反抗了,他感到头越来越晕,眼前的人也在晃,于是便倒在大少爷怀里,任由他乱摸乱亲。不一会功夫,他的衣衫已经被解开,裤子也被退下。
“表哥……你要干什么?快把衣服给我穿上。”常生有点慌了,却推不开他。
“听话,别动,我一会能让你舒服死。”大少爷说着话,已经把常生的一条腿架起来,然后让他坐在假山上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常生的后面已经完全暴露出来,大少爷便吻了他一会,然后把手粘了些许口水抹在自己的命根子上,捅进了常生的身体。
常生感到下面一阵疼痛,不禁叫起来:“表哥……出去!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大少爷继续吻着他,慢慢地在他身体里进出。常生被动地抱着他,身体绵软而无力,头昏沉沉的,痛觉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过了一会,果然不但不疼了,反而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想哭,因为自己的姿势太过不雅而难堪也因为被同是男人的表哥做这种事身体却感到舒服而自卑,他觉得自己既丑陋又下贱,所以他不停地哭,身子也不断在发抖。
这一切在大少爷眼中都是他已经意乱情迷的表现,这更刺激了他的欲望,于是他动作越来越猛烈越汹涌,常生的哭声也就越来越不能控制。很快,常生的命根子也硬了,并不由自主地喷出了东西。大少爷跟着也射了,然后搂着他趴在了假山石上。
过了一会,大少爷起来了,然后把无力的常生也拉起来,给他穿回衣裤,吻着他问:“是不是很舒服?想不想以后还这样做?”
常生抹着眼泪,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也没办法回答他。他只知道自己和表哥都是男人,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但他也知道自己喜欢表哥,刚才的感觉也让他有种如坠云雾般的快感,可是他说不出来,他只觉得羞耻和下贱。
于是,后来他就总躲着容仓裕,尽管见着他时还是很开心,愿意和他说话,却不敢过于亲近,说话时头也微低着,不免有些羞涩。大少爷有机会还是会抱着他亲吻,抚摸,但一直没机会再像上次那样能拥有他的身体。
直到有一天,容老爷宴请一位贵客一直酒至深夜,常生也和几个丫环小厮一起在堂屋内外侍候着。平日里,下人们都睡在一个别院里,午夜后主人不叫是不允许出来的,常生虽然不与其它下人同住一室,住处却也在别院里,所以那日午夜之后,收拾完堂屋的下人们由管家带着一起往别院走。月黑风高,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管家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下人们在后面跟着,常生走在最后一个。
也不知是走到哪里了,常生困得有点睁不开眼,只管跟着大家走,也没看路,忽就觉得后面有人将他抱住又捂住了嘴。前面一堆脚步声,他在后面被拖住也没人听见,更没人看见。等管家开了院门放大家进去时,发现少了常生,回去寻了一段没见到人,便也没在意。
常生自知是被大少爷容仓裕拖走的,被捂住嘴的时候耳边一句“别喊!”他就听出来了,当然他也不可能喊,虽不愿跟他走,但反抗的话会惊动下人们,闹出来不好看。在被拖进大少爷院里的时候,常生才推开了他,却也因为回不去自己住的院子了,只好跟着大少爷进了他的屋子。
经大少爷一翻哄劝,常生便睡在他床上,又被他抱着发生了上一次的事情。只是这一次,常生是清醒的,他知道大少爷对他做的一切都是自己自愿的,没有被强迫或是无力反抗。在被大少爷抱在怀里欲仙欲死时,他是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感觉的,知道自己这副身体以后恐怕是离不开大少爷了。
感情和身体同时交给大少爷之后,常生便对大少爷有了更深的心理依赖,他不知道这是爱,他只知道大少爷在他心里在已经不只是表哥,而是一个谁也无法取代的人。
只是,第二天早上,仍然没见着常生的管家向容老爷做了禀报,容老爷知道儿子秉性,立刻冲到大少爷院子里来找人。虽然常生已经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干活了,但还是被容老爷堵在大少爷房里,而大少爷还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呢。容老爷虽然没有捉奸在床,但也明白怎么回事,打骂这种事他是不会做,他只对常生说了一句话:“你以为他的性子会长久地对你好吗?你要要想平平安安地做你的常少爷,就离仓裕远一点!”
常生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既不敢问也不敢说话,匆匆地就出去了。
但这件事以后,容老爷看的很紧,白天两人虽然还是可以见面,但到处都是人,也不能怎么样,而晚上大少爷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常生。
约是一个月后,那天热的出奇,午饭后主仆们都歇了。常生热的难受,便去厨房找水喝,刚好管家进来,便悄悄拉住常生说:“你拿个西瓜去后院的井里冰一刻钟,再拿回来,然后咱俩分着吃。别让人看见啊!”
常生应着拿着西瓜便悄悄去了后院,把西瓜放进水桶里沉入井水中以后,便坐在井口等,但太阳大大的,晒得直冒汗,他坐了没一会就受不住了,于是去寻阴凉地方,刚好就想到上次大少爷带他去的那个隐蔽处,终日不见阳光的一个角落,自然会凉快许多,所以他就往那里去了。
但常生怎样也没想到,就在他刚拐到那个角落的边门时,竟然看见大少爷怀抱着一个小厮,衣衫不整地做着上次他对自己在这里做的事。顿时,常生就觉得天旋地转站不稳了,他摇晃了一下,躲在门后,听着里面一声似一声充满淫靡的呻吟,眼泪像雨水一样淌了下来。他以为,大少爷只喜欢他一个人,只会对他一个人做这样的事,原来,他不过是大少爷玩过的男人中的一个而已,什么喜欢,都是骗人的,都是为了满足他的欲望而对他说的谎言罢了!此时此刻抱着小厮的大少爷不也一声接一声地说着:“我喜欢你”吗?
常生悄悄地离开了那里,捞起井里的西瓜回了厨房。等在那里的管家见他一脸泪水地进来,以为被老爷发现挨了骂,吓了一跳,但听他说:“你自己吃吧,我不热。”方才明白他哭是另有其事,但也不好追问,便由他去了。
常生独自回到屋里,已经不觉得热了,反而觉得冷,一阵阵寒气从心里串上来,让他浑身打颤。
第15章 丧事
往事不堪回首,一年半以前的画面一幕幕地在常生脑海中掠过,也就是片刻间的事,所以当二少爷给他擦完药,他已冷到全身发抖,似乎还有些抽搐。
二少爷不明白,这伤只能是越来越好,痛的感觉也只能是越来越轻,刚刚擦药已经明显感到比昨天消肿许多,这会怎能疼成这样?
“常生……”二少爷碰了碰了他的肩头,常生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于是二少爷也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常生这才小声说:“没事,只是……有点冷。”
二少爷便将被子给他盖严了,然后对门外喊:“夏风!再加一个火炉。”
门外的夏风应着,不一会便领着一个小厮送进一个炭火正旺的火炉。
屋里三个火炉并排烧着,二少爷觉得火光都有些烤脸了,可床上的常生却还是蜷缩着身体,冷的不像样子似的。他怀疑他是又发烧了,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也不烫,于是又让夏风给被窝里加了两个暖水壶。
二少爷坐在床边陪了好一会,常生的身子才慢慢不再抖了,再看看人,似乎已经睡去了,只是眉头紧蹙着,肩头偶尔抖动一下,睡的不甚安稳。
这天晚上,二少爷没去夫人房里,而是留在自己房中,睡在了常生身边。
这是自桃木死后,二少爷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与别的男人同睡在一张床上,虽然身边是那个进府时被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虽然两天前的晚上自己向他施暴使他反过来恨上了自己,可就算是这样的一个人睡在身边,他仍然有一种模模糊糊的踏实感,睡的比桃木死后的任何一个晚上都安稳一些。
那天夜里,果然下了一场大雪。
第二天清晨时,积雪已经没过脚面,却还没有停。南京很少下这么大的雪,民间素有大雨雪之日过世之人乃苍天悯之的说法。管家一早起来看见这么大的雪,不免心头一紧,似有些不详的预感。这想法刚一闪而过,就看见老爷院子里的二管家老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积雪太厚,他跑不快,脚下难免有些踉跄。
看到他急成这样,管家立刻就意识到大事不妙。果然,老杨跑到他面前,一脸慌张外加气喘吁吁地说:“快……快通知二少爷,老爷刚刚去了。”
“哎呀!我说怎么下这么大的雪!”管家一拍大腿,赶紧往二少爷屋里跑,回头没忘交待一句:“你到大少爷院里通报去。”
“是!”老杨又跑出了去。
这回,管家没等二少爷起来就直接跑到门外大声喊道:“二少爷!您快起来吧!”
二少爷睡的正香,被管家一嗓子喊醒,虽有不快,但转念一想不大对劲,若没大事他不敢这样,于是赶紧下了床,披了件外衣就出来了。“什么事?”
管家立刻低头弯腰,低声说:“二少爷,老爷刚走了。”
二少爷怔了,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免心惊难受。尽管父亲一直卧病,家事和家业早由他全权掌管,可毕竟人在他还是有个主心骨,这人突然去了,他才真觉得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二少爷……”管家见他失神,急忙唤了一声。二少爷这才恍过神来说:“赶紧把院子里所有大红大紫的东西全摘了,换上素的,通知各院各屋立刻换素服,不得放鞭炮,不得饮酒作乐。给老爷料理后事的事情,我和大哥都没有经验,你立刻差人把米行的宋掌柜请来,让他帮你打点。”
“是。”管家应着就往外跑,二少爷又叫住他:“还有,一会派两个说话办事妥当的人去一趟我岳丈家,把家里的事告之一声,我和二少奶奶百日内不能出门,这娘家她也回不去了,别让人家挑咱们礼数。昨儿备的东西都一起给送去!礼单子在二少奶奶那里,别忘了拿着。”
“是。”管家掉头跑出去了,二少爷又吩咐夏风:“赶紧去二少奶奶房里通报一声,让她赶紧过来。”
夏风也应着跑出去以后,二少爷才回到屋里,立刻换衣服。回头看常生还睡着,便把他推醒。
常生一睁眼看见二少爷站在面前愣了一下,连忙坐了起来,发现旁边摊着一床被子才意识到昨晚二少爷就睡在自己身边,于是一阵尴尬与懊恼,把头别开了。
二少爷顾不得跟他计较这些,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他说:“我家父刚过世了,这几天府里人多事杂肯定乱糟糟的,你哪也别去,老实在床上养着,我让夏风专门服侍你,需要什么你尽管跟她说,我顾不上你还有二少奶奶呢,她定会为你操心。你若闷了,我那柜子里有的是书,你随便看。”
听到他说父亲过世的时候,常生便已经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了,等他说完,才又垂下头去,轻轻地应了一声:“嗯,不用管我了。”
二少爷打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不像生气倒像是无奈的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你恨我,但千万别在这几天跟我赌气。让我把父亲后世顺利办完,日后你爱怎么跟我算就怎么跟我算,都随你。”